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心裏酸的慌,忍不住說:“魯國公子翬?已然一把年紀了,還談甚麽高大雄氣?能有寡人俊美麽?”


    說起這個魯國公子翬,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如今魯公息的叔叔輩兒,乃是先魯公的弟弟,所以可想而知,年紀已經不輕了。不過公子翬比先公小很多,乃是魯公息的小叔叔,所以其實年紀也不算大,差不多四十左右,在政客裏麵,到底算是個“新手”。


    公子翬乃是魯國的公族,出身貴胄,雖沒有成為魯國的國君,但在朝中舉足輕重,一大半的魯國公族都圍繞著公子翬,公子翬儼然就是魯國朝政的核心。


    公子翬年輕的時候的確也是風流倜儻,就如同祁律說的,不知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可謂是魯國版本的公孫子都。


    而這個公子翬和公孫子都的確還有一個相同之處,除了都擁有過人的俊美之外,他們的才華同樣橫溢。公子翬領兵的才華在魯國,甚至在當世都是佼佼之人,因此也奠定了公子翬在魯國的地位。


    公子翬出身貴胄,加之他領兵出眾,又有一大堆的公族支持者,魯國先公去世的時候,魯公息很是年輕,公子翬身為魯公息的小叔叔,一躍成為了魯國的“攝政王”。公子翬有實力,有權利,還有地位,久而久之可想而知,公子翬的氣焰也在愈發的膨脹。


    祁律看著天子那吃味兒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說:“公子翬雖然俊美,但哪裏能與天子相比擬?畢竟年紀擺在那裏,都是個大叔了。”


    天子聽祁律這般說,不由得挺胸抬頭起來,是了,寡人年輕俊美,那公子翬再俊美,也是過去的事兒了。


    祁律稍微安撫了一下天子,天子身上的炸毛瞬間趴了下來,變成了一隻乖乖巧巧的小奶狗。


    祁律繼續說:“不知天子有沒有聽說,前些日子,魯國發生了一件事兒?是關於這公子翬的。”


    天子一聲冷笑,似乎瞬間明白了祁律說的是甚麽事兒,說:“寡人能不知麽?這事情,怕是天下皆知了。”


    魯國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情,十足的“駭人聽聞”,就是關於這個公子翬和魯公息的。


    家家都有本兒難念的經,更別說是國家了。春秋時期出現了三百個成語,可想而知,這是一個多麽動蕩的年代。在這個年代裏,無論拎出哪個國家,都有無數個故事,可以說上三天三夜。


    這魯國自也不例外,想要捋清楚這魯公息和公子翬中間的幹係,還要從魯公息的老爹說起。


    春秋時代出現過不少偉人,同時也出現過不少悲慘之人,什麽老子霸占兒媳這種碎三觀的事情,數不勝數。說起老子霸占兒媳,可能很多人都會想到曆史上有名的太子伋,有詩曰“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說的就是太子伋。太子伋的老爹,也就是現在的衛侯,給兒子找了個漂亮的老婆,結果衛侯看到兒媳,心裏起了貪念,把兒子騙出去公幹,自己娶了兒媳。本該是太子伋的夫人,轉身卻變成了小媽,太子伋已經是個苦命之人,然而還有更苦命的,這個小媽為了給自己的兒子公子壽鋪路,三番兩次陷害太子伋強占自己,衛侯一怒之下,找人暗殺太子伋,反而被小兒子公子壽聽說,公子壽為了救太子伋,自己喬裝改扮,偽裝成了太子伋,成為了刀下冤魂,而太子伋發現弟弟冤死,不願離開,最後也被死士殺死。


    像這種碎三觀的事情,也發生在了當今魯公的身上。


    在魯公息的老爹還在世的時候,那年魯公息已經成年,老爹也為了魯公息找了一個漂亮媳婦,結果媳婦剛剛來到魯國,魯公息的老爹一眼就相中了未來的兒媳婦,心癢難耐,霸占了兒媳。和太子伋一樣,魯公息的未來夫人,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小媽,不止如此,還給魯公息添了一個弟弟。


    魯公息的老爹因為寵愛美人,所以也十足寵愛小兒子,雖然魯公息年長,但因著魯公息乃是庶出,老爹更加寵愛小兒子,在老爹臨終之時,想要把國君之位傳給小兒子。


    但是小兒子年紀太小,根本無法繼承國君之位,就算坐上了國君之位,也隻是一個傀儡罷了,朝中大夫便擁護魯公息上位。魯公息在朝中十足安分守己,大有君子之風,對人謙謙有禮,籠絡了一片人脈,這其中就有位高權重的小叔叔公子翬。


    公子翬和公族卿大夫力保魯公息上位,因此成就了曆史上的魯隱公。


    有人說魯隱公是春秋時代的真君子,隻可惜,成為一個國君,就不能成為君子,因為在政客這個圈子裏,君子不會有好下場。


    公子翬擁護魯公息上位之後,魯公息非常依賴公子翬。一來公子翬乃是公族,和自己一樣血脈相連,二來公子翬能兵善戰,鎮得住朝中大臣,可以說魯公息上位其實名不正言不順,但能穩坐寶座,有賴公子翬坐鎮。


    長久以往,公子翬一日比一日驕縱,加之他百戰不殆,已經成為了魯國的戰神,便越發的不將魯公息看在眼裏,覺得魯公息不過是自己的傀儡罷了。


    前不久發生了一件震徹諸侯國的事情,幾個國家聯合魯國,想要和鄭國難堪,打算一同會盟,共同商討討伐鄭國的事宜。魯公息這個人小心謹慎,他覺得在這兒節骨眼兒上得罪鄭國,沒什麽好果子,加之那些國家分明是想要看鄭國和魯國兩敗俱傷,所以便拒絕了會盟。


    哪知道公子翬聽說魯公息拒絕了會盟,十足生氣,便在魯公息沒有下令的情況下,以魯公使者的身份,私自僭越會盟。


    僭越乃是大罪,尤其是在魯公息已經拒絕的情況下,公子翬一意孤行,私自會盟,這樣的事情一出,諸侯國都在看熱鬧,可謂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魯公息雖然被狠狠打臉,但是根本沒有旁的法子,因著魯國還是要靠公子翬來支撐,隻是責備了公子翬幾句,都沒有甚麽實質性的責罰,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祁律笑眯眯的說:“天子,倘或是您,您能不記恨公子翬麽?”


    上位者最忌諱甚麽?當然便是僭越,今日他能僭越會盟,明日他就能僭越上位,而且公子翬也是公子,也是魯國公族,倘或公子翬真的僭越上位,也不是不可之事。


    天子冷笑一聲,說:“倘或是寡人,便直接一刀宰了這個公子翬。”


    祁律點點頭,說:“偏偏魯公如今沒有這個實力。魯公對公子翬那是又愛又恨。”


    祁律沒有開頑笑,魯公息對公子翬這個叔叔,的確是又愛又恨,愛是因著公子翬有真才實學,給魯國打了無數勝仗,奠定了魯國東方三大強國之一的地位,恨呢,自然是恨公子翬日益猖狂不服管教,魯公息這個人最是小心謹慎,他心裏肯定有一把秤,壓得喘不過氣來。


    祁律說:“經過這個事兒,魯公與公子翬的隔閡越來越大。這魯國在會盟的國家之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強國,如果不能拉攏他到天子的陣營來,我們不如……分裂他們。讓他們內亂,無瑕分心,至於剩下的衛國和莒國,衛侯是牆頭草,鄭國和魯國兩個強國都放棄了齊國,他必然也會倒戈,那莒國……還不是像割韭菜一樣,一波帶走?”


    姬林唇角輕輕一挑,說:“是了,太傅言之有理,隻是……如何分裂?”


    祁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其實魯公息和公子翬的分裂,是早晚的事情,在曆史上,二人也曾經決裂,而這個決裂,以魯公息慘死為收場。


    之前提到過,魯公息的老爹強娶了兒媳之後,還添了一個小兒子,魯公息的老爹其實想要小兒子上位,但是小兒子年紀太小了,卿大夫們都擁護謙謙君子的魯公息上位。


    魯公息上位之後,就立了自己的弟弟為太子,說自己隻是代為管理朝政,等到弟弟長大,就會把國君之位還給弟弟。


    後來隨著弟弟長大,魯公息還未感覺到威脅,公子翬卻先感覺到了威脅,他是擁護魯公息上位之人,如果魯公息的弟弟一旦得勢,自己的地位也將不保,於是公子翬找到魯公息,告訴魯公息,如果想要穩住自己的國君之位,就要趁著弟弟年幼,殺了他,以絕後患。


    沒成想魯公息嗬斥了公子翬,魯公息不讓公子翬動他弟弟,公子翬一怒之下,憤然離開,又怕魯公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小公子,自己怕是吃不倆兜著走,於是公子翬幹脆先下手為強,主動找到了魯公息的弟弟。


    公子翬告訴魯公息的弟弟,魯公息想要殺他,自己獨占國君之位,魯公息的弟弟信以為真,最後聯合公子翬,一起暗殺了魯公息,順利即位,成為了曆史上的魯桓公。


    魯公息和公子翬的決裂是早晚之時,早一些晚一些,其實都沒甚麽差別,祁律笑眯眯的說:“早一些分裂,說不定魯公還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到時候……他還要感激律呢。”


    魯公息感覺自己晦氣的要死,一身都是油星子,油煙味兒如影隨形,他這輩子都沒進過膳房,更別說藏在灶台後麵兒了。


    魯公息黑著臉大步邁進營帳,冷聲說:“給孤弄些熱湯來,孤要沐浴。”


    “敬諾。”寺人們不敢多說,手腳麻利的跑去燒熱湯,很快營帳中熱氣騰騰,浴桶之中注入熱水,蒸騰著整個營帳溫暖起來。


    魯公息揮退寺人們,說:“都出去,孤這裏不需要人伏侍。”


    “是,君上。”


    寺人們退出去,營帳中隻剩下魯公息一個人,他嫌棄的退掉衣袍,隨手扔在一麵,邁進浴桶中,狠狠搓了好幾下臉,又抬起手臂嗅了嗅,忍著心中的怒氣。


    “嘩啦——”


    就在此時,營帳中突然竄起冷風,有人掀開帳簾子從外麵走了進來,魯公還在沐浴,嚇了一跳,嗬斥說:“何人!?孤這裏不需要人伏侍,滾出去!”


    他說到這裏,已經有一片陰影壓下來,高大的身影投影在熱湯的粼粼水光之中,魯公息的眸子一縮,連忙回頭,嗬斥的聲音瞬間吞入了嗓子裏,低聲說:“是……是小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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