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障礙這種事,別說是古代,就是放到現代都是一種比較新奇罕見的病。葉安也是偶然才得以了解,在二十一世紀,假如有科學的治療與引導,還是有可能治好的,不過現在是別指望了。


    回想起那幫人誇張的笑容,葉安就一肚子氣。尤其是狄詠,竟然還用筆記下來,說打算回去應付自己大哥,葉安當場恨不得給他兩拳。


    考試名次被祭酒貼在齋舍大門,並且警告眾人,假如下次還是這個分數,那就直接貼到外麵。


    葉安總覺得王安石大大在說這番話之時,目光似乎向自己這邊看了兩眼,連忙低下頭不敢直視,心中暗暗叫苦。


    不過也有好消息,原本計劃中搬到齋舍的日子被往後延期了幾天。全因為有些衙內的父母心疼孩子,眼見新祭酒油鹽不進,直接鬧到官家聖人那裏去了。


    仁宗被煩得實在沒辦法,隻得下命令,七夕多放兩日假,如此一來,學生們便可在家待到七夕再走。


    此事正中葉安下懷,他孤家寡人一個,外麵還有產業,許多東西安排需要時間。況且,他還有個很大的計劃要完成。


    ……


    在現代社會,由於經濟高速發展、生活忙碌、人心浮躁等諸多原因,我國許多傳統節日都漸漸在被忽視。


    七夕就是其中的一個。現代的七夕多是情侶間的節日,不過在北宋,這可跟情侶沒什麽關係,甚至有“七月七日,迎親嫁女避節”一說。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家女兒如織女一般,跟愛人“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北宋的七夕節,屬於全民狂歡的節日。


    清晨,各家各戶都會準備祭祀,祈求多子多福;白天,則是文人墨客曬書的日子。七月的天氣不那麽炎熱,天高氣爽,讀書人趁著放假紛紛把書拿出去曬。漸漸地,曬書節成為全民書展;到了晚上,乞巧市集出現,兒童、女子,不論家境貧富,一律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新衣服,全城燈火通明,甚至到了淩晨還有人。


    葉安穿過擁擠的人群,路上與之經過的小娘子許多都捂臉輕笑,有的甚至直接上下打量,在這種日子,姑娘們都大膽的很呢。


    至於她們為什麽笑,將目光移到葉安頭上便知道了。隻見葉安頭戴青色襥頭,上麵簪了一朵又一朵鮮花,遠遠望去,五顏六色仿佛戴了頂大花帽子。


    當然了,這也不是什麽特殊愛好。全隻因今日佳節,但七夕乃是胭脂鋪掙錢的大好日子,於是員工們隻能繼續加班。蘅芷清芬的員工大部分都是婦人,七夕無法享受自然十分難受。眼見士氣低落,隻有錢能安撫。趁著無人,葉安遂帶著眾人耍關撲。


    所謂關撲,是一種風靡大宋的賭博方式。有關記載,在宋元時期的筆記小說中隨處可見。有些類似於後世的猜數字,贏可折錢取走所撲物品,輸則付錢。


    因著目的是讓娘子們盡興,所以葉安將遊戲難度設置的非常小。隻要玩了都能贏錢,最大獎項為葉安在一定範圍內可以滿足對方個要求。


    汴梁人人愛關撲,眾人都玩的十分盡興。不過誰都沒想到,優勝者竟然是元寶。


    元寶也愣住了,撓撓頭,他沒什麽想要的,想了半天突然靈光一現,“小的在家裏常聽老夫人說,她從未見少爺簪花,因此十分遺憾。今日剛好是七夕,您就多簪兩朵吧,可別拿下來。”


    葉安苦笑,因為這輩子長得娘,他特意避開這些女性化的東西,但既然答應了,也隻能照做。滿屋娘子們笑嘻嘻的幫著帶,最後插了一頭。


    晃了晃腦袋,接著燈火,葉安邁入小甜水巷。這裏是汴梁著名的風月一條街,所有人衣著都頗為誇張,所以葉安在這裏也沒多引人注意。


    走了兩步,轉身進入一間二層小樓。門口站著兩個小廝,看見葉安,立刻上前恭敬道:“郎君裏麵請,可是有相熟的小姐,奴這就為您叫來。”小甜水巷的妓館,成規模的少說也有三四十,競爭壓力極大。於是每間店都另辟蹊徑,尋找出自己的風格。而很明顯,這家店就是走直球路線的,大堂有表演才藝的胡姬,小廝上來就讓你點姑娘。


    “找你們東家澄暉,便說胭脂鋪老板有發財的活計與他商量。”沒錯,這間店就是那霸總和尚澄暉的產業。


    小廝反應也快,馬上轉身去後院匯報,片刻後,恭敬道:“郎君,裏麵請。”


    穿過七拐八拐的遊廊,二人走到間屋子前。推開門,葉安往裏一瞧,好家夥!


    隻見澄暉衣衫半褪,依靠在一個美嬌娘身上,旁邊還有另一風情萬種的少婦給他打扇子。看來在自己的地盤,這位花和尚是徹底放飛自我了。


    葉安笑著行了一禮,“大師好雅致。”


    澄暉大概是喝了點酒,有些忘形,頗為得意道:“如來快活風流,光前絕後!”接著眯了眯眼,看清了葉安滿頭簪花,也笑道:“葉郎君也很瀟灑啊。”


    “好說好說,”葉安拱拱手。惹得兩位“梵嫂”連連發笑。


    澄暉直起身,也不廢話:“郎君之前說,有來錢的買賣,不知是指何物。”難不成改變主意,又想在大相國寺出瓦市了?澄暉心中念叨,不對,這小滑頭不願吃一點虧,怎麽可能反悔。


    葉安沒說話,而是四下打量了下。澄暉心領神會,將周圍人遣散。


    將手中一直提著小瓦罐放在案上,葉安虛點道:“所謂發財之道,就在這裏。”


    澄暉本打算端著,但實在好奇,忍不住打開瓦罐上前查看。隻見瓦罐裏麵裝滿細細的白沙,晶瑩如雪。用手輕撚,顆粒均勻,瞧葉安並未阻止,澄暉便放在嘴裏嚐了一嚐。


    “這是……糖?!可是糖怎麽會這樣呢?”澄暉大驚。


    要知道在北宋,人們是很少食用固體糖的。大部分百姓所食的為一種名叫“砂糖”的東西,這種砂糖可與後世的不一樣,說白了就是液體糖漿。街上的小販們用扁擔挑著,挨家挨戶的販賣。


    而貴族們吃的固體糖稱之為“糖霜”,比較昂貴,隻有四川遂寧產的比較多。澄暉當年路過遂寧之時,曾想過做糖霜生意,多加打探後放棄了這個念頭。原因在於糖霜技術雖然簡單,但霜戶卻無法完全控製生產過程,導致產量極不穩定。完全屬於靠天吃飯,最後甚至可能勞作一年完全沒有任何糖霜形成。


    而就算極為珍貴的糖霜,也都是呈黑褐色,哪有這般雪白的糖!?


    “你是怎麽做到的!”澄暉激動問道。


    葉安笑而不語,示意這是商業機密。


    慢慢的,澄暉也明白過來,不再發問。思考片刻,皺眉道:“葉安老弟,你來找我為了什麽,我自然是知道。不過此物太過珍貴,隻要一亮市,恐怕定然會引起貴人注意,我實在是不好出手啊。”


    看起來他答得極為肉痛,對於澄暉這種人,不讓他做生意簡直比要命還難受。


    葉安微微一笑:“哦?那假如說在下保證,每年生產的數量夠供應整個汴梁的呢?”


    “!!!”澄暉錯愕,再三確定對方不是在說笑後大喜,在屋內轉了好幾圈,然後道:“老弟你想要什麽,直說吧?”


    “爽快,”葉安將早準備好的計劃書拿了出來:“我需要一個在汴梁周邊,人跡罕至的場地,並且要有大量穩定的甘蔗當材料。至於分紅,我們可以二八分賬。”


    前兩點都不算難,大相國寺土地多到數不清,而北宋此時也大規模種植甘蔗,產量品質都是一等一。不過嘛……“分成五五”澄暉眯眼道。


    真特麽黑啊!葉安在心中暗罵,這廝要是放到現代,準是個強迫員工996的周扒皮。於是費盡唇舌,將分成改到四六。


    雖然看起來葉安吃虧,不過從此他又了穩定的貨源,有保障的直銷商,其實省了不少心。


    又敲定一些小細節後,澄暉起草了一份契書,確定無誤二人相約明日去官府,在官方的見證下簽字畫押。


    “來來來!葉安老弟,以後咱們就是夥伴了,今日我做東,不醉不歸!”澄暉大喜,他這輩子還沒簽過如此大的買賣。


    “從前多有得罪,還望大師見諒啊。”葉安抱拳。


    “哎,叫什麽大師,我俗家姓李,不嫌棄叫我一聲大哥。”


    葉安從善如流,兩人推杯換盞,喝到深夜。


    等葉安走出去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摸了摸懷中的定金,葉安微笑,如此一來,他總算可以在京中買房並且把外婆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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