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去後,無良奸商葉小安重新投入到其他事中,然而就在此時,京中不知怎麽流傳起他的身世來。


    葉安頻繁出入皇宮,早就引起許多注意。若是普通人,大家能安慰隻是簡在帝心罷了,可別忘了仁宗如今的狀態——無子。


    無子,不肯過繼宗室,卻整日騰出時間去見一個平民孩子,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於是眾人順藤摸瓜往下查,英國公當年的事兒,從來沒想著隱瞞。所以消息靈通些的,到手後一分析就差不多明白了,好家夥,老趙家還有這筆風流債呢!


    皇室血脈流落民間,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微妙就微妙在英國公身份尊貴,再加上葉安就是唯一的繼承人。可惜其夫人和氏在幾個月前已經逝去,沒辦法去詢問。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和氏與英國公賭氣,寧願讓其絕嗣也不許葉安繼承王府,如此一想對其也多了幾分憐憫。


    然而對於這一切,身在旋渦中心的葉安依舊一無所知,他現在全身心都投入在《理學旬刊》上。因著有老師坐鎮,葉安並未太關注這方麵,尋思著怎麽也要個幾年才能出成果。然而當他望著手中名為《日月食》的文稿之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你們誰寫的?”葉安仔仔細細翻閱了一遍,雖然裏麵的一些細節有誤,但已經能從科學的、客官的角度描述日食月食等天文現象,甚至可以簡單的證明大家腳下的地球是圓的。不管怎樣,這種成果可太驚人了。


    蘇頌忐忑的看著滿臉嚴肅的葉安,“是我與韓兄、沈小郎君一同寫的。”他雖然年紀比其大許多,但在學術上卻十分敬佩對方。


    沈括也十分緊張,這還是他頭回有成果,若是被退稿簡直太難受了。於是忍不住開口道:“可是有哪裏不對……要不登在副頁上,全當是給讀者啟迪了。”


    葉安沉思片刻,搖頭道:“不,寫的非常好,我隻是覺得就這樣登在報紙上有點浪費。”到目前為止,《大宋理學旬刊》的銷量依舊是比較低的,這種情況完全可以預覽,畢竟學術本身就有一定門檻。


    但像此等跨時代的發現,若是埋沒未免太過可惜,於是葉安想了半天道:“我與祭酒商量下,看能不能再國子監裏舉辦次講座,你們三上去把這裏麵的知識好好科普一下。”


    蘇頌兩眼放光,他將半生的精力都放在天文學上,能向外展示定然再好不過。反倒是沈括有些憂慮:“我年紀這樣小,上去講國子監裏的人能服氣嗎?”


    葉安微怔,然後搖頭笑了起來:“如果是以前的國子監我不敢保證,但現在你就放心吧,‘學無先後達者為師’這句話,監生們還是知道的。”在王安石的帶領下,監內不論成績怎麽樣,風氣整體是向上的。


    沈括歡歡喜喜的應下,葉安還想說些什麽,門房突然來報,說外麵有人找他。


    能找到這兒來的,自然都是親近之人。帶著疑惑,葉安走了出去,見到來人後,一時間心情複雜。


    “你不躲著我了?”看著眼前局促不安的少年,葉安沒好氣道。


    “笑、笑話,我又沒做虧心事!躲著你做什麽!”趙宗述眼神飄忽,不去看對方。


    早就知道他死鴨子嘴硬的調性,葉安懶得爭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罐扔了過去。


    趙宗述接住後看了兩眼:“這是什麽?”


    “生日禮物,你不是一直磨著我想要蘅芷清芬做一款鬆香味的香水嗎。”葉安別過頭,“知道你看不慣我,生日那天就沒去礙你眼。”


    趙宗述急了:“我什麽時候看不慣你了!那不是氣你們就瞞著我一個嗎!”


    “什麽就瞞著你一個!狄詠不是也不知道嗎!”葉安理直氣壯:“何況這種事我怎麽跟你說!”


    見對方也發火,趙宗述有些蔫蔫的,“那總要給個緩衝時間,我還想著以後跟你結兒女親家,現在全完了。”


    葉安滿頭黑線,少年你也想得太遠了,但依舊帶著幾分好奇道:“為什麽是跟我結親家?”


    趙宗述一臉傲嬌:“狄詠那家夥,怕是大木頭生了個小木頭,想起來就無趣的很,至於範純仁……”他話未說完,但二人都知道怎麽回事。想到範純仁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葉安哭笑不得,咋還帶外貌歧視的。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此時趙宗述才反應過來,狠狠拍了下手心,“不對!被你一打岔都忘了,你現在趕緊出城避一避,今天早朝因為你都吵翻天了!”


    原來正當朝中大佬們對於葉安的身世心照不宣時,愣頭青司馬光得知此事後卻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了出來詢問官家,是否真有這麽一回事。


    此時無論文武百官是不是讚成司馬光,全都屏氣凝神豎起耳朵傾聽。仁宗看著底下各懷心思的臣子,幽幽歎了口氣,暗道安哥兒啊安哥兒,這可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瞞不住了。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頓時仿佛一滴水掉進沸騰的油鍋裏,炸得劈裏啪啦響。官員們紛紛爭著搶著上書,有說讓葉安馬上認祖歸宗的;有求官家莫要太親近葉安,免得落人口舌;還有的不懷好意,說要調查葉家,看是不是敵國派來的奸細……總之亂得不能再亂。


    “我偷偷聽我爹說了,下朝後宗室就要派人來找你,那幫老古董頑固的要死,你趕快藏起來,別讓他們逮到。”


    葉安苦笑,藏?能往哪兒藏?況且他也早就猜到這一天的到來。於是先謝過趙宗述,然後備好馬,前往皇宮。


    仁宗似乎早就猜到他會來,不慌不忙留葉安一起用午膳。


    而葉安似乎也沒什麽情緒,細嚼慢咽吃完後,抿了口茶水,盯著仁宗道:“你失言了,明明答應過我不把身份外泄的。”


    “這可不是我說的,”仁宗頗理直氣壯,“真不認祖歸宗?”如果現在襲爵,估計事態還會平複些。


    葉安搖搖頭:“認什麽祖?歸哪個宗?我姓葉,與趙家無關係。”他當然知道選哪條路更輕鬆,隻是如果此時低頭,那葉婉容前半輩子的遭遇就變成一場笑話。


    仁宗歎氣:“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豁出去幫你擋一回,不過這幾年我的身體也越來越不行了,不知道還能抗多久,你仔細想想吧。”


    葉安看著瘦削的官家,即使知道他還有十幾年的壽命,心中也有些不忍。不管怎樣,從一個皇帝的角度,他確實一直在包容自己,最後還是輕輕道了聲謝。


    次日,百官們還沉浸在葉安身世之謎,仁宗便又平地丟下一顆驚雷。


    “宣,汝南郡王之子趙宗實,理知宗正寺,即日進京。”


    知宗正寺管的是諸廟諸陵薦享之事,非皇族不可任,清貴無比,眾人都覺得難道官家這是想要立儲了?


    結果還沒等說話,仁宗又下了道旨。


    “監生葉安,敦品修學,達才成德,特任國子監丞,即日上任。”


    百官:“……?”這又是鬧哪一出?雖然國子監丞隻是個末流小官,但王安石被調到地方,新祭酒任命之前他就是國子監的實際掌權者,而國子監又是大宋衙內們必須去的地方。


    所以趙宗實和葉安,一個管著宗室,一個管著朝臣家眷,都有實權,看上去都有希望。


    官員們表示,心好累,好像被官家玩弄了……


    接到旨意的葉安也是頗為無語,什麽鬼?但仔細想一想,這確實是擺脫目前境況的最好方法。想到自己剛從國子監搬出來,又要再搬回去,不由重重歎氣。


    “我什麽時候去上任?”葉安皺著眉問身邊來交接的博士。


    “越快越好,”小博士苦笑:“新來的衙內們沒人管,快要把學堂掀翻了。”


    回想起自己剛上學時的亂象,葉安不由輕笑出聲,隨即便打算去那邊看看。


    剛出門,就見潘元青牽著馬在門口等他。


    “老師?”葉安疑惑,這是要送自己上班嗎?


    潘元青將他扶了上去,語氣平淡道:“我方才進宮求了道旨意,以後還是去教算學。”


    仁宗聽到這個要求時臉都綠了,盡管被兩人的黏糊惡心到。但考慮潘元青身手了得,關鍵時刻能保護葉安,還是憋憋屈屈下了旨。


    葉安在馬上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抿嘴對老師道:“走吧,去看看那幫二世祖有多難管!”


    看著身邊意氣風發的少年,潘元青微微點了點頭。


    從國子監開始,到國子監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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