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整整一周雞飛狗跳的集體生活後,國子監的學生總算是迎來了首個假期,大家興奮的頭天晚上連覺都睡不著。


    總算不用再對著祭酒的臉了!!這麽說起來還微微有些苦澀,想當初他們也是鬥雞走狗,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現在竟然會為了個短短的假期而歡呼雀躍,簡直不要太心酸!


    原以為放假就沒什麽事了,誰知道臨走前祭酒還把他們叫住打算布置作業。頓時,民怨沸騰。


    無視少年們敢怒不敢言的麵孔,王安石冷酷道:“回家後,找篇名家書法,臨摹一份交上來。”


    底下同學:咦?還好,就是抄個字,感覺沒有多累。


    所謂溫水煮青蛙就是這麽來的……


    與範純仁幾個分別後,葉安背著書箱離開了國子監。他給自己定下計劃,每日要背上兩百字,不想因為放假就中斷。


    而此時元寶早就在門口等他,見到葉安,如大型犬一般興奮的衝了過去。葉安也十分開心,兩人互相陳述了下最近發生的趣事。


    此時葉安才知道,原來製糖工廠已經建好了。澄暉擔心到了冬天不好動土,請了幾批人加班加點,所以要比計劃中快很多。


    既然如此,自己這邊生產也要跟得上,打定主意後葉安晚上簡單用下飯便開始工作。元寶看得心疼,直勸他歇一歇,如今也不缺錢,何苦這麽操勞。


    搖了搖頭,葉安沒有說話。心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白糖的紅利不知道還能吃多久,胭脂鋪那邊也是,如今市麵上已經有不少仿製蘅芷清芬產品的店。所說隻要宮裏的訂單還在他們就是最權威的,但生意明顯已經沒有最開始的火爆。自己成天忙於學業,沒精力再出琢磨其他營生,也隻能暫時維持現狀。


    葉安很清楚,像他這種情況,撐死也就當個小閑官。東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買宅子並維持開銷,還得繼續攢錢,此時正是拚搏的時候。


    做了一晚上糖,第二日葉安又早早跑去大相國寺瓦市。沒辦法,還有作業要寫呢。他家不像其他同窗那般,收藏許多字畫,所以必須去外麵買一幅。


    書畫進入市場最早出現於魏晉,在宋代已初具規模,此時有名可考的民間書畫家就多達八百餘人。汴梁上到宮廷內府,下至市井百姓,都常常去市場淘些字畫。


    不過雖說賣字的人多,瓦市上有真功夫的卻沒有幾個。


    葉安百無聊賴的在路上閑逛,心道果然還是應該去當鋪或者專門店麵什麽的。他從現代社會來,又是學過書法的,平日臨摹的都是些傳世名作,眼界自然很高。退一萬步講,自己好歹也在國子監念書,裏麵的博士雖說個別的有些不著調,但大部分學識還是過硬的,還有朱謙王安石這樣的大家。


    賣字畫的人多也就意味著競爭激烈,有什麽火爆的題材大家都一擁而上。估計是仁宗子嗣艱難,宮中經常收些稚子圖畫。導致放眼望去滿街都是“照盆孩兒”圖,一溜兒的胖娃娃。字也是,要不然是拙劣的臨摹,要不然就是詠童趣的詩。葉安看得膩味,打算再走兩步就回家,實在不行找範純仁借。


    “嗯?”此時角落裏一個攤位引起了他的注意,仔細上前觀賞懸掛的作品後,葉安不由讚歎出聲:“遊雲驚龍,鐵畫銀鉤,好字!想必筆者也定是位風流人物……”


    話音未落,耳邊突然響起聲輕笑,“過獎過獎,我看小郎君你才是一等一的俊傑。”


    葉安微怔,轉頭望去,隻見位清瘦俊美的書生眼帶笑意的看著自己,便知此人為書攤之主。行了一禮道:“學生葉安,今日觀得先生大作,實乃萬分有幸。”


    書生連忙回禮:“小郎君嚴重了,在下公孫策。”


    “啊?公孫策?”葉安大吃一驚,自己是什麽命?沒想到逛個街也能遇到主角團。


    公孫策見此也十分疑惑:“小郎君認得在下?”


    “不不不,隻是您與我一位熟人名字很像,他跟您同樣才華橫溢,所以有些吃驚。”葉安打了個哈哈試圖蒙混過關。


    誰知公孫策聽罷苦笑道:“郎君折煞在下了,實不相瞞,我因久困場屋,屢落孫山,故流落在大相國寺。多承禪師優待,才不至於流落街頭,實在稱不上什麽才子。這字畫既然郎君喜歡,我就送給你了。”


    “萬萬不可。”葉安見他雖衣衫簡樸,卻落落大方,舉止端詳,心中感歎其倒黴。原著中公孫策會機關、懂醫術、見多識廣學識淵博,宋代的科舉還沒有後世那麽變態,按理說完全能榜上有名。淪落到這種境地,隻能說是劇情殺了,老天強行安排他給包大人當輔助。


    這兩人互相欣賞,正打算交談一番,突然前方一陣兵荒馬亂,遠遠眺望,好像是有夥穿著家丁服的男子在四處尋找什麽人。


    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葉安感歎好好的氣氛都被他們毀了。同時心中疑惑,這瓦市是大相國寺的,就連京中許多權貴也不敢多加放肆,所以到底是何人,敢在此處撒野?


    由於公孫策的攤位在比較遠的地方,離那群家丁尚有段距離,二人便打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知忽的一道人影鑽到架子底下,兩人微愣,細細瞧去竟是位披頭散發的婦人,見葉安公孫策看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哀求。


    如此一耽擱,鬧事的那人也到了,公孫策下意識把簾布撤下,將女子嚴嚴實實的遮好。


    “你們兩個!有沒有看見畫像上這個女人!”為首的男子惡狠狠的問他們,此男子三角眼,短粗眉,身穿華服。看著便一副凶惡樣。


    公孫策頓了下,表示自己沒看見過。短暫的遲疑顯然引起了對麵的懷疑,眯了眯眼睛,男子繼續道:“不知道?走開讓我搜搜?”


    自己好歹是讀書人,何曾被如此羞辱過,公孫策氣紅了臉,正要反駁。卻聽旁邊的葉小郎君慢悠悠道:“我說,你們怎麽不問問我?”


    那男子自然是瞧見葉安了,不過與公孫策這明顯的窮書生樣不同,葉安衣著頗為不俗。觀其容貌氣質也不像平常人,遂有些遲疑,不過既然對麵自己送上門來了,就也開口詢問。


    “不知道,沒聽過,沒看見。”葉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斬釘截鐵的回答。


    男子氣炸:“既然不知道你湊什麽熱鬧!”


    “我隻說讓你問,又沒說我認識。”


    “你!”見葉安存心找茬,男子大怒,他身後的家丁們也罵罵咧咧,當即便想要動手。


    可還未接近葉安,便聽“刷”的一聲,一根木棍打在身上。男子吃痛,當即便跪倒在地。抬頭隻見那黃毛小子氣定神閑,身邊圍著好些個武僧。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此乃相國寺瓦市,還望你莫要驚擾百姓。”一中年和尚麵無表情道。


    男子想要發作,卻畏懼身邊高大威猛的武僧,隻能狠狠的對葉安罵了聲,“你給我等著”便落荒而逃。


    ……多麽標準的雜魚台詞啊,葉安心中感歎,轉身謝過諸位大和尚。其實他早就注意到武僧們的到來,並且由於跟澄暉業務往來密切,也算是相國寺的重要合作夥伴,所以寺中多數人都認得自己,否則也不會冒然出頭。


    和尚與之行禮,然後便去安撫其他商戶。


    見人都走遠,公孫策輕聲道:“這位娘子,你趕快出來吧。”


    婦人吃力的從桌子下爬出,此時葉安才注意到,她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後背都被血跡洇濕了,不由對其感到一陣欽佩。


    女子出來後,“撲通”一聲給兩人跪下磕了幾個頭,啞聲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奴下輩子定當做牛做馬以報二位!”


    光是聽她的話,就已經覺得不對,再觀其神色,竟抱有死誌。公孫策於心不忍,開口問道:“請恕在下多事,方才那群究竟是何人,又是為何窮追不舍,你若有什麽難處,可與我相說。”


    那女子先是搖頭,最後在公孫策的勸說後才開口。原來她本名陳芸姑,追她的人是真宗幼弟,當今聖上的叔叔,襄陽王趙爵。此人在荒、淫無恥,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陳芸姑的妹妹自幼長得美貌,被襄陽王知道後虜到府中音訊全無。而芸姑因為有些手藝,去給襄陽王做繡娘。為了尋找幼妹四處打探,最後竟然無意間發現對方貪汙賑災糧款的罪證。無奈賬本被對方銷毀,她隻能靠腦記。如此一來襄陽王自然不會放過她,剛才那些人都是那王府上的狗腿子。


    “豈有此理!”公孫策氣得皺眉,他早就聽說過襄陽王無狀,沒想到竟然會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狗賊爪牙眾多,我遲早會被人抓住,今日說這番話,是想讓天下還有一兩人能記得我,感謝官人相助,這樣奴已經很沒有遺憾了。”


    公孫策悲戚,自己不過一介布衣,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了什麽。這普天之下,當真就沒有王法嗎?


    “那啥……”此時葉安插嘴道:“我其實有辦法。”但是你們講的太投入沒好意思打斷……


    “什麽?”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葉安整了整衣物,對公孫策笑了笑:“剛好我也要帶你去見個人,一起走吧。”


    ……


    包拯今日下朝後便覺得眼皮直跳,展護衛擔憂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然後詢問他是哪隻眼。包大人義正言辭的說教了一番,讓其明白不可迷信後回屋獨自照鏡,開始仔細研究到底是哪邊。


    結果還沒弄清,便聽包興稟報,葉小郎君前來拜訪。


    奇怪了,這葉安自從之前調侃自己被撞到,向來避他如蛇蠍,包拯覺得有趣,也經常惡趣味的逗弄對方。搞得展昭都來向抗議,如今竟然會主動過來?那自己可要好好看看。如此想著便讓包興準備茶水待客。


    與此同時葉安也在為能見到主角團的相聚而一臉興奮,見到包拯,連忙行禮。


    “不知小郎君來,所為何事啊?”包拯好奇道。


    “咳咳,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我聽說包大人您每日公務纏身,連個分擔的人都沒有,所以來向您舉薦一大才。”葉安得意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穿越至今,他總算是在原著人物前找回點麵子。


    ……什麽鬼?包拯滿腦子問號,但還是禮貌的說想要見見來人,遂將公孫策請了進來。


    公孫策有些忐忑的問好,“學生公孫策,見過少尹大人。”他其實也沒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的來開封府應聘師爺了。


    包拯與其簡單交談了幾句,見他不卑不亢,言語明晰。又問了些書籍典故,公孫策也是對答如流,感歎果然是個不得第的才子,當即便要請他當師爺。


    眼見兩人沒說幾句話就一見如故,葉安不禁感歎著就是原著的力量,然後又插嘴將芸姑之事告知。包拯聽罷眉頭緊皺,當機立斷將陳芸姑帶到眼前。


    詳細詢問後陷入沉默,雖說王府之人抓她是事實,可如今賬本已經毀掉,單憑此一麵之詞怕是很難作為證據。於是便讓人先將芸姑安頓好,剩下的稍後再議。


    公孫策和葉安作為親眼目睹事情經過的人,都有些激動。尤其是公孫策,直接站了起來,急切道:“稟大人,學生覺得芸姑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學生在家鄉時都聽過襄陽王的大名,聽說其貪淫好色,到處拐帶相貌出眾之人進府。”


    “是啊是啊,他還欺男霸女,魚肉百姓。”葉安補充道。


    “勾結奸黨,聽聞龐太師與之來往密切!”


    “還動用私刑,看把芸姑打的!”


    “私通番邦,走私大宋違禁品!”


    “他還意圖謀反……”


    葉安話還沒說完突然愣住了,隻見包拯和公孫策無不震驚的望著自己,大聲道:“你怎麽知道!”


    葉安:完了、說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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