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妃……”皇帝啟唇道出兩個字,又頓住聲,沉默了良久才說下去,“晴妃楚氏,謀害皇嗣,著降嬪位,褫奪封號。”


    說完這句話,他不在多說一個字。幾絲疲憊在他臉上越來越濃,這樣的疲憊,顧清霜不是頭一回見──在他對南宮敏失望的時候,她見過如出一轍的神情。


    可他為何會覺得疲憊呢?


    她覺得好笑。


    他每每這樣,都好像自己的萬般辛苦付之東流,一腔真情無處可依。可她實在不覺得他是真有什麽真情的人,晴妃也好、南宮敏也罷,她一壁與她們爭個你死我活,一壁又實在可以理解她們的立場。


    倘使他真肯對她們有那麽幾分真情,她們大約也不會這樣不管不顧了。


    但這話,她自不會說。當下她隻抱住了他的胳膊,柔聲輕語地安慰他,也給他幾分希冀:“皇上息怒……事情未必就有那麽糟糕,許是宮人胡亂攀咬也說不準。再審一審,或許就有了別的結果,或許就晴妃娘娘是清白的。”


    他沒有說話,隻伸臂將她攬在懷裏,她千依百順地緊緊靠著他,任由他在此時將她視作寄托。


    再往後幾日,宮正司沒能審出“別的結果”。幾個宮人都死咬著晴妃,口供皆對得上,這讓宮正司有了審問楚氏近身宮人的理由,這般一審,倒又挖出了新的事情。


    楚氏近前的大宮女招供說,賀清晏一事皆是楚氏一手謀劃。賀清晏收到的信是楚氏著人遞出去的,去年上元那日賀清晏之所以直接去太液池邊碰上了柔婕妤,也是有人提前將那日的安排透給了他。


    至於那個說自己也寫了信、繼而被杖斃的宮女銀霜,楚氏身邊的大宮女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覺得或許隻是巧合,訴情的信內容大抵相同,便撞上了。


    自此,楚氏兵敗如山倒。自從四品嬪位又降到了正七品寶林,禁足起來,嚴加看管,身邊的宮人盡被撤換。幾日之內,她就從宮中首屈一指的高位,落到了和采雙一樣的位份上去。


    而就連采雙,都還有個封號。真論起禮數來,她現在見了采雙都得低頭見禮。


    阿詩自上元之事起就恨楚氏恨得牙癢,加上顧清霜情急之下用簪子刺傷了脖頸,到現在都還有個淡淡的疤痕未消,阿詩已不知背地裏罵了楚氏多少次。


    見了眼前的結果,阿詩直覺得痛快。趁著殿裏無人,咬牙切齒地跟顧清霜說:“痛快!那個毒婦,自一開始就是奔著姐姐的命來的,如今可算是翻不了身了!我真盼著她病急亂投醫,再出點別的錯,讓皇上直接殺了她了事!”


    然而顧清霜卻托著腮說:“這個情形,我反倒不覺得這回的事是她幹的了。”


    這讓阿詩聽得愣了,不解地看著顧清霜:“宮正司前後審了這許多日,口供都對得上,這才敢定下。況且還有她跟前的宮人……”


    “她跟前的宮人被押去時,宮正司已拿到了許多口供。奔著那個目的去審,太容易屈打成招。”顧清霜輕搖著頭,“至於前頭的……”


    她在想,低調如和婕妤,尚能有個死士銀霜為她豁出命去。盛寵多年的晴妃,反倒沒有?


    沒有死士也還罷了,可她收買的宮人竟就這樣竹筒倒豆子般將這些事全都招了,就連與此案無關的皇次子之事也招了個幹淨……這是楚氏太傻,還是別有隱情?


    認真算來,這樣收買來的人,甚至還不如奉淩貴人之命去害柳雁的阿仁。阿仁好歹還胡亂栽贓了個佘氏呢,若非她後來劍走偏鋒使詐誆他,進冷宮的十之八九會是佘氏。


    誠然,宮正司那邊的口供的的確確是對得上。她將幾份供詞都拿來細看過,就連細節都尋不出錯。那若非真是楚氏所為,便隻能是後麵那人心思縝密,將一切都安排得十足周全,足以瞞天過海。


    顧清霜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密林之中,周圍不僅樹木遮蔽,還霧氣彌漫。一張大網忽而落下,楚氏是被網住的那個,而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費盡力氣環顧四周去找尋設網之人,還是什麽都找不到。


    往後的日子,顧清霜便在為這團迷霧勞心傷神,好在除此之外沒再有什麽別的事。眾人仍是在夏末天氣轉涼時回了宮,入了八月,來年大選的待選秀女名冊就呈了進來。


    一轉眼的工夫,快三年了。


    顧清霜一時頗有些感慨,後來在紫宸殿中見了那名冊,就興致勃勃地翻了起來。前後幾日,她陸陸續續看了好幾本,八月初十這天翻著翻著,忽而腹中一搐。


    這樣的感覺在孕中並不少見,她初時沒當回事,手頭還將冊子又翻了一頁。但緊接著,那股子搐痛一疊疊地掀了起來。


    “阿詩……”顧清霜匆忙喚人,阿詩上前扶她,她搭著阿詩的手就要往外走。坐在案前看奏章的皇帝抬起頭,愣了愣:“怎麽了?”


    “……怕是要生了。”她咬著牙,額上已隱約可見細汗。他啪地一聲撂下奏章,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也扶住她:“那還亂跑什麽?”


    她不著痕跡地睇了他一眼,他正滿麵深情。


    他說罷抬眸一掃,他就要扶她往寢殿去。顧清霜及時一攥他的手,緩著氣息:“側殿便好……”


    她再有心配合他的深情,也不能放縱到去他的寢殿生孩子。


    一眾宮人便簇擁著送她入了側殿,她躺下不多時,沈書就帶著幾位產婆一道來了。產房陰氣重,皇帝自是被請去了外邊,最年長的那位產婆上前跪地,攥住顧清霜的手:“娘娘放心,奴婢是柳府的人。端容華的二公主也是奴婢接生,娘娘莫怕。”


    顧清霜竭力平複著呼吸,點一點頭。


    她其實並不怕。突如其來的生死危機她已曆過不止一次,生孩子雖說也是要去鬼門關前走一遭,卻由著她準備了數月。


    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不知是不是她想得夠開,這孩子生得極順,其間她雖痛意不絕,倒也沒覺得有什麽承受不住。


    傍晚時分,孩子的哭聲終於哇地炸開。顧清霜頗是冷靜地鬆了口氣,轉而就覺得,周圍這些人好像誰都比她還高興。


    “是位皇子,是位皇子!”產婆急急地朝外麵含著,顧清霜調理著呼吸,抬一抬頭:“報來給本宮看看。”


    小小的嬰孩就這樣被放到她身側,她看看他皺巴巴的臉,一時還覺得有些不大真切。


    她摟了摟他,終是覺得有些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全黑。宮人們頗有本事地在她昏睡時就換好了幹淨的床褥,連她身上的寢衣也已換好。她睜開眼,目光穿過燈火朦朧的光暈,看到皇帝在數步外的桌前讀著書。他很快察覺到她的目光,抬了抬頭,頃刻有了笑意:“醒了?”


    “皇上……”顧清霜撐身要坐起來,他立即放下書,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落座:“你好生歇著,朕在這裏陪你。”


    顧清霜低一低頭:“臣妾該回懷瑾宮了。”


    他道:“過幾日再說。”


    “不方便的。”她和順地搖頭,“平日若有朝臣入宮議事……”


    “若有朝臣入宮議事,朕便去前頭的勤政殿。”他邊說邊撫過她的臉頰,將側旁有些散亂的頭發捋到她耳後。她一語不發地感受著他的溫柔,直至他察覺她情緒低落,溫言問她:“有心事?”


    顧清霜咬一咬唇:“不知皇上選了哪位太妃……”


    蕭致笑一聲,側首揚音:“袁江,讓乳母將孩子抱來。”


    袁江躬身告退,他迎上她怔怔的目光:“沒有那麽急,等孩子滿月才會送去寧壽宮那裏。這些日子你想見,可隨時著人抱來。”


    說著他頓了頓:“至於太妃……懿太妃身份貴重,身體也康健,亦跟朕提過想有個孩子作伴,隻是性子嚴厲一些;還有位盛太妃,出身是低些,但自己生養過好幾個孩子。朕的六弟、七弟皆是她所生所養,十二弟生母走得早,也由她帶大。母後說她最和善細心,應能照顧好三皇子。但朕想著,還是要問一問你的意思。”


    顧清霜罕見地沒在這樣的大事上謹慎推拒,垂眸想了想,輕聲說:“懿太妃嚴厲些?那臣妾覺得懿太妃好。”


    蕭致一滯,笑問:“人人都盼著能將孩子交給慈愛些的祖輩撫養,你怎麽倒選嚴厲的?”


    顧清霜道:“若是民間窮苦人家什麽都沒有,長輩慈愛,便是孩子能得的僅有的好處,自是慈愛的好;可宮裏什麽都有,慈愛一不留神就要成了溺愛,臣妾不想看他長成個紈絝子弟,沒的日後再敗壞了天家名聲,還是早早讓懿太妃束著些吧。”


    這話當然是撿好聽的來說的,她實是在聽他說“懿太妃身份貴重”時就已動了心。懿太妃齊氏的娘家是京裏的豪門顯貴,雖在懿太妃的兄長因病致仕後權勢有所減弱,卻也仍有積威放在那裏。


    而且,齊家還與柳家算得上姻親。不算太近,可也尚還未出五服。


    除卻這些不提,她的那番話倒也確實不需。


    盛太妃是生養過孩子,也確實為人慈祥。可正因此,她養大的那幾個皇子也都出了名的沒什麽大出息,一個個當閑散王爺當得盡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治國理政個個不行。


    前些日子,顧清霜還在奏章上看到十二王上疏借錢,哭窮哭得極為地道,被皇帝好生罵了一頓。


    所以她那樣一說,皇帝大抵也想起了借錢的事,眉頭微擰了兩分,繼而一喟:“也好,朕改日再去見見懿太妃。”


    如此這般,顧清霜又在紫宸殿裏安養了五六日後,才回暖轎回了懷瑾宮。


    ──總不好真在紫宸殿裏坐完月子。


    回懷瑾宮後一時也很清閑,除卻偶有人登門道賀以外,一時沒什麽事能叨擾她。在三皇子的滿月宴上,皇帝給他將名字定了下來,叫予顯。


    顧清霜也晉了位,至正三品貴姬。


    滿月宴的次日,她與皇帝一道去了趟寧壽宮,把孩子交給懿太妃。


    這般麵對麵地一見,她才知他為何說懿太妃“嚴厲”。那張臉橫眉立目,卻又不是昔日淩貴人的那種盛氣淩人,隻是很板正、嚴肅,讓人一瞧就禁不住地有點發虛。因是勞煩她照料孩子,皇帝即便是九五之尊,也要客氣兩句,趁著予顯迷迷糊糊地在乳母懷中醒來,他便跟予顯指指懿太妃說:“日後好生聽祖母的話。”


    結果懿太妃的眉頭一挑:“太後娘娘才是皇子們的祖母。”


    連皇帝都被噎了一下,顧清霜小心地記下這些,心下暗自揣摩日後如何與她相處。


    二人離開寧壽宮時,恰有朝臣入宮議事。顧清霜從不在這樣的時候纏他,聽言便施禮恭送,待他走遠,自己也坐上了步輦,回懷瑾宮去。


    天已經明顯的冷了,外出走動的宮人、嬪妃也都比月餘前要少。宮道便顯得安靜了許多,嗚嗚風聲刮著秋葉,秋葉蹭著石板地,若凝神細品著聲音,多少有幾分蒼涼。


    顧清霜伴著這樣的聲響,不自覺地又思量起心事。忽而又有別的動靜傳來,好像是慘叫,一聲又一聲,輕細而壓抑。她忽而回過神,脫口便道:“停。”


    步輦穩穩地一頓,顧清霜抬眸瞧瞧側前方的宮牆,隱約看到牌匾上的三個字:永宜宮。


    一股玩味便在心底騰起來,她勾了勾唇:“落轎吧。”


    步輦落下,顧清霜搭著阿詩的手下了轎,悠然踱向那道宮門。


    行至宮門口剛抬起眼,裏麵的情景就已清晰了──遙遙望過去,以身材姣好的女子正被按在春凳上,兩名宦官手中的紅木杖正一下下打下去。


    她麵朝著正殿,顧清霜原本瞧不見她的臉,並不知她是誰。可她身邊幾步外還跪著一個──明嬪。


    明嬪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卻出於某種緣故隻得硬撐著,一聲聲為落下來的板子報數。那她麵前正挨打的那個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顧清霜想起自己上元節昏迷數日的經曆,一縷快意劃過心底,輕嘖一聲,向宮門內行去。


    沒走幾步,那邊掌刑的宦官看見了她,打了個手勢,行刑的那兩個也停住,一道上前見禮:“柔貴姬娘娘。”


    “免了。”顧清霜緩步踱近,掃了眼楚氏衣裙上的大片血跡,繞到春凳,行至她麵前。


    楚氏察覺有人,掙紮著抬起臉。四目相對的一瞬,顧清霜心裏頗有幾分唏噓。


    ──楚氏,原本是姿色極好的。美得明豔,風姿動人。


    可眼下,漫說什麽明豔什麽風姿,她這張形容枯槁的臉上,除了慘白就是眼下的烏青。乍看上去,書裏所寫的女鬼也不過就是這副樣子了。


    她好像恍惚了一陣,才認出顧清霜是誰,神情頓顯凶狠:“你……你又來幹什麽!本宮沒害你的孩子!本宮沒……”


    不等她再說,那掌刑的宦官一步奪上前,“啪”地一記耳光摑下來:“還不懂禮數!還當自己是昔日的晴妃娘娘呢?”


    明嬪被那聲脆響激得渾身一緊,怔了一瞬,便膝行上前,朝著顧清霜連連叩拜:“貴姬娘娘,貴姬娘娘恕罪,表姐她……”


    “行了。”顧清霜懶得看她這副不堪入目的模樣,生硬地止了她的因,看向那掌刑的宦官,“誰讓打的?”


    那宦官拱手說:“楚寶林方才衝撞了寧婕妤娘娘,婕妤娘娘下旨,杖三十,再跪半個時辰。”


    杖三十,再跪半個時辰。


    寧婕妤這是真恨她入骨了。


    顧清霜神色淡淡:“若真鬧出人命,你們也吃罪不起。扶她進屋吧。”


    她話音一落,已有幾名宮人上了前。七手八腳地將楚氏從春凳上拖下來,往殿中送去。顧清霜又向衛稟道:“去請沈太醫來。”言畢也提了步,走進殿中。


    這樣的一宮正殿,以楚氏現在的身份已不配住了,隻是因為在她降位的同時還有禁足的旨意下來,也就暫且沒讓她遷。


    可這宮雖未遷,殿中不合身份的陳設卻已在宮人們的見風使舵下被撤了個幹淨。多寶架上幾乎已盡空了,茶盞香爐也都換了簡陋的來用,整個殿閣因此變得寒酸落魄。


    顧清霜邊打量這一切,邊施施然坐到了茶榻上去。楚氏正被宮人扶著趴到床上,行動之間,劇痛激得額上冷汗直冒,顧清霜一語不發地看著,她被安置好後略緩了兩口氣,就又抬頭狠狠道:“你少在這裏看笑話……我沒害你的孩子!你若覺得看我這樣便痛快,根本就是恨錯了人!”


    “嗬。”顧清霜輕笑一聲,“拜晴妃娘娘所賜,本宮險些命喪太液池,如何就是恨錯了人呢?”


    “你……”楚氏滯了滯,銀牙緊緊咬起,“是,我巴不得你去死!你發了那麽多日的高燒,怎麽就偏偏熬過來了!”


    “說明本宮命不該絕。”顧清霜口氣輕飄,眼看著晴妃眼中的恨意一分蓋過一分,她嫣然一笑,“本宮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呢。倒是你,還有幾日好活,怕是都說不準了吧。”


    另一邊,三名宮正司的宦官先將刑凳刑杖送回了宮正司,就去紫宸殿稟了話。從楚氏如何招惹了寧婕妤、到寧婕妤如何下旨重責、再到柔貴姬前去阻攔,一五一十說得明明白白。


    蕭致一言不發地聽完,抬了抬眼:“柔貴姬擋下了?”


    “是。”那宦官拱手,“貴姬娘娘說,若鬧出了人命,臣等也吃罪不起。便著人將楚寶林扶進了殿……好像還讓人去請了太醫。”


    這話足以讓蕭致心底的疑雲散去大半。顧氏進殿後會私下同楚氏說什麽都不要緊,若她在那件事裏真不幹淨,她今日便大可順水推舟地看楚氏被打死。


    但另一位,看起來就不那麽幹淨了。


    殿裏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宮人們無一敢出聲,都眼觀鼻、鼻觀心地肅立著,直至皇帝再度開口:“傳寧婕妤來。”


    身旁的宦官一躬身,悄無聲息地向外走去。宮正司那三人與他一道退出紫宸殿,出了殿門,四人卻也並未說一句話,安安靜靜地各自離開。


    這後宮,又要出事。


    過了約莫兩刻,寧婕妤入了紫宸殿。她已鮮少得見聖顏,在宮中過得尚可,全因生下過一個皇子。如此這般,忽得傳召她不免有兩分緊張,低眉順眼地拜下去,上頭卻好半晌沒有回音。


    寧婕妤的心弦不禁崩得更緊了,想看看皇帝的神情,又不敢抬一下頭,額上不自覺地滲出些許細汗,肩頭也輕栗起來。


    蕭致氣定神閑地將手裏的奏章讀完,寫下朱批,信手一合,交給袁江送出去。


    每有一分輕微的響動時,他都能看出寧婕妤好似更慌了。


    他也無心再多耗著,垂眸淡看著她,直截了當地開口:“柔貴姬孕中險遭人暗害之事,你知道什麽,給朕說個清楚。”


    寧婕妤驀然抬起頭:“皇上?”


    啞了啞,她道:“臣妾聽宮人們說……是楚寶林所為?不知皇上為何來問臣妾……”


    蕭致輕笑一聲,又拿起本奏章來看。


    寧婕妤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胸中撞著,一聲比一聲更重。她竭力地克製、竭力地維持冷靜,可皇帝的話在腦海中回響不停,她的一切克製都因此變得無濟於事。


    終於在某一刻,萬般支撐盡數奔踏。哭聲出喉,寧婕妤慌亂道:“是她……是她先要害予昔!為了複寵,她連那種事都做得出,予昔還那麽小……她怎麽能……她怎麽能……”


    蕭致抬起眼,淡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寧婕妤一聲聲地哭訴,指責楚氏為複寵給皇次子下毒。說到最後,才避重就輕地提及自己的報複。


    蕭致不予置評,等到她哭累了,沒什麽動靜了,才又問:“是誰幫的你?”


    “……什麽?”寧婕妤一怔,抬頭看過去,連眼淚都停住。


    “收買尚服局女官、串供,個中細節全都對得上。”蕭致打量著她,“憑你一個人,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臣妾……”寧婕妤麵容微僵,顯是沒料到他會這樣問。俄而又緩過幾分,連連搖頭,“是臣妾一人所為。”


    .


    懷瑾宮,顧清霜午間小睡了一覺,醒來就聽聞寧婕妤不知何故觸怒了聖顏,降了貴人。而楚氏,也晉回了貴人位,封號也添了回去。


    有意思。


    寧貴人那一環不難猜,該是在那甜杏一事上做過什麽,讓皇帝察覺了。


    晴貴人那邊卻奇怪,既然真凶被查出來,怎的又隻是晉到了貴人,沒複妃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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