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定府的位置大概在現代的內蒙古赤峰市,此時這裏這裏氣候溫和,水草豐美,極其宜於農耕和放牧。大定府建城沒幾年,道路房屋還很新,整體設計有一種不同於大宋的豪放之美。


    接見使遼團的,是韓王張儉。說起此人,也算是一代傳奇。張家雖是漢人,但世代在遼國為官,張儉乃遼國科舉考試進士第一名,步入官場後平步青雲,輔佐遼國兩代君王。


    韓琦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漢人而心懷僥幸,因為他清楚,在異國想要受到重用,對待本族必須要比旁人更加決絕,聽聞增加歲幣這件事就是由張儉提出。


    二人見麵,先是言語交鋒了一番,接著使遼團便被安排進使館。


    與普通的賀正旦使不同,葉安等人這次來遼,是想要討價還價的,遼國對他們也自然沒有好臉色。想要出門逛街都要向上申請,宋朝人心氣兒高,見如此也就都在使館中憤懣帶著。


    如此被晾了幾天,終於,遼國君主打算設宴款待。


    興宗耶律宗真,為人本事尋常,但野心一點也不小。好在他自幼喜歡漢學,對宋使臣還算客氣。


    宴會開始後,照例吃酒欣賞歌舞。葉安坐在後排心不在焉,忽然頭上一片陰影。


    “來了怎麽不與我說一聲兒,早知如此我就去接你了。”葉安抬頭,發現麵前站著位地中海的英武少年,燭光下腦門閃閃發亮。


    好、好耀眼!葉安被閃得有些恍惚,一時間忘了此人是誰。


    少年原本看見美人目光灼灼,但見其半天沒有反應,麵上漸漸浮現怒氣:“我是耶律寶信奴!之前在汴梁見過麵的!”


    講到這裏葉安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人是遼國二皇子啊。兩年沒見,他好像又長高了不少。葉安有些酸溜溜的看著對方,自己從去年起就停止發育了,以致如今看所有長高的人都不順眼。


    耶律寶信奴看著對方白如美玉,眼如春水,不免有些神迷,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安哥兒,你還是那麽好看,我……”


    “歌舞就要結束,二皇子還是趁早歸位的好。”


    耶律寶信奴話沒說完,就被一坐在葉安附近的宋史打斷,此人也是位少見的美男。但不知怎的,剛一見他,寶信奴內心就迸發出一股淡淡的不爽……


    “我與安哥兒敘舊,跟你有什麽關係,我若不走,你還能把我怎麽樣不成?”耶律寶信奴言語中帶著幾分挑釁。


    ……他還怎能把你怎麽樣。葉安在心中默念,想著當年在宋遼蹴鞠賽場上,若不是自己,這位遼國二皇子的小命就折在老師手裏了。


    潘元青就那樣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什麽都沒做。不過幾息,寶信奴後背便出了冷汗。他仿佛一隻大型野獸,躬身手不由扶在腰間的佩刀上,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呐喊,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危險!


    這其中也就隻有葉安不明所以,一臉懵逼的看著戒備的寶信奴。同時,歌舞散場,此情景幾乎立刻被眾人注意到。遼興宗的所有兒女都是皇後蕭撻裏所出,隻有寶信奴是他喝多了跟宮人生下的,所以許多人看其不順眼。


    三皇子耶律和魯斡率先發難道:“我說怎麽半天不見二哥,原來是偷偷和宋史見麵去了。”


    坐在上方的興宗麵色一變,“私會他朝”一事可大可小,如今兩國正在談判中,這種情況不得不讓人多想。


    “哎,我原本也要去找這位葉小郎君的,沒想到被小二搶先一步。”寶信奴還未開口,坐在遼皇左下手的一年輕男子就笑嘻嘻道,此人長相英俊,正是興宗幼帝,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重元。


    “哦?這小郎君莫不是有什麽過人之處?”興宗被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好奇問道。


    “皇兄有所不知,葉小郎君乃是汴梁城裏有名的儒商,最近宮中很流行的胭脂水粉,還有傳過來的散茶白糖,都是出自他手。”


    興宗驚訝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經營的那些東西,最近在大定可是炙手可熱。”


    葉安尷尬的抬手行禮,沒想到宴會的主角會變成自己。


    接著興宗又道:“不過‘儒商’這個詞有意思,既然敢叫儒商,那說明你的學識一定很好。這樣吧,我大兒子自幼仰慕漢學,詩詞在遼國也算數一數二,你們下場比試一番,就已這場宴席為題。”


    葉安:“……”


    跟頗為無語的他不同,遼王長子興致勃勃的跳了出來,思索片刻後陶醉道:“君王席上醉芳茵,直叫禦下群稱好。


    還趁初開賞萬民,宣猷重陪月明妙。”


    “好!”遼人不管聽懂聽不懂,紛紛擺手稱讚。葉安見此也鬆了口氣,跟著寫了首打油詩。


    興宗拿上前細細品味一番,感慨道:“不分伯仲啊,你與我兒子堪稱‘臥龍鳳雛’,大宋文采,果然名不虛傳!”


    葉安也弄不準他說的正話反話,隻知道當自己的詩被朗誦出來後,宋使團這邊都覺得麵上無光,韓琦韓大人的目光仿佛能吃人。


    而最讓他弄不明白的,則是自己受到稱讚,那位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重元看起來極為自豪,甚至衝他伸出大拇指。


    葉安:“……”媽的神經病啊!


    ………


    “你看看你!寫的是什麽!我大宋立國近百年,還沒有過作詩與遼人不相上下的時候!王安石是怎麽教的你!”使遼團幾個大臣臉氣得通紅,失態大吼道。


    葉安心虛的低下頭,他也沒料到會讓自己上去作詩。


    “罷了罷了,”韓琦飲了一口茶,“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這又不是比誰詩詞寫的好。”


    接著有些疑惑的皺眉道:“不過為何耶律重元會幫你說話?”他自己知道葉安救過遼二皇子的性命,帶著他來也是有這重考量,想著能不能為談判增加些籌碼,可耶律重元確實出乎意料。


    “我也不知道。”葉安茫然,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人。


    蕭靜靜見狀為其科普起這位遼國兵馬大元帥。


    這就要從興宗的出身說起,遼興宗生母地位較低,自幼由先皇後撫養長大。繼位由於年齡尚小,大權由生母蕭耨斤掌握。


    蕭耨斤野心勃勃,曾一度想要廢掉遼興宗改立小兒子耶律重元為皇帝,誰知耶律重元不領情,偷偷將此事告知興宗。於是興宗先下手為強,發動兵變將母親囚禁在寺廟中,從此大權在握。


    對於耶律重元這個弟弟,興宗是非常感激信任的,不僅保證自己死後將皇位傳給他,還對其大加封賞。


    “哦!對了!”蕭靜靜突然道:“這位兵馬大元帥原配死的早,聽聞繼室是個漢人。也許也正因如此,對我們才有些好感。”


    “耶律重元在遼國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次倘若他幫著說兩句話,對商談定然十分有益。”韓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葉安。


    葉安心領神會的點頭道:“我明天就去他府上拜訪。”


    滿意的點了點頭,韓琦將茶水飲盡。他就知道,帶上此子絕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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