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葉冷依然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薄荷葉最後還是沒能賴上他的床,被他趕回了貓窩睡覺。小貓叫得奶裏奶氣,卻無法打動葉冷的心!


    也沒能打動顧薄情的心,它連沙發都沒上去。


    不過葉冷睡不著並不是因為薄荷葉,而是有三個根本原因:第一,他下午才醒。


    第二,他在想關於顧薄情的事兒。


    第三,他和顧薄情睡習慣了,反而不太習慣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感覺了。


    不過他並不願意承認顧薄情讓他失眠了,所以便把一切的原因怪罪在昨晚的醉酒上。


    說起醉酒,葉冷又想起顧薄情談論起婚禮的態度,隻覺得自己被下了套。


    可他竟然也沒覺得多氣,還有點隱隱的欣喜。


    把最近的經曆都想了個清楚,葉冷總算是有了點困意。


    睡前,他拿著手機在網上嚴肅地搜了一個問題:


    “被死對頭表白了怎麽辦?我倆都是男的。”


    一個界麵拉出來全都是小說,而且都在一個綠皮的網站上。


    葉冷做了好半天的心裏鬥爭,才視死如歸地打開了其中的一個鏈接。


    這是一篇耽美小說,兩個男主都是學校裏的校霸,死對頭,見麵就打,見麵就打,就這麽一晃三年。


    葉冷心道這得是有多大仇啊,打了這麽多年還沒點心心相惜出來。他估摸著這仇應該是比他和顧薄情的那點要大得多,於是繼續看了下去。


    眼看就要高三畢業了,他們還是沒有達成和解。有天,其中一個男主被拉去演了一出反串的話劇,好巧不巧另一個男主演的是他的戀人,兩人在台上差點沒把對方掐死,凶得一批。


    葉冷看完摸摸下巴,覺得這倆要是能在一塊兒他就倒立洗頭。


    然而接下來的劇情每一步都走在了葉冷的意料之外。


    這倆之前還恨不得殺了對方全家的人,忽然就黏黏糊糊了起來,而其中一個男主也展開了一場評論區叫“追妻”的旅程。


    葉冷震驚了。


    好在,還是有一個男主一直在自我洗腦他們是死對頭的,這讓葉冷別扭歸別扭,該看還是看了下去。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被告白的當天,那個男主嬌羞得不得了了,恨不得當場就答應人家。


    葉冷:?


    你校霸的氣勢呢?怎麽忽然就沒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之前的反應還有點糗,看了這篇小說才知道,原來他已經不錯了。


    淩晨五點,葉冷痛心疾首的關上了網頁鏈接,隻想搖著那個男主的肩膀問他:你怎麽突然就彎了呢?你不掙紮一下嗎?不再考慮一下嗎?


    其實同樣的問題他也想要問顧薄情,究竟是他本來就不太直,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彎的?


    葉冷剛想要查查和同性戀相關的知識就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他一手枕著腦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第二天早上,隻睡了四個小時的葉冷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有點落枕,活動了一下頸骨,發出了吃痛的聲響,惹得顧薄情往這邊多看了兩眼。


    不過很快他就收回了視線,隻是若無其事地和葉冷道:“早。”


    “早啊。”葉冷哈欠連天地走到了廚房,打完招呼才反應過來今非昔比,於是立刻輕咳一聲,假裝自己很冷淡地道:“嗯。”


    顧薄情給他倒了一杯牛奶,問他:“舌頭好點了嗎?”


    要是他不提葉冷都快忘了自己昨天咬到舌頭的事情了。


    他把這件事定義為“糗事兒”,是不能一直提起的,尤其是被追求者。


    “好了好了。”葉冷敷衍地擺擺手,喝了口牛奶。


    誰知道他才剛咽下去,顧薄情就伸手托住他的下巴,看了一眼他的舌頭:“還是有點紅。”


    “舌頭都是紅的。”葉冷掙紮著甩開他的手:“你特麽的舌頭難道是藍的啊?”


    顧薄情看他一臉憤怒,收回了手:“隻是看看。”


    “現在你身份不同了,不要動手動腳的。”葉冷道。


    顧薄情卻問:“你還記得你之前欠著我一個要求嗎?”


    “還有這回事?”葉冷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大概是幾個月前他問顧薄情關於他第一次接到的推廣的問題時,顧薄情就設下的陷阱他把當時的情況記得一清二楚,但卻並不想承認:“我不記得了。”


    “那我幫你回憶一下?”顧薄情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葉冷立刻表示那怎麽能呢他記憶力好著呢。


    “行吧。”他見實在是賴不了賬,才慢悠悠地回道:“你別太過分啊我告訴你,有什麽要求就直接提,別拐彎抹角的。”


    “還記得就好。”顧薄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葉冷一下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即將要上斷頭台的人一樣,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卻不知道那把刀什麽時候落下來。


    “你快他媽直接說要什麽?”葉冷拍案而起:“別磨磨蹭蹭的,是不是男人?”


    “那你先告訴我你昨天晚上都幹什麽去了。”顧薄情喝了一口茶:“黑眼圈這麽嚴重。”


    “很嚴重嗎?”葉冷立刻去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還是很在意子的形象的。


    “嗯。”顧薄情問:“想我想到睡不著?”


    “你可快閉嘴吧。”葉冷道:“我那是……”


    他說到這兒就卡殼了,要是被顧薄情發現他是去看耽美小說的話,那他在對方眼裏估計也就直不起來了。


    “那是?”顧薄情問。


    “你別問了行不行。”葉冷試圖蒙混過關:“我憑什麽要回答你的問題啊?”


    顧薄情卻有了大概的猜測:“這麽抗拒?所以和我有關嗎?”


    “和你沒關。”葉冷立刻表示:“絕對沒有。”


    顧薄情打量著他眉眼中的急切,和因為撒謊而紅起來的耳根,不疾不徐地點頭:“看來是和我有關了。”


    他也沒有繼續追問:“我今天要出去談個生意,晚上才能回來,你吃完早飯可以補個覺。”


    葉冷本想回一句:“誰在乎你的行程。”


    但一想到顧薄情告白的第二天早上,就出門辦事了,好像一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就覺得有點不太樂意。


    他悶悶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後轉頭回房間睡覺去了。


    顧薄情確認他睡了,才出了門。


    其實他並不是去談事情,公司剛起步,事情很多,但是比起他巔峰時期在顧氏的時候還差得遠。


    他出門,主要是去和張誰見麵。


    到了約定好的咖啡廳,顧薄情揉了揉太陽穴,在葉冷麵前的遊刃有餘頃刻間被完全卸下,他歎著氣道:“葉冷還是很抵觸。”


    “別著急啊,慢慢說,我又不急著走。”張誰點了一份蛋糕,一點都不客氣地道:“今天你請客啊,我可是特別顧問。”


    他說著,又點了店裏最貴的甜品:“這個打包帶走,回去給我老婆也嚐一下。這家店做得可真不錯,就是價格實在是太貴了,我等窮苦家庭實在是吃不起啊。”


    顧薄情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五塊錢以上的賬別讓我來結。”


    “你不會吧。”張誰樂出了聲:“都是要當大老板的人,這幾塊錢你還這麽摳摳嗖嗖的。”


    “說正事。”顧薄情道。


    張誰故作正經:“誰說我沒有說正事了?我就在說正事啊?現在談戀愛最忌諱摳門。要是今天葉冷和你一起出來吃甜品,你也這樣,會減分的。”


    顧薄情道:“可你又不是葉冷。”


    張誰:……


    好歹也是這麽久的兄弟了給點麵子不要拆穿不行嘛?


    不過他也知道,顧薄情是在開玩笑。


    早在他走入店門口的那一瞬間,他的費用就被顧薄情包圓了。顧薄情隻是看不爽他得了便宜才賣乖所以才故意刺了他兩句。


    大家都這麽熟了,張誰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一點。


    “行了行了,你把昨天的事情都具體和我說一遍吧。”他見在顧薄情這兒贏不了口舌之爭,總算是說起了正事。


    顧薄情的態度認真地就好像是在做一場關係到上億投資的談判,他沒有說特別的細節,隻是大體說了說自己擔心的點。


    張誰聽的很認真,顧薄情的八卦可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到的,而且顧薄情願意和他分享這一切就足以證明兩人的關係之好。


    “差不多就是這樣。”顧薄情說完後,抿了口咖啡,表情平靜:“其實有的時候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懟他,隻是我已經習慣了我們像現在的相處模式。我擔心他會逐漸覺得我的表現不明顯。”


    “這樣啊,我上次和你說的情話呢?”張誰問。


    “你確定要我說那些?”顧薄情張了張嘴道:“我還沒試過,但我懷疑他不會有什麽反應的。”


    “怎麽會呢?那都是我積累下來的。”張誰誇張地道:“百分百有用,你下次想要懟他的時候,你就隨便背一句。”


    “你確定?”顧薄情狐疑地看著他。


    “這可不是我的自作主張了,這是我老婆自己說了有用的,我倆雖然老夫老妻了,但偶爾也會拌嘴,自從我掌握了這個技能,就不一樣了。”張誰插著腰。


    “變成什麽樣了?”


    “改冷戰了。”


    顧薄情:……


    他微笑地把張誰麵前的蛋糕拿了過來:“你再說一遍?”


    “好了好了。”張誰連忙把小蛋糕又拉了回來:“我就是開個玩笑,但這個辦法真的有用的。你想啊,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就是再怎麽沒心沒肺的人,也喜歡聽情話。”


    “我就不喜歡。”顧薄情道:“沒必要,不如實幹。”


    “噗——”張誰一口水噴了出來:“大庭廣眾的,你說話注意點,什麽幹?”


    “……”顧薄情揉了揉太陽穴:“我是指,口頭上說得都是虛的,不如用行動來表達真心。”


    “所以你就……實幹?”張誰懂了他的意思,可還是揶揄了他一下。


    顧薄情幽幽地看著他,輕嗤一聲:“你以為我不想。”


    張誰迅速地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回過神:“這個……咳咳,這個不急,你們小年輕怎麽這麽奔放?”


    顧薄情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說“那還不是你先提起的這個話題?”


    張誰無法反駁,隻能灰溜溜地接回了剛剛的事兒:“情話這個東西真的是誰都喜歡的,你自己說你自己不愛這些虛的,那如果現在是葉冷站在你麵前,和上天發誓要和你長長久久一輩子呢?你也能無動於衷?”


    顧薄情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過了會兒道:“也許,的確也不錯。”


    “那不就得了。”張誰鼓掌:“你應該坦誠點,你都能承認自己喜歡葉冷了,為什麽不能承認這些呢。”


    顧薄情麵前被他說服了:“甜言蜜語,我知道了。”


    “這才對嘛。”張誰眯起眼睛笑:“你可別自己發揮啊,有些情話也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知道了。”顧薄情道,心裏仍然覺得這些情話沒用。


    但潛意識裏,也有個聲音在問他:“為什麽不試試呢?也許張誰說的是對的,他又沒必要騙你,而且你覺得你自己能說出什麽好聽的情話嗎?”


    顧薄情被這個聲音打擾得有點煩。


    他趕緊換了一個話題:“我現在采取的戰術可能也隻能有效不了多久。他現在就是個蝸牛,戳一下就會鑽回殼裏,我也不能一直不要臉吧?”


    “為什麽不能啊?”張誰不理解:“我說你偶像包袱還真是有點重,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稍微厚臉皮一點又怎麽了?”


    顧薄情看了他一眼:“同樣的招數管用第二次,葉冷現在是還沒習慣我這一套,所以才會有反應。等他皮了,估計我做什麽都不會在乎了。”


    “你還有這種擔心呢。”張誰頗為新奇:“你要有自信啊,你不是說你們現在進展也不錯嘛?葉冷昨晚還做了也許和你有關的夢。”


    “我不確定。”顧薄情蹙眉:“隻是猜測而已。”


    “好吧。”張誰也知道顧薄情找他來不是為了聽雞湯和安慰的話的:“所以說你這個表白的方式就不行,我還是覺得那個摩天輪更合適。”


    “事已至此,還能怎樣?”顧薄情捏了捏鼻梁。


    “也沒關係,大不了再來一次嘛。”張誰攤了攤手:“你也太緊張了,我追我老婆的時候都沒那麽緊張。我昨天和我老婆說你約我的事兒,他還很生氣。”


    “生氣什麽?”顧薄情問。


    張誰摸了摸鼻子:“估計是覺得被比下去了吧?說是不如現在的小年輕了。哎我當年的神經確實是比較粗,我表白完,你嫂子也說要考慮一下,結果我以為沒戲了,回到家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接到了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她打來的。”


    他說著歎了口氣:“好在我有三寸不爛之舌,不然我的愛情可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顧薄情嘲諷:“那你的確是挺心大的。”


    “每個人麵對喜歡的人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張誰說完自己的故事,微微正經了一些:“你看,我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所以習慣性地調節自己的情緒去睡了一覺。而你,因為平時的掌控欲就比較強,可是愛情本身就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所以你會覺得疑神疑鬼,失去信心。”


    “怎麽說?”顧薄情問。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從葉冷身上找他不會拒絕你的痕跡?”張誰問:“其實你不用擔心那麽多,把自己搞得那麽緊張。有自信一點,他很優秀,你也不差。”


    顧薄情並不承認:“我並沒有失去信心,如果你是在問我的決心的話,那就完全是多此一問了。”


    “在愛情麵前我們都是有一點自卑的。”張誰昂著頭道:“雖然是我自己的觀點吧?但我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隻有百分百被愛確認自己永遠不會被拋棄的人,才是足夠自信的。但那樣的人真的存在嗎?也許沒有吧。”


    顧薄情沉默了幾秒,覺得這可能是張誰認識他這麽久以來,說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他是感情中的自卑者,無論裝得好像自己有多麽淡定,但實際上在看到葉冷的每一個瞬間,他都忍不住去想,被拒絕了怎麽辦,被趕走了怎麽辦?


    昨晚葉冷沒有睡好,他其實也沒有。


    本身是睡著了的,淩晨的時候就醒了。


    葉冷不會知道他的一個動作能讓他多麽歡喜,當他知道在他深夜想著他的時候,一牆之隔的他也在想著自己時,都快要壓抑不住喜悅了。


    可他不擅長表現,所以隻能壓住。


    “也許你說的對。”許久之後,顧薄情終於道:“我的確是沒什麽信心。”


    張誰拍了拍他的肩膀:“顧薄情,旁觀者清,在我的眼裏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他了。”


    顧薄情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加了很多糖的咖啡,第一口喝下去似乎是甜的,但回味過來還是有些苦澀。


    他喜歡且珍惜自己和葉冷在一塊兒的每一個瞬間,可葉冷會不會有和他同樣的感受呢?


    .


    一杯咖啡他們從下午喝到了晚上。


    顧薄情回到家裏的時候,外麵的燈沒有開,葉冷還賴在床上。


    他脫下鞋,悄悄走進臥室,發現葉冷還在睡覺。


    少年明明可以霸占整個大床,卻習慣性地隻睡在床的右邊。


    外麵的菜桌上沒有外賣盒,也沒有做過飯的痕跡。顧薄情懷疑他從自己離開之後就沒有吃過東西。


    “醒醒。”思及此,他伸手搖了搖葉冷的肩膀。


    葉冷被他晃醒,因為睡得很足所以難得的沒有什麽起床氣,隻是揉著眼睛問道:“什麽事兒啊?啥啊?叫我幹嘛?”


    “都七點了。”顧薄情蹙眉:“怎麽還睡。”


    葉冷這才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低罵了一聲:“我靠,怎麽都七點了。”


    “晚飯吃了嗎?”顧薄情問。


    “沒吃。”葉冷回過神來,想起早上顧薄情走得利落,嘴上就忍不住刺到:“顧總挺忙啊。”


    “剛回來,給你做飯?”顧薄情無視了他語氣中的嘲諷,滿腦子還是張誰的話。


    張誰勸他循序漸進,其實他比誰都明白,可是還是忍不住地著急和貪心,希望葉冷再稍微多喜歡他一點。


    “算了吧。”葉冷伸了個懶腰,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你那個水平也就隻能炸廚房。”


    “你貌似做的也都是黑暗料理吧?”顧薄情毫不客氣地回擊。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又和他互懟了起來,微微蹙眉後,在張誰交給他的寶典裏麵隨便挑了一句:“……但我愛吃,隻要是你做的,我都會永遠喜歡,就像那……”


    他還沒背完,就對上了葉冷“你有病吧”一樣的眼神。


    少年伸手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昨晚裸.睡睡感冒了?怎麽突然說這種傻話?我做的菜不能連著吃,吃上一周可能你就得進急救,還永遠呢。”


    顧薄情:……


    他就知道是沒什麽用。


    為什麽還要自取其辱地嚐試一下呢?


    “那怎麽辦?叫個外賣?”葉冷很快無視掉了這個小插曲,走到廚房看了一眼僅有的食材:“或者吃點零食也行,我不是很餓。”


    “不行,泡麵吧。”顧薄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零食對腸胃不好,還容易上火。”


    葉冷並不領情:“你這話說的,好像泡麵就有多健康似的。”


    他話雖這麽說,但還是從櫃子裏拿出了三包泡麵。


    他這會兒餓得不行了,一包泡麵是喂不飽他的肚子的,剛好他和顧薄情現在有兩個人,一起分三包泡麵量就算是不多不少剛剛好了。


    葉冷泡好泡麵,默默地數著時間。


    顧薄情則是坐在餐桌前等待他,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家的感覺愈加濃烈。


    “你隻會看著嗎?快來幫忙!”葉冷的聲音響起。


    顧薄情這才站起身來走進了廚房。


    這間新的租房哪裏都好,就是廚房不太好。


    廚房的空間很小,比之前那個大,但是也窄很多。一個人做飯的時候不會有什麽影響,換成兩個人就容易站在一塊兒。


    葉冷這會兒叫顧薄情過來隻是因為他不想讓顧薄情在那裏坐著而他在忙碌:“你可真行,沒有愛心便當就算了,居然還要老子給你做飯。”


    “我做了便當你吃嗎?”顧薄情問。


    “……不了。”葉冷堅定地搖頭:“但我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明白嗎?”


    “你想讓我幫你泡泡麵。”顧薄情點頭,他這會兒當然不會和葉冷計較一周中的雙數日子本來就應該是葉冷做飯,而是伸手從後麵環住了葉冷。


    葉冷猝不及防地被報了個滿懷,顧薄情的身體和他貼的不算緊,但是衣服摩擦發出的輕響仍然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你幹什麽啊?”葉冷問。


    “泡麵。”顧薄情伸出手將泡麵上的蓋子拉開看了一眼,又合了回去:“還沒熟。”


    “當然,還沒到時間呢。”葉冷道:“你泡泡麵非得……這個姿勢嗎?”


    顧薄情低著頭,將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廚房太小了,沒什麽位置可以動,隻能這樣了,你不介意吧?”


    “我當然介意啊廢話!”葉冷試圖掙脫了一下,卻發現他一動,就會和顧薄情貼得更緊。


    好在顧薄情似乎也不是故意要占他便宜,稍微往後靠了一些拉開距離:“那這樣呢?”


    “你不能站在我右邊嗎?”葉冷咬牙切齒。


    顧薄情看了一眼那個位置:“那樣我就看不到泡麵了,視線被冰箱擋住了。”


    他說得如此一本正經,讓葉冷一時間都忘了他可以直接出去,讓顧薄情一個人泡泡麵的可能。


    他隔三差五就拿著筷子攪一攪泡麵,試圖忽視自己身後站著的那個人。但這完全是一件難事兒,顧薄情的存在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每次他低頭查看泡麵,葉冷都覺得他似乎是在抱著自己。


    偏偏更讓葉冷煩躁的是,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也許是因為在穿越的第一天,他的領地就已經被顧薄情無情地分走了一半。即使是像現在這樣半擁抱在一起,他也隻是覺得平淡的甚至有些……溫馨?


    就好像他們不是室友,而是老夫老妻。


    葉冷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個機靈,顧薄情又恰巧在這時告訴他:“麵泡好了。”


    “哦好。”葉冷繃著臉,努力讓自己回過了神。


    他轉過頭想要去拿海苔碎,卻忘了顧薄情正在他身後,一轉身兩人就麵對這麵,而顧薄情的手撐在他後麵的台麵上。


    這是一個如同大型動物圈地盤一樣的姿勢,而葉冷就是那個被困住的獵物。


    顧薄情如果向前一點點,就可以親在葉冷的額頭上。他們的腳尖對著腳尖,如果此時關係足夠,或許能換到一個水到渠成的吻。


    顧薄情的眼神明顯深了不少,喉結微動。


    動作是強迫的,但他的意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後,他很快直起身,走了出去,隻留下一句話:“等需要端泡麵的時候再叫我。”


    他走後,廚房的位置寬鬆了不少,葉冷卻一頭撞在了牆上。


    靠著短暫的疼痛,他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可還是覺得有點難言的情緒在胸腔蔓延。


    他把海苔碎撒得到處都是,故意廢了很長時間收拾沒叫顧薄情進來。


    直到廚房裏那種曖昧的氛圍逐漸不再控製他,他才鬆了口氣。他到這會兒也不再在意誰的活幹得多了,隻是清晰地意識到了一點,隻要他和顧薄情還一起住在這個房間裏,就永遠避免不了肢體接觸,永遠無法劃清界限。


    可讓他搬走他也是不願意的。


    片刻後,葉冷和顧薄情一人一碗泡麵,心照不宣地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球賽。


    剛剛的插曲就好像是沒發生過一樣,他倆埋頭吃飯,聽著解說。


    這一場是yba的球賽,球員葉冷都不認識,但是其中一個球星葉冷卻很清楚。


    他是朱韻依的“老公”,葉冷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誰知道看起來對體育項目一點也不感興趣的朱韻依會追籃球明星呢。


    籃球賽這種東西還是很熱血的,無論對於男女老少。


    葉冷和顧薄情平時也會打籃球,對規則更加了解,也更容易被電視裏的氛圍感染到。


    這次主場作戰的球隊球衣還挺花裏胡哨的,他們的粉絲也都穿了一個顏色的球衣,在賽前就開始歡呼著搞“人浪”,一度把氣氛推向了高潮。


    葉冷覺得似乎他和顧薄情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尷尬也淡了下去,才主動開口:“你覺得哪邊能贏?”


    顧薄情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茶:“這個叫做‘碼字的硯台’的組合吧。”


    葉冷“嘖”了一聲:“這是什麽組合名,朱韻依喜歡的那個球員在裏麵嗎?”


    “在。”顧薄情道:“二號。”


    “哦。”葉冷看著二號一個運球上籃,也終於來了點認真的意思:“確實挺厲害的,打得很猛。”


    “你以前有沒有想當過職業籃球手?”顧薄情忽然問道。


    “沒有,難道你想過?”葉冷聽罷,側過頭看他。


    張誰下午和顧薄情說,讓他多給葉冷展示一點關於自己的故事。


    互相了解了才能說喜歡不喜歡,雖然他們其實已經足夠了解彼此了,但依舊還留有著一些因為第一印象而產生的刻板觀點。


    “對。”顧薄情點了點頭:“意外麽?”


    “有點。”葉冷來了興致,耳邊是粉絲們的歡呼,看來是主場作戰的‘碼字的硯台’隊又進了一球,“不過也還好,我也挺能理解的。籃球也是我喜歡的東西,隻是我沒想過把愛好變成職業罷了。”


    “我那會兒籃球打得很好。”顧薄情又道:“那會兒才初中,還小,不知道自己麵臨著什麽,隻是覺得既然那個女人和他兒子喜歡那些財產,就讓他們繼承去吧,我要去把一生奉獻給籃球。”


    “原來你也有這麽一頭熱的時候。”葉冷驚訝。


    “當然。”顧薄情回憶起自己的過往,沒什麽笑容,但還是一一講了過來:“我當時最喜歡的花就是,是金子總會發光。是不是很土?但我覺得我就是籃球界那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真有自信。”葉冷盤著腿嗦著麵:“然後呢?”


    “沒什麽然後了。”顧薄情搖頭:“初中畢業了,發現其實做金融更適合我,我就轉行了。”


    “那你以前的隊員不會覺得很遺憾嗎?”葉冷問道。


    “沒有,他們可高興了,因為他們之前打籃球完全不敢往我這裏來打,怕砸到我要給我爸付醫藥費,或者被我家的律師告。”顧薄情麵無表情。


    葉冷:……噗。


    “我快笑死了,所以你打籃球到底行不行啊?”他把麵扔到一邊,笑得人仰馬翻。


    “行。”顧薄情倒是和當年的他自己一樣有信心:“有機會一起比一場?”


    “不用等那麽久。”葉冷揮揮手:“過幾天不是翟旭堯他們學校的那個叫什麽,親子運動會嗎?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大展拳腳。”


    “好啊。”顧薄情臉上有了點笑意。


    葉冷拿著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第一次覺得自己和他其實也挺能聊天的,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不過差別是以前他們總是在鬥嘴,現在他們卻能在顧薄情刻意地展現下聊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和經曆。


    他如是想著,無意間說順了口:“哎,我就說,現實和小說還是不一樣的。這才是咱倆正常的相處方式啊。”


    “什麽小說?”顧薄情沒有錯過他的這句話。


    葉冷這才注意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默默地吃著麵壓壓驚:“沒什麽,我就是隨口一說。”


    “所以你昨晚看小說了。”顧薄情再次把視線挪到了眼前的電腦上:“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靠,你是柯南啊?”葉冷忍不住道:“這你也猜得出來?我有提到半個字的昨晚嗎?”


    “沒有。”顧薄情輕輕搖頭:“我本來是不確定的,但現在確定了。”


    他看著葉冷,眼神認真:“什麽關於我的小說,那本……麽?”


    葉冷一開始還沒想明白他說得是哪本,在他眼神之下總算是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倆原本的書”,也就是那本霸道總裁超愛我,和他的那本……算了,名字不提了,總歸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倆已經很久沒有提過這個書了,也不知道顧薄情是怎麽忽然聯想到的。


    “不是啊。”葉冷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你怎麽會以為是的?”


    “嗯,隨口一猜。”顧薄情明顯鬆了口氣,但還是拿了之前也冷回答他的話時的語氣回答了葉冷,好像他也沒有多在意。


    葉冷也隻當他是發散性思維,自覺帶過了這個話題,繼續低頭吃麵。


    誰知道那個二號球員又投了一個球的功夫,顧薄情就又問:“所以,你到底看了什麽和我有關的小說?”


    葉冷差點被麵條噎住:“我第一次發現你還挺煩人的。”


    他頓了頓,強調道:“刨根問底,你就這麽好奇?”


    顧薄情坦然承認:“對。”


    他說著,不再像是之前麽迂回:“我想了一個下午了。”


    葉冷剛到嘴邊的拒絕的話就被他這麽堵了回去,他看著他語氣如此輕描淡寫,但是眼神卻炙熱得似乎能把人灼傷。


    可在自己的麵子和他的好奇之間,葉冷還是果斷地選擇了自己的麵子:“那你繼續好奇著吧,除非這把比賽……客場作戰的那個誰贏了,否則我不可能告訴你的。”


    顧薄情看了一眼電視,裏麵“碼字的硯台”隊已經是大優勢局了。


    可他還是注意到了一些細節,比如打得最猛的二號因為體力透支暫時下場了,換上來的人似乎是個新人,完全不如二號熟練,兩分鍾內丟了兩個球。


    “賭麽?”顧薄情問。


    “賭就賭。”葉冷直接道。


    “你欠我的東西可要越來越多了。”顧薄情道。


    葉冷才不怕:“這次我贏定了,要是這把我贏了,那之前那個要求一筆勾銷。”


    “好。”顧薄情點頭:“就這麽說定了。”


    有了賭注,球賽看起來就更有意思了一些。


    葉冷吃完泡麵又開了一包幹果,裏麵有花生碎,杏仁和葡萄幹什麽的,算是比較健康的零食。


    他很挑,在這裏麵隻喜歡吃花生碎和葡萄幹,其他的都是留到最後因為不想浪費才不情不願地吃掉。


    這次也是,他隻吃了幾個葡萄幹就覺得差不多了,把袋子放到了一邊。


    顧薄情就順勢將那個袋子拿了起來,吃起了裏麵的核桃。


    “核桃補腦,你應該多吃。”他道。


    他這句話是個陳述句,描述了一個事實。


    可連在一起就不那麽好聽了,好像是他在嘲諷葉冷一樣。他剛說完就意識到葉冷得炸,果不其然少年就像是被點燃了的炮仗一樣,直接道:“我那麽聰明,不需要。”


    顧薄情習慣性地想要嘲諷回去,臨到頭又憋住了。


    他決定再相信張誰一次,於是又從他給他的寶典裏拽了一句話出來:“你看,我隨手拿一個核桃,都是愛你的形狀。”


    葉冷:……


    他探頭看了一眼那個核桃,心情複雜:“不是所有的核桃都長這樣嗎?”


    顧薄情沉默了片刻,想把張誰拉出去鞭屍。


    可事已至此,他不能讓葉冷看出他的慌張,還是不動聲色地吃掉了核桃,破罐子破摔地覺得還是可以再拯救一下的:“但是我的核桃不一樣,因為是用我的心捏的。”


    葉冷再次:……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道:“顧薄情,要不咱們還是去看看醫生吧,我感覺你的腦子似乎出了點問題……啊不對,你的核桃可能出了點問題。”


    他越說越想笑,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我的天,你這都是哪兒來的土味情話,土到我都要吐了,你可別再說了,我剛吃了一大碗拉麵呢。”


    顧薄情麵無表情地把一個核桃塞進了他的嘴裏:“別說胡話,多補腦。”


    葉冷:??


    他跳起來往顧薄情的嘴裏也塞了一個核桃:“我靠,說胡話的人是你吧?憑什麽我補腦?”


    他按著顧薄情,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反擊的又突然,顧薄情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摁倒在了沙發上。


    而也就在此時,電視裏的解說驚呼一聲:“‘碼字的硯台’已經連續丟了好幾個球了,比分居然被反超了!”


    “新上場的球員不行啊,教練叫停了,是要有什麽新的戰術了嗎?”


    ……


    聽著耳邊的聲音,顧薄情仰起頭在葉冷的耳邊說道:“怎麽樣?準備好再欠我一個要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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