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妧的手受傷後,太後便沒讓她再去當值,隻在房中養著。


    第三日等傷口結痂,不再流血,阿妧把紗布裹得薄了些仍去了太後跟前。


    “奴婢隻是受了一點小傷,並不礙事。”阿妧笑盈盈的端著托盤給馮太後倒了參茶,“您讓我一直在房中養著,倒不如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正說著話,聽到人通傳,說是寧昭容帶著大公主來了。


    “太後娘娘萬安。”


    “給皇祖母請安。”


    寧昭容親自抱著大公主進來,等到了太後跟前才將她放下。


    阿妧等人忙蹲身行禮。


    “珠珠來,讓哀家瞧瞧。”太後憐惜的讓張嬤嬤把大公主抱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膝上。


    大公主讓寧昭容養得很是精心,一雙紫葡萄似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白白嫩嫩的小臉兒圓鼓鼓的,格外討人喜歡。


    太後逗著大公主說話,大公主在寧昭容的引導下回話,可眼睛卻是往阿妧的方向看。


    “阿妧,你陪著大公主去殿前玩罷。”太後也知道大公主跟自己不親近,索性隻留了寧昭容問起當時的情形。


    這一回大公主的奶娘沒有陪著過來,想來也是受了那日事情的牽連。


    阿妧朝著太後、寧昭容屈膝行禮後,大公主已經由宮人抱了下來。


    大公主高高興興的邁著小短腿走向阿妧,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阿妧特意藏住了受傷的右手,換了左手牽著大公主往外走。“大公主,奴婢陪您去看花好不好?”


    永壽宮的西南角有個小花園,阿妧並寧昭容帶來的的宮女一同陪著大公主去玩。


    小花園中能玩的有限,阿妧怕大公主覺得悶,去摘了柳枝采了花準備給大公主編了個花環。


    宮女們都圍了過來,大公主更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阿妧的動作。


    阿妧手才受了傷,靈活的動作還不大利索,末了還是讓一同來的宮女幫她收尾,遞給了大公主。


    “真漂亮!”阿妧給大公主戴上,愈發襯得大公主似個小仙子似的。


    前來的宮女也紛紛道:“阿妧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大公主真好看。”


    因周圍都是熟悉的人,大公主沒有害羞的再躲開,而是大大方方的讓大家看她。


    估摸著快到寧昭容離開的時候,阿妧正要帶大公主回去時,忽然感覺自己手被大公主牽了牽。“大公主,您有什麽吩咐?”


    阿妧幾乎每次跟大公主說話都是蹲身跟她平視,大公主很喜歡她,在她耳邊小聲的道:“以後你還能跟我玩嗎?”


    那日阿妧護著她的舉動,在大公主幼小的心靈中留下很深的印象,她喜歡阿妧。


    阿妧正要低下頭時,眼角的餘光覺察到不遠處似乎有一抹玄色的影子。


    那身影就在回廊上柱子後,雖是被擋住了大半,還是不難猜出這人是誰。


    “當然。”阿妧嫣然而笑,那笑容因發自內心而格外明媚。她微微側過臉,溫柔的道:“大公主想見奴婢,讓寧昭容著人來吩咐一聲便是。”


    她用受傷的手將散落在耳邊的碎發撩了上去,纏著白紗布的手放下,她修長的脖頸也展露無遺。


    有人說過,她這樣最好看。


    雖然那人令她憎恨惡心,可她曾無數次的對著鏡子時,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


    大公主高興的用力點頭。


    正當阿妧要牽著大公主起身時,忽然見大公主微微變了臉色,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仿佛有些畏懼似的。


    阿妧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忙行禮道:“皇上萬福。”


    來人正是趙峋。


    今日他穿了件玄色的帝王常服,在不遠處的回廊上負手而立,不知往這裏看了多久。


    他到了永壽宮後,聽說大公主在花園中玩,便想著來看看大公主。


    是他先前疏忽了,隻給了大公主錦衣玉食,關注卻不夠。甚至都竟有人利用大公主,去達到陷害的目的。


    想到這兒,趙峋的麵色不由沉了兩分。


    “給父皇請安。”大公主抓著阿妧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望著趙峋。


    趙峋心中一痛,俯下身朝著大公主招了招手。“珠珠,到父皇這兒來。”


    大公主慢慢鬆開了阿妧的衣袖,一步步挪到了趙峋麵前。她有些不安的眨巴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眼神中有慕孺,更多的是敬畏。


    趙峋摸了摸大公主的頭,將她抱在了懷中。


    留意到宮人們驚訝的眼神,阿妧才意識到,平日裏皇上怕是陪大公主的時候極少。


    趙峋一路抱著大公主往回走,阿妧等人都跟在身後。見大公主從開始的渾身僵硬到後來肯趴在他肩頭,趙峋的唇角也彎起些弧度。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了不對,大公主趴在他肩頭,是在往後望去。


    不用問,她看得人是阿妧。


    趙峋略放慢了腳步,他想起阿妧明媚的笑容和溫柔的神色,想起那雙瑩白如玉的手曾端著淺碧色的茶盞……


    即便她是馮太後想要塞到自己身邊的探子,他竟也不覺得十分厭惡。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耳邊已經傳來了內侍請安聲。


    趙峋並沒有在永壽宮停留太久,而是親自抱著大公主和寧昭容一道回了重華宮。


    馮太後讓阿妧回去休息,按時用藥好早些讓傷口愈合。


    阿妧恭聲謝恩,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拆下纏在手上的紗布,被精心養護過的右手上縱橫交錯著幾道血痂,雖是已經愈合,可襯著白皙的手背肌膚,卻別有幾分觸目驚心。


    阿妧將藥盒取出,挑出了足夠分量的藥膏,全都塗在了沒受傷的地方。


    她要留著這道傷疤,起碼要到被送給趙峋之後。


    隻要看到這痕跡,趙峋就會想起她對大公主的嗬護。今日她留意觀察著趙峋對大公主的態度,似乎也並不是傳說中的漠不關心。


    看在她救過大公主的情分上,趙峋應該不會對她太抵觸。


    阿妧重新包好紗布,有淡淡的藥香投來。


    倒是辜負了這兩盒好藥。


    ***


    禦書房。


    趙峋回去後不久,崔海青前來通傳道:“皇上,顧大人說有事通稟。”


    “宣他進來。”趙峋看折子的動作沒有停下,顯然對來人十分熟稔信任。


    顧錦程是羽林衛副統領,亦是跟趙峋自小一起長大的伴讀之一,深得趙峋的信重。


    “臣見過皇上。”顧錦程見過禮,趙峋也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他走了下來,問道:“說說,究竟查得怎麽樣了?”


    “臣查過大公主的兔子,是被人下了藥,往日裏那樣溫和的兔子才會突然轉了性子。”顧錦程低聲道:“那些機關,已經供出是兩個宮女所為,因私人恩怨。”


    趙峋挑了挑眉,“錦程,你預備這樣敷衍朕?”


    “當然不是,臣往下追查過,陳禦女告發是曹選侍所為。臣按照陳禦女身邊的宮女的檢舉,說是在曹選侍宮中見過藥粉和機關用的線。”顧錦程忙補充道。


    事關後宮,顧錦程沒得到趙峋的旨意,自然不好立刻就審,雖是曹選侍位份低,也是趙峋後宮的人。


    “陳禦女?”趙峋目露思索之色,反而先問了陳禦女。


    崔海青察言觀色後連忙接話:“是跟崔選侍同在清月軒住著的陳禦女,嘉明二年您下旨晉封的。”


    這位陳禦女是宮女出身,趙峋對她已經沒什麽印象,隻記得是張秀麗的麵龐。


    “朕知道了,錦程你去見皇後,這件事交給皇後去查。”趙峋神色淡淡的道。


    等顧錦程離開後,趙峋對崔海青道:“那日何雲蔚來回話,朕記得你說,曹氏也曾帶著補湯來過。”


    崔海青眉心微跳,忙應了一聲。


    “貴妃娘娘讓曹選侍來給您送補湯,您當日軍務繁忙,讓奴才攔住沒讓任何人進來。”


    那日他見了阿妧,沒有見曹選侍。


    一切的證據已經指向了她,若曹選侍因此妒忌,再正常不過。


    趙峋神色微冷,這一切太過巧合順利,怕是其中還有內情。


    ***


    景和宮。


    “娘娘,這個計劃定然能成功。”曹選侍低聲道:“妾身探聽到,陳禦女已經向顧大人揭發了妾身。”


    鄭貴妃早就聽過她的計劃,心裏有些瞧不上,故此神色淡淡的。“這件事為求公正,皇上定會讓皇後去查,到時候若是你引火上身,本宮是不會理會你的。”


    曹選侍忙道:“妾身怎敢牽連娘娘,這一切連妾身和身邊的人都未曾沾手,娘娘更是不知情。”


    “妾身隻是透了些意思而已,誰知陳氏那個蠢貨就上鉤了?若皇後執意要立刻治罪於妾身,隻求娘娘在皇上麵前要求徹查此事便好。”


    兩人正說著話,隻見外麵響起通傳聲,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來了。


    “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曹選侍安。”碧璽進來後,行禮後便道:“關於前日大公主在禦花園險些被謀害一事,皇後娘娘讓曹選侍過去問話。”


    鄭貴妃素來跟張皇後不對付,這次同樣也是冷嘲熱諷了幾句,才讓曹選侍跟著她走了。


    “備轎攆,本宮去見皇上。”鄭貴妃神色懶懶的起身,“否則坤儀宮那位,還覺得本宮心虛了。”


    宮人們忙去安排。


    等到了禦書房,鄭貴妃竟也吃了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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