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來了。”


    幽幽暗沉的聲音從跟前濃黑如墨的地方傳來,穆染看不清那內裏究竟是怎樣的,卻隻聽見了這如同鬼魅般的聲音。


    濃黑如墨的那道口子看上去就像是惡鬼巨大可怖的嘴,肆無忌憚地大張著,等待著將誤闖的入侵者吞噬殆盡。


    穆染後退的步子因著那聲音整個頓住。


    她睜大了雙眸,驚愕地看著那地方,壓在窗欞上的指尖不自覺地緊緊陷入,腳底也開始有些發軟。


    縱使她先前想過許多可能性,也從未料到明安殿的這寢殿內竟還有這樣一處令人驚駭的地方。


    難怪穆宴總是能神鬼不覺地入她的寢殿,就算她再如何小心都發現不了。


    原本這博古架就在整個寢殿的最角落處,平日若非特意去留意,隻怕無人會發現此處的不對勁。


    更不必說,這博古架挪開時一點響動都不會發出。


    若不是親眼站在跟前看。


    穆染根本不會知道。


    她不是沒想過會有暗道的存在,先前也曾去查過,那尚寢局名喚桑晚的掌設就說過,她的寢殿內有一處窗欞是有些奇怪的。


    穆染那時問過是何處,隻是後來她選擇不再往下查。


    因為直覺告訴她,那結果不會是她想知道的。


    因此這麽一兩個月過去,她甚至已經習慣了穆宴夜夜入她寢殿,便是對方偶爾會同她提起這明安殿的事,她也總是聽聽便罷了,從不上心。


    可她未料到,這個她主動忽視的真相,竟會這樣快地便展示在她跟前,令她毫無準備。


    殿外通明的燭火印照入內,在晚風的吹拂下顯得隱隱綽綽,忽明忽暗。


    穆染甚至都能借著那燭火看清跟前博古架挪開後究竟是多寬的口子。


    那是一道比成年男子要更寬一些的寬度。


    高也恰好是博古架的高度。


    完全足夠容納一個人自由出入。


    可偏偏那燭火隻停在了那入口之處,穆染能看清入口的寬度,卻一點兒也看不見內裏的情況。


    那裏麵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般,與外麵的世界徹底割裂開來。


    黑暗濃墨令人心間一點點湧上壓抑。


    “皇姐。”那詭譎喑啞的聲音再次從裏邊傳來,帶著令人心驚的詭異回音,“為何不進來?”


    “……”穆染一隻手緊緊扣在窗欞之上,另一隻手則愈發用勁地揪緊了自己下半身的裙裳。


    她此時的心跳愈來愈快,也愈來愈重,在安靜的寢殿內,似乎都能聽見自己心口處一下又一下的聲音。


    “咚、咚咚——”


    離開這。


    要馬上離開這!


    穆染的腦中,這樣的想法越發強烈。


    可她根本動不了。


    從方才親眼見著那博古架一點點自己挪開後,她整個人便陷入了極度的驚嚇之中。


    先是她的喉間仿佛失了聲一樣喊不出任何聲音,接著在聽見穆宴鬼魅一般的言語從那可怖的濃黑之中傳來後,她就連挪動步子的力氣都沒了。


    手腳仿佛經曆了長時間的捆住一般,全身的血液都被堵住,經絡閉塞,稍稍動一下,那從四肢傳來的尖銳痛麻之意便叫她仿佛踩在軟綿的雲層之上,隨時要跌落在地。


    最終她隻依靠著身側的窗欞,身上大半的力氣都陷在那之上,否則獨獨靠她自己,隻怕早已站立不住。


    壓抑、絕望、驚駭。


    許多情緒從心間升起,一點點散發開來,傳至四肢百骸。


    穆染的理智還是存在的。


    她深刻意識到,自己此時不應當再留在此處,可整個身子卻絲毫不受控製,慢慢地,就連指尖都開始輕顫起來。


    同穆宴相處這麽些年,這是對方第一次讓她感受到什麽叫驚嚇和害怕。


    穆染向來知道對方是個瘋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可她從未想過,對方有一日竟會以這樣的情況出現在她跟前。


    就像追魂索命的惡鬼,無處不在。


    “嗬。”


    沒聽見她的回複,那陰暗的入口中再次傳來一道輕笑聲。


    “皇姐不來,是在等著朕來接嗎?”穆染的聲音幽幽遠遠,他自說自話著,絲毫不在意穆染的回複,“既如此,朕多走幾步便是。”


    話音落下後,那裏麵再次沒了動靜。


    穆染聽得這話,整個人便又沉沉喘息了幾下。


    她的雙眸一直盯著那入口,等著穆宴從那處出來。


    可對方說完方才那句話後,便徹底沒了動靜。


    他說要多走幾步出來,卻根本沒動。


    穆染的視線幾乎是一刻未曾離開那處,她甚至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準備。


    可她等來的不是從那裏走出的穆宴,反而是突如其來的黑暗。


    在她精神高度集中盯著那博古架處的入口時,原本殿外明亮的燭火仿佛約好了一般忽地盡數熄滅。


    本來寢殿內隱約能看清的燭火消失,眼前驟然一暗,打亂了穆染做好的一切心理準備。


    饒是再如何給自己心理建設,她也想不到竟會發生這樣一幕。


    她終於忍不下去,張口大喊了一聲。


    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今夜無星無月,燭火熄滅後一切便徹底陷入濃墨之中。


    穆染甚至連自己的指尖都看不見了。


    她陷入了不安之中。


    “噠、噠……”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死寂的殿內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那聲音似乎從前方傳來,每一步都踩在穆染的心上。


    一下,又一下。


    她想到了穆宴。


    她覺得應當是對方從那入口出來了。


    可她等了半刻,卻沒等到對方開口,那腳步聲也未停下。


    “噠——噠——”


    那聲音一點點地,慢慢在整個寢殿內響起。


    漆黑一片的殿內,穆染什麽都看不見,唯有那仿佛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同她心跳的頻率一致地走動著。


    及至眼下,她已經分不清那腳步聲究竟是從何處傳來的了。


    掐著窗欞處的指尖用勁地幾乎要將那裏的木頭折斷,穆染整個人越發輕顫起來。


    她從未想過,穆宴真正瘋起來,竟是這樣的。


    那心中愈發濃鬱的壓迫感叫她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令人窒息。


    穆染死死咬著下唇,試圖撐著自己越來越軟的身子,可最終還是不受控製地整個人一點點往下墜。


    眼下即便是不挪動,她也感覺自己腳下的地仿佛變得綿軟起來,叫她完全無法站直。


    “……皇姐。”


    幽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灼熱的氣息從背後傳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讓原本強撐著的穆染整個人一滯,接著壓在窗欞的手猛地鬆開。


    她想轉身退開,可腳下步子已經十分不穩,因此當她鬆開手的瞬間,整個人失去了支撐點,霎時往後倒去。


    “小心些呀。”在對方將要落地的瞬間,停在對方身旁的穆宴長臂一伸,一把攬住對方纖細的腰側,接著手下用勁,便將對方納入懷中。


    “皇姐若是傷到了,朕會心疼的。”


    他說著,另一隻手抬起。


    如此漆黑的夜裏似乎並未對造成任何影響,他的指尖依舊精準地停在了對方頰邊。


    修長的指尖在細膩的肌膚旁緩緩遊走,帶著灼熱的溫度。


    穆染被對方抱在懷中,卻沒有任何掙紮的力氣。


    她看不清對方,分明是正常的雙眸,可在毫無光亮的夜裏,她仿佛失了明一般。


    因為看不見,所以旁的感覺便愈發清晰。


    對方環在她腰間的手,在她頰邊緩緩遊走的指尖,都讓她整個人愈發顫栗。


    “你……”過了這麽些時候,她的聲音終於有些回來了,可正當她張了張口,要說什麽時,卻感覺對方流連在她臉頰邊的指尖收了回去,接著溫熱的掌心徑直壓在她的唇上,讓她原本要說的話盡數卡在喉間。


    “噓。”穆宴低頭,在對方臉側低低開口,“別說話,皇姐。朕今夜不想聽那些會讓朕生氣的話。”


    他說完這話時,微涼的唇輕輕在對方耳邊落下一吻。


    “朕等了你多時了,好容易等到你回來,你可千萬不要再惹怒朕了。”


    畢竟眼下的他已經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環在她腰側的手一點點收緊,輕輕一點。


    “朕帶皇姐去個地方。”他說著,似乎從袖中抽出一樣東西,“皇姐千萬別喊,不然朕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知道嗎?”


    壓著自己唇上的手收走,穆染深吸口氣,已經開始恢複知覺的指尖輕輕攥起。


    “……去哪?”她的聲音有些啞,似乎是方才短暫的失聲讓她說話有些困難。


    “別問。”穆宴道,“一會兒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時,穆染感覺到自己的雙眼被一塊冰涼的東西縛住,不由地一怔。


    這是什麽?!


    她下意識抬手,想要去觸碰,可還未碰到,雙手便被對方壓住。


    “不要摘下來。”穆宴的聲音沉沉。


    穆染這才意識到,對方用綢帶遮住了她的雙眼。


    他想做什麽?!


    “朕知道你會怕,這是為了你好。”他說著,將對方的雙手微微一折,壓在身後,接著抬手一把將對方抱起。


    “穆宴……嗚!”


    穆染喊了一聲,可剛說出口,便被對方落在唇上的吻壓了回去。


    “……皇姐盡可以喊。”半晌後,穆宴從對方跟前抽離,喑啞的聲音低低開口,“你喊一聲,朕便吻你一回,直到你安靜為止。”


    穆染最終不再說話。


    她試著動了動被對方壓在身後的手腕,結果剛挪動了一點,便被桎梏得更緊,絲毫沒有掙紮的餘地。


    她於是暫時放棄了掙紮。


    而見她終於安靜下來後,穆宴才微微低頭,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


    “就像眼下這樣便好,皇姐不要再激怒朕。”


    穆染閉上被綢帶遮住的眼。


    她根本不知道對方今夜為何又忽然發瘋。


    分明什麽都沒做,可對方卻愈發癲狂,甚至於她每開口說一個字,對方都極為不想聽,仿佛料定了她會說什麽一般。


    於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能感受到對方抱著她慢慢走了起來。


    因著無法視物,故而別的感官便愈發敏銳。


    漸漸地,她聽見了耳邊有冷風吹過。


    卻不是殿外吹來的風,反而像是狹長逼仄的甬道之中呼嘯的風聲,而被抱著的身子則一點點墜落。


    穆染似乎帶著她在一層一層的台磯往下走。


    在走了一小段路後,她感覺到對方似乎停了下來,接著抽出一隻手,不知在做什麽,很快便又收了回來,再次帶著她緩緩往下。


    穆染不知道穆宴究竟要待她去哪兒,也不知道那地方有多遠,隻是對她來說,這一段路程完全就是煎熬。


    因為對方在抱著她的同時,修長的指尖還在她整個纖細的腰,四處遊走,那上麵的溫度仿佛劇烈燃著的火焰,每每隔著衣衫觸碰到她,都叫她整個一滯,不由自主地起了細小的疙瘩。


    穆染想要出言阻止,可就如同對方自己方才所言,但凡她一開口,穆宴就會低頭,微涼的唇壓上來。


    如此幾回,幾乎每次都是她剛一出聲,對方的唇便落了下來。


    及至最後一回,她被糾纏許久,待對方放開時,她整個人都有些眩暈。


    “皇姐還要開口嗎?”於黑暗之中,穆染聽見對方雜夾著陰沉低啞的聲音響起,“你知道的,朕向來說到做到。”


    穆染最終咬牙,放棄開口,任由對方的指尖在自己腰間肆虐。


    在這樣的情況下,又不知走了多久。


    耳邊呼嘯的風聲逐漸減弱,原本一直往下墜的身子也變得平穩起來。


    顯然,對方帶著她,似乎已經走完了那長長的台磯。


    遮著雙眸的綢帶是月白色的,並不能完全阻絕光線,因而當到了燈火明亮之處,穆染便感覺到原本黑暗的視線變得亮了起來。


    盡管她還是看不見,可比起先前完全的黑暗,眼下倒讓她沒這樣不安了。


    “我們到了。”


    穆宴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腳下的步子也停了下來。


    半晌後,他微微彎腰,將懷中抱著的人輕輕放了下來。


    失重之感讓穆染身子緊繃,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覺到自己的背脊落入柔軟的錦被之上。


    將她放下後,穆宴才收回手。


    接著他站在一旁,看著落入床中的對方先是一怔,然後整個人往後退了退,十分警覺的模樣。


    “皇姐自己想好了。”眼見對方抬手想要摘下眼上遮著的綢帶,他幽幽地提醒了句,“朕是為了你好,才遮住了你的眼,如今你要將這綢帶拿下,屆時無論瞧見什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怪不得朕。”


    穆染聞言,已經碰到綢帶的指尖一頓。


    對方的話聽上去並不似在危言聳聽。


    可……先前也不是沒受過驚嚇。


    穆宴方才的那些行為,哪一個不是叫人驚懼不安的?


    況且……對方那話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慫恿更合適一些。


    畢竟眼下雙目無法視物,穆染能明顯聽出對方言語之間的興奮之意。


    他根本就是想要她將這綢帶摘下。


    照著對方的性子,便是眼下穆染停下不摘走這綢帶,用不了多久他也會親自動手。


    因而最終,穆染還是握住了那綢帶的尾端,接著輕輕一拉。


    月白綢帶霎時落下,她的雙眸也因為忽然而來的明亮燭火而下意識閉了起來,半刻後,才一點點重新睜開。


    接著整個人怔住,眼神變得驚愕且不敢置信起來。


    她最先看到的,是站在跟前的穆宴,可對方畢竟是她常見著的,因而她並未有什麽特殊的神情,可當看見對方身後,這一整個環境後,她才終於變了臉色。


    這是一個巨大且空曠的地宮。


    內裏空空蕩蕩,極少有什麽擺設,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堅硬且冰冷的岩石,每個角落都點了數盞燭火,將這空曠的地宮照得通明而沒有一絲陰影。


    最遠處的那地方,有一處牆體隔斷的位置,遠遠瞧著並不知是做什麽的。


    而另一邊,則是蜿蜒至上的台磯,從穆染的視線看來,那台磯極長,層層疊疊,看不到頭。而那寬度,同先前她在寢殿內看到的,在博古架挪開後顯露出來的寬度一樣。


    這地方為數不多的幾個擺設,除去靠牆邊的一張宴幾,同兩張椅子,便是她身下的這張月洞架子床。


    整個地麵上鋪了範圍廣大的地毯,看著卻瞧不出是什麽料子所做,隻是顯得十分柔軟。


    地毯之上足足放了三四個燎爐。


    此時燎爐之中並未點著炭火,可落入穆染眼中,那幾個燎爐卻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燒著,明亮得她雙眼一灼。


    她的視線忽地收了回來,落在自己身下的架子床上。


    這床雖是常見的架子床,可上麵的花紋卻是穆染從未見過的。


    仿佛某種圖騰,狹長虯節的詭異圖案一圈圈才纏繞,瞧著仿佛蜷縮起來的蛇尾,那圖案之中似乎有什麽被緊緊纏住,細瞧上去仿佛是個人,又好像是層層疊疊的綠蘿,被一點點環繞,無法逃離。


    這詭異的圖像讓穆染看著看著整個人有些恍惚。


    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什麽。


    女子纖弱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會斷,蒼白的似乎很久沒見過陽光,連上麵細小的血絲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纖細的雙腕被月白色的綢帶縛住,收攏在一起,綢帶的尾端鎖在了架子床的床頭之上。


    她的臉上是難過悲戚的神情,眼神落在床外的某一處,口中似乎說著什麽,隱在錦被之下的纖柔的雙肩和脖頸之上,是令人簡直心驚的顏色,一點點仿佛散落的桃花,在瑩白清冷的映襯之下,肆意綻放。


    這時,女子似乎聽見了什麽,整個人愣住,接著猛地自喉中發出尖銳的悲泣。神情也一點點暗淡下來,失去所有希望。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架子床的圖騰之上,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話。


    “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比起之前,這句話女子說的十分平靜,可獨獨這一句,仿佛是在穆染耳邊響起的,前麵女子喊得那些她一句都未聽見說的什麽,隻看見了對方顫動的雙唇,唯獨這句,深深落入耳中,刻進心間。


    她心頭猛地一跳,忽地想起先前那夜的夢魘。


    那句“你去死啊——”再次重現。


    她整個人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變得驚惶起來。


    那種真實而壓抑的絕望再次從心間蔓延開來。


    她的指尖狠狠揪住身下的錦被,眼神猛地看向站在床邊的人。


    “這是哪兒?!”


    她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尖銳。


    這裏帶給她的感覺太悲傷,也太壓抑,她一刻也不想在此處待下去。


    穆宴站在她跟前,微微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半晌緩緩開口:“皇姐可是嚇到了?”


    他說著慢慢上前,接著在床邊落坐。


    “朕方才就同你說過。”他的視線落在對方失了血色的頰邊,“朕是為了你好才遮住你的雙眼,可你總是不聽朕的話。”


    “我問你這是哪兒!”


    穆宴忽地笑了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這應當不難猜。”他道,“朕方才並未帶著皇姐離開寢殿,不過是往下走罷了。”


    “朕早先便同皇姐說過,這明安殿當初修建時,世宗可是費了許多心思的。”


    “這樣完美的設計,落成之後果真是傑出得令人讚歎。”


    他抬手,指尖似乎想要觸碰對方的麵容,可穆染卻沒打算讓他如意,在對方抬手的瞬間,她整個人便往身旁一退,接著往床下跑去。


    在她看來,眼下的穆宴仿佛著了魔,眼中都是詭譎而幽暗的神色,唇邊的那抹笑意更是叫人見了便心中生寒。


    縱然同對方相處這麽多年,她也從未見過對方如此模樣。


    仿佛一個徹底失了理智的瘋子。


    她想離開這兒,可腳尖剛著地,整個人便被強勁有力的小臂一攔,接著還未回神之時,腰間便被狠狠往後一扯。


    頭暈目眩之間,她整個身子跌落在錦被之上,接著那個攔住她的人稍稍側身,整個人覆在她之上。


    “皇姐。”穆宴低頭看著她,眼中有隱隱的猩紅閃現,“朕方才是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再惹朕生怒?”


    他說著掌心下滑,找到對方放在身側的手,十指同對方緊扣,接著猛地抬起,將對方的雙手壓在麵容的兩側。


    “你是高看了自己,還是小瞧了朕?你覺得能在朕的跟前從這裏跑出去?”


    他說著低低一笑,笑聲之中卻壓著濃烈的冷意。


    “皇姐如今應當知道了,這地方是世宗為誰修建的罷?”


    穆宴言語之中帶著奇異的色彩。


    “這麽多年來,竟從未有人發現過此處,那史書上記載的世宗,仁德聖明,勵精圖治,一生都在為了大魏操勞,以至後宮空懸,未留後代。他同自己名義上的姑母,趙國大長公主之間更是姑侄感情深厚,可誰又能料到,偌大的明安殿之下,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那是世宗為了心中入了魔的執念而建的,用來囚住那一生都求而不得,總想著逃開的人。


    “如此看來,你同那趙國大長公主都是一樣的天真。”


    穆宴看著穆染如冷月寒星般的雙眸。


    整個大魏都是天子的,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不過皇姐比之她,倒有一點好。”


    穆宴說著,低下了頭,輕觸她瑩白的頰邊。


    “你比她……”手下用勁,壓住對方掙紮的指尖,穆宴的聲音染上了難以言喻的顏色,“朕的皇姐,比之那大長公主要聽話得多。”


    那大長公主永遠都在反抗,試圖逃離。


    可他的皇姐不同。


    穆染冷情的同時卻也過於聰明,所以懂得收斂。


    譬如眼下,穆宴落在對方頸子上的指尖並未讓對方變得激動,她隻是掐著自己的指尖,一貫地沉默著。


    可穆宴不想再看見她這副模樣。


    “皇姐。”他逐漸向下,輕輕捏住對方腰襦的係帶,聲音一點點啞了下來,“朕已經沒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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