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隻擴容不升級?歐陽院長並沒有解釋原因,但任為很快就知道了,是從呂青那裏。


    呂青的封閉會議終於結束了,晚上回到家中顯得很疲憊。露西做了呂青最愛吃的幾個菜,呂青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點也沒有女性的優雅。看來,她不但累壞了,也餓壞了。難道,封閉開會連飯都沒得吃嗎?不會的。任為覺得她一定是壓力太大沒胃口吃,這會兒胃口好了,可能說明壓力小了。那麽,一定是有什麽進展。


    任為不想打擾她,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吃飯。看著她的樣子,任為想起任明明。真是奇怪,女兒和母親完全不一樣。母親理性、客觀、堅定,女兒則感性、激烈、善變。昨天晚上,任明明打電話說,周日要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談。任為當然答應了,談就談吧,他也有些事情要談,所以也沒問要談什麽。實際上,關於任明明,任為有好多事情想談。工作啊,感情啊,甚至言談舉止或者著裝打扮,那個紅色爆炸頭,那個鼻環,任為早就想認認真真地談談了。更不要說,她的同居男友,這麽重要的事情,總要對父母有個交代吧!


    回想起來,他們夫妻倆,現在工作很忙,但年輕的時候工作更拚命,沒什麽時間和女兒溝通。好不容易有點時間的時候,又不一定有心情。就算有心情,也許又會看見任明明一臉嫌棄的樣子,那心情也就消失了。確實,溝通太少了,任為有時覺得很內疚,有時也很焦慮。但是,到了麵對任明明的時候,他又經常被一種無力改變的感覺所控製,隻是在被動地等待著。他不敢說他想不通任明明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畢竟他親眼看著,任明明從小時候乖乖的小姑娘逐漸變成了叛逆少女。他知道,作為父母,他們並不成功。無論如何,過去的歲月都已經無法回來了。


    任明明大學畢業後,就堅決不願意讀書了。她自己找了工作,一家皮膚仿真公司,perfectskin,完美皮膚。公司不大,任為沒聽說過什麽大品牌機器人使用他們的仿真皮膚產品,應該是經營得不怎麽樣。任明明學的專業是材料,到這裏工作倒也挺合適。不過,她隻是在公司做個秘書,專業知識似乎沒什麽用,這實在有點浪費。實際上,像任明明這樣,大學畢業就工作的人並不多。在現代社會,有點上進心的話,僅僅依靠大學知識肯定是不夠用的,就算有ssi幫忙也不行。但任明明就是很堅決地做了決定,任為和呂青也沒什麽辦法。他們一直還希望,有一天能夠說服她,再繼續讀書。


    “周日明明要回家,你在家吧?”任為問。


    “好啊,在家。”呂青吃完了,“露西,收拾一下。”她對露西說。


    “她說有事情要談。”任為說。


    “談吧,有一段沒見她了吧!嗯……不對……送媽媽去療養院的時候她去了。”呂青也沒問要談什麽,她換了個話題,“我跟你說,現在我就要和你談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哦?”任為說,“你說。”


    “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啊!”呂青說,“別再暈過去了。”


    “你說什麽呢?”任為有點不高興。


    “好,好,我開玩笑呢,親愛的。”呂青笑了起來,“不過我要說的事情確實很震撼。”


    她頓了頓,仿佛稍微做了一下準備,然後開始說:“記得那天我們說起柳楊嗎?這些天我們一直在和柳楊開會。知道為什麽你們那個歐陽院長讓你們隻擴容不升級嗎?就是因為柳楊。嗯,我還要再叮囑你一下,隻擴容,不升級。”


    “哦?”任為很好奇,“升級擴容的事情你也知道?怎麽回事?”


    “知道,當然知道。這半個多月,包括元旦,我們經曆了什麽,你很難想象。柳楊把我們都驚住了。本來是我們政策部門的會議,但完全被柳楊喧賓奪主了。”呂青說。


    “柳楊?怪不得他不見我,我打電話給他,留言給他,他經常不接不回。他也沒說封閉開會。唉,也不奇怪,他這人一貫這樣神神秘秘的。”任為說。


    “這次他的神秘,有合理的理由。”呂青說。


    “合理的理由?”任為說,“哦……對……你們要定義第三種人。他是腦科學權威,被找去參加會議也很正常。他有什麽發現嗎?發揮用處了?看起來你雖然很累,但情緒好像放鬆了很多。”


    “說放鬆了也對。不過,後頭有更麻煩的事情,那再說吧!先說眼前,他幫我們徹底解決了killkiller的問題。醫保肯定不會涵蓋了,至少暫時是這樣。以後恐怕還要吵架,但吵的內容會不一樣了。”呂青說。


    “怎麽解決的?他做出了完備的死亡定義?”任為問。


    “死亡定義?對。”呂青說,馬上卻又來了一個轉折,“不,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做出了更重大的發現,他發現了意識!注意啊!不是定義了意識,而是發現了意識。意識不需要被定義,它就在那裏。和一件家具一樣,就在那裏,不需要被定義。記得上次我們說的話嗎?他發現了鬼,他就是個鬼,鬼發現鬼再正常不過了!”呂青說。


    柳楊發現了意識?柳楊發現了鬼?


    任為很吃驚,說不出話,張大了嘴巴。


    呂青笑著,看了看任為,接著說:“你不服他還不行,他確實很厲害。這可能是質能方程式之後最大的發現了。不對,也許比質能方程式更偉大吧?”


    “到底怎麽回事?”任為的嘴張了半天,終於閉上嘴,又張開嘴問。


    “他們的項目是涉密項目,涉密等級很高,直接匯報到更高層的領導。連歐陽院長都隻是大概知道,不清楚細節。按說,我現在不該跟你說。”說著話,呂青凝視著任為,好像在判斷他會不會泄密。過了一會兒,她接著說:“有幾件事情,逼著領導們不得不把他們的項目解密了。主要是因為我們,但是你們也起了一定作用。估計,再有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也可能幾周?總而言之,很快要解密了。所以,我跟你說說也無妨,不過在解密之前,你就不要去亂說了。”


    “這違反保密規定。”她仿佛又猶豫起來,但終於還是接著說:“誰讓我們是夫妻呢?我實在憋不住了。”


    “是啊……之前……你好像一直憋著什麽沒說。”任為說,他想起最近幾次長談,呂青都出現過欲言又止的情況。那時候,他都心亂如麻,沒有追問。


    “嗯,我不是想瞞你,確實不能說。其實確切地講,之前我也不知道什麽,都是很不確定的東西,但現在確定了。”


    “好吧,我知道了,沒關係。現在你快說吧!”任為說。


    “他們發現了意識,簡單說就是這樣。他們發現,意識是一種客觀存在的實體,一種能量場。”呂青說,“他們把這種能量場叫作意識場。他們不僅發現了意識場,而且還從動物身上提取到了意識場。獨立的意識場,和軀體分離的、獨立的意識場,完全不依賴於軀體。從老鼠到羊,再到狗和牛,他們都提取到了。不過,太低級的動物好像沒有,比如海蜇、海綿或者水母之類。植物也沒有,這下素食主義者有的說了。”


    “素食主義者?你說什麽呢?哦……你是說……不能吃有意識場的東西?那麽……海蜇……還是可以吃。”任為覺得腦子又有點亂,努力地加快著思考的速度,“讓我想想,獨立的意識場?提取意識場?這個……你接著說。”


    “人類的意識場還沒有提取。主要是不能拿人做實驗。但是,他們可以檢測到人類的意識場。檢測意識場已經很方便了,是無損檢測,不會對人體有任何傷害。他們發明了一個機器,他們叫意識探測儀,你就當作一種特殊的示波器吧。這種示波器,能夠探測到意識場泄漏出來的能量,並展示出波形。他們管這種波形叫作意識波。注意啊!不是腦電波,是意識波。如果法律允許的話,我相信,他們很快就可以把人的意識場從軀體中提取出來。提取出意識場之後的軀體,他們稱之為‘空體’。意思就是,沒有意識的軀殼。這個名字還挺有創意,聽起來很貼切。”呂青說得有點興奮,歪著頭,仿佛在體驗那個創意。


    “那……”任為說,“那意識場和空體,都是……都是什麽形態呢?”


    “空體很簡單,可以認為就是killkiller的病人。或者反過來說,killkiller的病人就是空體,柳楊已經檢測過。”呂青說,“實驗表明,在正常情況下,空體基本無法存活。空體失去意識場,隻能存活從幾秒到幾周不等的時間,取決於一些複雜的條件。柳楊他們還沒搞清楚。這個問題,也許killkiller更清楚。看起來,killkiller解決了這個問題。或者說,killkiller解決的所有問題,其實就是這一個問題:空體存活的問題。簡單說,本來,沒有意識場的空體很快會死亡。首先是腦死亡,軀體死亡得慢一點。我們之前說過的比喻,司令官的比喻,很合適。但是我們不知道,司令官背後還有個大老板。這個大老板,就是意識場。按道理,沒有大老板的司令官應該活不下去。killkiller卻找到了一些方法,能夠讓沒有大老板的司令官活下去。開始,是讓沒有司令官的軍隊活下去,現在,是讓沒有大老板的司令官活下去。司令官活著,軍隊當然就更不在話下了。”


    “所以,空體就是第三種人。”任為說。


    “對,第三種人。不是哪位科學家定義出來的第三種人,是科學實驗證明的第三種人。他們不是活人,因為活人是活著的意識場和活著的空體的結合。他們也不是死人,因為死人既沒有活著的意識場也沒有活著的空體。他們是第三種人,隻有活著的空體,但意識場已經死亡。按照柳楊的說法,做這個判別很容易,同時打開兩台示波器看看就好了。空體,隻有腦電波但沒有意識波,腦電波也很簡單。活人,既有腦電波也有意識波,腦電波也更複雜。而死人,兩者都沒有,腦電波和意識波都是一條直線。”呂青說。


    “所以,你們可以不用付醫保了。”任為說。


    “是的,”呂青說,“是的。任為同誌,我們隻為活人負責,你必須自己支付媽媽的killkiller醫療費用了。”她看起來很興奮。


    “說這件事情,有必要這麽開心嗎?”任為有點不高興。


    呂青也馬上意識到拿媽媽說事很不合適,馬上說:“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好,我道歉。我其實是要說,國家不會破產了。”頓了頓,她又說,“剛才說,後麵還有麻煩,因為人權組織也許會認為,空體也有權獲得醫保。所以,後麵還會爭吵。不過,暫時,有一個很充足的理由,不用支付這種醫保了。國家也暫時不會破產了。”


    “好了,好了,接著說。”任為原諒了呂青的冒失。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兒媳婦,媽媽清醒的時候,喜歡和依賴她超過了自己。


    “我們開了這麽多天會,就是基於這個理論,討論可能采取的政策草案、宣傳方針、公關計劃、實施細節等等。柳楊真是幫了大忙,而且真是及時!涉及的事情挺多,所以這麽多天沒回家。”呂青說。她看著任為,顯得有點抱歉。


    “沒關係。”任為說,“空體很容易理解,那意識場呢?那是什麽?”他著急地問。


    “意識場嘛,這個就比較複雜了。你讓我想想……應該怎麽說……這些東西可不是我的專業。讓我想想,柳楊給我們普及時的說法。”說著呂青微微揚起頭,好像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柳楊的說法是這樣。直觀一點說,你可以理解為,意識場是一個由很多很多微觀粒子組成的網狀的結構。這些微觀粒子之間,通過某種類似量子糾纏的機製,鏈接在一起。微觀粒子本身可以處於不同的能級,代表了不同的狀態,能級的躍遷導致狀態的變化,進而就形成了存儲和計算的機製。”呂青說,好像在背誦考試題的答案。


    “聽起來很像量子計算機。”任為說。


    “是的。不過,柳楊說這隻是為了便於理解。這個所謂的粒子網絡,其實並沒有什麽粒子,而是以場的形式存在。在這個場中,無數個點上都體現出能級的起伏,很像是有一個個看不見的粒子,所以才用粒子來舉例說明。你想象一下電磁場,應該差不多吧!”呂青說,“不過他也不十分確定,這隻是他的猜想。現階段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確實發現了它,並且提取了它。”


    “嗯,”任為說,“波粒二象性嘛。本來,電磁場的振動波包對應了光子。但是,在真空中的電磁場,多數情況下,並沒有波包對應的光子存在。我能明白。那這個意識場,和大腦是什麽關係呢?”


    “大腦是意識場的宿主。意識場和大腦細胞之間,也形成了一種類似量子糾纏的鏈接關係。柳楊說,這種鏈接形成了兩個通道。一個通道是信息通道,大腦和意識場通過這個通道交換信息。另一個通道是能量供給通道,大腦通過這個通道為意識場提供能量。”


    “太玄學了。”任為說,搖了搖頭,將信將疑。


    “不,是真的。”呂青說。


    “那這些意識場,空間位置在哪裏呢?在大腦當中嗎?”任為問,“還是像電磁場一樣,飄浮在空中無處不在?邊界範圍在哪裏?頭蓋骨?”他稍微頓了一下,又接著問:“按照你說的,地球上有意識場的生命可很多,到處都有意識場。難道,這個空間到處都漂浮著各種意識場嗎?你的意識場,我的意識場,還有廚房裏蟑螂的意識場,都飄在這個房間裏嗎?會不會太擁擠了?會有疊加的問題嗎?會傳播嗎?會反射或者衍射嗎?會隨著距離而衰減嗎?”任為說著,東張西望了一下,“真鬧鬼了。”他接著說。


    “不知道,柳楊說他不知道。”任為一股腦問了很多問題,呂青的回答卻很簡單。她接著說:“大多數事情,柳楊並沒有搞清楚,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搞清楚的那些事情。柳楊說,意識場和大腦進行信息交換時,會發生少許的能量泄漏。他們的意識探測儀,就是通過探測這種能量泄漏來探測意識場。目前,他不知道,意識場本身究竟在哪裏。不過他猜測,很可能是在高維空間,不是我們的三維空間。你的問題,人類意義上的擁擠或者重疊的問題,應該並不存在。在實驗中,這些能量泄漏,和大腦的狀態變化密切相關。但從空間位置來看,湧現出來得都很突然。附近相當範圍的可觀察粒子,沒有發生任何衰變之類的行為,更沒有普通意義上的電磁輻射,也沒有檢測到外部輻射,所以這些能量泄漏,不可能來自於三維空間。”


    “這麽說,這裏什麽都沒有,鬼不在這裏。”任為仿佛鬆了一口氣。


    “不用吧,就是有鬼,你也不用那麽怕吧!”呂青撇了撇嘴。


    “怕?我倒不是怕,隻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你不會不舒服嗎?想想看,你的意識場和一群蟑螂的意識場擠在一起。”任為說,同時使勁晃了晃頭,好像要擺脫蟑螂。


    “哦……”好像呂青真被任為說得有點不舒服了,“好吧。現在你知道了,柳楊說它們都在高維空間。這裏嘛,隻有無線通訊的電磁波,還有中微子什麽的,但並沒有意識場。”


    “在高能物理實驗中,也確實經常出現這種情況。一些微粒,在能級躍遷時消失了,過一會兒卻又出現了。物理學家推測,粒子在消失的瞬間,是隱匿到高維空間了。至於他們檢測到的能量泄漏,應該和某種自發輻射類似。在真空中,高能級電子和量子漲落相互作用,就可能會導致這一類自發輻射。”任為接著說,還點了點頭,好像表示柳楊的推測很有道理。


    “你比我懂多了。”呂青說。


    “意識場和大腦怎麽協同工作呢?”任為問。


    “柳楊認為,大腦的思維功能和信息存儲,主要在意識場中完成。”呂青說,“大腦本身,隻能處理基礎的生理功能,還包含一些簡單計算,比如加減乘除之類的事情。就複雜記憶和思維而言,大腦隻是一個預處理器和中繼器。另外,大腦也為意識場提供了能量,或者說,大腦是意識場的電池。”


    “說得過去,複雜的事情意識場來做,簡單的事情大腦來做,分工很清晰。”說到這裏,任為忽然意識到什麽,發起了呆。


    “是不是想到你們的雲球了?”呂青問。


    “是啊!按道理說,很多雲球人的記憶和思維,係統都已經記錄了詳細的日誌,但無論是記憶還是思維過程,都無法從日誌中獲得完整的重現,和這個有關係嗎?”任為喃喃地說。


    “有啊!所以,歐陽院長才要求你們,隻擴容不升級。”呂青說。


    “為什麽呢?”任為問。


    “你們總是找柳楊幫忙,他對你們的雲球很了解。在現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呂青說。


    “很明顯?”任為喃喃自語,他覺得有點麻木,“很明顯?我們的雲球人也有意識場?”


    “顯然是的。”呂青說。


    “我們量子芯片中的腦單元,就是雲球意識場賴以生存的大腦宿主?就像人的大腦一樣?”任為繼續喃喃自語,“我們升級的時候,換掉舊的量子芯片,會導致大批意識場失去宿主而死亡?我們以前幾次升級導致大批生物死亡,就是這個原因?所以隻能擴容不能升級?我們的雲球人的思維跳躍和記憶缺失,就是因為這些思維和記憶,其實是在意識場中完成,而不是在腦單元中完成?腦單元和人類大腦一樣,隻是完成一些基礎工作?它們隻是意識場的預處理器和中繼器?它們隻是意識場的能源供給體?隻是意識場的電池?”他不停地低聲發問,但又好像在回答自己。


    呂青看得有點擔心,“喂,你沒事吧?”她問。


    任為抬起頭看看她,有些木然。“我沒事……”他遲疑了一下,又說了一遍:“我沒事。我明白了,”他接著說,“……也不能算全明白,我……有點適應不了。柳楊確定嗎?我們雲球中有意識場?歐陽院長一直都知道嗎?”


    “柳楊很確定,不過他沒說為什麽那麽確定。他有點支支吾吾,稍微有些奇怪,但看起來,還是很確定。”呂青輕微地搖了搖頭,好像回憶起柳楊支支吾吾的樣子,依然覺得有些奇怪。


    “他說,他會找你們,會進一步確認。至於歐陽院長,他以前應該是不知道。你們前沿院的領導,一直都隻知道柳楊他們在研究意識,但對進度並不了解,更不會知道腦科學所對你們雲球的了解程度。你也應該知道,腦科學所很多項目涉密。這個意識場的項目,涉密等級最高,直接匯報到更高層領導那裏去,資金來自軍方。不過,要解密了,應該要解密了,瞞不住了。關鍵是,它太有用了。”


    “有用?”任為說,“你說有用?說有毀滅性還差不多。”


    “毀滅性?”呂青說,“是的,也許吧!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再說,你也太悲觀了。你們雲球,也一樣有毀滅性,卻也有用,看你從哪個角度看了。”


    “好吧,不管怎麽樣,柳楊他們太了不起了。”任為說。


    “你們也一樣啊!他們發現了鬼,你們可是創造了鬼。”呂青說。


    “創造了鬼?還是別這麽說了。”任為說,“是柳楊主動通知歐陽院長,提醒我們,隻擴容不升級?”他接著問。


    “是的,據他說,他把歐陽院長嚇著了。”呂青說,“他得意著呢!”


    “把歐陽院長嚇著了?是啊,誰不會被嚇著呢?”任為說。顯然,他也被嚇著了。


    “也許歐陽院長,不是被嚇著了,而是後悔死了。”呂青說。


    “後悔?”任為愣了一下。


    “嗯,他也許會覺得,當年他不該支持雲球上馬。你們創造了五千萬個意識場,還不包括那些動物,怎麽辦呢?不過,誰知道呢?歐陽院長是大科學家,也許不會像我這麽實用主義。但是,現在怎麽辦呢?”呂青說。


    “怎麽辦呢?”任為重複了一遍,他的心又揪了起來,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努力地長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一點。呂青已經早早地就把意識和雲球人聯係了起來,還把他搞暈了過去。但那時,這隻是一個邏輯上的說法。而現在,這已經是一個科學上的結論。


    呂青笑了笑,好像有些尷尬。她伸出手,使勁搖了一下任為的肩膀。她說:“你擔心什麽?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你暈過去那一次,不,是你醒過來以後。你永遠不用擔心資金了,記得嗎?雖然也不會很容易,還是需要去掙錢,或者去爭取撥款。但是無論如何,如果真沒錢了,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人敢把雲球斷電。那裏麵,有五千萬個意識場,和我們人類一樣的意識場,隻是沒有皮膚和骨骼。放心吧!誰敢去殺掉他們呢?”


    “我們可是殺過不少。”任為低下頭,“就是升級導致的那些不算,我們也還是親自殺掉過不少。最近一次我們清除掉的那些部落,加起來就有幾萬人,以前甚至還有幾次十幾萬人的,人數少的次數就更多了。”他看起來有點發愣。


    “你又來了!”呂青聲音快了不少,好像有點著急,“不準再暈過去,你剛才答應了!跟你說過好多次了,那是過去的事情,有什麽關係呢?你這個性子,真是要命!此一時彼一時,不要給自己扣莫須有的帽子好不好?也用不著內疚!用不著自責!如果都像你這樣,我們衛生總署的人還活不活了?我們的政策,無論怎麽製定,總有些人,因為某些政策原因,成為被傷害的一批人。說不定哪次,他們就死在什麽病上了!就是因為醫保費用不夠。這種情況,可不能說是可能有,而應該說是肯定有,肯定還不少。那可都是地球上的真人,我們還活不活了?”


    “好,好,你放心,我不暈過去。”任為說。聽著呂青大起來的聲音,裏麵帶著些嚴厲,反而讓他覺得心髒舒服了一些,頭腦好像也清醒了一點。


    他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先不說這個。你剛才說,柳楊他們能夠提取意識場。怎麽提取呢?提取了以後呢?怎麽存儲?我應該用存儲這個詞嗎?”


    “對,這個才最重要。剛才那些理論,其實柳楊也說不太清楚,裏麵有很多猜測的成分。不過操作層麵,他就做得很好了。先說存儲,他們發明了一個機器,他們叫意識機,專門存儲意識場。我覺得,可能就是一個微型量子計算機。你們雲球的腦單元都能作為意識場的宿主,那麽,單獨弄一個量子芯片,產生出類似的腦單元,作為意識場宿主應該也是可以的吧?說不定,柳楊是受你們啟發呢!我是說真的,當然他不承認。我問過他,我覺得真有可能,因為,他是先發現你們雲球人有意識,然後才發明了意識機。”


    “他早就發現雲球人有意識了?”任為問。


    “怎麽定義‘早’?也就大半年的事情,突破都發生在這大半年以內。”呂青說。


    “嗯。”任為回想著這大半年來和腦科學所打的交道。雲球人類出現之後,地球所才開始和腦科學所打交道,總共也就一年出頭的時間。開始打交道並不多,但後來越來越多。一度,腦科學所經常有人來地球所駐場工作幾天,好像也帶來過各種設備。任為或者其他同事都沒有太在意。畢竟是他們找腦科學所幫忙,不是腦科學所自己找上門。他們還滿懷感激來著。現在想想,應該就是在那時候,很多暗流湧動的事情,已經在背後發生了,隻不過他們一無所知而已。


    “他們怎麽提取呢?怎麽把意識場從大腦中……怎麽說呢……提取……或者……弄到……意識機中?”任為問。


    “他們叫遷移,遷移到意識機中。提取是前半部分,這是我的叫法,其實他們叫作解綁,把意識場和大腦解綁。後半部分叫綁定,把意識場和意識機的腦單元綁定。解綁加綁定,合起來就叫遷移,這是他們用的語言。”呂青說,“你猜猜看,這個過程是什麽樣?”


    “意識場和大腦,有某種類似量子糾纏的鏈接,解綁意識場,就是要打破這種鏈接。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某種電磁刺激了。不過,什麽樣的電磁刺激能達成這種效果呢?”任為一邊想著一邊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唉,高維空間,玄學,他們看不到更抓不到它。探測器隻是探測泄漏的能量。能怎麽辦呢?”他繼續自言自語。


    “除非,”任為好像想到了什麽辦法。頓了頓,他接著說:“除非反過來想。你用的詞,提取而不是解綁,很重要。提取,反過來是驅趕。他們有探測過,多大年齡的動物才有意識場嗎?”


    “不同的動物不一樣,馬那種生下來就會站著的動物,生下來就有意識場。人這種需要很長哺乳期的動物,兩三歲才會有。”呂青說。


    “人這種動物?哦……也對。嗯……雲球人也是兩三歲才變得不可捉摸。也就是說,大腦要成熟到一定程度,才會有意識場。換句話說,意識場對宿主有特定的要求。當然了,這是廢話,一張桌子總不能成為意識場的宿主吧?”說到這裏,他忽然有點懷疑,“不會有一天,發現桌子也有意識場吧?不,你說植物就沒有,海蜇、海綿、水母也沒有。所以,很確定,意識場對宿主有要求。那麽,如果我們有辦法,讓宿主的狀態,就是讓大腦的狀態,不符合意識場的要求,那麽意識場會不會自動離開?或者,意識場會死掉,而不是離開?我不知道,但這也許是個思路。”


    “你真棒!”呂青眼睛裏露出敬仰的眼神,“我老公好厲害!柳楊不如你!你隻需要幾分鍾,他卻花了好幾個月。”


    “什麽呀?”任為被捧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說的思路對嗎?”


    “太對了!其實很簡單,柳楊他們卻花了好久才想到。然後,他們開始用簡單手段破壞大腦。比如砍頭,可以殺死動物,但是不能解綁意識場。看起來,意識場是死掉了,不是離開了。他們做了很多實驗,都不行。後來,他們終於發現了訣竅。”呂青說。


    “訣竅是什麽?”任為問。


    “猝死!”呂青說,“必須讓大腦猝死。”


    “猝死?”任為沉思著,“對啊!”他說,“很有邏輯。在大腦慢慢死去的過程中,可以想象,意識場的供能慢慢減少,意識場也會持續衰弱,然後死掉。但猝死,忽然斷能,如果,我是說如果,意識場有一點點儲能能力,那麽它有機會發現危機,從而做出應激反應。這就像溫水煮青蛙,青蛙會死掉,把青蛙扔到沸水裏,青蛙卻會馬上跳出來。”


    “是這樣。”呂青說,“大腦猝死,意識場就會離開大腦,不會死掉。”


    “不過,這種猝死,”任為還在持續地思考,“應該不是那麽容易。一般來說,人們理解的猝死,對於大腦來講並非猝死。大腦會缺血,還是還會活一會兒。不是有傳說,被劊子手砍頭的人,腦袋滾下斷頭台以後,眼睛還能眨一眨嗎?所以,他們用簡單手段殺死動物肯定不行。”


    “對,你說得太對了。”呂青說,充滿了欽佩的口氣,甚至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讚賞,“和柳楊說得一樣。所以,他們采用了瞬間深凍的方法。十毫秒之內,全腦深凍到零下兩百度。可不是砍頭這麽粗暴,但效果比砍頭幹脆得多。大腦瞬間就不工作了,然後意識場就離開了。”


    “大腦傳遞熱量要時間,這十毫秒也不容易啊!”任為說。


    “他們先通過外科手術,在大腦中植入了大量納米管。”呂青說。


    “夠複雜的。”任為說。


    “複雜還是小問題,還有其他更嚴重的問題。這意味著,大腦被破壞了。雖然,意識場並沒有被破壞,它離開了,但是,大腦被徹底破壞了。”呂青說。


    “這個?”任為有些疑惑,“有什麽關係嗎?”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當然很殘忍,最好能人道一點。”


    “人道?”呂青說:“其實從人道角度,已經是最人道了。還有什麽死法,有這麽快這麽沒有痛苦?問題不在於是否人道,問題在於意識場離開之後,宿主死掉了,意識場將來就不可能回來了。”


    “啊?”任為有點吃驚:“他們還打算讓意識場回來?”


    “當然了,”呂青說,“總是可以有夢想的嘛!”


    “那……夢想實現了嗎?”任為問,“找到更好的方法了?”


    “實現了,找到更好的方法了。最終,他們還是用了一種電磁刺激。但是,這種電磁刺激,並不是針對意識場和大腦的鏈接,而是直接針對大腦,讓大腦猝死。用來刺激的電磁波,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波形,根據腦電波計算出來,他們叫作猝死刺激。猝死刺激起到的作用和普通電擊不同,它的強度並不足以傷害大腦。它基於特定的頻率和相位,和大腦產生某種諧振,導致全腦細胞瞬間麻痹。注意啊!腦細胞並沒有死掉,隻是瞬間麻痹,很快就恢複了。所以,不是真的猝死,是假的猝死。雖然是假死,對意識場來講,它卻瞬間失能了。顯然,意識場無法分清楚,那些腦細胞是假猝死還是真猝死。其實它稍等一會兒,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但它沒有等,它離開大腦了。”呂青說。


    “嗯,記得咱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有個小地震。西北一樓二層的一個男生,聽到有人喊地震,就從窗戶跳出來了,結果腿摔斷了。別人的反應都沒那麽快,待在那裏。結果震了一小下,然後就結束了,什麽都沒發生。”任為說。


    “是啊!記得。”呂青笑了起來,“就是這麽回事。”


    “那意識場也夠傻的。”任為說。


    “這不是它擅長的部分吧!”呂青說。


    “這麽說,大腦沒有受損害,以後還可以把意識場遷移回來?遷移,這詞用得對嗎?”


    “對,遷移。隻要是假猝死,以後就可以把意識場遷移回來。”呂青說。


    “這會兒,我是說意識場離開之後,剩下的就是空體了,對吧?和killkiller的病人,是一樣的空體?”任為問。


    “對,是的。不過,腦科學所保存空體的技術沒那麽好。他們隻能保存幾天。所以,如果需要意識場遷移回來,幾天之內必須完成,這倒也不是什麽問題,和killkiller合作的話,理論上說,幾年以後再遷移回來也可以。”呂青說。


    “這個……”任為低頭想了想,“我有點問題。嗯……先不說這個……先說……現在意識場離開大腦了,解綁完成了,那意識場現在是什麽狀態?又怎麽,綁定,對,綁定,到意識機上呢?”


    “柳楊說,需要對意識機誘導刺激。就像猝死刺激是根據腦電波計算出來的一樣,誘導刺激可以根據意識波計算出來。如果大腦和意識機的空間距離足夠近,而意識機被實施了誘導刺激,意識場就可以遷移過去。至於遷移的過程中,柳楊認為,意識場可以有一小段時間處於沒有宿主的狀態。就像人可以憋一會兒氣一樣,但時間很短,幾十毫秒吧。在這個很短的時間裏,意識場會搜索附近的合適宿主。所以,在大腦和意識機距離足夠近的情況下,意識機作為新宿主,就會被搜索到。”呂青說。


    “附近的合適宿主?如果有另外一個大腦呢?”任為問。


    “理論上也可以。把意識場從意識機遷移回原來的大腦,或者說,遷移回空體,就是綁定一個大腦的過程。所以,所謂遷移,不一定是大腦到意識機,也可以是意識機到大腦、意識機到意識機或者大腦到大腦。都可以,實驗都成功了。”呂青說。


    “那……”任為有些遲疑,“旁邊有別人的話,不會隨機進入別人的大腦嗎?”


    “如果是一個空體大腦就有可能。但是,如果是一個沒有解綁意識場的正常大腦,那就不行。”呂青說,“對不是空體的大腦也實驗了很多次,全都失敗了。看來,一個大腦隻能承載一個意識場,互相的排斥性很強。就是說,意識場隻會進入空體,符合條件的空體。不是空體就不行,當然桌子也不行,板凳也不行,它很挑剔。不過柳楊也說到,也許——隻是說不能完全排除——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個宿主大腦中有兩個意識場。他認為,某些多重人格的病人,就是這樣的情況。但不一定是有別的意識場進入,也可能是因為某種原因,原來的大腦本身產生了兩個獨立的意識場。”


    “也許能夠幫助治療那些多重人格病人。”任為說。


    “也許,不過柳楊還沒有進行這方麵的研究。”呂青說。


    “那個新宿主,一定要接受誘導刺激嗎?”任為問。


    “不一定,但最好這樣做,否則成功率很低。”呂青說。


    “為什麽?”任為問。


    “不清楚,柳楊認為誘導刺激就像路牌。如果沒有路牌,你也許能找到目標,也許不能,迷路機會很大。而且要知道,你壽命很短的話,就意味著能用來找路的時間很短。所以,迷路了還能及時找到路,在仍然活著的時候,就到達目標,這個機會就很小了。”呂青說。


    “嗯,聽起來有道理,誘導刺激根據意識波計算得出,可能可以和意識場發生某種諧振,就像猝死刺激和大腦發生諧振一樣。”任為說。


    “是的,這些東西,柳楊還在研究中。”呂青說。


    “嗯,”任為應了一聲,接著問:“他們怎麽證明意識機儲存了意識場呢?”


    “很簡單啊!剛才不是說了嘛,他們可以把意識機儲存的意識場遷移回原來的空體。那個動物……怎麽說呢……活蹦亂跳,和這一通操作之前看起來沒什麽不同。身體很健康,至於腦子,雖然不知道那些動物在想什麽,但無論是醫學檢查還是行為觀察都沒有什麽異常,以前的習慣和技能也都在。更有力的證明是,通過這樣的一係列操作,他們甚至可以把動物a的意識場遷移到動物b的空體裏,把動物b的意識場遷移到動物a的空體裏。實驗證明,它們的身體都很健康,而大腦確實像是互換了。習慣和技能互換了,自我認知互換了。舉個例子,它們睡覺的時候,自己主動換了窩。”呂青說。


    “嗯,我明白了。我的意思是,意識場在意識機中的時候,是什麽狀態呢?”任為問。


    “嗯,你還是關心你的雲球。”呂青說,看著任為,有點緊張,好像還是害怕他又暈過去。


    “柳楊他們的意識機很簡單,沒有什麽功能,隻是為了儲存意識場使用。所以,意識場在意識機中的時候,似乎不工作。能夠檢測到很微弱的意識波,供能通道建立了,電池的作用發揮了,但信息通道似乎並沒有建立。他們從意識機裏隻能獲得一些雜亂的信號。顯然,你們的雲球厲害多了。”她接著說。


    “往回遷移的時候,就是意識機到大腦的時候,從意識機中解綁意識,是不是簡單斷電就可以?不需要進行猝死刺激吧?”任為問。


    “是的。”呂青說。


    “就是說我們雲球升級的時候,那些量子計算機中的意識場,斷電了以後,還存活了一會兒。”任為說。


    “又想你的雲球。”呂青說,“跟你說這個,搞得我也很緊張了。”


    “他們一定恨死我們了。”任為說,沒有理呂青的話。


    “恨你們?”呂青說,“不會的。他們不知道你們的存在,他們的感官都在雲球係統中,都是你們虛擬出來的感受,他們不會恨你們。”


    “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唉,不說這個了。”任為從雲球的思維中轉回來,又接著問問題:“意識場會衰老嗎?”


    他沒有要暈過去的跡象,呂青放心了一些。


    “在人體中,顯然會啊!軀體出問題造成的意識場死亡就不用說了。即使軀體不死亡,軀體的衰老還是明顯導致了意識場的衰老和死亡。killkiller的存在,不就完美地證明了這一點嗎?至於在意識機中,好像也不樂觀,但目前還不確定。隻能說,從意識波來看,確實有逐漸衰弱的跡象。不過,也可能是隨機事件,或者是有其他原因。柳楊他們還沒有結論,沒有足夠的時間觀察或者研究。畢竟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總共也隻有幾個月的時間。”呂青說。


    “哦……這樣,”任為說,“我剛才就想問的一個問題。假如,我是說假如,意識場在意識機中不衰老,而空體可以被killkiller保存很多年,然後,還可以把意識場從意識機中遷移回到空體中,這是不是某種長生不老呢?”


    “哦……不行吧!先不說意識場是否衰老,killkiller隻是保存了那些衰老的空體,控製繼續衰老,但並不能返老還童。”呂青說。


    “如果,很年輕的時候就把意識場解綁,把空體交給killkiller保存呢?”任為問。


    “這個?”呂青盯著任為,“這是個好問題。”


    “再說,你提到過,killkiller甚至能夠讓細胞增殖,你怎麽確定這不是返老還童的過程呢?”任為問。


    “這個……”呂青低頭想了想,“我不能確定。但是,那些細胞增殖是在外部刺激下的增殖,並非是在大腦協調下的有序生長,應該有很大問題。所以,killkiller反而要想辦法控製這種增殖。事實上,也並沒有看到哪個killkiller的病人身體越來越年輕。雖然氣色不錯,也就如此而已了。你可以這麽想象,還是用司令官的例子來說,征兵是一個統一協調的有序的過程,不是任意一個士兵隨便把表兄弟拉來就當兵了,或者隨便生個孩子就當兵了。那是腫瘤,不是生長。”


    她沉默了一下,又說:“不過,也不好說。大老板雖然不在了,司令官卻還活著。征兵這種事情,隻是正常的運營而已,需要大老板參與嗎?你的問題,有這個可能性。但至少今天,按照我對killkiller的了解,他們的技術,還不能在大老板不在的情況下,讓司令官能夠獨立承擔起征兵這個責任。司令官也已經很老了。目前來講,那些細胞增殖,隻是士兵們私下裏生了些孩子,是在外部刺激下非法生的孩子。killkiller認為,總體上有壞處,是腫瘤,必須控製這個過程。”


    顯然她還是有些擔心,因為她又接著說:“看來,柳楊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可能裏麵還有很多小盒子。”任為說,“機器人呢?他說我們的雲球人有意識場,那還有那麽多機器人呢?”


    “他說,產生意識場需要有足夠的計算強度,機器人不行。”呂青說。


    “機器人的計算強度不夠?”任為有點疑問,“大多數機器人是專用機器人,功能單一,可能計算強度不夠。但是,也有全仿真機器人啊!那些機器人,和雲球人差別也不大。”任為問。


    “柳楊說不行。他檢測不到任何機器人的意識場,他檢測過。”呂青說。


    “好吧。”任為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全仿真機器人雖然比雲球人差一些,但應該也算很好了。


    “柳楊的確打開了一些盒子,可對你不是壞事。”沉默了一會兒,呂青說。


    “為什麽?”任為問。


    “以前是你們找柳楊幫忙,他愛理不理,以後他要找你們了。”呂青說。


    “為什麽?”任為又問。


    “動物實驗做了那麽多,輪到人了。可他們不能隨便拿真人做實驗啊!據說,他們已經幾次申請過用真人做實驗,都被衛生總署嚴詞拒絕了。說是臨床實驗,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和普通藥物的臨床實驗完全不同。這個申請流程,不歸我們部門管,而且他們這件事情涉密級別高,所以我之前不知道。這次,是他們再次申請人體臨床實驗。本來,申請多少次都不會行,人體實驗沒法做。不過這次,部長想到了我們。所以我們才有機會去逼柳楊,認真討論我們的事情。否則,柳楊那個人,有那麽容易幫別人想問題嗎?”呂青說。


    “人體臨床實驗?這次怎麽答複他?要答應嗎?”任為問,頓了一下,緊接著又問:“為了節省醫保費用,和他做個交易嗎?”


    “交易?沒有。”呂青說,“開始,我們沒有答複,我們要先討論我們的問題。”


    “他不會吃虧,最後還是要答複。”任為說。


    “最後答複了,用雲球人。其實,我開始就想到了,我覺得挺好。還有比雲球人更合適的嗎?”呂青說,有點緊張地看著任為。


    “什麽?可他們也是人啊!按照他的理論,還有,你的理論。”任為大聲說,“你!你們不能這樣!”


    “別生氣,別生氣。”呂青趕快說,又伸出手,搖了搖任為的肩膀,“雲球人現在還不是人,好不好?你著什麽急?法律還沒說什麽呢!還有個時間窗口,好好想想,這個時間窗口能做點什麽,這更重要。千萬別把時間浪費了,真等雲球人是人了,也就真的結束了,什麽都做不了了。再說,你們雲球,藏著多少秘密啊?的確需要研究,不是嗎?就像你剛才提的那些問題,為什麽雲球人有意識場,而機器人沒有?為什麽雲球人的腦單元可以和意識場建立信息通道,而意識機卻不可以?你不想知道答案嗎?”呂青說。


    看來,任明明的事情是小事一樁,任為已經把它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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