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曉將至時,梅露帶著城邦護衛隊來到了死靈牆外。


    一牆之隔的黑鴉城失去了往日的安寧,昨夜卡厄斯為了收回埋在宗教裁判所底下的世界基石之一,炸平了教皇的老巢,城中的貴族們知道卡塔西斯要變天了,都在連夜收拾行囊準備乘船逃跑。


    “港口那邊怎麽樣?”梅露詢問身旁的護衛長。


    “領主大人昨晚派遣賞金獵人們已經封鎖了港口,目前所有的船隻都被我們掌握,他們無處可逃。”


    說起這個,這位城邦護衛隊的護衛長就趕到一陣心驚肉跳。


    從前他還羨慕眼前的亡靈騎士能夠侍奉在魔龍大人的身邊,是他身邊最為驍勇的戰士,然而真出事了才知道,在魔龍手底下打工沒那麽容易的。


    ——有幾個人會像魔龍大人一樣,半夜突然殺進敵方老巢,給人家一鍋端之後就把剩下的爛攤子直接甩給自己的手下處理呢?


    護衛長覺得,淩晨收到善後命令,就能立馬支棱起來幹活的亡靈騎士真的太偉大了。


    “嗯。”


    套在一身陳舊銀甲裏的骷髏騎士點點頭。


    “所有士兵都緊跟著我,攻破死靈牆之後,進入城中,禁止傷害平民、孩子和女人,我們的敵人是貴族的犬牙。”


    征募組織起的城邦護衛隊經驗不足,大部分隻經過短期的騎士營訓練人,但有梅露在,她知道該讓他們如何發揮自己的作用。


    屬於亡靈騎士的銀色長槍刺穿守衛城牆堡壘的死靈之魂,死靈牆就成了再普通不過的磚牆而已。


    城邦護衛隊們穿著飾有玫瑰的盔甲,在梅露的帶領下湧入混亂不堪的黑鴉城。


    如果要尤莉看,這場攻城掠地的戰爭完全就是梅露一個人carry全場的遊戲,守衛黑鴉城的諾曼騎士帶領群鴉軍團與梅露對峙,甚至放出了一隻獅鷲來威懾對手。


    喬托帶著幾名賞金獵人們趕來支援時,抬頭就見半空中,梅露將那隻獅鷲刺了個對穿,順便把那諾曼騎士釘在了奴隸主用來處刑奴隸的行刑柱上。


    他旁邊那賞金獵人見了這場麵,吹了個口哨:


    “不愧是傳說中的亡靈騎士!”


    喬托沉默了一會兒,嚴肅地問他: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位亡靈騎士是個女性呢?”


    前幾天豐收祭典的畫麵還停留在喬托的腦海中。


    亡靈騎士幫他教訓了他的親哥哥喬伊之後,喬托為了感謝他,兩人一起喝了不少酒,最後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腦子進水了,竟然邀請對方一起去跳舞。


    雖、雖然由於身高落差,他被迫跳了女步吧——但是!他後來酒醒之後仔細想想,亡靈騎士就算要使用靈長液化身成人,變回的也肯定是他生前的模樣,不會隨便變換性別的。


    “怎麽可能!”大胡子的賞金獵人一巴掌拍在喬托的後背上,“您是不是高興糊塗了!”


    不。


    真相有時候就是這麽可怕。


    等到黃昏日落的時候,基本上一個人開團一個人輸出的梅露,便將整個黑鴉城收入囊中了。


    梅露將這件事寫進信件後,派小紅隼將消息送回了黑暗神殿。


    “……有人送信給你嗎?”


    午睡起來的尤莉伸了個懶腰,看向站在窗邊的青年。


    青年的側影修長,一個拆信看信的動作都被他做得格外好看,尤莉剛睡醒,盯著他看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


    ……沒、沒流口水吧?


    “是梅寧根的信。”卡厄斯看完後,指尖升起一簇火苗燒掉了信件,“準備一下吧,晚上黑鴉城會有一場歡迎我們的舞會。”


    尤莉還頂著亂蓬蓬的頭發,睡衣領口都垮到了肩頭。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卡厄斯說他去收回了世界基石這件事上,一眨眼突然跳到了舞會,尤莉神情有些茫然。


    “……你不是昨天剛把人家老巢端了嗎?怎麽還歡迎我們,那邊不會跟我們打起來嗎?”


    卡厄斯:“打完了。”


    尤莉:?


    “就在你睡覺的時候。”


    尤莉:???


    卡厄斯說得太理所當然,尤莉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直到她起床爬上了神殿裏最高的高塔,眺望黑鴉城的方向時,看到那邊還有些未散去的硝煙,尤莉才發現卡厄斯好像真沒騙人。


    “走吧,去挑選今晚的禮服。”


    “等、等一下——”尤莉被他這悠閑的姿態搞得有點茫然,“這不是該參加舞會的時候吧?你可是對他們正式宣戰了哦!那個黑暗教皇不是還第一時間跑路了嗎!你你你你就不怕他們趁這段時間聯手對付你嗎!!”


    拜托了!您有點求生欲望行嗎!!


    走在前麵的卡厄斯問:


    “你擔心什麽?擔心我會死?”


    尤莉誠實道:“不,我擔心我成寡婦,先說好,我不當寡婦的,你要是死了我立馬尋找第二春。”


    卡厄斯的腳步詭異地一頓。


    尤莉被他那冷颼颼的眼神看得忍不住縮脖子。


    卡厄斯冷笑了一聲:


    “你可以試試,你找一個,我殺一個。”


    尤莉膽大包天地頂嘴:“……那,那你都死了,你還怎麽殺……”


    “就算死了,我的靈魂也比這些沒用的人類強大。”


    “……”


    嚇唬完這個口無遮攔的少女之後,卡厄斯又開始了奇跡莉莉的環節。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遊戲,不吝嗇成本地將城中最優秀的裁縫、珠寶商和鞋匠召入了神殿,他們帶著最昂貴的布料、珠寶,還有最時興的禮服款式而來,浩浩蕩蕩上百人的隊伍受命為尤莉一個人服務。


    “尊敬的尤莉婭公主,今晚請允許我們為您製作幾件合身的禮服。”


    這位盛名在外的裁縫師正巧來自於法裏斯蘭帝國,因為得罪了宮廷裏的貴人而逃難至此,他有著整個大陸上最好的裁縫手藝,輝煌時所有的宮廷貴族都願意為他的作品一擲千金。


    而今天他被召入黑暗神的神殿,為同樣遠離故國的尤莉婭公主製作禮服,裁縫師的心裏感慨萬千。


    那坐在神殿之上的黑發青年半抬眼簾,詢問:


    “之前做過的成衣帶來了嗎?”


    裁縫師連忙答:“帶來了,不管是卡塔西斯流行的款式,還是法裏斯蘭流行的風格都帶了,鑒於卡塔西斯沒有冬季,所以這裏隻有春夏秋的成衣……”


    說著,這位白胡子的裁縫師招手使了一個漂浮術,他從倉庫裏帶來的三十多件成衣從大門款款而入。


    卡厄斯身旁的尤莉就坐在神殿上方,從她的視角看,台階下那些顏色各異的禮服裙像是天邊的流雲,在奧術師的指引下翩然飄了過來。


    除了這些成衣,這位經驗老道的裁縫師還準備了一本小冊子,上麵是他入行以來所經手的所有作品。


    冊子已經遞交到那位魔龍大人的手中,老裁縫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神的指令。


    通常來說,熱衷於挑選禮服與珠寶的大多是貴族王室的女性,裁縫師入行三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熱衷於為女士挑選禮服的男性,並且那即將收獲無數禮服珠寶的少女還一臉並不感興趣的模樣。


    “把不喜歡的挑出來。”


    卡厄斯將手中的冊子扔給尤莉。


    尤莉接過那厚厚的一本冊子,那上麵起碼有幾千種款式,不隻有禮服,還有睡衣、常服、騎裝,甚至冬天的獅皮披風等等,光是服裝就這麽厚一本,更別提還有珠寶商、鞋匠和帽子店所帶來的那些樣品和圖冊。


    尤莉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她連逛商場都沒見過這麽多款式。


    “……卡厄斯大人。”


    “怎麽?”


    “您是覺得您手裏的黃金燙手嗎?”


    那少女真誠地對他這樣說,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人傻錢多的傻子。


    卡厄斯卻隻摸摸她的頭:


    “寶庫裏的金銀象牙並不燙手,但它們擺在那裏數千年,和石頭無異。”


    本質摳摳搜搜窮人命的尤莉扁扁嘴:


    “那您也沒必要買這麽多吧。”


    “並不多,這些遲早都會用上。”卡厄斯說完這話,神色古怪地頓了頓,但很快又恢複如初,“況且,比起擺在寶庫裏的黃金,穿著你身上的裙子會更令我愉悅。”


    尤莉順口就說:“啊,難道不是不穿更愉悅嗎?”


    卡厄斯:……


    尤莉:……


    她這張嘴,怎麽就,控製不住口嗨呢。


    果然,卡厄斯翹了翹嘴角:


    “你如果想,我並不會阻攔。”


    尤莉立馬閉嘴,乖巧表示不會再亂說話了。


    台階下的裁縫師等人聽不清兩位大人的對話,不過他瞥了一眼,能感覺到那位和她來自同一個故鄉的公主殿下十分和氣,全然沒有那些貴族小姐的傲慢無禮,於是他大膽道:


    “公主殿下不必覺得這些禮服奢靡,我曾為許多王室貴族服務,西邊肯尼亞王國的女王,一個季度的衣櫥就有八百套禮服裙。”


    八……


    尤莉需要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才不會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沒見過市麵的土鱉。


    “是嗎。”尤莉合上圖冊,“剛才我在你的圖冊中,看見了我的名字,你從前也為法裏斯蘭帝國服務?”


    老裁縫見尤莉注意到了這一點,激動答:


    “是的,尊貴的公主,您的訂婚禮服和婚服……”


    話一出口,老裁縫就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記這位美貌的公主早已俘獲了卡塔西斯的魔龍的心,現在,魔龍正為他命中注定的戀人豪擲千金博得美人芳心,而他竟然不識抬舉地提起公主的前任未婚夫!


    “魔龍大人……我……”白胡子老裁縫登時嚇得跪地,冷汗津津。


    那高坐於王座之上、神情漠然的青年看不出喜怒,他的幾根手指在扶手上輕敲,淡淡道:


    “哦?那件婚服是你做的?”


    卡厄斯還記得尤莉來到卡塔西斯那一日穿的那件禮服。


    似乎是白金色的,被弄得髒兮兮,少女灰頭土臉,唯有一雙眼睛明亮,像一隻剛鑽了糧倉,鬼鬼祟祟的小老鼠。


    裁縫師驚恐點頭。


    “一共做了幾件?”


    明明是很平淡,很普通的語氣,但聽在裁縫師的耳中,總覺得他說了幾件,就會被剁掉幾根手指頭。


    “五、五件……”裁縫師視死如歸。


    訂婚儀式的禮服華麗又複雜,除了主禮服,還有幾件宴會服也工藝繁瑣。


    五件對於宮廷貴族的訂婚禮來說,不多不少。


    “嗯。”卡厄斯想了想,“那這一次就做五百件吧。”


    尤莉:……


    尤莉:“五百件,我累死也穿不完的。”


    “我說過,以後總會用上的,更何況,這些衣服不需要你親自試穿。”


    他又停頓了一下,似乎思慮良久,才對裁縫師道:


    “包括冬天的衣服,也要準備。”


    裁縫師愣了愣,但也沒有多想。


    雖然卡塔西斯因為有熾熱的龍窟岩漿存在,所以終年春暖花開,從不下雪,但萬一這位魔龍大人就是想要帶著公主去別的國家遊玩呢?


    “遵命,魔龍大人。”


    卡厄斯用傀儡術捏了一個和尤莉一模一樣的人偶,那人偶的皮膚像雪一樣白,關節也靈活得不像話,它假模假樣地向卡厄斯和尤莉行了一個禮,隨後便搖搖晃晃地從台階下走了下去。


    裁縫師的衣裙如流水一樣從人偶尤莉的身上經過,那些同樣很識時務的珠寶商、帽子店老板還有鞋匠們也鉚足了勁商討各種各樣的搭配方案,務必要既做成這筆大生意,又保住自己的小命。


    就連在一邊看熱鬧的鳳凰也被當做了尤莉的寵物,熱情的裁縫師當場就給奧利也做了幾件威風凜凜的披風和禮帽。


    “卡厄斯大人對你可真是好。”有新衣服的奧利十分開心,對著玻璃頻頻打量,“我跟隨卡厄斯大人數千年,從來隻見過別人討好神的,卻從沒見誰能獲得神這樣的偏愛。”


    但尤莉看著那正位王座上的側影,心裏卻總覺得有點不安。


    “奧利,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握著一柄迷你劍的奧利掐著嗓子道:


    “問吧尊貴的小姐,騎士奧利必將竭誠為您解惑!”


    尤莉不得不給它一個腦瓜崩,希望它能嚴肅起來。


    “你就沒覺得,最近卡厄斯他的舉動很反常?”


    奧利的豆豆眼眨了眨。


    “我是說——”尤莉神情肅然,“如果他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穩操勝券,他為什麽要忍受著光明神與黑暗神信徒禱告的喧鬧聲,在這個神殿沉睡這麽多年?他早像今天這麽做不就完了?”


    這說不通啊。


    “好像是這樣……”


    奧利想了想,但它的腦袋瓜顯然想不明白這麽複雜的問題。


    “哎呀莉莉你不用想這麽多問題的,不管怎樣,卡厄斯大人可是從宇宙混沌中誕生的至高之神,沒有人能殺死他,如果有卡厄斯大人無法解決的問題,那莉莉你肯定也解決不了呀。”


    ……好像也是。


    最後在這上百人的協作下,終於搭配出了一套令魔龍大人滿意的搭配。


    那高高在上的魔龍倨傲地點了點頭,讓尤莉換上那幾乎比國王加冕還要隆重的禮服,腳踩著嵌滿鑽石的鞋子,到最後,他甚至還將那從法裏斯蘭的國庫之中帶回的冠冕戴在了少女的發頂。


    不管是這過於華麗的禮服,還是頭頂的冠冕,都讓尤莉覺得有點沉重。


    “穿著身上這些東西,我可沒辦法騎在你背上飛過去。”


    “那就坐馬車。”


    卡厄斯仔細端詳被他親手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少女。


    “不過普通的馬車並不匹配,你有什麽想法嗎?”


    尤莉心說就是去一趟舞會,你以為是灰姑娘做南瓜馬車去見王子嗎?


    “啊,南瓜馬車倒是挺新穎的。”


    尤莉:?


    尤莉:“你怎麽又偷窺我的想法!!”


    卡厄斯大約也知道她會生氣,幹脆當做沒聽見,讓這些人留在神殿裏完成剩下的工作之後,卡厄斯帶著尤莉往外走。


    到了門外寬闊的中庭時,他抬手在虛空中打開他的寶庫,從掌心的金圈中有數不清的、價值連城的魔晶石掉落出來,哪怕在夜色之中,也折射出閃閃光輝。


    緊接著,隨著卡厄斯的神術術式運轉,那堆積成山的魔晶石融合變換,在尤莉驚愕的目光中變成了——


    水晶版南瓜馬車。


    “奧利。”


    被卡厄斯呼喚的鳳凰撲騰撲騰飛了過來,見了那水晶質地的馬車車廂,立馬懂事地變幻了自己的外形。


    它從鸚鵡般的個頭,驟然變成了比馬匹還要威風的大鳥,自覺地咬住那馬車的韁繩。


    “上車吧上車吧!今天是奧利大人為你們服務!”


    尤莉看向卡厄斯:


    “……您真的是仙女教母吧。”


    卡厄斯:“……”


    坐進這水晶車廂之後,尤莉也不再掩飾她沒見過世麵的氣息了,因為哪怕是灰姑娘的南瓜馬車,也不可能有一隻會飛的鳳凰拉著馬車飛上了天,帶著這招搖又夢幻的馬車駛入掛著弦月的夜幕。


    尤莉覺得這一幕簡直美得有些許不真實。


    與此同時,那靠著馬車壁,眺望著窗外風景的黑發青年卻有些心不在焉。


    銀色月光流淌在他漆黑如鴉羽的長發上,像是鍍了一層虛幻而輕盈的薄紗。


    尤莉又莫名生出一種,眼前這個大美人要變成仙女馬上飛升的感覺了。


    他們離宗教裁判所越近,越能感覺到那裏不同尋常的氣息。


    整個黑鴉城都是一片靜悄悄的,那原本屬於黑暗神的教堂被夷為廢墟,唯有這孤零零的宗教裁判所佇立在月光之下,裏麵燈火通明,人聲喧鬧,有著反常詭異的熱鬧。


    當水晶馬車停在二樓寬闊的平台上時,宴會廳裏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仆人顫抖著打開一扇一扇的玻璃門,裏麵衣香鬢影的貴族們也戰戰兢兢等待著宣判他們命運的神明到來。


    “夜安,尊敬的……魔龍大人。”


    離平台最近的黑暗聖女們,惶恐跪下。


    餘光又瞥見那綴滿碎鑽的純白色裙擺,她們又補充:


    “夜安,尊敬的公主殿下。”


    卡厄斯仿佛沒有察覺這詭異的氛圍,腳步從容地往裏走去。


    雖然尤莉有所準備,但也被這宴會廳壓抑沉重的氛圍驚到了,不過宴會廳裏麵倒也不全是滿臉恐懼的人們,至少梅露和喬托的人看上去都在大口吃肉喝酒,心情非常愉悅。


    尤莉還在現場看見了不少老鴿籠城的官員們,這些官員們打扮樸素,神情也更拘謹,看上去很好分辨。


    “人都到齊了?”


    卡厄斯從善如流地在宴會廳上方的位置落座。


    梅露恭敬地答:


    “到齊了,除了黑暗教皇仍在追捕之中,其餘教廷成員,還有兩城的貴族官員們,都在這裏。”


    卡厄斯掃了一眼下麵。


    左邊是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裏的黑鴉城貴族,右邊是正老老實實發呆並頗有尤莉摸魚功夫的老鴿籠官員們。


    黑鴉城的貴族們都知道,這不是一場舞會,而是一場宣告他們的命運的審判會。


    他們早就聽說了老鴿籠城裏那些貴族和奴隸主的下場,稍微識時務點的貴族,最多不過被剝奪爵位,成為平民,而那些往日作惡多端的奴隸主們,則都被安排去了最辛苦的甘蔗園。


    聽說魔龍大人最喜歡吃甜食,那甘蔗園的工人們都得沒日沒夜地為榨取糖分而工作,死了一批就換下一批,反正身上背著人命的貴族與奴隸主數不勝數。


    正因為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他們才更加煎熬。


    “桌上的食物都沒人動嗎?”


    卡厄斯看著左邊長桌上原封不動的食物,那些都是按照尤莉的食譜製作的,自從莉莉餐廳和尤尤食品店在黑鴉城成為了最熱門的餐廳之後,連貴族們傳統的食物也被這些菜式取代。


    但這些貴族們並沒有心情食用。


    反觀右邊的,大約是習慣了魔龍和公主的脾氣,他們倒是並不害怕,該吃吃該喝喝,人人都是一副老實巴交又悄咪咪看熱鬧的樣子,和卡厄斯旁邊的尤莉簡直如出一轍。


    卡厄斯拿起餐叉,不輕不重地道:


    “難道你們不喜歡這些尤莉婭公主想出來的食譜?”


    尤莉婭公主的食譜!??


    這些貴族們跟見了鬼似的,先是詫異於這個事實,又很快反應過來,求生欲使得他們紛紛趕緊答:


    “沒有沒有!我們喜歡!”


    “原、原來這是尤莉婭公主想出來的嗎!”


    “感謝尤莉婭公主!”


    卡厄斯仿佛純粹是在看熱鬧一般,見這些貴族們紛紛動起刀叉,又隨便指了一個離他最近的小白臉:


    “你,吃得這麽小口,很勉強嗎?”


    尤莉見那個被卡厄斯點名的小白臉,看上去臉色更慘白如紙。


    “沒沒沒沒勉強!尊貴的魔龍大人!我我我——”


    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手哆嗦得連叉子都拿不起來,最後隻能用手抓著往嘴裏塞,求生欲看起來很強了。


    其他人也不落下風,紛紛放棄了貴族的禮儀,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


    尤莉還看見有的人塞吐了。


    老鴿籠城的官員們默默看著,心裏都是同一個想法:


    哎,糧食種出來不容易。


    給他們吃真浪費。


    卡厄斯大約也是這樣覺得的,他總覺得自己和尤莉待久了,好像也不知不覺沾染了她身上那點摳摳搜搜的氣質。


    見狀他放下叉子,銀叉和盤子碰撞出一聲脆響,聲音很小,但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


    生怕這個大魔王下一句就是——


    吃慢的全都就地燒死吧。


    還好,他說的是:


    “好了。”


    貴族們紛紛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這個有著漠然眼神,讓人猜不透想法的魔龍就又說:


    “你們應該都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了,黑鴉城和老鴿籠城即將合並共同管理,我需要知道誰是忠誠的,誰是會背叛我的。”


    貴族們立馬七嘴八舌地向卡厄斯訴說自己日月可鑒的虔誠。


    但當他們聽到卡厄斯輕聲念了一個真言術的時候,這嘈雜的聲音全都驟然消失,所有人都緊閉著嘴,一個字也不敢吐出來。


    但那可怕的魔龍卻又開始點名了。


    “就從你開始。”


    他再次點了那個被他嚇得半死的小白臉。


    “說一說你對我的忠心。”


    小白臉哆哆嗦嗦,在真言術下隻能說出真心話:


    “我……我不忠心,但隻要您不殺我,我願成為您最忠誠的信徒,我願親吻您的每一根腳趾。”


    尤莉瞪大了眼:“你想得美!”


    她轉頭就跟卡厄斯告狀。


    “這是個變態!快把他丟出去!”


    卡厄斯輕輕翹起嘴角,果然依言將這人從二樓無情扔到了外麵的矮灌木叢裏。


    “下一個。”


    貴族們全都在心裏絕望哀歎,但卻都無法控製自己的言語,隻能眼看著自己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我不忠心,我隻想活命。”


    “我不忠心,如果我今天逃過一劫,我將偷渡離開此地,去追隨教皇大人。”


    “我不忠心,我想要殺掉這喜怒無常的魔龍。”


    ……


    “我不忠心,我想要將這狂妄自大的惡龍斬殺在王座上,囚禁他身邊那美貌的公主,再看這著美人與我的馬……”


    前麵也有許多人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言論,但當這個人的話說到一半,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滿臉驚恐地聽到自己說出這些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那之前都無動於衷的青年忽然起身,一眨眼就來到了他眼前,徒手將他的頭顱捏成了碎末。


    咯咯咯。


    那可怕的、頭骨碎裂的聲音響徹整個宴會廳,血腥味瞬間蔓延開來。


    有幾個貴族小姐甚至被這一幕嚇暈了過去。


    “不用再說了。”


    他的神情又恢複如常,沒有看那猙獰的屍首,也沒看戰戰兢兢跪下的貴族們。


    卡厄斯順著台階,緩步走到了尤莉的身後。


    少女似乎也受到了些許的驚嚇,但她並不害怕這個滿手鮮血的青年,隻是昂著頭,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


    “剩下的,全都殺了吧。”


    底下一陣絕望的哭嚎。


    尤莉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被卡厄斯按在了座位上。


    他染血的手指輕輕扶正少女頭頂的冠冕,尤莉的頭頂響起了青年低沉的嗓音:


    “從今日開始,尤莉婭即是卡塔西斯的女王,她是你們新的信仰,是你們不可違背的至高存在,你們需匍匐在地,聽從她的一切命令——”


    “她,即為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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