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有些尷尬,最後還是申師孟打破了平靜,輕輕咳了一聲,“額,作業、作業確實挺重要的。 ”


    接著又趕忙道:“早聽聞葉郎君美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過獎過獎。”葉安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李老爺也不甘示弱的站了出來,“哪裏,葉老弟的為商之道小老兒我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今日我過來,就是想好好跟你請教請教。”


    葉安囧囧有神的看著李大官人花白的頭發和滿臉的皺紋,老弟……您都能當我爺爺了……


    秉著尊老的原則,他連忙同樣奉承了一下對方,好在之前讓金福把在場人的資料全都拿給自己看了一遍,不至於說不出一二三來。


    李官人吃不吃這一套不清楚,反正麵上是樂陶陶的。


    必要的寒暄過後,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問出今天來的主題。誰都能看出來,葉安此番必定是有要事,不然犯不著大費周章的將他們聚集在一起。


    “也沒什麽,就是小子來汴梁這麽久,都沒拜會過各位,屬實心中不安。在座都是前輩,不誇張的說,倘若你們一起使力,這皇城怕是也要抖上一抖。”


    奉承話誰都愛聽,更何況是從葉安這樣少年英傑嘴裏說出來。一時間,就連之前心懷嫉妒的人看他也順眼不少。


    葉安繼續道:“因著宋嫂食肆近日有了些許名氣,便想著在此地的招待眾位。無奈樓下晏相公邀席學生,樓上北海郡王請宴同僚,我即使身為東家,也隻能騰出這一桌,委屈大家了。”


    眾人一聽到晏相公和北海郡王,瞬間挺起腰板,這兩位可都是大宋數得上號的大人物,能跟他們在一個地方用餐,誰還在乎擠不擠!甚至不少人已在內心盤算,等下要不要過去請個安什麽的……


    葉安看著底下各懷心思的商人,微微一笑,拍手示意外麵人上菜。


    宋五嫂的手藝自然是沒的說,更何況葉安還特意吩咐,精心準備過,滿座吃的都極為盡興。


    嘬了一口蜜酒,李大官人感慨道:“這食肆不光吃的好,連酒也比旁的地方好喝。難怪老弟你能掙到錢。”


    “害,不過僥幸罷了。當時我嚐了宋娘子的手藝,又聽聞她說自己想開店,覺得這個事情靠譜,於是便投了一筆,現在還沒收回成本呢,李老爺可莫要折煞我。”葉安吃了上回的教訓,就隻抿了兩口酒,沒敢多喝。


    李官人與周圍人對視了一眼,又道:“憑這食肆的火爆程度,日進鬥金是遲早的。可是老弟你這麽大的手筆,難道不怕賠嗎。”


    “怕什麽!”葉安放下酒杯,慷慨激昂道:“我們這些經商的,天下一切都是買賣,哪一筆不是豪賭。要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還不如在土裏刨食來的痛快。”


    “說的對!”申師孟拍了一下桌子,他本身就是積極進取之人,否則也不會靠自己白手起家做到現在。“葉郎君所言正是,如今這京城裏的生意,每項都有一大堆人做,要是不銳意些,自己研究琢磨,哪輪得到你發財。”


    見有人幫腔,葉安更是來勁,對著屋內人科普了一下什麽叫行業內卷,把一眾商戶說的內心戚戚然。是啊,傳統的衣食住行買賣在汴梁已經不是那麽好做了。如今汴梁城人口越來越多,幾乎每天都有新店鋪開張,想要在這種激烈競爭下存活,利潤勢必不會太高。就連李家這種老牌家族,最近進項也在減少,要不然李老爺也不會厚著臉皮來參加酒宴。


    屋內愁雲密布,不知是誰重重歎了口氣,“可如今就是這些東西,還能怎麽辦。”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葉安突然說了句話,打破一室寧靜,“既然在現在的生意越來越不賺錢,那我們去開發新行業便是了!”


    申師孟聽得眼睛一亮,但旋即皺眉道:“這新買賣,哪是那麽好找的?”


    看到全場眾人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葉安心知這事兒算是成了一半,神秘兮兮的開口道:“諸位,可曾聽說過‘圓夢基金會 ’?”


    ……


    這些的日子,東京城裏出了件奇事。


    突然冒出來個叫“圓夢基金社”的組織,廣邀天下有奇思妙想的人參加,參加者或有一手絕技或發明了什麽工具。總之是自己覺得對民生有益,並缺少流動資金。這樣的話便可申請報名,倘若被投資人瞧中,當場就可訂契共同合作。之後的生意你與其共同分股。


    剛開始百姓們隻當是個笑話,然而當看到舉辦人是誰後全都驚掉了下巴。


    申員外、李老爺、馮老板……毫不誇張的說,整個京城的大商戶全都在這裏了。大家的熱情瞬間被點燃了,汴梁人都愛看熱鬧,誰家馬車掀了都要駐足看半天,遇到這種大事兒怎麽能不興奮。特別是有消息傳出來,圓夢基金會的場地還是官家提供的,這說明什麽!這是朝廷的認可啊!


    葉安看著忙得滿頭大汗的澄暉,有些好笑道:“老哥,你這至於嗎,這麽點事兒讓底下人做就好,何必自己來呢?”


    “小事兒?!”澄暉,澄暉圓圓的光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你可知有多少商戶過來,據說連官家都派人來觀摩,哪裏是小事?還有,老弟你這可不地道,不是大哥說你,當時宴請他們,怎麽不把我也捎上,還好我得了信兒,要不然豈不是錯過了。”


    葉安訕訕一笑,他也沒尋思弄得這麽大,“這不是,怕影響大哥清修嗎。”


    澄暉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自己都開上妓院了還修什麽修!接著又去招待來賓。


    不得不說,這花和尚的社交能力確實是高,整個場麵顯得熱鬧又不喧囂。


    葉安與申師孟李老爺等人被安排在第一桌,在此之前,幾人還像模像樣的上去講了幾句話。待到萬事俱備,澄暉這個主持人重重敲了一下鑼,宣布會議正式開始,請第一位合夥人出場。


    因為準備時間倉促,即使下大力氣宣傳,來的人也不是很多,甚至很多老百姓之時來湊個熱鬧,看能不能騙上一筆錢去吃喝玩樂。很不幸,葉安等人遇到的第一個就是這樣的人。


    看著台上唾沫橫飛的男子,葉安滿臉黑線的打斷其談話:“這位……道長,你是說你能驅鬼?”


    “不錯,貧道得三清指點,可以斬妖除魔,使人百毒不侵。無奈對三清的供奉所需不少,所以才下山沾染俗物。”


    “那怎麽能證明呢?”葉安都要被氣笑了,忍不住問道。


    其他人倒是將信將疑,做生意的多少都沾點迷信,眼前的男子一派仙風道骨,看起來修為很高深的樣子。


    那道士似乎早料到葉安會這麽問,信誓旦旦的表示眾人所待的屋子中就有鬼,他現在就能抓過來。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示意讓他抓來看看。


    手拿桃木劍,道士一臉沉著,讓人將門窗關好。確保屋內光線暗下來後,便走到牆角,口念咒語。不一會兒,隻見點點火光飄忽晃動,伴隨著鬼哭狼嚎,仿佛有鬼影從門縫處飄出逃走。


    滿屋商戶無不感到汗毛直立,李老爺甚至掏出兩粒藥丸吞了下去。唯有葉安,輕輕歎了口氣後起身,一把抓住道士的衣袖,不顧他的掙紮,狠狠抖落幾下,接著,一些粉末便從袖子中掉落下來。


    申師孟上前仔細觀察,“這是……磷粉?”


    “不錯,”葉安解釋道:“那鬼火就是他暗中撒下的磷粉,而鬼火飄動是因為這人借助了門縫邊的風。”


    道士被拆穿,腳底抹油想要開溜,結果被門外護衛按住,拉去開封府見官了。


    “諸位,繼續吧。”葉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坐了回去。


    商戶們都有些抹不開臉,混了這麽多年還沒有個奶孩子清醒。但很快,就被台上的人轉移注意力。


    不得不說,勞動人民的智慧真的是偉大的,即使這麽短的時間,也湧現出不少能人。


    有繡工出神入化還能設計花樣的女師傅,帶著自己的幾個學徒,想要錢開鋪子;有能設計出巧奪天工房屋的匠人;甚至還有個武藝不錯的江湖人想開鏢局的……


    經過方才的道士,商戶們都小心了許多,仔細衡量利弊後,做出了謹慎的選擇。不過第一桌的大佬們卻都沒有出手,也許是看不上這些小打小鬧。


    待到末期,走進來個黑不溜秋十幾歲的小少年,見到這種場麵極為緊張,操著一口鄉音磕磕絆絆的做自我介紹。


    葉安原本昏昏欲睡,結果剛聽到他說的東西,一下子就精神了。


    那少年說他們村裏的人發明了一種新的煤炭開采技術。


    在場之人一片寂靜,要知道如今大宋沒有戰事,最要命的事情就是“柴荒”,老百姓們冬天沒有柴,連皇陵的樹都給砍了。煤炭燒得慢,溫度又高,甚至更加明亮,如果不是挖起來人力成本過高,國家早就大加發展了。


    申師孟率先問道:“按你說的這種方法,一天能挖多少煤。”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保守的給出了個數字。


    商戶們倒抽一口涼氣,議論紛紛。最後還是申師孟先冷靜下來,“你說的這個,我們必須得親眼驗證。不過嘛,就當他是真的,我們可以先談價錢。”於是開出個令人咋舌的價格。


    李老爺冷冷一笑,跟著加價。同一桌上的人也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場麵逐漸失控。


    這裏時候葉安重重咳了一聲:“諸位,要不這樣吧嗎,此事我們先暫且擱置,慢慢再談。全大宋這麽多人,哪怕就是這一個汴梁城,怕是也沒誰能獨自吞下。還是先讓後麵的人趕快說完吧。”


    “既然老弟都開口,那我就給你這個麵子,不過方才可沒見你出價啊。”李老爺眯起眼睛試探道。


    “害,我這光手頭上的生意都忙不過來,又是個才來開封沒幾年的鄉下小子,這份買賣,還是由你們來吧。”葉安苦笑擺手。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信他的話才怪,但又不明白為何這小子有錢不賺,難不成他心知後麵還有更大的買賣?商戶心下一凜,連忙打起精神。


    但奇怪的是,在此之後都是些不怎麽靠譜的,直到最後一個。


    澄暉拿著介紹信猶豫了一下,“江寧知縣蘇頌蘇大人到。”


    底下之人不敢置信的互相看了看,誰能想到他們這小打小鬧的,還能吸引來個官?雖然是個小小的縣令,但畢竟也是讀書人。


    等這位年輕俊美的蘇頌蘇大人進屋之後,大家方才恍然大悟,一身素稿,原來是在丁憂期間啊。


    蘇頌倒不以為意,頂著旁人異樣的眼光走上台,開始闡述自己的項目。


    隨著蘇頌的講述,眾人的表情逐漸由o.o變為=。=


    倒不是說蘇頌的東西不好,老實說,他的設計堪稱今天整場會議裏最複雜、最精巧的了。複雜到全場人都聽不懂那種。


    他所將的,是由其親手設計的依靠漏刻水力驅動,集天文觀測、天文演示、報時為一體的大型自動化天文儀器——水運儀象台。


    宋朝的讀書人許多都有這方麵的嗜好,喜歡搞些奇淫技巧,大家也都見怪不怪。問題是,這東西對於普通人而言沒有一點用處。


    蘇頌看著沉默的人群,內心歎息,他今日也就是來碰碰運氣,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的。


    正當場麵陷入尷尬之時,葉安輕輕舉起手,表情雲淡風輕。


    “這項目,我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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