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芸盈沒把蘇糯糯的話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匆匆拖著行李箱上車離開了霍家，去了城南的一套小公寓。
當年，霍家老太爺疼愛她緊，對著這唯一一個女兒萬分寵愛，不說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就算是霍家老太爺臨終前就將無數私人房產贈與了她當作嫁妝。
這也養成了她一生驕縱的大小姐脾氣。
這套城南的小公寓，就是當初霍老太爺給她的。婚後，老公顧懷海天南海北地忙著事業，霍芸盈就偶爾和小姐妹團玩得放縱，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會來這處公寓小住。
所以，裏麵的家具和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平時也有傭人過來清掃。
霍芸盈拖著昂貴名牌的行李箱，從地下車庫進了公寓大門，累得一身軟骨頭都沒勁兒。
想都沒想，她隨手就將行李箱扔到了門廊處，及拉著香奈兒的拖鞋，踏進了臥室內。
霍芸盈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聽到電話鈴聲響，慢慢吞吞地從心愛的名牌包裏摸出了電話，有氣無力地放到了耳邊。
“喂？”
“芸盈，晚上有轟趴來不來？”一個相熟的豪門貴婦小姐妹團成員在電話那頭笑得嬌滴滴，喊她過去參加派對。
往常，霍芸盈是個貪玩好熱鬧的個性，但凡邀約必定到場，場場不落，而且打扮得精致奢華，不肯讓其他人搶了她的風頭。
但今天，她剛提起想出去玩的心，就又想起了自己身上那一堆糟心事，霎時間，半點出門欲/望的都沒有了。
“算了，你們玩吧。”霍芸盈虛弱地開口，狠了狠心，拒絕了邀請。
“好吧，聽說你老公顧懷海最近後院起火，你不來，我們也理解的。”
對方嬌笑兩聲，不給霍芸盈反駁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話中的深意直指顧家將外麵的私生女帶回家撫養的事情。
這件事雖然明麵上沒有公開，但帝都的豪門裏哪一家不是消息靈通，各個都是人精，早就暗地裏都得知了這樁醜事。
這句話，如同撕開了霍芸盈心裏的傷疤，猙獰又難堪，無比鬧心。
蜜裏調油時，她們明麵上是親親熱熱和睦的豪門貴婦姐妹團，但當霍芸盈落難時，們背後之間的撕逼插刀一點也不少，刀光血影，句句戳心。
這幫姐妹團，早早就在背後不知如何抱團嘲笑她。
想起那副場景，霍芸盈精致的臉上就氣急敗壞了幾分，急匆匆從臥室的大床上起身，衝到了鏡子前。
她仔細端詳自己的臉，發現連日來睡不好覺的徹夜難眠已經讓她的精神垮了大半，眼底的黑眼圈甚至用最貴的粉底都遮不住，哭鬧了數日的眼角更是出現了魚尾紋的痕跡，讓霍芸盈無力接受這個事實。
她不敢相信自己向來引以為豪的容貌，居然會淪落差到了這個地步，而老公顧懷海更是一心鐵了心，拋棄她，狠心要接那個私生女進門，和她鬧得場麵難看。
難道她就會怕了嗎？
霍芸盈柳眉踢豎，當初既然她敢派人調查老公顧懷海，查出那個小狐狸精，讓人下藥藥倒了她，就根本沒有怕過後果。
小三本就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那個無意中流產的小三孩子，更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就算是她親手導致那小小的一團血肉無辜地失去了生命，那她也什麽都沒有做錯。
怨，隻該怨誰讓他有了一個當小三的媽，還覬覦她的老公。
沒被打發到一胎兩命連累大人已經算是她手下留情了，她絕不可能後悔害怕。
霍芸盈冷笑一聲，枯槁著一張臉，將自己手上被行李箱拖斷了的殘缺長指甲硬生生掰斷，轉身打電話跟顧懷海談判。
完全不知，她轉身離開之後，掉落在地上那半截塗著朱紅指甲油的長指甲，隱隱約約間變成了焦黑色，仿佛被血色的火焰燒過一樣。
直到深夜，躺在豪華大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霍芸盈，第一次聽到耳邊傳來隱約的嬰兒哭聲，正疼痛的腦袋嗡地一下猛地炸了。
這哪來的哭聲？
整個偌大的公寓，可是就住了她一戶。
她滿臉驚懼，慌張亮燈。
***
顧雲珠晚上放學回到霍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親媽霍芸盈下午就收拾東西，急匆匆從霍家搬走了，竟然連通知都沒有派人通知她一聲。
一時間，她的處境尷尬了起來。
霍芸盈是霍家嫁出去的小女兒，她在霍家時，顧雲珠光明正大地有理由待在霍家。但霍芸盈一走，她這個顧懷海的女兒住在霍家就名不正言不順。
顧雲珠自己都覺得左右為難。
父親顧懷海忙於公務，把同父異母的妹妹顧笙接回了顧家，反倒是她隨著母親離開回娘家。
現在，連親媽也離開了，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了霍家，又算是什麽呢？
忽然想起顧笙在學校門口說的話，暗示她媽媽做了同時得罪霍家和顧家的壞事，顧雲珠不由想多了些，猜想這件事可能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母親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顧雲珠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將作業拿出來寫，正當她翻開數學練習冊的時候，忽然，房門被“咚咚”調皮地敲了兩聲。
“誰啊？”顧雲珠抬步過去開門，放低了視線的高度，有些意外地發現門外笑容可掬的小姑娘是自己的表妹蘇糯糯。
“糯糯，你怎麽還沒睡？”
蘇糯糯手裏端著一個白瓷飽滿的瑩瑩小瓷碗，眉梢裏蘊著開心的笑意，將碗舉高高，遞給雲珠姐姐。
“姐姐，這是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你學習辛苦了，給你當宵夜。”
“哎，我來端！”聽了這暖心窩的話，顧雲珠立刻心裏暖融融的，急忙將蘇糯糯手中端了一路的小瓷碗接過手。
小瓷碗不大，分量還沉甸甸的壓手，難為糯糯端了一路，從廚房端到二樓來。
顧雲珠一邊將甜湯端到書桌右側的空處，一邊招呼小姑娘進來坐。
蘇糯糯聽了羞澀地邁著步子小跑過去，緊緊貼在姐姐身邊，聞著姐姐身上清新好聞的少女氣息，不由得想要靠近她，又擔心打擾姐姐學習。
她都聽司機伯伯說了，姐姐正是高中學習最忙的時候，每天都學得十分辛苦。
“姐姐，我會不會打擾你了？”蘇糯糯問，一臉不確定糾結的神色。
看著她皺起來的小臉，顧雲珠忍俊不禁被惹笑了，在台燈黃色溫暖的燈光下，她的眼波流轉，明朗的眼眸為那張平凡帶著雀斑的少女臉帶來了數不盡的光芒。
蘇糯糯看呆了。
姐姐上輩子，一定是天上的小仙女啊。
直到姐姐摸摸她的小腦袋，將盛了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的勺子遞到她的嘴邊，蘇糯糯才回過來神。
她搖搖小腦袋，將勺子推了回去，“我已經吃過了，姐姐，你吃。”
顧雲珠性子平和，不擅長和人爭辯，聽到妹妹如此說，就點頭答應說好。
她低垂著頭，將那勺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送入口中，細條慢咽地品嚐，不由得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甜滋滋的湯品涼爽沁人，口感細膩，滿滿膠質在口中認真品味，順著喉嚨爽滑而下。
看到姐姐眯起眼睛的樣子，蘇糯糯的小奶音靠在她身邊追問：“姐姐，好喝嗎？”
顧雲珠幾口就將冰肌玉骨的小瓷碗裏甜湯喝完，放到了桌子上。
聽到這話，她想了想便知道答案，巧笑伸手刮了刮蘇糯糯的鼻子，“是糯糯煮的對不對？”
蘇糯糯自信滿滿，仰起了小麻花辮，“對！”
她用了道觀裏小靈泉煮的甜湯，就是希望姐姐能喜歡多喝一點，每天變美一點點。
顧雲珠心情如春，抱著妹妹，哄道：“糯糯做什麽，我都喜歡吃。”
每一道甜湯，一碗粥，都是糯糯的心意。
她銘記在心上，成為漫長黑夜中沒有雙親在身邊的溫暖慰藉。
聽了這句表白，蘇糯糯的杏眸圓乎乎，害羞地用手捂住了自己微燙的小耳朵，將視線挪到旁邊，看到姐姐攤開放在桌子另一側的數學題和作業。
當下，她的好奇心就冒了出來。
蘇糯糯湊過去，隔得遠遠地努力抬起自己的小腳後跟，認真觀察數學試卷上那些彎彎的陌生符號，不敢近到跟前摸一摸，生怕把卷子摸壞了，打擾到姐姐的功課。
倒是讓喝完甜湯洗手回來的顧雲珠，發現了她的渴望目光。
“糯糯，你來。”顧雲珠招招手，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了一個小位置，讓妹妹坐在她的身邊，“這是數學題，你學過嗎？”
蘇糯糯依言搖搖頭。
她沒上過學，連鄉下村頭的幼兒園也沒去過。本身她的年齡不夠，另一方麵舅舅總是罵她是賠錢貨，不肯在她身上浪費一個錢讓她上學讀書。
但好在，她有師父啊。
師父教她背過九九乘法表，念過唐詩三百首，搖頭晃腦地讀過三字經兒歌，還教導她學會了許多玄學的術法。
“我沒學過數學，可是姐姐，我能看懂，這是1、2、3……”蘇糯糯指著數學試卷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念，從1到100念得滾瓜爛熟。
聽到她在鄉下那些經曆，顧雲珠不禁有些心疼。
豪門孩子啟蒙早，像蘇糯糯一般大的孩子，外麵其他豪門家裏早已安排上了十個八個頂尖家教老師天天輔導。
小叔霍黎城擔心女兒從鄉下回來，不適應突然改變的生活，沒有給她過多壓力。
但粗淺的教三歲小朋友識字算數，高中生的顧雲珠就可以勝任。既然糯糯喜歡學習，她便分出精力多教導她一些。
顧雲珠溫柔著聲音，諄諄教導，“那妹妹知道3+4等於多少嗎？”
“7！”
“2+8呢？”
蘇糯糯想了一小會兒，大眼睛有些迷茫，忽閃忽閃地眨了眨，不確定地告訴姐姐，“…10？”
顧雲珠溫聲鼓勵：“糯糯真棒。”
蘇糯糯被誇得歡天喜地，抱住了姐姐。
當晚，她和姐姐又同睡在了一張小床上。顧雲珠有心事，整晚睡得不甚安穩，蘇糯糯卻一覺酣夢。
蘇糯糯醒來時，姐姐顧雲珠早已經起來了，正在房間裏輕手輕腳地整理著書包，將昨晚的作業和習題都整齊收到書包裏。
空空幹淨的書桌上，特別給她留了一個本子和兩支鉛筆，讓她在家裏時自由自在寫寫畫畫。
蘇糯糯開心不已，抱住姐姐不撒手。
顧雲珠抿唇，拍拍她的肩膀，領著妹妹去了洗手間，親手幫她洗臉洗手，用吸水的毛巾將她小臉上的水擦得幹幹淨淨。
然後站在鏡子前，顧雲珠秀氣地十指翻飛，給小表妹蘇糯糯紮了整整齊齊的麻花辮。
她忙完了打扮蘇糯糯的事情，才終於有時間，用上學前僅剩不多的時間，迅速收拾一下自己。
顧雲珠自知長相平凡，臉上有點點的雀斑，顯得白淨的皮膚上有瑕疵，在人群中貌不打眼。所以，她的洗漱一向簡單，清水洗麵擦幹，塗上一點護膚品和防曬霜就足以了。
然而今天，她在鏡子前洗著臉，妹妹蘇糯糯站在旁邊小臉展顏莞爾。
“姐姐，你的臉好像白啦！”
顧雲珠原本以為妹妹是全心全意的吹捧，沒想到她從洗臉池前一抬頭，視線掃過鏡子裏時，意外地停頓了好幾秒。
好像是真的……雀斑變淡了。
她的雀斑生來就有，青春期更是厲害，星羅密布在白皙的皮膚上，讓整張臉都有些灰蒙蒙的髒感。
親媽霍芸盈就嫌棄過她的這張臉，說她長得一點兒也不隨霍家，沒有繼承霍芸盈的美貌，連豪門貴婦孩子之間的聚會都帶不出去。
等到爸爸顧懷海將同父異母的妹妹顧笙接回來，顧雲珠的頭更是木楞地昏了，看著巧笑倩兮明豔的妹妹顧笙，憑借一張姣好的顏值和討人歡心的性格，得到了顧家全家上下的喜歡。
這更讓顧雲珠自卑的抬不頭來。
小姑娘都是愛漂亮的。
顧雲珠也費心試過許多辦法，但是每一種都不奏效，最後她隻能失望放棄，任由這一張帶著雀斑的臉素麵朝天，被家人和同班的男生們諷刺調侃。
她怎麽也沒有料想到，有一天，這些冥頑不靈的雀斑竟然會慢慢變淡了。
顧雲珠認真凝視著鏡子，雖然雀斑沒有消失的一幹二淨，但比以前她的皮膚狀態已經好了許多，白皙的皮膚肌底隱隱在淡褐色的俏皮雀斑下透露出來幾分，依稀已經能夠看到她沒有斑的模樣。
顧雲珠對著鏡子裏的臉，呆愣了好一會兒，心底裏一股喜氣忍不住湧出來，臉上大喜過望。
“這真的……”她多年的夙願終於得到解脫，眼見能夠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麽才能說出自己高興的心情。
最終，顧雲珠抱緊了妹妹蘇糯糯，“糯糯是小福星。”
這一切好轉，都是從她來到霍家認識妹妹開始的。在她的心裏，蘇糯糯的位置已經比拋下她的父母還要高了。
顧雲珠變好看的消息，成為了兩個姐妹之間的小秘密。蘇糯糯笑眯眯著眼，隨姐姐一起下樓吃早飯，對家裏人什麽也沒說。
她知道，道觀裏的小靈泉作用神奇。
這種相貌上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不會一夜之間驟然巨變，反而在每天的日常裏一點一點過渡向好處轉變。
表姐顧雲珠臉上的雀斑就是如此，不仔細觀察，外人根本不會留心比昨日有什麽異常，隻是單單霍奶奶今早誇了她氣色好，其他人壓根就沒有瞧出來什麽端倪。
於是，顧雲珠也放了心，知道也不會被每日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發現出來什麽不一樣。
她和妹妹一起吃過早飯，安安心心地背著書包，坐上霍家的車去往學校。
今天這一早，總裁霍黎城恰好與她同時出門，霍氏集團的方向路經帝都重點高中門口，所以霍黎城和她同坐在一輛豪車內出發，看著老宅漂亮的花園景色繞過了車後。
顧雲珠和小叔相處不多。
這樣私下同坐一輛車，還是第一次，因此她有些拘束，抱著書包坐在後座上，視線不敢往打開筆記本電腦的小叔那邊去。
車廂裏的氣氛稍稍凝固。
整個帝都都謠傳霍黎城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在商界天縱奇才，無出其右。赫赫有名的豪門霍家能守下浩大家業，成為整個國家如今經濟脈搏的半壁江山，與霍黎城的能力關係莫大。
也正因為此，普通人越發沒辦法靠近霍黎城這樣的人物，連麵對他的冷峻視線壓力都深受負擔。
顧雲珠不過才剛剛上高一，因著親媽霍芸盈在，和小叔霍黎城雖然是親戚，但是私下裏單獨說過的話卻屈指可數。
她緊緊握著書包帶，溫吞等了一路，都沒有在路上找到開口和小叔聊上一兩句的機會。
直到高中的校門口近在咫尺，臨下車前，顧雲珠才終於鼓起勇氣，溫聲向霍黎城建議道：“小叔，糯糯很喜歡念書識字，是不是應該上幼兒園了？”
聞言，霍黎城沉吟思考。
外麵害了蘇苑的幕後凶手還沒有找到，他顧慮重重，焦急上火，既擔心糯糯的安全，又怕女兒在家裏玩膩了不開心。
無論如何幼兒園，總歸是要去的。
既然顧雲珠也這樣提起了，想來蘇糯糯是真的喜歡上學，他也不忍心打消糯糯的願望。
“我會考慮的，你先上學。”
聽到這個回答，顧雲珠如釋重負，喜上眉梢，和小叔道別，拿著書包下了車。
她知道，小叔霍黎城說的話向來一諾千金。他說會考慮，就真的會提上日程，一定會早日實現妹妹蘇糯糯在鄉下沒有機會上學的心願。
顧雲珠進了校門，去到班級，不成想今天教室裏的氣氛有些奇怪，當她踏進去教室的那一刻，敏感地感覺到了教室裏所有同學停止談論悄悄打量她的眼神。
顧雲珠抿了抿唇，平靜的臉上微微垂著，安靜地像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然而，她剛一坐下，遠處男生一句高聲的疑問就砸到了她的耳邊，猝不及防地揭開了她心底隱藏的傷疤，讓她整個人都愣愣地定在了座位上。
“顧雲珠，聽說你和你媽都被顧家趕出來了？”
“馬上就離婚了？”
顧雲珠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送走姐姐去上學，蘇糯糯帶著弟弟勤快地去小花園練習紮馬步，然後又蹦蹦跳跳開心地到姐姐臥室，用姐姐留給她的本子鉛筆，歪歪斜斜地練習寫數字。
她寫得專心致誌，即使滿頭大汗，也不停下來。
足足寫滿了一頁，蘇糯糯才放下本子，滿懷敬意愛惜地將本子和鉛筆好好地收進抽屜裏，擺得整整齊齊，用帶著肉窩的小手把鉛筆和本子的邊緣擺成了一條工整的直線。
蘇糯糯開心一笑，放好姐姐房間門，下樓吃午飯。
下午，照常是蘇糯糯的午睡時間。
以前在舅舅家，中午沒地方休息，她隻能蜷著身體躺在院子裏的小桃樹林下小憩一會兒。現在回到了霍家，她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窗外，鳥語花香，午後的陽光靜謐，清風輕輕撫動窗口的紗簾。
蘇糯糯眨了兩下水靈靈的大眼睛，就漸漸困倦了，闔上了小羽毛一般長的睫毛，陷入了沉睡。
她原以為這一覺平凡，沒想到一入睡就碰到了金燦燦的小畫書係統爺爺，霎時間歡快地幾乎蹦了起來。
“係統爺爺！”
係統焦急通知她，“糯糯，出大事了，你的姐姐顧雲珠被人欺負了，你要快點去救她。”
蘇糯糯一聽，蹙緊的眉頭頓時急了。“姐姐被人欺負了？在哪裏？！”
“在學校。”
“我這就去救姐姐！”
蘇糯糯一心想幫忙，來不及和係統多了解情況，就驟然從午睡中清醒了過來。午後靜謐的霍家豪宅上下都靜悄悄的，霍老夫人散步完，在王媽的陪伴下回了臥室休息。
樓下所有的傭人們都刻意減少出入，非必須不可的事情要上樓，都努力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的行動，順便放輕了說話聲，避免鬧出動靜，打擾老夫人的清淨。
而整個一樓客廳，放眼望去，都沒一個人影。
蘇糯糯心係姐姐安危，她好不容易找到司機伯伯，求著他帶自己去姐姐顧雲珠的學校。
司機難為地皺了眉，一開始沒答應，安慰她這個小姑娘肯定是做了噩夢，顧雲珠一點事情都沒有。
在司機的想法裏，哪有那麽玄乎的事情，蘇糯糯夢見學校裏發生了事情，顧家的小姐顧雲珠就真的出事了？
神仙托夢也沒什麽靈！
而且顧雲珠所在的學校是帝都重點高中，門衛管控得非常嚴格，一般外來人不允許出入。哪怕他開車帶著蘇糯糯去了學校，也多半隻能徘徊在校門口，不能入內。
司機極力安撫，“沒事的三小姐，雲珠小姐在學校裏讀書好好呢，一會兒霍長安起床了，陪您玩一會兒，您就不會擔心了。”
“等到晚上，雲珠小姐一定會平平安安放學回來。”
然而，這話說了沒用。
話音剛落，蘇糯糯眼淚如同金豆子一般，心係姐姐安全，焦急難過地飛快掉落了下來，“不是的伯伯，我們現在就去，姐姐有危險。”
“哎！”司機被她單純的眼淚給堵得心口難受，落了個不忍心，哪有不答應的？
他趕忙給王媽和老夫人那邊匯報了一聲，開車帶著蘇糯糯前往高中學校。
車一路開得飛快。
到了校門口，果然如司機所料，門口的保衛揮手讓兩人快走，不肯讓他們進門。就算是搬出來霍家的名聲都沒有用，這所學校向來是高升學率出名，管得嚴格，對豪門寒門子弟一視同仁。
隻有對向學校重金投資了好幾棟教學樓、體育館和地皮的另一大豪門陸家，嚴苛的規矩才稍稍有些寬容。
蘇糯糯進不去大門，急得直掉眼淚，不知道姐姐顧雲珠現在怎麽樣了？
金燦燦小畫書係統爺爺那麽急的在夢裏喊她，還是第一次，肯定是姐姐出了大事情。
要不然蘇糯糯不會不聽話，來打擾姐姐和所有同學們學習的。
正當她團團轉想不出辦法的時候，突然，她的小麻花辮從後麵被人揪了一下。
蘇糯糯一轉頭，仰起臉，發現一位大哥哥還是有些臉熟的熟人，是昨天和姐姐顧雲珠、顧笙站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怎麽了？”陸冕散漫著聲音問門衛。
門衛三言兩語就將情況交代得清清楚楚。“這個霍家的小姑娘非要急著進入找姐姐顧雲珠，說姐姐有危險。”
陸冕眯了下眼，垂眸看到蘇糯糯的眼淚都快急得掉下來了。
頓時，他決心幫一把。
“叫哥哥，”陸冕拖著調子，懶懶散散地開口，捏了捏蘇糯糯嬰兒肥的小臉，“就帶你進去。”
蘇糯糯含著淚撲上去，小姑娘像抓到了水中浮木一樣，抱住了陸冕的大長腿。
“哥哥！”
別說喊一遍，喊十遍糯糯都願意的！
當年，霍家老太爺疼愛她緊，對著這唯一一個女兒萬分寵愛，不說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就算是霍家老太爺臨終前就將無數私人房產贈與了她當作嫁妝。
這也養成了她一生驕縱的大小姐脾氣。
這套城南的小公寓，就是當初霍老太爺給她的。婚後，老公顧懷海天南海北地忙著事業，霍芸盈就偶爾和小姐妹團玩得放縱，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會來這處公寓小住。
所以，裏麵的家具和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平時也有傭人過來清掃。
霍芸盈拖著昂貴名牌的行李箱，從地下車庫進了公寓大門，累得一身軟骨頭都沒勁兒。
想都沒想，她隨手就將行李箱扔到了門廊處，及拉著香奈兒的拖鞋，踏進了臥室內。
霍芸盈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聽到電話鈴聲響，慢慢吞吞地從心愛的名牌包裏摸出了電話，有氣無力地放到了耳邊。
“喂？”
“芸盈，晚上有轟趴來不來？”一個相熟的豪門貴婦小姐妹團成員在電話那頭笑得嬌滴滴，喊她過去參加派對。
往常，霍芸盈是個貪玩好熱鬧的個性，但凡邀約必定到場，場場不落，而且打扮得精致奢華，不肯讓其他人搶了她的風頭。
但今天，她剛提起想出去玩的心，就又想起了自己身上那一堆糟心事，霎時間，半點出門欲/望的都沒有了。
“算了，你們玩吧。”霍芸盈虛弱地開口，狠了狠心，拒絕了邀請。
“好吧，聽說你老公顧懷海最近後院起火，你不來，我們也理解的。”
對方嬌笑兩聲，不給霍芸盈反駁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話中的深意直指顧家將外麵的私生女帶回家撫養的事情。
這件事雖然明麵上沒有公開，但帝都的豪門裏哪一家不是消息靈通，各個都是人精，早就暗地裏都得知了這樁醜事。
這句話，如同撕開了霍芸盈心裏的傷疤，猙獰又難堪，無比鬧心。
蜜裏調油時，她們明麵上是親親熱熱和睦的豪門貴婦姐妹團，但當霍芸盈落難時，們背後之間的撕逼插刀一點也不少，刀光血影，句句戳心。
這幫姐妹團，早早就在背後不知如何抱團嘲笑她。
想起那副場景，霍芸盈精致的臉上就氣急敗壞了幾分，急匆匆從臥室的大床上起身，衝到了鏡子前。
她仔細端詳自己的臉，發現連日來睡不好覺的徹夜難眠已經讓她的精神垮了大半，眼底的黑眼圈甚至用最貴的粉底都遮不住，哭鬧了數日的眼角更是出現了魚尾紋的痕跡，讓霍芸盈無力接受這個事實。
她不敢相信自己向來引以為豪的容貌，居然會淪落差到了這個地步，而老公顧懷海更是一心鐵了心，拋棄她，狠心要接那個私生女進門，和她鬧得場麵難看。
難道她就會怕了嗎？
霍芸盈柳眉踢豎，當初既然她敢派人調查老公顧懷海，查出那個小狐狸精，讓人下藥藥倒了她，就根本沒有怕過後果。
小三本就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那個無意中流產的小三孩子，更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就算是她親手導致那小小的一團血肉無辜地失去了生命，那她也什麽都沒有做錯。
怨，隻該怨誰讓他有了一個當小三的媽，還覬覦她的老公。
沒被打發到一胎兩命連累大人已經算是她手下留情了，她絕不可能後悔害怕。
霍芸盈冷笑一聲，枯槁著一張臉，將自己手上被行李箱拖斷了的殘缺長指甲硬生生掰斷，轉身打電話跟顧懷海談判。
完全不知，她轉身離開之後，掉落在地上那半截塗著朱紅指甲油的長指甲，隱隱約約間變成了焦黑色，仿佛被血色的火焰燒過一樣。
直到深夜，躺在豪華大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霍芸盈，第一次聽到耳邊傳來隱約的嬰兒哭聲，正疼痛的腦袋嗡地一下猛地炸了。
這哪來的哭聲？
整個偌大的公寓，可是就住了她一戶。
她滿臉驚懼，慌張亮燈。
***
顧雲珠晚上放學回到霍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親媽霍芸盈下午就收拾東西，急匆匆從霍家搬走了，竟然連通知都沒有派人通知她一聲。
一時間，她的處境尷尬了起來。
霍芸盈是霍家嫁出去的小女兒，她在霍家時，顧雲珠光明正大地有理由待在霍家。但霍芸盈一走，她這個顧懷海的女兒住在霍家就名不正言不順。
顧雲珠自己都覺得左右為難。
父親顧懷海忙於公務，把同父異母的妹妹顧笙接回了顧家，反倒是她隨著母親離開回娘家。
現在，連親媽也離開了，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了霍家，又算是什麽呢？
忽然想起顧笙在學校門口說的話，暗示她媽媽做了同時得罪霍家和顧家的壞事，顧雲珠不由想多了些，猜想這件事可能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母親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顧雲珠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將作業拿出來寫，正當她翻開數學練習冊的時候，忽然，房門被“咚咚”調皮地敲了兩聲。
“誰啊？”顧雲珠抬步過去開門，放低了視線的高度，有些意外地發現門外笑容可掬的小姑娘是自己的表妹蘇糯糯。
“糯糯，你怎麽還沒睡？”
蘇糯糯手裏端著一個白瓷飽滿的瑩瑩小瓷碗，眉梢裏蘊著開心的笑意，將碗舉高高，遞給雲珠姐姐。
“姐姐，這是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你學習辛苦了，給你當宵夜。”
“哎，我來端！”聽了這暖心窩的話，顧雲珠立刻心裏暖融融的，急忙將蘇糯糯手中端了一路的小瓷碗接過手。
小瓷碗不大，分量還沉甸甸的壓手，難為糯糯端了一路，從廚房端到二樓來。
顧雲珠一邊將甜湯端到書桌右側的空處，一邊招呼小姑娘進來坐。
蘇糯糯聽了羞澀地邁著步子小跑過去，緊緊貼在姐姐身邊，聞著姐姐身上清新好聞的少女氣息，不由得想要靠近她，又擔心打擾姐姐學習。
她都聽司機伯伯說了，姐姐正是高中學習最忙的時候，每天都學得十分辛苦。
“姐姐，我會不會打擾你了？”蘇糯糯問，一臉不確定糾結的神色。
看著她皺起來的小臉，顧雲珠忍俊不禁被惹笑了，在台燈黃色溫暖的燈光下，她的眼波流轉，明朗的眼眸為那張平凡帶著雀斑的少女臉帶來了數不盡的光芒。
蘇糯糯看呆了。
姐姐上輩子，一定是天上的小仙女啊。
直到姐姐摸摸她的小腦袋，將盛了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的勺子遞到她的嘴邊，蘇糯糯才回過來神。
她搖搖小腦袋，將勺子推了回去，“我已經吃過了，姐姐，你吃。”
顧雲珠性子平和，不擅長和人爭辯，聽到妹妹如此說，就點頭答應說好。
她低垂著頭，將那勺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送入口中，細條慢咽地品嚐，不由得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甜滋滋的湯品涼爽沁人，口感細膩，滿滿膠質在口中認真品味，順著喉嚨爽滑而下。
看到姐姐眯起眼睛的樣子，蘇糯糯的小奶音靠在她身邊追問：“姐姐，好喝嗎？”
顧雲珠幾口就將冰肌玉骨的小瓷碗裏甜湯喝完，放到了桌子上。
聽到這話，她想了想便知道答案，巧笑伸手刮了刮蘇糯糯的鼻子，“是糯糯煮的對不對？”
蘇糯糯自信滿滿，仰起了小麻花辮，“對！”
她用了道觀裏小靈泉煮的甜湯，就是希望姐姐能喜歡多喝一點，每天變美一點點。
顧雲珠心情如春，抱著妹妹，哄道：“糯糯做什麽，我都喜歡吃。”
每一道甜湯，一碗粥，都是糯糯的心意。
她銘記在心上，成為漫長黑夜中沒有雙親在身邊的溫暖慰藉。
聽了這句表白，蘇糯糯的杏眸圓乎乎，害羞地用手捂住了自己微燙的小耳朵，將視線挪到旁邊，看到姐姐攤開放在桌子另一側的數學題和作業。
當下，她的好奇心就冒了出來。
蘇糯糯湊過去，隔得遠遠地努力抬起自己的小腳後跟，認真觀察數學試卷上那些彎彎的陌生符號，不敢近到跟前摸一摸，生怕把卷子摸壞了，打擾到姐姐的功課。
倒是讓喝完甜湯洗手回來的顧雲珠，發現了她的渴望目光。
“糯糯，你來。”顧雲珠招招手，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了一個小位置，讓妹妹坐在她的身邊，“這是數學題，你學過嗎？”
蘇糯糯依言搖搖頭。
她沒上過學，連鄉下村頭的幼兒園也沒去過。本身她的年齡不夠，另一方麵舅舅總是罵她是賠錢貨，不肯在她身上浪費一個錢讓她上學讀書。
但好在，她有師父啊。
師父教她背過九九乘法表，念過唐詩三百首，搖頭晃腦地讀過三字經兒歌，還教導她學會了許多玄學的術法。
“我沒學過數學，可是姐姐，我能看懂，這是1、2、3……”蘇糯糯指著數學試卷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念，從1到100念得滾瓜爛熟。
聽到她在鄉下那些經曆，顧雲珠不禁有些心疼。
豪門孩子啟蒙早，像蘇糯糯一般大的孩子，外麵其他豪門家裏早已安排上了十個八個頂尖家教老師天天輔導。
小叔霍黎城擔心女兒從鄉下回來，不適應突然改變的生活，沒有給她過多壓力。
但粗淺的教三歲小朋友識字算數，高中生的顧雲珠就可以勝任。既然糯糯喜歡學習，她便分出精力多教導她一些。
顧雲珠溫柔著聲音，諄諄教導，“那妹妹知道3+4等於多少嗎？”
“7！”
“2+8呢？”
蘇糯糯想了一小會兒，大眼睛有些迷茫，忽閃忽閃地眨了眨，不確定地告訴姐姐，“…10？”
顧雲珠溫聲鼓勵：“糯糯真棒。”
蘇糯糯被誇得歡天喜地，抱住了姐姐。
當晚，她和姐姐又同睡在了一張小床上。顧雲珠有心事，整晚睡得不甚安穩，蘇糯糯卻一覺酣夢。
蘇糯糯醒來時，姐姐顧雲珠早已經起來了，正在房間裏輕手輕腳地整理著書包，將昨晚的作業和習題都整齊收到書包裏。
空空幹淨的書桌上，特別給她留了一個本子和兩支鉛筆，讓她在家裏時自由自在寫寫畫畫。
蘇糯糯開心不已，抱住姐姐不撒手。
顧雲珠抿唇，拍拍她的肩膀，領著妹妹去了洗手間，親手幫她洗臉洗手，用吸水的毛巾將她小臉上的水擦得幹幹淨淨。
然後站在鏡子前，顧雲珠秀氣地十指翻飛，給小表妹蘇糯糯紮了整整齊齊的麻花辮。
她忙完了打扮蘇糯糯的事情，才終於有時間，用上學前僅剩不多的時間，迅速收拾一下自己。
顧雲珠自知長相平凡，臉上有點點的雀斑，顯得白淨的皮膚上有瑕疵，在人群中貌不打眼。所以，她的洗漱一向簡單，清水洗麵擦幹，塗上一點護膚品和防曬霜就足以了。
然而今天，她在鏡子前洗著臉，妹妹蘇糯糯站在旁邊小臉展顏莞爾。
“姐姐，你的臉好像白啦！”
顧雲珠原本以為妹妹是全心全意的吹捧，沒想到她從洗臉池前一抬頭，視線掃過鏡子裏時，意外地停頓了好幾秒。
好像是真的……雀斑變淡了。
她的雀斑生來就有，青春期更是厲害，星羅密布在白皙的皮膚上，讓整張臉都有些灰蒙蒙的髒感。
親媽霍芸盈就嫌棄過她的這張臉，說她長得一點兒也不隨霍家，沒有繼承霍芸盈的美貌，連豪門貴婦孩子之間的聚會都帶不出去。
等到爸爸顧懷海將同父異母的妹妹顧笙接回來，顧雲珠的頭更是木楞地昏了，看著巧笑倩兮明豔的妹妹顧笙，憑借一張姣好的顏值和討人歡心的性格，得到了顧家全家上下的喜歡。
這更讓顧雲珠自卑的抬不頭來。
小姑娘都是愛漂亮的。
顧雲珠也費心試過許多辦法，但是每一種都不奏效，最後她隻能失望放棄，任由這一張帶著雀斑的臉素麵朝天，被家人和同班的男生們諷刺調侃。
她怎麽也沒有料想到，有一天，這些冥頑不靈的雀斑竟然會慢慢變淡了。
顧雲珠認真凝視著鏡子，雖然雀斑沒有消失的一幹二淨，但比以前她的皮膚狀態已經好了許多，白皙的皮膚肌底隱隱在淡褐色的俏皮雀斑下透露出來幾分，依稀已經能夠看到她沒有斑的模樣。
顧雲珠對著鏡子裏的臉，呆愣了好一會兒，心底裏一股喜氣忍不住湧出來，臉上大喜過望。
“這真的……”她多年的夙願終於得到解脫，眼見能夠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麽才能說出自己高興的心情。
最終，顧雲珠抱緊了妹妹蘇糯糯，“糯糯是小福星。”
這一切好轉，都是從她來到霍家認識妹妹開始的。在她的心裏，蘇糯糯的位置已經比拋下她的父母還要高了。
顧雲珠變好看的消息，成為了兩個姐妹之間的小秘密。蘇糯糯笑眯眯著眼，隨姐姐一起下樓吃早飯，對家裏人什麽也沒說。
她知道，道觀裏的小靈泉作用神奇。
這種相貌上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不會一夜之間驟然巨變，反而在每天的日常裏一點一點過渡向好處轉變。
表姐顧雲珠臉上的雀斑就是如此，不仔細觀察，外人根本不會留心比昨日有什麽異常，隻是單單霍奶奶今早誇了她氣色好，其他人壓根就沒有瞧出來什麽端倪。
於是，顧雲珠也放了心，知道也不會被每日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發現出來什麽不一樣。
她和妹妹一起吃過早飯，安安心心地背著書包，坐上霍家的車去往學校。
今天這一早，總裁霍黎城恰好與她同時出門，霍氏集團的方向路經帝都重點高中門口，所以霍黎城和她同坐在一輛豪車內出發，看著老宅漂亮的花園景色繞過了車後。
顧雲珠和小叔相處不多。
這樣私下同坐一輛車，還是第一次，因此她有些拘束，抱著書包坐在後座上，視線不敢往打開筆記本電腦的小叔那邊去。
車廂裏的氣氛稍稍凝固。
整個帝都都謠傳霍黎城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在商界天縱奇才，無出其右。赫赫有名的豪門霍家能守下浩大家業，成為整個國家如今經濟脈搏的半壁江山，與霍黎城的能力關係莫大。
也正因為此，普通人越發沒辦法靠近霍黎城這樣的人物，連麵對他的冷峻視線壓力都深受負擔。
顧雲珠不過才剛剛上高一，因著親媽霍芸盈在，和小叔霍黎城雖然是親戚，但是私下裏單獨說過的話卻屈指可數。
她緊緊握著書包帶，溫吞等了一路，都沒有在路上找到開口和小叔聊上一兩句的機會。
直到高中的校門口近在咫尺，臨下車前，顧雲珠才終於鼓起勇氣，溫聲向霍黎城建議道：“小叔，糯糯很喜歡念書識字，是不是應該上幼兒園了？”
聞言，霍黎城沉吟思考。
外麵害了蘇苑的幕後凶手還沒有找到，他顧慮重重，焦急上火，既擔心糯糯的安全，又怕女兒在家裏玩膩了不開心。
無論如何幼兒園，總歸是要去的。
既然顧雲珠也這樣提起了，想來蘇糯糯是真的喜歡上學，他也不忍心打消糯糯的願望。
“我會考慮的，你先上學。”
聽到這個回答，顧雲珠如釋重負，喜上眉梢，和小叔道別，拿著書包下了車。
她知道，小叔霍黎城說的話向來一諾千金。他說會考慮，就真的會提上日程，一定會早日實現妹妹蘇糯糯在鄉下沒有機會上學的心願。
顧雲珠進了校門，去到班級，不成想今天教室裏的氣氛有些奇怪，當她踏進去教室的那一刻，敏感地感覺到了教室裏所有同學停止談論悄悄打量她的眼神。
顧雲珠抿了抿唇，平靜的臉上微微垂著，安靜地像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然而，她剛一坐下，遠處男生一句高聲的疑問就砸到了她的耳邊，猝不及防地揭開了她心底隱藏的傷疤，讓她整個人都愣愣地定在了座位上。
“顧雲珠，聽說你和你媽都被顧家趕出來了？”
“馬上就離婚了？”
顧雲珠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送走姐姐去上學，蘇糯糯帶著弟弟勤快地去小花園練習紮馬步，然後又蹦蹦跳跳開心地到姐姐臥室，用姐姐留給她的本子鉛筆，歪歪斜斜地練習寫數字。
她寫得專心致誌，即使滿頭大汗，也不停下來。
足足寫滿了一頁，蘇糯糯才放下本子，滿懷敬意愛惜地將本子和鉛筆好好地收進抽屜裏，擺得整整齊齊，用帶著肉窩的小手把鉛筆和本子的邊緣擺成了一條工整的直線。
蘇糯糯開心一笑，放好姐姐房間門，下樓吃午飯。
下午，照常是蘇糯糯的午睡時間。
以前在舅舅家，中午沒地方休息，她隻能蜷著身體躺在院子裏的小桃樹林下小憩一會兒。現在回到了霍家，她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窗外，鳥語花香，午後的陽光靜謐，清風輕輕撫動窗口的紗簾。
蘇糯糯眨了兩下水靈靈的大眼睛，就漸漸困倦了，闔上了小羽毛一般長的睫毛，陷入了沉睡。
她原以為這一覺平凡，沒想到一入睡就碰到了金燦燦的小畫書係統爺爺，霎時間歡快地幾乎蹦了起來。
“係統爺爺！”
係統焦急通知她，“糯糯，出大事了，你的姐姐顧雲珠被人欺負了，你要快點去救她。”
蘇糯糯一聽，蹙緊的眉頭頓時急了。“姐姐被人欺負了？在哪裏？！”
“在學校。”
“我這就去救姐姐！”
蘇糯糯一心想幫忙，來不及和係統多了解情況，就驟然從午睡中清醒了過來。午後靜謐的霍家豪宅上下都靜悄悄的，霍老夫人散步完，在王媽的陪伴下回了臥室休息。
樓下所有的傭人們都刻意減少出入，非必須不可的事情要上樓，都努力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的行動，順便放輕了說話聲，避免鬧出動靜，打擾老夫人的清淨。
而整個一樓客廳，放眼望去，都沒一個人影。
蘇糯糯心係姐姐安危，她好不容易找到司機伯伯，求著他帶自己去姐姐顧雲珠的學校。
司機難為地皺了眉，一開始沒答應，安慰她這個小姑娘肯定是做了噩夢，顧雲珠一點事情都沒有。
在司機的想法裏，哪有那麽玄乎的事情，蘇糯糯夢見學校裏發生了事情，顧家的小姐顧雲珠就真的出事了？
神仙托夢也沒什麽靈！
而且顧雲珠所在的學校是帝都重點高中，門衛管控得非常嚴格，一般外來人不允許出入。哪怕他開車帶著蘇糯糯去了學校，也多半隻能徘徊在校門口，不能入內。
司機極力安撫，“沒事的三小姐，雲珠小姐在學校裏讀書好好呢，一會兒霍長安起床了，陪您玩一會兒，您就不會擔心了。”
“等到晚上，雲珠小姐一定會平平安安放學回來。”
然而，這話說了沒用。
話音剛落，蘇糯糯眼淚如同金豆子一般，心係姐姐安全，焦急難過地飛快掉落了下來，“不是的伯伯，我們現在就去，姐姐有危險。”
“哎！”司機被她單純的眼淚給堵得心口難受，落了個不忍心，哪有不答應的？
他趕忙給王媽和老夫人那邊匯報了一聲，開車帶著蘇糯糯前往高中學校。
車一路開得飛快。
到了校門口，果然如司機所料，門口的保衛揮手讓兩人快走，不肯讓他們進門。就算是搬出來霍家的名聲都沒有用，這所學校向來是高升學率出名，管得嚴格，對豪門寒門子弟一視同仁。
隻有對向學校重金投資了好幾棟教學樓、體育館和地皮的另一大豪門陸家，嚴苛的規矩才稍稍有些寬容。
蘇糯糯進不去大門，急得直掉眼淚，不知道姐姐顧雲珠現在怎麽樣了？
金燦燦小畫書係統爺爺那麽急的在夢裏喊她，還是第一次，肯定是姐姐出了大事情。
要不然蘇糯糯不會不聽話，來打擾姐姐和所有同學們學習的。
正當她團團轉想不出辦法的時候，突然，她的小麻花辮從後麵被人揪了一下。
蘇糯糯一轉頭，仰起臉，發現一位大哥哥還是有些臉熟的熟人，是昨天和姐姐顧雲珠、顧笙站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怎麽了？”陸冕散漫著聲音問門衛。
門衛三言兩語就將情況交代得清清楚楚。“這個霍家的小姑娘非要急著進入找姐姐顧雲珠，說姐姐有危險。”
陸冕眯了下眼，垂眸看到蘇糯糯的眼淚都快急得掉下來了。
頓時，他決心幫一把。
“叫哥哥，”陸冕拖著調子，懶懶散散地開口，捏了捏蘇糯糯嬰兒肥的小臉，“就帶你進去。”
蘇糯糯含著淚撲上去，小姑娘像抓到了水中浮木一樣，抱住了陸冕的大長腿。
“哥哥！”
別說喊一遍，喊十遍糯糯都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