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兩人都未料到陛下竟會忽然前來。


    因而當聽得那有些沉鬱的聲音後,小翁主下意識抬頭,結果被對方麵容上的神情嚇得噎了一下。


    然後她就發現,對方的眼神愈發幽暗,裏麵還隱約閃動著難以分辨的情緒。


    半晌,她有些緩慢地眨了眨自己的雙眼,接著發現對方的視線落在她環在長公主腰間的手。


    那視線有些燙人,叫她下意識地抖了抖,然後一點點抽回自己的手。


    回過神來後忙起身見禮。


    “陛下大安!”


    屈膝福身的她沒聽見前方的人開口,隻是隱約有步子踏在地上的聲音,接著餘光見了對方陛下的衣擺從她身旁略過,似乎停在了長公主身邊。


    “翁主此番隨薛卿入宮,眼下他已在紫宸門外等著了,翁主在明安殿也待了這麽些時辰,不若早些出宮回府。”


    這話聽著淡,可其中的意味卻十分明顯了。


    小翁主敏銳地察覺到陛下似乎很不喜歡她,或者說,不喜歡她在明安殿久待。


    就跟當初她還在宮內時,對方下了旨讓她少來找明安殿尋長公主一樣。


    說實在的,小翁主並不明白陛下為何如此,可她也沒有置喙的資格,因而聽得對方這樣說,得維持著福身的姿勢應了句:“妾遵旨。”


    這句說完後,她想著至少同長公主再告別一句,可剛要開口,便聽得一旁的陛下喚了聲在外候著的內給使,且在對方入殿後道:“送翁主去紫宸門,薛卿在那兒等著。”


    那內給使便應了聲。


    小翁主見狀,隻得放棄方才的打算,說了句“妾告退”,便從殿內離開。


    出去之前,她悄悄轉回身子看了眼身後的兩人。


    隻見長公主還維持著方才站著的姿勢,隻是整個人轉了過來,恰好麵對著小翁主的方向。


    隻是此時對方並未看向她這邊,而是微微抬頭,對著自己跟前的陛下似是說了句什麽,隻是她已經離得有些遠了,並不能聽見。


    但對方麵上的神色,小翁主卻是看在眼裏的。


    對方清冷的麵容上並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原本如冷月寒星般的雙眸中隱隱有些融化的跡象。


    “翁主,小的送您出去。”


    那原本在前麵引路的內給使見她步子有些慢了,便輕著聲音開口,霎時將小翁主的思緒拉了回來。


    褚師黛便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過了頭,跟著對方離開了殿內。


    在去紫宸門的一路上,她腦子裏都在回想著方才的那一幕。


    “真奇怪。”她喃喃地說了句。


    “翁主,何事奇怪?”前方的內給使聽得後便問了聲,褚師黛便搖搖頭,說了句沒什麽。


    隻是她心裏卻閃過一道想法。


    陛下和長公主之間,好像關係有些緩和了?


    至少不似她第一回 見著的那樣,一眼便能看出兩人之間冷凝的氛圍。


    想起一直聽說的,殿下同陛下之間姐弟感情甚篤,再結合方才所見,她心中開始有了些動搖。


    是不是當初她的判斷有誤?


    不過答案也不是她能知曉的了。


    此時,在她離去後的殿內,穆染看著忽然前來的人。


    “陛下怎的這時來了。”


    這些日子,穆宴總是喜歡同她一道用膳,有時是召她去紫宸殿,有時是自己來明安殿。


    次數多了,穆染也就習慣了。


    隻是眼下也不是用膳的時辰,且對方忽然前來,也不叫人提前來說一聲。


    她這邊正同小翁主說著話,誰又能料到對方會這時來呢?


    穆宴卻沒馬上回她的話,隻是幽暗的視線落在方才小翁主環著的對方的腰間,雙目中隱約有陰鬱的情緒閃過。


    可半刻後,他就將眼中一概情緒斂下,接著道:“適才殿中省來回,說是定了幾個去行宮的日子,朕便來同皇姐商量。”


    去行宮避暑幾乎是每歲都會有的一個行程,隻是每回去的日子都不太一樣,要殿中省看了什麽時候開始熱起來,才找著往歲的例子,定幾個日子,接著交由天子決定。


    算起來,這是穆宴登基後第一回 去行宮避暑。


    先前還是太子時雖也去過,可總歸是以儲君的身份。


    且因著穆染公主的身份,不能回回都一道去行宮,因而往歲一到避暑之時,穆宴便格外愛纏著穆染,尤其是得知對方不能同他一起去時。


    正因如此,這登基之後的第一回 去避暑,穆宴便格外上心,早早吩咐了人選定下幾個日子來,便來尋穆染。


    隻是未料到竟會碰上那樣的情況。


    而穆染聽他說避暑的日子,便道:“陛下決定便是。”


    她沒什麽想法。


    對她來說,在皇城抑或是去行宮,區別都不大。


    往年這段日子裏也不是沒有在皇城待過,並沒有覺著酷暑難忍。


    穆宴猜出她會這樣回答,因而也不覺得意外,隻是道:“既如此,朕便定了,屆時皇姐同朕一道去,你身邊那些宮人也應當吩咐他們早些準備了。”


    穆染聽後略一點頭,接著似是想起什麽便又續了句:“六尚局隻怕屆時要多去些人,以免忙不過來。”


    穆宴聞言第一反應就是對方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夠,結果還未問出口,便忽地回過味來,麵色變得難看起來。


    “要這麽多人去做什麽?費時又費力。皇姐自己準備好去行宮便是了,何必為旁的人上心?”


    原來去行宮避暑之前,恰好是殿選,照著先時的例子,總要帶幾個嬪妃去,更不用說這回殿選過了的,都是新入宮的嬪妃,若是穆宴想,便是全帶了去也無人會說什麽。


    雖眼下尚不知能過殿選的家人子有多少,可便是隻有三五位,這六尚局要跟去的人也就不少,自然不是個好安排的事。


    穆染也是偶然想起這事,順道提了句。


    誰知對方竟這樣不悅。


    想了想,確實又覺得自己有些多言。


    天子妃嬪又同她有什麽關係?


    因而便不再開口。


    而她這模樣穆宴見了便以為是生了氣,想著自己方才的語氣有些不好,便放軟了些聲音。


    “去行宮避暑本就是有些費精力的事,旁人是旁人的事,皇姐莫要將精力花在無關的人身上。”


    他說著便輕輕伸手,接著勾住對方指尖。


    “朕前年去行宮時,發現了一處有意思的地方,回頭到了,朕帶皇姐一起去瞧瞧。”


    穆宴上一回去行宮已經是前年的事了,蓋因去歲的此時先帝已經病入膏肓,實在無法挪動,穆宴身為儲君幾乎日日侍疾,且天子有恙,旁人又怎敢提避暑一事?


    因而去歲便被擱置了下來。


    穆染沒有準備,被對方伸出的指尖一拉,整個人有些微怔,下意識想要收回手,對方卻用了些力,她動了動後發現收不回,因而便也放棄了。


    至於對方同她說的,有意思的地方,她也隻是稍點了下頭。


    畢竟對她來說,哪裏都是一樣的。


    沒有特別大的吸引力。


    於是兩天交談之間,避暑的事便這樣定下了。


    原本在那之前應當是殿選的,可未料到竟又出現了意外。


    .


    因著近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穆染也不再同先前一般總是在殿內待著,反而叫人從庫房中搬了一把美人榻,放在了寢殿前的院落中,她自己時常穿著清爽的衣衫,在美人榻中小憩。


    這明安殿當初修建時便花費了巨大精力,一草一木,亭台樓閣都是精心建造。


    故而寢殿前的院子中小橋流水,山石嶙峋,更有一棵巨大樟樹,一到這日子便盛放。


    那樟樹有許多年歲了,因而盛放時舒展開的綠葉整好遮住已經有了些熱意的日光,隻是隱約透過參差不齊互相交錯的葉子,那照射下來的日光在地麵上撒下一片斑駁。


    眼下不到最熱的時候,隻是逐漸有了些暑氣,但午後也會有微風吹過,當拂過明安殿中栽種的那些花草樹木時,那輕輕發出的簌簌聲,倒叫人格外心曠神怡。


    穆染有些喜歡這樣的風和聲音,因而便叫人將那美人榻放在樟樹之下,自己則或坐或躺,一日有一兩個時辰是在美人榻上度過。


    而穆宴先前送她的那個灰紫色的兔子,眼下也快兩個月了,原本還有一隻翹起來的耳朵早已垂下,在包子一般的臉側,對比起它並不大的身子,兩隻耳朵便顯得格外的大,尤其是跑起來的時候,垂落著的耳朵一蹦一蹦的,顯得格外憨態可掬。


    因著那兔子大了些,膽子也跟著大了些,穆染便時常抱著兔子在美人榻上小睡。


    隻是兔子好動,不似貓狗那樣喜歡安靜窩在人身上,因而每每穆染抱著那兔子沒多久,小兔子就會在她身上用勁地撓著,總想著下地。


    而穆染夏日的衣衫多數是貢上的繚綾所製,最不經撓,因此在小兔子的又撓又抓之下,她幾乎是一日換一件新衣裳。


    可因為喜歡那呆呆萌萌又從不開口亂叫的兔子,她便也從未對那小東西生過怒,回回都是被撓破了衣裳,第二日還是一樣抱著兔子。


    今天也一樣,她半靠在美人榻上,懷中抱著那灰紫色的小兔子,微微低著頭,時不時用指尖逗弄著那小東西。清冷的麵容上帶著一絲對小動物的喜愛之意。


    她身旁的蝶幾之上放著一小把幹草,正是用來喂兔子的,沒事的時候,她便從蝶幾上撚起一根,接著往兔子口中送去。


    那兔子年紀還小,總惦記著吃,因而隻要是穆染送至跟前的,它都毫不猶豫地張口便咬。有時穆染存心逗它,幹草已經送至嘴邊了,又在它張口要吃時抬了起來,小兔子見了便忙抬起頭,想去夠那幹草,有時發現太高了夠不著後,便抬起兩個前爪,接著壓在穆染身上站起身,再去夠那幹草。


    邊去夠幹草的同時,那個小鼻子還在不停動著,眼神看上去似乎還帶著些渴望,叫穆染瞧了覺得可愛極了。


    她這邊正低頭逗著那兔子,忽聽得院門外有聲音傳來,接著便是千月匆匆而來的身影。


    “殿下。”千月在她跟前停下,先是福身見禮,接著方低低說了幾句。


    穆染的雙眉微微蹙起。


    “當真?”許是千月說的實在是有些讓人不太信,她便問了句,接著便見對方猛地點點頭。


    “才剛奴婢出去,聽得宮內都傳遍了。”她道,“彩絲院那邊這回鬧得大了,連太妃娘娘都驚動了,同陛下說要嚴懲那下手的人呢!”


    穆染指尖在小兔子的頭上一點點地輕撫。


    “李靜涵眼下如何?”


    “陛下派了尚藥局的人去,如今隻怕還在看診,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可奴婢聽得說,那毒有些霸道,隻怕不好解。”千月說著,忽然靠近幾分,在穆染耳邊輕聲道,“似乎那下手之人便是住在李家人子隔壁的喬家人子。”


    穆染聽得這句便回想了一番,接著從記憶中找到了那喬家人子是誰。


    便是寒食宴那回在眾多貴女之中專程端了茶同她說話,爾後還說要將那臨安銀針贈予她,當做是見麵禮。


    那時的穆染並未收下,恰好穆宴又說自己也在尋,因而之後那喬雲露便應下了穆宴的話。


    那臨安銀針之後也未送到她的明安殿來,至於有沒有送至紫宸殿,穆染便沒去打聽過了。


    在穆染的印象中,那喬雲露同李靜涵倒是有些像。


    兩人都是嬌軟柔弱的那種類型,就連說話的嗓音都帶著些嬌柔,腰肢更是纖細柔軟,肌膚如雪,姿色亦不相上下。


    穆染知道,先前李靜涵那樣大的動靜,隻怕彩絲院待選的貴女們,沒一個會喜歡對方。


    可便是如此,她也未料到竟有人會做出下毒這樣的事。


    千月告訴她,原來今天一早,李靜涵原準備從彩絲院去慈安殿見自己姑母,可剛用了一點早膳後,還未來得及換合適的衣裳,整個人便腹痛不止,接著說不了幾句便又鮮血從口中溢出。


    那模樣著實嚇呆了伺候她的人,手忙腳亂之間,便派了人去慈安殿告訴李太妃,同時又有人去了紫宸殿。


    天子知曉此事後,第一時間叫從尚藥局叫了人去彩絲院,同時又召了宮正司的人徹查此事。


    也不知是彩絲院的貴女過於單純,還是根本沒想到自己做的事會這樣早敗露,宮正司這邊去了人沒多久,便查出了下手的人。


    便是那喬雲露。


    一切其實也並不難查。


    那李靜涵自從回了彩絲院後,一應起居飲食都有別於旁的家人子。


    除了單獨有尚儀局的人教導她禮節外,那睡的被子,喝水的茶器,還有一日三頓膳食,都是李太妃那邊吩咐了人送去的。


    照規矩,彩絲院家人子的膳食一律由六尚局供給,因著隻是備選的貴女,故而膳食之上也沒什麽特殊之處,比之有些貴女在家中的情況也有些不如。


    可因著都是在宮內備選,故而誰也沒在意這點子事。


    可偏偏有個李靜涵,從一開始入宮便同眾人不一樣。


    先前在慈安殿待著便也罷了,眼不見心不煩,眾人也就當對方不存在。


    可誰知她回了彩絲院後,還在有別於眾人,且明顯極了。


    這邊讓眾人心中愈發不平。


    但平日也不過是言語之間刺對方幾句,叫對方心下不快罷了。


    且有些懂得謀算的,眼瞧著李靜涵背後是李太妃,且她本身同陛下之間還有些說不清的關係,因而為著自己日後前程著想,便也慢慢依附於她,不再針鋒相對。


    因而今日之事是誰都未料到的。


    那李太妃專程叫自己小廚房做了送去的早膳中竟藏了毒。


    李靜涵也是因著是姑母叫人送來的膳食,便從未檢查,誰知今日便出了事。


    宮正司的人去了彩絲院後,也不做其他的,隻是將那些個貴女貼身伺候的大丫頭全都捆了起來,接著在膝蓋底下墊了碎瓦片,先叫跪上半個時辰。


    待時辰到了後,才開始審問。


    那些大丫頭入宮前各個都是跟著自家主子的,且多數是陪同著一並長大,在府中位比副小姐,哪裏曾吃過這樣的苦?


    因而在宮正司審問時各個都說自己不知道,是冤枉的。


    唯有那喬雲露的丫頭,同樣咬著牙不承認,可雙目中的視線飄忽,叫人一瞧便懷疑。


    因而宮正司將旁人都放了,唯獨把那個丫頭帶到了一間空房,一刻鍾後再出來,那丫頭便什麽都招了。


    原來那喬雲露極為不喜李靜涵的做派,且仗著自己先時在寒食宴同陛下交談了幾句,爾後親自去紫宸殿送臨安銀針陛下還召她入殿問了幾句,便頗覺得自己身份特殊,同旁的貴女區分開來。


    可她瞧不上旁人時,那李靜涵卻是她最大的對手。


    原本她也沒想做什麽。


    可似乎是聽了什麽流言,心中漸漸生了些旁的心思,便大著膽子做了這事。


    整個彩絲院的人都知道,李靜涵的膳食是太妃叫人專程送的,那對方必然不會對膳食起疑,因而在慈安殿的人來送早膳時,特意叫自己大丫頭將那藥藏於掌心,接著假裝不經意撞上了送早膳的人。


    那藥便在大丫頭道歉的途中混入了早膳中。


    喬雲露原本也有計劃的,隻是她未料到自己的大丫頭竟這樣受不住刑,不過被問了幾回便什麽都說出來了。


    因而她的布局還未來得及開始,便被徹底打亂,在鐵證之下,隻得承認是自己做的。


    而那毒雖毒性霸道,可不至於要人性命,隻是因著沒有解藥,隻得等尚藥局的人慢慢去研製。


    “那藥雖不至要命,可後遺症卻大。”千月道,“想來日後那李家人子都要落下病根了,原本好好康健的身子,隻怕日後要成了走上幾步便會受不住的那樣了。”


    也就是說,那毒最終會徹底讓李靜涵的身體變得虛弱,且是終身的,無法根治。


    再過幾日便是殿選了。


    任誰都未料到竟會在這之前發生這樣的事。


    那喬雲露自不必說,有李太妃在,陛下隻怕不會輕饒,殿選一事不必再想。


    可李靜涵隻怕也無望了。


    身為嬪妃最要緊的一點便是身子康健,這樣才能誕下健康的皇嗣,若是身子本身就有問題,莫說生育了,隻怕體內的毒素未清,因此傳給了陛下便事大了。


    便是她體內的餘毒能清,可屆時也錯過了殿選。


    想要再選,便再等三年。


    有沒有那運氣還不知道。


    這麽一看,倒是便宜了旁的貴女了。


    穆染想著,蔥白纖細的指尖又摸了摸懷中的兔子。


    她早知道這後宮爭鬥得厲害,嬪妃之間幾乎沒有良善之輩,可如今尚在彩絲院便連著出來兩起這樣的事。


    不由地想到了小翁主。


    幸而對方當初嫁了出去,而非留在宮中,否則以對方那樣的性子,隻怕那日也會遭人下手。


    這事一出,想來今夜穆宴不會再來她寢殿了。


    思及此,穆染覺得不來也好。


    否則對方日日在她床根下展被而眠,倒叫她越來越不適應。


    尤其是對方有時眼底下的烏青,一看便是夜間未睡好導致。


    穆染曾開口叫對方回自己的紫宸殿休息,可穆宴從不理會,有時她多說一句,對方便作勢要從地上起來同她一並在架子床上入睡,穆染便隻得放棄,任由對方了。


    如今彩絲院的家人子們出了這事,穆宴定然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再來明安殿了。


    穆染這樣想著,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當夜直到她入眠,整個寢殿內都是寂靜而平靜的,那架子床後方的博古架一點動靜沒有。


    及至第二日早晨起身盥洗更衣時,她方聽得千月告訴她,殿選被取消了。


    穆染乍一聽見整個人指尖頓了頓。


    “陛下親下的旨?”


    倒不是她不信,隻是前些日子穆宴還主動同她提及殿選的日子,如今不過一夜過去,殿選竟直接被取消了?


    千月便道:“奴婢不敢渾說,確實是陛下半夜下的旨,說是彩絲院的家人子們心思有異,短時間內連著出了兩回事,因而並不適合殿選入宮,倒不如全都發回本家,自行婚配。”


    “至於那下手的喬家人子,陛下並未處置,隻是交由太妃娘娘自己處理。而李家人子因著尚藥局的司醫們忙了一夜,毒倒是解了許多,可還有餘毒在體內,隻怕日後真個要落下病根了。……太妃憐惜其遭遇,便同陛下求旨不將其發回本家,而是留在自己身邊做個女官。”


    也就是說,這原本就已經推遲了一次的殿選,最終也未能如期舉行。


    那些在宮中的家人子們,過不了幾日便會盡數出宮回府了。


    穆染想到前些日子穆宴同她商議避暑一事時說的話。


    那時對方叫她不要將精力花在毫不相幹的人身上。


    眼下看來,那些貴女果真都成了毫不相幹的人。


    她在這宮中,那些個貴女若是日後嫁的不是宗親之中的人,隻怕這一生都不再有見麵的機會。


    細想想,頗有些世事難料的感覺。


    殿選本就一波三折,如今折騰了這麽些時日竟直接取消了,旁人如何且不說,隻怕那李靜涵心中定然恨極了。


    原本幾乎塵埃落定的事,竟一下子全部毀了。


    思及此,穆染忽地罕見地生出寫好奇來。


    “那喬雲露究竟為何突然下這樣的手?”


    照理來說,下毒是最容易被發現的,她為何如此衝動?


    千月聞言便悄聲道:“奴婢聽說,前兩日陛下去了趟慈安殿,還特意召了李家人子去,也不知是說了什麽,那李姑娘回了彩絲院後,整個人如沐春風般的,麵上一直帶著喜悅的笑。而旁的家人子見了,便悄悄打聽,問了好幾遍後才從李姑娘的大丫頭燕秀口中問出些許眉目來。”


    千月說著頓了頓,半刻後方續道:“那燕秀素來心中沒個成算,自以為早早有了結果,便將自己知道的胡亂說了出去。似乎是陛下同太妃娘娘一並用膳時,那李家人子在旁侍膳,太妃說了句她仔細,陛下便接了話,還說了日後李姑娘要時常去慈安殿陪太妃娘娘,以表孝心。”


    穆染聽到這兒便明白了幾分。


    若是過不了殿選,李靜涵便要離宮,哪談得上時常去慈安殿?


    穆宴這意有所指的話,自然讓太妃同李靜涵都想到了旁的可能性。


    如今翁主已經出嫁,旁人又不似李靜涵那樣有太妃在背後撐著,再加上李靜涵本身幼時曾救過穆宴。


    這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也難怪聽了那話之後,李靜涵會那樣高興了。


    隻是她應是未料到,自己原入宮的希望會這樣輕易就斷送了。


    眼下,穆宴的後宮又要空懸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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