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聚會定在周五,下完班後許隨回到家後補了個妝,她對著鏡子細細地描摹嘴唇時,看著鏡子裏一張顧盼生姿的臉有些出神。


    誰能想到她過去最討厭的就是照鏡子,頂著一張黯淡無光,長了青春痘的臉,時常把它埋進寬大的校服裏。


    低著頭匆匆經過走廊上談笑風生的男生,餘光裏全是球場上全場為之歡呼的那個身影。


    常常希望沒有人能注意到她,又希望他能注意到她。


    許隨回神,發現口紅塗偏了一點,她抽出一張紙巾湊到鏡子前把多餘的口紅擦掉。


    晚上八點一刻,許隨出現在等秋來酒店。當她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到了十幾個人。


    許隨進去時,其實有一點小小的緊張,高中她性格比較安靜內斂,且奉行“苦讀書”的原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與卷子打交道了,所以基本沒什麽朋友。


    她一進去的時候,場內的人愣了一瞬,班長最先反應過來,說道:“許隨,你變化太大了,很漂亮,我差點沒認出來。”


    “聽說你現在在普仁上班,以後看病是不是可以找你了。”有人插話道。


    許隨笑了一下,正要應答,一個腦袋湊前來,臉上洋溢著笑容:“漂亮妹妹還記得我不,體育委員王健,當初要運動會三千米沒人報,還好你善良,替了這個項目拯救了我,快進來坐。”


    “記得,畢竟我當時的腿廢了一個星期。”許隨開玩笑道。


    許隨走了進去,一隻手從女生堆裏伸了出來,說道:“同桌,快過來這裏,我給你留了個位置。”


    她眼睛掃過去,是她原來的高中同桌,許隨坐過去沒多久,人陸續進來。


    高中三年,再到近十年過去,大家都變了模樣。


    話題從學生時期男女生的曖昧,誰穿的裙子又改短了,變成了罵老板傻逼,誰誰結婚了。


    周京澤,從語絨等幾個人姍姍來遲。他們一進來,場子就熱起來了,有人打趣道:“周爺和班花一起來的啊。”


    從語絨笑吟吟地正要接話,一道倦淡的聲音插了進來,周京澤踹了最近的男生一腳,低笑一聲:“去你媽,門口碰上的。”


    說完,他抬起眼,看向不遠處的許隨,視線霸道且直白,許隨亦回看他,兩人視線纏了一會兒。


    她先移開了視線。


    許隨坐在那裏同她的同桌聊天,倏地,有個穿著米色大衣,帶著細邊眼鏡,皮膚很白,搭淺色係靴子的女人走進來。


    是鍾靈。


    鍾靈走到許隨跟前打了個招呼,問道:“你旁邊有人嗎?”


    許隨怔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鍾靈在旁邊坐下,許隨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沒想到鍾靈會來,從高考結束後她們就失去了聯係,準確來說,是鍾靈單方麵拉黑了她的qq,連帶校園網的賬號一並注銷了。


    和鍾靈成為朋友是巧合。


    高三,藝術生進修完回來學習,全班座位大調換,並實行了一幫一助的製度,鍾靈作為一名音樂生,文化課需要惡補,因此許隨成為了她的同桌。


    一番接觸下來,許隨發現鍾靈和她性格很像,都是性子溫吞,敏感慢熱型的,唯一不同的是,鍾靈的性格陰鬱一些,想法充滿了負能量,戴著一副厚厚的鏡框,經常睡覺和神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有一次他們這棟樓停電。


    燈一滅,一整棟樓雀躍歡呼,地板都快要被他們踩破,有人趁機跑到窗戶邊吼了一嗓子,甚至還有人趁勢把試卷扔到地上,發泄地踩了幾腳。


    坐班的英語老師在一片發瘋的歡呼聲中用戒尺敲了敲桌麵,宣布道:“自習二十分鍾,電還沒來的話就放學。


    話音剛落,歡呼聲和尖叫聲更甚,分貝大得快要掀翻屋頂。


    英語老師上個廁所的功夫,班上後排的男生早已躁動不安,亂作一團,以周京澤為首的那幫男生撈起腳下的足球,一腳踹開後麵那道搖搖欲墜的門,闊步走了出去。


    許隨借著月光的亮度在清理雜亂的書桌,後桌用筆戳了戳她的後背,要借支水性筆。許隨從筆袋裏拿出一根黑色筆轉過身去,餘光卻瞥向那個肩膀寬闊,身材高瘦,走路漫不經心穿著黑色體恤的少年。


    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口香糖,右手握著一把銀色打火機,時不時地躥出橘紅色的火焰,照亮手背上的紋身。


    z& heliotrope


    張揚狂妄又分外吸引人。


    隔壁四班是班主任坐鎮,乖得不行,自發地大合唱周傑倫的《七裏香》,剛好唱到“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時,周京澤插著兜慢悠悠地來到四班後門,敲了敲玻璃窗,散漫不羈笑道:


    “甭唱了,踢球去。”


    那個黑色的身影其實早已消失在拐角處,許隨垂下眼皮兀自收回視視線,須臾,鍾靈湊過來問道:“翹課去操場嗎?”


    鬼使神差地,好學生如許隨,竟然點了點頭。


    兩人手牽著手偷偷溜到學校操場,她們找了一塊幹淨的綠草地坐下來,看著對麵的男生在球場上踢球。


    夏天的夜晚還是有點悶熱,周遭還有不知名的蟲鳴聲,許隨用試卷扇了扇發燙的臉頰。


    鍾靈忽然怔怔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麽半道改行去學藝術嗎?“


    “為什麽?”許隨接話。


    “因為一個人。”鍾靈視線看過去。


    許隨坐在綠草地上,抱著膝蓋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周京澤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衣服,他穿著火紅的球衣,黑色褲子,耐克運動長襪,小腿肌肉緊實,線條流暢又漂亮。


    周京澤腳下帶著一顆球,不停地向前奔跑,像一隻矯健的豹子,額頭的汗滴下來,他直接掀起衣領的一角隨意地擦汗,透著灑脫又混不吝的氣息。


    許隨下巴擱在膝蓋上,心一緊,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周京澤?”


    鍾靈點了點頭,說道:“是。”


    許隨笑了一下,也是,沒什麽好奇怪的,人人愛周京澤。


    後麵鍾靈不知道是出於信任還是缺少一位傾訴對象,她向許隨講起了自己隱秘的少女心事。


    鍾靈說她從初中起就暗戀周京澤了,她知道那張玩世不恭永遠以笑示人的那張臉下,其實隻是一副麵具,裏麵藏著善良和赤誠。


    高中半道改去學音樂,鍾靈和她爸大吵了一架。因為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首先她比其他藝術生學得慢,天分也不夠。


    別人已經走到中間了,她才剛來到起點。


    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


    上藝術課時,鍾靈可以正大光明地聽他拉大提琴,用手機偷偷錄下他拉的《小夜曲》晚上回到家反複偷偷地聽。


    周京澤上課時,偶爾會叫她“哎,上課了”,雖然他連她名字都不記得,可鍾靈仍心跳加速,慌亂地把試卷塞進抽屜裏,跟著他走出教室。


    “可他應該永遠也看不到我。”鍾靈眼睛追逐著去球場上那個奔跑的身影,苦笑道。


    許隨握住她的手,垂下眼輕聲說:“我懂。”


    鍾靈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到高考結束後,鍾靈也沒跟周京澤表白。沒多久,她就把許隨的聯係方式刪了。許隨猜想,鍾靈不止刪了她一個人,應該是想跟過去撇幹淨。


    果然,後麵鍾靈把校園網的社交賬號注銷了,主頁一片空白。


    倏忽,一道聲音將許隨的思緒拉回,她握著一杯氣泡酒,眼睫微睜:“什麽?”


    鍾靈問她,說:“我問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普仁,”許隨抬手喝了一口氣泡酒,感覺唇齒間全是碳酸的味道,“你呢?”


    鍾靈難得笑了一下,她說:“我在彩虹合唱團,擔任小提琴手。”


    “挺好的。”許隨應道。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人陸續到齊,吃飯的間隙,自然免不了推杯換盞,暗自比拚的環節。落座的時候,許隨特意與周京澤隔得遠遠的,剛好她右手邊是鍾靈,左手邊是體育委員王健。


    周京澤作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大家的話題中心一開始也是圍著他。有人問他:“周爺,聽說你年紀輕輕,肩上早已四條杠,當上機長了。”


    “年輕有為啊,佩服,佩服。”班長衝他抱拳。


    周京澤握著方口酒杯,晃了一下裏麵的酒,兀自扯了扯嘴角:


    “現在失業了。”


    場內所有人,除了許隨全都哈哈哈一笑,與他碰杯,眼神豔羨:“那有啥,回去繼續家產了是吧。”


    “對啊,周老板,你家集團那缺不缺保安的職位,我頂上。”


    這些奉承,或多或少地夾著羨慕,周京澤依舊神色散漫,他沒打算解釋,也沒必要,唇角扯出細微的弧度把這個話題一帶而過。


    坐在左手邊的體委王健坐在許隨旁邊,十分熱情,一會兒問她要不要喝水,過一會兒又主動夾菜到她碗裏。


    熱情得讓許隨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幕恰好讓班長看到了,一群大嗓門開始起哄;“健健,我口好渴哦,給我倒杯水吧。”


    “健健,你偏心,你為什麽隻照顧許同學一個人。”有位男同學捏著嗓子喊道。


    王健服了這一幫起哄的人,笑罵道:“滾滾,你們自己沒手沒腳嗎?”


    氣氛喧鬧,忽然插進來一道偏冷較低的,冒著冰茬的聲音,喊道:“王健。”


    “到!”王健正與旁人說著話,聞言條件反射般回答。


    王健這話一出,哄笑聲更大了,甚至有人笑得直拿筷子敲碗。班長啐道:“你他媽是不是以為還在周爺球隊,受他指揮慣了。”


    “可不嘛。”王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周京澤拎著一瓶啤酒,往桌角一磕,瓶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遞給王健,銳利漆黑的眼睛盯著他,嘴角仍是笑的:


    “來,敬那些年在球場的日子。”


    王健接過來,雲裏霧裏地在喝了半瓶啤酒,接下來的時間,周京澤好像隻針對他一人,變著法兒的灌他。


    以致於王健去了好幾趟廁所,連吐了三回。


    許隨正跟著王建說話,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她拿起來一看,是周京澤發的信息:


    【你再跟他說一句話試試。】


    許隨心一顫,抬眼看上去,隔著不遠的距離,撞上一雙深長漆黑的眼睛。


    周京澤的眼神肆無忌憚,帶著侵占性,視線筆直地看過來。


    直到旁邊有人喊他,周京澤才暫時放過她。


    飯後上甜品,自主權自然是交到女生手裏。從語絨恰好坐在周京澤旁邊,她低頭看菜單的時候,隨手撥了撥自己的秀發,眼看頭發就要拂到周京澤的手臂上,男人不動聲色地側身。


    撲了個空。


    從語絨漂亮的眼眸裏一閃而過失望。


    從語絨把視線移到菜單上,蔻丹色的指甲指了指上麵大份的水果拚盤,說道:“要不點大份的芒果撈吧,我最喜歡這個口味了。”


    班花發話,大家都表示沒意見,誰不喜歡遷就美女,從語絨正要叫服務員點這個時,周京澤背抵在椅子上,忽然開口,聲音沉沉:


    “我芒果過敏。”


    許隨的眼皮顫了一下。


    從語絨驚呼,紅唇一張一合:”呀,你過敏啊,那我點別的嘍。”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而過,一行人打算轉戰頂樓的包廂。班長站起來,用筷子敲了敲杯子,說道:“男同誌們,女同誌們可以現在去換上我們天中的校服,三班的銘牌了,一會兒開完時光機信箱,我們還要大合影呢。”


    “害,別說了,我特意翻出我家壓箱底的校服,你們猜怎麽著,拉鏈拉不上了。”


    “歲月是把殺豬刀,專往我臉上霍霍。”


    “今兒個我們也算懷念青春了,主題就叫十七吧。”


    十七,多麽美好又轉瞬即逝的兩個字,是she歌裏唱到“既期待又害怕”的年紀。


    許隨和鍾靈速度比較慢,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更衣室裏已經沒有人了。鍾靈一把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嘩地傾瀉而下。


    天中的校服,是很典型的中國式學校的校服,既不是偶像劇裏的藍白色,也不是日劇裏的製服裙裝,他們的校服寬大古板,甚至還透著一種俗氣。


    可現在穿上去,又覺得很好看。


    許隨一邊紮頭發一邊看向鏡子裏自己,盈盈一雙黑眼珠,皮膚白皙,嘴唇淺紅,額頭有細小的絨毛,高馬尾,紺色的校服,袖子中間是一道橙色,像是點亮的一筆。


    鍾靈看向鏡子裏的許隨,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和周京澤在一起了?”


    許隨握住頭發的手一頓,放下來,輕聲說:“算吧,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眼神,他看你的眼神,”鍾靈笑了一下,轉而一針見血地說道,“而且,我記得芒果過敏的是你吧。”


    許隨點了點頭,鍾靈心底被針刺了一下,看到一個暗戀很久的男生記住了別的女生過敏,她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你能不能幫我保密,在同學麵前……主要是我和他,現在有點複雜。”許隨說道。


    “你很幸運。”鍾靈點了點頭,關了水龍頭,抽了一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往外走,她似想起什麽,看向許隨說道,


    “不是所有的暗戀都能窺見天光。”


    說完,鍾靈轉身就走了。


    許隨默然,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許隨洗完手後,也離開了更衣室。


    沒多久,更衣室的隔間發出“砰”的一聲,門被踢開,從語絨走出來,她一手搭著白色的胸衣扣子,衣服還沒穿好,鏡子裏反射出她臉上怨恨憤怒的表情。


    “思思,你猜時光機裏‘給十年後的自己’她會寫什麽?”從語絨問旁邊的女生。


    “寫什麽?”


    “學生時代打扮寒酸,窮又不好看的自卑女生,當然是希望自己擺脫這一切,”從語絨眼珠轉動,說道,“一會兒當眾念她的信。”


    她想讓許隨出醜。


    換好校服後,推開那扇門,許隨有些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穿著校服,不停地寫試卷,下課偶爾做白日夢的學生時代。


    周京澤穿著鬆垮的校服,衣襟敞開,手裏握著一罐啤酒,腕骨清晰突出,旁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葷話,他臉上掛著放浪形骸的笑。


    他胸膛左側別著一塊銘牌,一筆一畫地刻著名字:


    高一(三)班周京澤


    還是那個輕狂肆意的少年。


    好像真的穿越了。


    直到班長出聲,她才回神,找了個沙發空位坐過去,許隨俯身想拿罐飲料,手剛伸出去,一隻冰涼的指尖剛好挨到她的手背。


    許隨看向他。


    周京澤也看著她。


    “老規矩啊,玩遊戲,輸了的真心話大冒險,真心話就是念在自己十年前寫的什麽中二發言哈。”


    一圈遊戲下來,大家都選擇念自己當初寫的願望,可當真正念出來的時候,大家笑作一團,因為這發言中二又熱血。


    “長大以後老子要拯救世界。”


    “希望能坐上諾亞方舟環遊宇宙。”


    女生的願望則沒有這麽天馬行空,願望都是“有個好工作和愛自己的人”,或是“希望自己越漂亮和有錢”。


    許隨記得這個時光信箱的活動是班長在高三發起的,她那天生病請假了沒有交,高考以後她也沒和其他人聯係,這件事也就忘記了。


    直到大一下學期,他們組織了一次聚會,班長催許隨交信。許隨那會兒特別忙,匆匆寫了一封信就寄過去了。


    第二輪遊戲,第一局許隨就輸了,她也選了一個保險的方式,說道:“念信吧。”


    她應該寫了一些希望世界和平,生活安穩之類的句子。


    文藝委員從一堆信封裏找到許隨的信,看到信封上畫了一顆太陽,隨即又被叉掉了,沒對多久,旁邊又出現了一個太陽而神色疑惑。


    她拆信封,有些磕絆地念道:


    “z j z,你好,我是許隨,也是你的同班同學。寫信告白這麽老土的事,可能你會笑我吧——”


    許隨心裏“咯噔”一下,她竟然寄錯信了,那封一直沒送出去反複塗改的信竟然出現在這裏。


    她下意識地想叫她把信拿回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周圍談論和八卦的聲音越來越大。從語絨她們甚至湊過去看。


    周圍哈哈哈大笑,有人說道:“誰放錯了吧,把告白信寄錯了。”


    “z j z,這誰啊,趙健正,有人暗戀你!”


    “哇哦,有一說一,寫信這件事確實挺老土。”有人朝笑道。


    周圍鬧哄哄的,沒人在意信的內容是什麽,唱歌聲,口哨聲,酒杯碰撞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早已把信的內容淹沒。


    倏忽,“啪”地一聲,周京澤直接撂起桌上的一個玻璃酒杯狠狠地砸到地上,碎片飛濺,他坐在那裏,手肘撐在大腿上,撩起眼皮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眼底壓著戾氣和濃黑的情緒,語氣緩緩:


    “很好笑嗎?”


    場麵霎時安靜下來,他們不知道周京澤為什麽突然發火,但還是不敢說話。


    文藝委員重新念起那封信。周圍還是有細碎的聲音,他們不以為然,可是聽到最後,場內靜得連一根針都能聽得見,所有人不再說話,一致地安靜下來。


    文藝委員嗓子本來就好聽,不知道她是情緒受到了感染還是什麽,念得認真有感情,語氣很緩,一字一句道:


    z j z,你好,我是許隨,也是你的同班同學。寫信告白這麽老土的事,可能你會笑我吧。


    我喜歡你一身火紅球衣,戴著護腕飛奔進球贏得尖叫的身影,我喜歡你輕狂坦蕩,在台上發言談理想的模樣,我喜歡你發脾氣沉默地抽完煙,又憋著勁把撂下的事做完。


    甚至喜歡你緊皺的眉,喜歡你吊兒郎當地捉弄人時散漫的笑。


    天氣好的時候會想起你,看到日落的時候也會想起你,白試卷是你,藍色體恤是你。


    每周一晨會扭頭偷看你而脖子發酸的是我,下暴雨時在頂樓偷聽你拉大提琴的是我。


    沒有人知道,我的一整個青春都是你。


    我用什麽把你留住。


    以前你拉大提琴的時候,想成為你一低頭就能看見尋常又普通的陰影。


    想成為你打完球愛喝碳酸飲料的吸附著的冰霧,容易消散但存在你的記憶裏。


    後來你成為飛行員,飛上幾萬英尺的高空,途徑沙漠,越過航線,看見浩瀚宇宙。想變成一顆星,一顆你日常飛行無意能瞥見的星。


    哪怕黯淡又不起眼。


    都說青春裏的暗戀沒有姓名,所以我連你的名字都隻敢寫縮寫。


    不是z ,j,z,而是周,京,澤。


    這是我不知道第幾次反複練習叫你的名字,這次終於我勇敢叫出口了。


    周京澤,我喜歡你。


    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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