既是得了皇上在眾人麵前的吩咐,阿妧去重華宮就名正言順了。


    先前阿妧雖是惦記著大公主,卻不敢在宮中隨意走動,唯恐落人把柄。


    她準備了幾樣小禮物給大公主,都是些她親手做的小玩意兒。這日晌午後,阿妧便帶著朱蕊去了寧昭容處。


    重華宮。


    “妾身給娘娘請安。”阿妧到時,寧昭容帶著大公主在殿中等她。“大公主安好。”


    “熙妹妹不必多禮。”寧昭容淺笑,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新得寵的阿妧。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廣袖上衣,並未刻意束腰,配了條梨花白的綾裙,這一身都很素淨雅致,讓人瞧了覺得清爽舒服。烏發綰成雲鬢,插了兩根赤金珍珠的發釵,隻是略施脂粉,卻難掩天生麗質。


    難怪皇上會一再寵幸她,她確實有資本。


    “珠珠,叫熙美人。”寧昭容的心思一閃而過,牽過了大公主。


    因寧昭容提前教過,不能再向先前那般稱呼,阿妧已經是她父皇的宮妃。


    “熙美人安。”大公主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揚起小腦袋。“花籃,我還留著。”


    那日的花籃是趙峋拿過來的,倒也告知了送她禮物的是阿妧,大公主便記住了,她帶阿妧去看掛在窗邊已經顯得破敗的花籃。


    看到被精心嗬護過的痕跡,阿妧心中一暖,柔聲道:“若是您喜歡,改日我給公主編個新的送來。”


    大公主聞言,看向了寧昭容,目露渴求之色。


    “正好偏殿那兒有柳樹,熙妹妹便帶大公主一同去罷。”寧昭容看懂大公主的意思,含笑道:“本宮料理完手頭的事就過去。”


    得了母妃準許,大公主伸出小手,阿妧笑盈盈的牽住大公主一同去了外麵。


    她親自選了柔軟又有韌性的柳條折斷,見大公主好奇,便放慢了速度,一邊編花籃,一邊耐心的給她講。


    大公主也要試試,可她人小手短,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不住柳條,阿妧很耐心的握著她的小手,哪怕把自己編好的弄散了,也並不在乎。


    這一幕正被趙峋看在眼中,他擺了擺手,沒讓人通傳。


    他本想著要離宮數日,來看看大公主。正好看到阿妧陪伴大公主的溫柔神色,倒像是出自真心。


    一時大公主放棄了搗亂,隻見阿妧纖長的手指靈活的上下翻飛,襯著碧綠色的柳枝,愈發顯得瑩潤如玉。


    趙峋驀地想起前日她侍寢時,手指搭在他的衣襟上……


    “妾身見過皇上。”寧昭容正出來尋兩人時,看到趙峋正負手往偏殿的方向看,她等了片刻,才出聲行禮。


    趙峋回過神來,阿妧也聽到了聲音,忙放下了花籃,帶著大公主見禮。


    見自己在,大公主反而拘束,趙峋便由寧昭容陪著進去喝茶,任由阿妧和大公主在殿外忙活。


    既是皇上來了,寧昭容一定不希望自己在這裏。阿妧用最快的速度編好花籃,交給了大公主提著,回到了殿中。


    “皇上,娘娘,妾身先告退了。”她識趣的道:“改日妾身再來看大公主。”


    寧昭容下意識的先去看趙峋,隻見他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阿妧又哄了大公主兩句,才告退離開。


    “熙美人模樣好,性子也極好。”寧昭容鼓起勇氣,對趙峋道:“大公主也很喜歡她。”


    寧昭容向來不摻和進後宮事中,今日竟主動評價阿妧,倒讓趙峋有幾分意外。


    趙峋微微頷首,並未多言阿妧,隻是告知她,在他不在宮中的日子,務必要照顧好大公主,太後處也不必去請安了。


    喝了一盞茶,見大公主玩累了有些困,便讓寧昭容哄她去睡,自己回禦書房。


    寧昭容神色溫婉的應是。


    禦花園中。


    吳充媛和苗芳儀在暢音閣閑坐,聽宮人回稟熙美人和皇上一前一後離開了重華宮,不由都蹙起了眉。


    “貴妃娘娘這幾日心裏不痛快,都是這個阿妧鬧的。”吳充媛想起在景和宮受到的諷刺,無非是說她無寵,縱然再怎麽提拔,竟不如太後身邊的宮女。


    苗芳儀也歎道:“正如娘娘您先前所說,一個小小的美人而已,她本不配貴妃娘娘出手。”


    “你給本宮想個主意。”吳充媛神色不虞的道:“要靠譜些的,不能像一般曹選侍壞了事。”


    曹選侍那個蠢貨,勉強除掉一個本就無寵的陳禦女。不僅沒能毀了阿妧,反而把她自己搭進去了。


    見吳充媛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苗芳儀神色並無不滿,很是謙卑的道:“妾身願意為您和貴妃娘娘效力。妾身想著,不若借刀殺人如何?”


    “熙美人都去重華宮爭寵了,也虧得寧昭容好性能忍。”苗芳儀淺淺笑道。“妾身替昭容不值,可妾身隻是個從四品的芳儀,跟昭容娘娘說不上話。”


    吳充媛心領神會,微微勾了唇角。


    一時她起身先回宮了,苗芳儀行禮恭送。


    這個燙手山芋,可不好往外甩,希望這次吳充媛能成事。


    ***


    坤儀宮外。


    皇上這幾日並未臨幸後宮,一眾宮妃間彼此也都少了些攀比,格外和睦了些。


    請安回來後,阿妧扶著朱蕊的手往回走,卻不巧撞上了吳充媛。


    “妾身給充媛娘娘請安。”阿妧麵色恭謹的蹲身行禮,並未因著這些日子得寵就生出嬌縱來。


    吳充媛看阿妧,麵上帶著笑,心中卻著實不痛快。


    “熙美人還請快快起身,如今妹妹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是累著了,皇上是要心疼的。”她冷嘲熱諷道。


    阿妧知道貴妃早就不喜自己,隻是礙於身份不會對她動手。可貴妃不高興了,身邊的人自然要想轍。她並不意外吳充媛今日的發難,尤其是她一早見到吳充媛竟跟寧昭容一起來給皇後請安。


    皇上親口所說,讓她去陪大公主,吳充媛這才想到了要挑撥。


    如今見吳充媛這氣急敗壞的模樣,顯然是沒挑撥成功。


    “妾身不敢。”阿妧抬眼時,滿麵惶然,像是畏懼吳充媛似的。


    她微紅了眼眶的模樣倒更引人憐惜,怕就是用這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罷?


    “你擺這幅模樣給誰看?”吳充媛冷冷的道,她逼近一步,神色傲慢的打量著阿妧。


    阿妧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沒站穩踉蹌一步,好巧不巧踩到了吳充媛今日新換的曳地長裙上。


    “娘娘,妾身不是故意的!”煙霞色的長裙沾上了鞋底的灰塵,雖是並不明顯,卻足以給吳充媛理由發作。


    “你竟敢以下犯上,給本宮跪下——”吳充媛當機立斷道:“不過得寵兩日,就這般輕狂起來,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這不是件大事,吳充媛的刁難想來也不會重。


    隻要這一切不被皇後的人抓住把柄。


    阿妧順從的跪在地上,望見不遠處一行人走來,唇角彎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


    “充媛妹妹這是在做什麽?”一道柔婉的女聲響起,來人正是李修儀。


    她因跟同張皇後說話,這才耽誤了些,聽到這裏有爭吵聲,便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熙美人。”李修儀挑了挑眉,道:“熙美人這是做錯了什麽,妹妹罰她在這兒跪著。”


    若真有大錯,怕是吳充媛會立刻稟報貴妃,抓住這個把柄。


    吳充媛張口就要說阿妧的錯處,忽然才察覺,這錯處太小著實難以說出口。


    她不是這般衝動的人,若不是寧昭容不為所動讓她心急,又遇上阿妧嬌柔狐媚的模樣讓她生氣,她是斷斷不會衝動的。


    “熙美人與咱們都是一道服侍皇上的姐妹,縱然有什麽不好,你慢慢教也就是了。”李修儀微微笑道:“何必這般折辱人呢?”


    吳充媛急了,自然不能讓她把這名聲安到自己身上。


    “是她態度傲慢,才讓本宮覺得她以下犯上,何來折辱一說?”吳充媛話音未落,自己也覺得說不下去。


    跪在地上的阿妧紅著眼眶,神色卑微,哪裏像是傲慢的。


    “是妾身不好。”阿妧顫顫巍巍的道:“惹娘娘生氣了。”


    李修儀聽罷,親自上前,扶起了阿妧的手。


    “罷了,熙妹妹快起來罷。”李修儀溫聲道:“這青石板上跪久會傷了膝蓋,你還怎麽服侍皇上?”


    聽到“服侍皇上”,吳充媛又是氣惱又是害怕。


    “桐月,好生送熙美人回去。”李修儀做主讓自己身邊的大宮女和朱蕊一道扶住了阿妧,關切的道:“好生回去養著,本宮那裏有藥,回頭給你送些去。”


    阿妧感激不盡的望著李修儀,再望向吳充媛時,仍是怯怯的。


    雖是此處僻靜,可是李修儀的人送阿妧回去,一定會在宮中引起議論,那時這裏的事便也瞞不住了——


    吳充媛恨恨的望向李修儀,她是故意的!


    阿妧道了謝,由兩人扶著一起走了。


    朱蕊麵上平靜,心中卻掀起波瀾。


    這幾日陪著自家主子在禦花園中閑逛時,無意間主子問起了各宮娘娘們宮殿位置和常走的路線。


    主子就是為了等今日的機會麽?


    ***


    這件事果然在宮中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皇後和貴妃誰都沒有過問,吳充媛提心吊膽的等著,眼見就要風平浪靜的過去。


    晚膳過後,皇上傳下口諭,凝汐閣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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