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曆三月的最後一天,北方某城市,依舊是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溫。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被攔在了遙遠的什麽地方,遲遲不肯露麵,讓飽受末世疾苦的人們還要忍受寒冬這個後娘長期的無情磋磨。


    魏潮是這個安全區裏一個普通人,末世前是個大齡光棍青年,末世後父母都成了喪屍,於是他不僅是光棍還成了孤家寡人。當初沒有趕上覺醒異能,就一直是個普通人,日子雖然不說多好過,但一個吃飽全家都好,所以倒也有幾分苦中作樂的瀟灑。


    不過年前那會兒,他和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家境遭遇、不算多優秀但性格堅韌的女孩兒看對眼,很快結了婚,兩個抱團取暖的人從此有了個家,又在上個月得知要迎來小生命了,於是魏潮從一條鹹魚變成了一個勵誌要給寶貝兒子/閨女攢家當的好爸爸。


    這一天天還沒亮,魏潮就被匆匆叫起來,妻子用炭火給他烤了烤衣服,毛衣、大衣,層層疊疊好幾件,整個人穿得像個熊,襪子也套了好幾雙,還在外麵包了一層塑料袋才套進雨靴裏。


    “夠了,穿這麽多反而不好活動。”


    妻子夏靈俐給他把另一雙加絨的棉鞋包起來:“等到休息了,你就換上棉鞋,秋褲毛褲都在袋子裏了,要是褲子打濕了一定得換知道嗎,不然你這腳別想要了。”


    魏潮每天出工都是大半天一整天,往往路上褲腳鞋子就被積雪濕透了,之後一天就都這麽凍著,一雙腿凍傷得厲害,尤其是一雙腳,青紅腫脹,開裂爛瘡,那傷口和襪子粘黏在一起,撕都撕不下來。


    “還有這兩片暖足貼,實在凍得不行了,你就貼上,好歹能暖一暖。”


    魏潮看著妻子忙忙碌碌,把那暖足貼又拿出來:“這個我不用,一個大男人用這個幹什麽,你用,你的腳總是涼得很,我不在也沒人給你暖腳。”


    “我有熱水袋呢,用不著這個。”


    “那你別舍不得灌水,左邊這三個暖水壺保溫效果不太好,你要是不用,到晚上也得涼掉,所以熱水袋冷了就換水,別舍不得,昨晚上又降雪了,恐怕又有不少地方電路壞了,我可能得晚點回來。”


    兩人就著窗外的雪光收拾好,門一打開,不過一晚上,外頭的積雪又有幾尺厚了,魏潮動作利落地鏟起幹淨的雪,妻子催他:“你快去吧,這個我自己來。”


    “別,你別動手,我很快就好。”魏潮把裝滿了雪的盆和桶放在屋簷下,用幹淨的油布蓋上,以後就可以把這雪融化當水用。


    安全區裏是沒有自來水的,人們用水非常困難,這下雪雖然冷,也增加了行路困難,但到給人們帶來了珍貴的水資源。


    魏潮告別妻子,整個人裹得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一路艱難地行走著,就看到家家戶戶都在鏟自家門前幹淨的雪,有人還爬上屋頂鏟雪,畢竟屋頂上的雪比路上幹淨多了,還有人專門挖了地窖來存雪,不過那樣的人一旦下雪,隔天早上必定是起得比誰都早,免得弄不到足夠的幹淨的雪。


    魏潮是個電工,他無比慶幸從前學了這個專業,讓他在末世後也能有口飯吃,要是學的是什麽藝術金融電子信息之類的,現在連份工作都找不到了。


    他住得離工作單位遠,沒辦法,離得近的房租貴,而且基本隻能和人一起住,妻子懷孕後他不放心她和其他人一個屋子,就擔心起了衝突、磕碰什麽的,所以寧願每天上下班麻煩點,也要弄個結實的單間。


    來到單位天已經大亮了,他脫下雨靴,這靴子前麵的底破了個口子,裏頭已經濕透,還好他套了塑料袋,這時摸了摸襪子,幸好沒濕,不過腳已經被凍得沒知覺了,換上棉鞋也沒感覺好一點。


    小劉也一腳深一腳淺地進來,兩隻腳上套了大大的塑料袋,但袋子一除,裏頭的運動鞋還是濕了,他咋咋呼呼地叫喚:“怎麽又濕了!今天可要難熬了。”看向魏潮,羨慕地說,“魏哥還有水鞋啊,這會兒一雙水鞋可難弄了。”


    另一個同事接話道:“別說水鞋了,我想買雙防水點的鞋子都難,咱每天在外麵淌來淌去的,哪有不濕鞋的?這種鬼天氣,鞋子也不好幹啊,我媽就把我的鞋子每天晚上凍在外麵,第二天把冰給敲下來,但裏頭總有點冰敲不掉,等上腳穿一會兒,又濕濘濘的,別提多難受了。”


    魏潮趕緊說:“我的水鞋都破的,你們看,下麵好大一個口子呢,也沒東西補,走幾步就濕進去了。”


    大家都困難的時候,就你一個條件比別人好,哪怕隻是好在有一雙水鞋,也很難不引起嫉妒,這心態一失衡,一起幹活的時候搞點小動作,就夠你吃癟的了,所以他不能不賣慘。


    果然看到那水鞋鞋底的口子,另外兩人臉色好看了一些,不過接著又說起魏潮真是有個賢惠的老婆,還讓他帶一雙棉鞋,不過一會兒馬上要出工,這棉鞋也穿不了多久。


    果然沒過一會兒,組長來了,說昨天晚上某某處電力癱瘓,他們組分配到排查其中一條線的電路,於是大家趕緊拿著家夥出門幹活。


    這一路自然隻能步行,一來路況不適合開車,二來,開車無論是用油還是用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能省一點是一點。


    魏潮走得雙腳生疼,等工作半天,整個人都凍懵了,感覺手不是自己的手,腳不是自己的腳,耳朵不是自己的耳朵,被風吹打的臉也是木的。


    魏潮拿出保溫杯,喝了口裏麵的熱水,貪婪地讓臉蒸著冒出來的熱氣,但又擔心熱氣跑光水涼得快,隻能趕緊蓋上。


    他想著家中的妻子,自己離開後她肯定不舍得燒炭,會把炭盆滅掉,那屋子就是個土坯,冷颼颼的,沒了炭盆就跟個冰窟窿似的,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好在還有兩個熱水袋。


    這周的工資領了,他還去申請換煤炭,雖然少,但省著點用也能撐上幾天,如果單位裏有新被子了,他還想換個新被子,家裏的被子潮潮的,也沒個晴天可以曬一曬,實在不夠暖了。


    他不由想到末世前家中那又輕又暖的鴨絨被,想到那柔軟親膚的毛毯,從前一到冬天就開暖氣,沒暖氣的時候也有空調,那些被子毛毯基本都用不上,可現在他特別想念那些,那些曾經幾百塊就能買到的東西,現在卻是稀缺物,就算有也貴得很……


    遠處突然傳來嗒嗒的聲音,眾人看去,隻見幾輛馬車行來,那拉車的大馬高大健碩,神采飛揚,蹄子踩在冰雪上嗒嗒作響,顯得很輕盈,而且還不會打滑,拉起一車沉甸甸的東西也顯得那麽輕鬆。


    顯然這是幾匹變異馬,這樣的好馬可不多見,而馬車上還有一個令人很眼熟的標誌——中國郵政。


    嗯?


    郵政什麽時候又開始工作了,而且這幾大車車轍深深的都是郵件?他們這裏的郵遞業務什麽時候這麽發達了?


    馬車嗒嗒地跑過來,然後嗒嗒地在他們邊上停下,駕車的人“籲”了一聲嫻熟地製停馬兒,探頭來問:“是不是東區電力局303組的?”


    魏潮的組長點點頭:“是,我是組長盧科傑。”


    “那就對了。”這人看了看他們,一組六個人,他就從後麵車裏掏出一袋東西,“剛我們郵局的人已經去過東區電力局了,在局裏的人都已經把東西發到他們手上了,你們這樣正好外出作業的就由我們過來一組一組送。務必讓你們盡早用上這東西。”


    “什麽東西?”


    盧科傑走進兩步,但這一靠近他就察覺到不對了,怎麽感覺一下子溫暖了很多?


    “暖石,一顆能讓周圍十平米左右的範圍溫度升高十度左右,使用不受環境條件限製,盧組長,你數一數數量是不是和你的組員數量對得上,再看看這暖石色澤,確認沒有特別暗淡的,然後就在這單子上簽個字,表示你收到了東西。接著給每個組員發一顆就行了。”


    魏潮等人都圍上來,也都感覺到了馬車邊上的溫度比其他地方高不少。別看隻是高十度,馬車周邊依舊是零下十多度的嚴寒,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但這要相對來看,從零下二十多度進入到零下十多度的環境,那就是一下子溫暖了。好像一下子被陽光擁抱住,這種感覺簡直叫人渾身一激靈。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石頭?


    盧科傑接過袋子,觸手就是暖暖的,打開一看,裏麵是六顆網球大小,形狀不規則,但大體呈球形的淡紅色石頭,拿一顆在手裏,果然是溫溫暖暖的,這石頭本身的溫度應該有二十多度,對於此時他冰冷的雙手來說,就是個再舒服不過多暖手石。


    “這就是暖石?”


    人們都好奇興奮地湊上來:“好暖啊,這石頭一直這麽暖嗎?”


    看到他們這種反應,郵遞人員很有成就感,解釋道:“這石頭本身有二十五度多的溫度,溫度一直恒定,但如果沒有和它直接觸碰到,在它半徑三米左右的範圍內,無論離它近還是遠,都是溫度在大環境溫度的基礎上提高十度。”


    所以想用這個來暖被窩是不行的,無論你把它在被窩裏放多久,除了直接碰到它的那個部位,其他地方永遠是隻提高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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