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迷惑。


    非常的迷惑。


    錢校長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板著的臉笑的一眼看過去隻剩下咧開的嘴,簡單講幾句,邀請陳教授上台,陳教授氣質謙遜,談吐文雅,光聽名字樸實無華,大部分人不認識他,以為是某個普通華僑教授。


    但凡對數學有興趣的,沒聽見過也聽過陳教授的名字,難以置信,附中居然能請到陳教授做演講?


    台底下興奮的低聲議論,很快,陳教授的身份不脛而走,實在讓大家都好奇的要命,好奇陳教授和台上低眉順眼,默默無語的林斐到底是個什麽關係,怎麽批評變成了表揚。


    陳教授早已習慣萬眾矚目場合,侃侃而談做完一段總結發言,“謝謝聆聽,祝願大家學有所成……”


    “為我輕率的行為向錢校長再次致歉,我不該為了證明孿生素數猜想,貿然邀請我這位學生違反校規,離開基地,這並不是我的初衷……”


    大家聽明白了,卻比剛才更迷惑了,菲爾茲獎的獲得者是林斐的老師,兩人一起探討數學猜想,陳教授親自發言為林斐力挽狂瀾……


    眾目睽睽之下,林斐麵色如常走下台,拿起礦泉水喝一口,壓壓驚,白淨微凸的喉結滾動,看著若無其事。


    “高人竟在我身邊係列……”


    “如果現在我和林斐結拜,我和陳教授算不算師生關係?”


    “商業頭腦真發達,算我一個。”


    夏熾心情很複雜,又替林斐鬆口氣,又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雖然知道林斐有科銳的背景,卻沒想到林斐居然是陳教授的學生,陳教授還那麽照顧林斐,這是一個普通高中生想都不敢想的殊榮待遇。


    喜歡直男已經夠慘淡了,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直男,慘上加慘。


    他雙手握拳,暗自給自己鼓勁,夏熾,你要更努力啊!才能離林斐更近一點!


    短短十分鍾,林斐風頭出盡,風光無限,春風得意,趙敬台卻如風譎雲詭,平地風雷,風雨飄搖。


    簡稱,又懵逼了。


    好像是喝醉酒似的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那麽不真實,昨天他向副校長舉報林斐私自離開基地,按照校規留校察看是最輕處罰,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違反規定被開除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今天,期待一整晚的事情沒有發生,批評變成了大大的表揚,錢校長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


    背景普普通通的林斐,怎麽會認識科銳老板,又怎麽會結識陳教授這樣的人?


    趙敬台真情實感的酸了,憑什麽林斐能被陳教授指導?憑什麽違反規定卻無事發生?


    林斐沒同學想的那麽淡定,隻不過他天生長相占便宜,不論心裏多麽驚濤駭浪,臉上看不出來而已。


    找他攀談聊天的人太多,他連飯堂都不願去,萬一人家問起孿生素數猜想搞的怎麽樣,總不能指著被傅施閱吻的微腫嘴唇,說兄弟,看,這就是答案。


    酒店帶的糕點足以果腹,林斐找了個僻靜樹底下,邊吃邊準備傅施閱發信息,謝謝神通廣大的傅叔叔。


    剛掏出手機,他眼前落下一道瘦瘦的影子,抬起頭,許久未見的霍老師臉色蒼白,雙手捏著飯盒,瞧著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霍老師,你好。”


    霍老師下意識點點頭,擠出一個生硬的笑,“我一直關注陳教授的動態,聽說他最近和科銳合作算法改進的項目,你是從科銳認識陳教授的嘛?”


    林斐乖乖地嗯一聲,一五一十,“我朋友在科銳工作,是他介紹陳教授為我補習的。”


    “你朋友是……上次我見過的叔叔嗎?”霍老師似乎很忌諱那個名字。


    “是的。”


    霍老師捏著飯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眼前的少年幹淨純粹,周正的像顆向陽的杉樹,為人師表,於心不忍,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林斐,我加你的微信,如果你遇到麻煩,可以隨時聯係我,我盡我所能幫你。”


    能做的隻有這些了,她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林斐掃碼加上,正要改備注,霍老師出聲製止,“不要存我的名字,不要告訴其他人你加了我,可以嗎?”


    “好。”


    林斐合上手機,霍老師在學生口中風評很好,年輕漂亮,負有責任心,絕對不是隨便說閑話的人。


    上次的疑問還沒解開,這回又像是在給他暗示什麽。


    托陳教授福,林斐當天晚上不用請假,不用翻牆,迎著眾人豔羨目光,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出去幽會。


    漆黑的轎車停在路邊,他拉開車門,傅施閱靠著後座,閉目養神,司機轉過頭,豎起手指,朝著林斐輕輕噓一下,示意他安靜。


    林斐無聲無息坐下,偏過頭,山裏的天黑的更早些,暖白色路燈光芒透過車窗,潑在男人棱角清晰的側臉上,相處那麽久,他很少仔細端量過這張臉。


    他印象裏的傅施閱,斯文俊秀,風度翩翩,現在看來,單論長相,微高的眉骨顯得眼睛深邃,鼻梁英挺,冷峻的不近人情,侵略性很強的長相,和斯文兩個字不掛鉤。


    是那副眼鏡給人的錯覺,壓住了眉眼的狠厲,反倒給人一種文氣儒雅的感覺,看上去很好接觸。


    “今天怎麽樣?”


    傅施閱睜開眼,眸底清明。


    林斐一下鑽到他懷裏,雙臂勾著脖子,劫後餘生的喜悅,“你不早點告訴我,我還以為要被開除了。”


    傅施閱撈起薄薄的眼鏡,架在鼻梁上,瞧著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違反約定俗成的規定。”


    “知道了,我下次逢人就講,科銳的傅施閱是我男朋友,我看誰還敢攔我。”林斐故作狐假虎威。


    傅施閱輕笑,“如果人人都知道,你就不能拿周勉威脅我了。”


    林斐坦然無畏,渣言渣語,“我才不怕,你單身,我成年,我喜歡你違反哪條法律了?”


    傅施閱一言不發。


    “我不止要告訴每個人你是我男朋友,我喜歡你。”林斐捋起t恤袖子,傷口好的差不多,貼著一層白白紗布,“我還要紋在身上,就紋這裏。”


    “不祛疤?”


    “才不要。”否則這一刀太不值,林斐抱住他的胳膊,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要是不喜歡這裏,我可以紋到後腰上,隻給你一個人看。”


    “傅叔叔,好不好?”


    傅施閱垂眼,跌進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少年直白的喜歡是那樣的熱切,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下,“紋身會變矮的。”


    直擊要害,林斐眨眨眼,“不可能,不符合生物規則……”


    傅施閱聲音平靜陳述,“敢去紋身,我打斷你的腿。”


    “你好凶。”


    林斐悻悻撒開手,看向窗外,態度堅定地說,“我不會去祛疤,除非你先把手腕上的疤痕祛了,不然我就當我們這是情侶疤痕,多酷的!”


    這道疤必須物有所值。


    傅施閱微怔,覺得有趣的同時,莫名心口一滯,像是微弱的電流淌過。


    林斐是真的喜歡他。


    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一眼林斐,佩服林斐,也佩服自家老板。


    像傅施閱這種身份相貌,有人迷戀喜歡很正常,能迷到紋在身上這種火辣程度,林斐是頭一個。


    難怪公司裏流言四起,準老板娘還在上高中,不過,看目前這樣,準老板娘剃頭挑子一頭熱。


    回到酒店,林斐一推門,阿爾法蹬著小短腿,一溜煙跑過來,猝不及防的撞在小腿,林斐撈起來抱在懷裏,“你怎麽來了?誰把你帶來的?”


    阿爾法拱來拱去,藏在他懷裏,林斐邊擼,邊調侃,“傅叔叔把你帶過來,你還那麽怕他,能不能狗仗人勢一點?”


    傅施閱拎起水壺,倒一杯水,態度漫不經心,“沒有其他事情想告訴我?”


    “謝謝你,還有訓練好累,腰酸腿疼。”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


    傅施閱盯著他,“除了這些之外沒有了?”


    林斐想起霍老師古怪的言行,已經答應霍老師不告訴其他人,搖搖頭,“沒有了。”


    傅施閱微微眯起眼睛,淡定吐字,“你再好好想想。”


    有一種詭異的預感,林斐感覺傅施閱問的就是霍老師那件事,可是傅施閱怎麽可能知道?


    林斐避開視線,瞧著阿爾法毛茸茸的腦袋,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除了霍老師,今天沒有任何意外的事情發生,傅施閱到底想知道什麽?


    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林斐讓這種窒息感壓的難以呼吸,來回撫摸著阿爾法緩解,嘴上很俏皮的問,“好想你算不算?”


    傅施閱目光挪到他手上,看幾秒,翻過桌上水杯倒杯水給他,“算。”


    “小甜糕,我想提醒你,今天忘記吃早飯了。”


    林斐鬆一口氣,後知後覺的發現指尖顫抖,用力攥住手,霍老師神神叨叨的樣子影響到他了,居然會下意識覺得傅施閱問的是霍老師,這種毫無隱私的感覺,未免太嚇人了。


    口袋裏嶄新的手機震動不止,他平息心跳,掏出來。


    陌生號碼來電。


    許久未聽到林晉華聲音親親熱熱,“小甜糕,爸爸換號碼了。”


    林斐這會心慌意亂,正要掛斷,林晉華立刻單刀直入,“別掛,爸爸不是問你要錢,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要給你妹妹獻血去了?”


    林斐冷眼看著手機屏幕變換的通話時間,摁下免提,一句話不說。


    “我就知道,我給你媽媽打電話,她換號碼了,你妹妹也轉院了……”


    這些林斐不知道,亦不感興趣,自從上次見麵之後,汪素潔再也沒有聯係過他,這是好事。


    “你媽這個女人真惡毒,虎毒還不食子,她把你害成什麽樣,還有臉去找你,她沒給錢之前,你可千萬別同意……”


    毫不出乎林斐的預料,他不著急,想聽聽林晉華還能說什麽屁話,直到傅施閱伸手銜過他手中手機,朝著聽筒平心靜氣地說,“明早十點到科銳,想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說完,幹脆掛斷,他將手機遞還給林斐。


    林斐瞪圓眼,氣急了,“你不能給他錢,別理他,他就是爛賭鬼。”


    傅施閱伸手戳下他鼻尖,從善如流,“我隻想和他談談,放心。”


    林斐舒服了,這個小插曲緩解剛才的不適感,真誠地說:“傅叔叔,你比我爸爸更像我爸爸。”


    說著,他伸手黏糊糊抱住傅施閱的腰,湊到耳邊小聲問:“我給你換個稱呼好不好?”


    傅施閱挑眉,神色溫和,“隨你怎麽叫,我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秘密,不要忘記你答應過要絕對服從。”


    這四個字太重了,林斐隱隱感覺,傅施閱有種超乎常人的掌控欲,對他的一切事無巨細都想掌握,這種感覺尚能忍受,畢竟他除了那點歪心思,沒什麽可瞞著傅施閱的。


    隻是他有點不爽,沒談過戀愛,也知道這不是正常情人相處方式。


    “那我叫你daddy。”林斐像小熊一樣摟著他,鼻尖在傅施閱下顎蹭來蹭去,“daddy我今天訓練一整天,你能幫我嗎?”


    傅施閱好笑,近距離對上他的視線,慢條斯理地問:“要怎麽幫你?”


    “我腰痛,腿也痛,全身都痛。”


    林斐頓一下,毫不掩飾蠢蠢欲動,直勾勾地看著他,“daddy幫我按摩好不好?”


    “嗯,好。”傅施閱拉下他的手臂,聲音莫名的啞,“躺到沙發上,我幫你。”


    林斐討厭被人掌控,更希望換種方式控製別人。


    就像是吃菠蘿的時候,菠蘿裏的蛋白酶會分解口腔的蛋白質,吃菠蘿的同時也在被菠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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