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為了研究出適合大慶人口味的烏梅飲,一連在廚房裏鑽研了好些天。


    步入夏天,待在陰涼的房裏都熱,何況是熱火朝天的廚房。


    沈溪苦夏,在廚房裏沒待上兩天,在房裏躺出來的二兩肉自己就消了下去,看著好像還更瘦了些。


    周渡心疼他,也沒有去出府去逛,取了扇子與手帕,跟在他身後,時不時幫他扇風拭汗。


    可能他的舉動,實在跟他的形象有所不符,惹得廚房裏的一眾下人們時不時就要笑上一兩聲。


    周渡視力好,耳力更好,聽見了也當沒聽見,依舊我行我素。


    沈溪根據重新調配好的配方,又熬製了一鍋烏梅飲出來,放涼了,加上冰塊,自己率先嚐了嚐,覺得不錯後,抿了抿唇,將杯子湊到身後周渡的唇上:“你嚐嚐。”


    周渡望著他遞過來的水杯,停下扇風的扇子,微微垂下頭,在唇瓣剛剛碰過的位置落下唇,淺抿了些杯水中,微酸中帶著絲絲甜的冷飲在舌尖蔓延,劃過喉嚨,使得身上夏日帶來的炎熱都減輕了一分。


    沈溪見他飲下去,忙不迭地問道:“怎樣?”


    周渡是品不出什麽具體味道的,隻能給出他最直觀的感受:“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沈溪倒也沒指望周渡給他說出什麽評價來,他至始至終要的都是周渡的鼓勵,周渡如此一說,正中他心意,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來:“這次我加了些幹玫瑰,我覺得也不錯。”


    周渡朝擺著一堆材料的案板看去,問他:“其他的配方還要試嗎?”


    沈溪搖搖頭:“不用了。”


    這些天下來他已經試了不下於百種味道的烏梅飲,除了不同的配方在味道上有些細微的差別外,並無不同。


    他做這麽多烏梅飲,不過是想試著弄出一款獨一無二味道的烏梅飲出來罷了。


    但是好像很難。


    不管怎麽做烏梅飲的配方都很簡單,懂行的人一嚐就能嚐出配方,甚至專研出比他更好的配方來,這樣他做出來的烏梅飲就失去了優勢,至多也就能在自家酒樓裏賣賣,根本沒多大用處。


    沈溪垂了垂眼,滿腔熱血猶如被人兜頭潑下一盆涼水,澆了個透心涼,再也泛不起一丁點熱意來。


    沈溪嘴上不說,但所思所想全寫在臉上,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周渡扔下手中的扇子,從他手中抽出那杯剛做好的冰鎮烏梅飲,慢慢地飲著。


    待一杯冰飲,飲至一半,他沾滿水漬的薄唇,輕緩開啟道:“為何一定要做出獨一無二的味道,我看這樣也很好,你做的每個口味我都很喜歡。”


    然而這次周渡的安撫不起作用了,沈溪聽完,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心中更是煩躁了,當下也懶得解釋,撇撇嘴,敷衍道:“你不懂。”


    周渡喝著冰飲的唇微微扯了扯,眼底掠起笑意,小孩鬧起脾氣來,架子有點大啊。


    周渡低垂下眼,遮住眼中的笑意,再度開口,把話題繞跑了一個彎:“聽說市麵上的烏梅不多。”


    沈溪又去擺弄案板上堆著大大小小的百餘份配料去了,聽周渡這樣一問,抬起手中的小秤杆看了看刻度,沒有在意地回道:“是啊,這烏梅除了入藥和吃就沒多大用處了,種植的人很少,價錢也低廉得很,自然不多。”


    周渡見他還在認真地調製新的配方,也沒有阻止他,轉了轉手中的杯子,循序漸進地又道:“那豈不是說,如果有人把烏梅都包圓了的話,旁人就沒辦法再買到烏梅了。”


    “哐當”一聲輕響,沈溪手中的秤杆落了地,整個人在原地愣了愣,而後激動地抓住周渡的手,眼中溢彩流轉,讓人無法忽視。


    周渡心中顫動,望著他的眼睛,明知故問:“怎麽了?”


    “你提醒我了,”沈溪眼波流轉,滿臉豁然開朗:“我為什麽要在這裏苦巴巴地鑽研配方,我隻需要把市麵上的所有烏梅壟斷在手,就相當於把烏梅飲的配方牢牢緊攥在手了,到時候我想出售什麽味道的烏梅飲,就出售什麽味道的烏梅飲,根本就不用擔心配方泄露的事。”


    沈溪一口氣與周渡說了一大堆,把所有的鬱氣都吐了出來,頗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開朗感,整個人都顯得興奮不已。


    “很不錯。”做了好事的周渡,並沒有邀功,大力誇讚著沈溪,深藏功與名。


    沈溪抓著周渡的手,兩人手上的熱度,又把沈溪那簇打濕的熱血火苗給重新點燃起來,他心中燒起燃燃熊火,恨不得立馬去事實。


    但在衝動前,他還是克製了下來,揚起一雙帶著濃烈愛意與崇拜的眼神看著周渡,忍不住再次問道:“周渡,你怎麽這麽好啊。”


    周渡裝作不知道:“什麽?”


    見周渡死活不承認,沈溪笑笑笑意燦爛:“你就裝吧,明明什麽都懂,偏偏什麽都不肯表露出來,把所有功勞都讓給我。”


    周渡的目光在他盛放的笑容上略略停頓,而後放下手中的杯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道:“沒有,是你聰明,轉過彎就反應過來,我隻不過是誤打誤撞。”


    周渡還是一副嘴硬的樣子,沈溪索性也不再逼他,整張臉朝他笑得更加燦爛:“你這麽寵我,把我寵壞了怎麽辦?”


    周渡眼神微動,在他挺翹的鼻尖輕輕捏了捏,更加寵溺道:“那就壞著。”


    “嘿嘿嘿,就知道你最好了,”沈溪摟住周渡的腰,在他身上輕輕蹭了蹭,笑聲憨憨的,“證明我沒有嫁錯人。”


    周渡看著這個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人,環視一圈在偷偷注視著他們的人,無奈地按了按眉骨,提醒他道:“挨得這麽近,不怕熱了。”


    “不怕啊,”沈溪把周渡摟得更緊了些,沉醉道,“熱死也甘願。”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廚房裏的下人們都不忍住低低笑了起來。


    細聽還能聽到一兩聲細細的嘀咕:“這小兩口可真恩愛。”


    饒是周渡臉皮再厚,這會也有些招架不住,耳後根微微熱了熱,拍了拍沈溪後背,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咳,好了,該去辦正事了。”


    沈溪心頭剛鬆下一件大事,正是放鬆的時候,這會聽見周渡的話,不禁抬起頭來問道:“什麽正事?”


    周渡略微苦笑,還真是個小孩,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沒有規劃性:“不是要去買烏梅嗎?”


    “現在?”沈溪朝廚房外的天空望去,隻見外麵豔陽高照,熱氣蒸騰,望而卻步,“明日再去也不遲嘛。”


    周渡對他搖搖頭,與他好好說道:“我們來時不是看見一艘裝載烏梅的大船麽,現在不過才過去二十日,去找找沒準還能他們,再過一日,或許會錯過,宜早不宜遲。”


    找到他們做什麽,自然是買烏梅了,那麽大一艘船全是烏梅,說是大慶烏梅最大的供貨商也不為過,隻要找到他們,順利與他們談下合作,掌握他們手中的烏梅,不比他們在京都一家一家賣烏梅的店跑去問更省事。


    沈溪不是個笨人,周渡稍加一提點立馬就反應了過來,忙從周渡的懷裏起身,懊悔道:“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周渡看他又要拿手去拍腦門,及時地拉過他的手,製止他道:“別拍,小心更笨。”


    沈溪看著周渡直笑:“你聰明就好了,人家說了,家裏一個聰明一個笨,家庭才圓滿。”


    “怎麽越來越像個小孩。”周渡對著沈溪直搖頭,他記得剛認識沈溪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候的他,事事比他率先想到一步,很善於照顧人,除了一張臉帶著點稚嫩的臉像個小孩,其餘很多時候都不像小孩。


    沈溪聽罷,笑得更凶了:“還不是你寵的,你這個罪魁禍首!”


    對著沈溪的笑顏,周渡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樣也好,小孩就該有小孩的模樣,其他事完全交給大人去操心就好。”


    周渡很少笑,這一笑,笑花了廚房裏所有人的眼,若不是那笑聲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大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嬉鬧多時的沈溪這會終於反應過來,他們早已不在家裏那個隻有他們二人的廚房,而是在人多眼雜的國公府廚房,想到他方才的一些行為,臉色倏地一下紅透了。


    當即也不敢再繼續在廚房裏待下去了,拉著周渡就匆忙往門外走:“既然宜早不宜遲,我們還是快些行動吧。”


    周渡跟著沈溪出了門,門外烈日灼心,氣溫曬得人不舒服極了。


    周渡瞥了眼沈溪還沒出門就洇出些許細汗的額頭,顰眉想了想,開口道:“你在這裏等等,我去取把傘來。”


    沈溪大概也是覺得就這樣直接出門不太行,聞言點點頭,乖乖地站在房簷下太陽照耀不到地方等他。


    周渡離開去取扇了,房簷下一眾方才目睹他們恩愛的下人們放開了些,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嬤嬤還與沈溪搭話道:“沈少爺與周少爺感情真好,周少爺對沈少爺也特別寵愛。”


    沈溪揚了揚下巴,不可否認。


    他家周渡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誰也比不了的。


    那嬤嬤被沈溪傲嬌的小表情逗樂,不介意加了一把火地道:“不過到底還是沈少爺厲害,把周少爺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人給收住了,周少爺對沈少爺與對其他人都不一樣。”


    “那是,”她說得沈溪也不禁得意起來,想到他與周渡的初識,又笑了起來,不在意地向他們透露自己的秘籍,“隻要鍋鏟使得好,沒有冰山挖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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