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眼神的瞬間,容祁渾身的血液好似在刹那間凍結。


    他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僵硬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裴蘇蘇冒著雨,一步步走近。


    離洞府越來越近,她走得卻越來越慢,好似每走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裴蘇蘇終於走進洞府,站在明暗交接的那條線上,未作停留便進入了與他一樣的黑暗中。


    容祁夜視能力極好,即便裴蘇蘇附近毫無光亮,他依然能看清她濕潤赤紅的桃花眸,還有其中蘊含的絕望灰敗。


    雨聲被隔絕在外,洞府中寂靜無聲,隻剩下沉重的腳步,一下下踏在他心尖上。


    容祁握了握拳,忐忑望著她,半天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蘇蘇……”


    裴蘇蘇恍若未聞,自顧自向前走。


    她停留在床邊,目光黏在床上躺著的那人身上。


    容祁死寂的心跳終於重新恢複跳動,神智比起方才清明些許。


    他向前半步,擋住她的視線,緊張問道:“蘇蘇,你怎麽過來了?”


    裴蘇蘇終於肯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望著他。


    洞府中明明沒下雨,可她臉上透明的液體依然在不停流淌,落進早已濕透的衣襟上。


    容祁深呼吸兩下,緩緩舉起手,試圖用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淚,卻還未碰到便被她偏頭躲開。


    她的聲音冰冷至極,“讓開。”


    容祁手指動了動,眼神往她麵上睃巡一圈,最後還是微微蜷起手,放回身側。


    他小心翼翼地移到旁邊,讓出位置。


    沒了容祁的遮擋,裴蘇蘇重新看向床上躺著的人。


    她用力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液體擠出,視野終於沒那麽模糊。


    隨後顫抖著伸出手,放在聞人縉鼻尖下方。


    其實根本無需試,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果然,指尖冰涼,沒感受到任何氣息。


    裴蘇蘇閉上眼,淚水無聲蜿蜒而下,胸腔起伏劇烈。


    容祁正在想該如何應對,就聽她顫聲問:“你為何要這麽做?”


    他連忙抬眸,隻看到她的側顏,鼻尖和嘴唇都哭紅了。


    “不是我……”容祁剛說完,就見裴蘇蘇轉過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她冷漠的眼神讓容祁心裏沒來由的恐慌不安。


    他強迫僵滯的頭腦恢複運轉,連聲解釋:“真的不是我,是聞人縉自己做的,不是我。”


    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其他,隻能將自己和聞人縉的關係和盤托出。


    “聞人縉是我分出的副魂,上次我沒能殺了他,讓他的靈魂躲進我的身體。我今日過來,本是為了延長這具軀殼的生機,卻被聞人縉奪舍,他親手捏碎了他自己的精血玉墜。”


    一旦開了個頭,剩下的話就說得順了,容祁生怕她不信,說完舔了舔唇,猶豫幾息道:“蘇蘇,你信我。”


    他看到麵前人微蹙起眉,“副魂?”


    容祁頷首,低聲道:“聞人縉他,他是我造出來的傀儡。”


    裴蘇蘇呼吸一滯,眼中浮現出濃濃的震驚。


    弓玉恰在此時來到洞府門口,翅膀被打濕,他飛得比平時艱難許多,聽到這句話連忙道:“大尊,他說的是真的。方才祭司告訴屬下,當年被虯嬰帶去魔域的秘術,乃是分魂術,可將人的靈魂一分為二。”


    裴蘇蘇心神大震地後退半步,眼睫眨了眨,又有晶瑩的淚珠滾落。


    怪不得容祁和聞人縉明明不該有任何交集,容貌卻生得一模一樣。


    怪不得他們兩個有那麽多相似之處。


    怪不得容祁能得到聞人縉的記憶。


    原來,聞人縉是容祁造出來的傀儡。


    裴蘇蘇收回看向容祁的視線,重新看向床上。


    沒過多久,待軀殼的生機徹底消亡,俊美清冷的人影便消失不見。


    層疊的白衣中間,靜靜躺著一株雪蓮。


    那株雪蓮,她自然認得。


    傀儡術用的青豆,其實並非豆子,而是雪蓮子。


    一顆雪蓮子就能幻化出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傀儡,更別說一整株雪蓮,幻化出的傀儡能容下靈魂也不足為奇。


    容祁比她更希望聞人縉這具軀體活著,隻有這樣,他才能繼續用聞人縉來威脅她。


    而聞人縉則恰好相反,他不希望她受容祁牽製,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奇怪。


    裴蘇蘇陷入沉默。


    容祁和弓玉保持安靜,耐心等她消化這個事實。


    洞府外雨聲愈來愈密,不停拍打著石壁和地麵,聲響嘈雜切切。


    洞府內卻靜得落針可聞,氣氛黏滯,連呼出的氣息都被凝住。


    許久後,裴蘇蘇轉過身,看向容祁,“聞人縉呢?”


    既然死的隻是聞人縉的軀殼,那麽他的靈魂呢?是否依然在容祁體內?


    對上她眸中的期待,容祁心頭湧上難言的酸楚。


    她期待的果然隻有聞人縉。


    可是


    “他,他被我融合了。”


    聞人縉的軀殼一死,屬於他的那部分靈魂也該消亡,容祁也會隨之遭受重創。


    可恰好他的靈魂在主魂體內,便直接被融合了。


    裴蘇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融合了?”


    容祁點頭,“嗯。”


    他缺損的靈魂重新恢複完整,就像從未施展過分魂術一般。


    “那你可還能分出副魂?”


    “可以,”看到她驟然亮起的眼眸,咽下喉間苦澀,容祁繼續道,“但我分不出第二個聞人縉。”


    即便重新分魂,分出的也是全新的傀儡。


    就像他凝出的第二個元嬰。


    沒有相處的記憶,與之前的聞人縉全然不同。


    裴蘇蘇眼中剛騰起的光亮,轉瞬間便熄滅黯淡,歸於沉寂。


    容祁握住身前人的肩膀,有些急切地說道:“蘇蘇,聞人縉是我造出的傀儡,是我的一部分,我們本就是同一人。忘了先前的仇恨,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緊張地屏住呼吸,漆黑眼眸定定望著裴蘇蘇,等著她的答案。


    弓玉同樣看向她。


    可許久之後,裴蘇蘇扯了扯唇,自嘲道:“你自己都無法做到,又何必強求我?”


    容祁如遭當頭一棒,臉上血色盡褪,霎時便愣在當場。


    一直以來,他自己都將聞人縉當作仇敵,如今想立刻讓裴蘇蘇把他們兩個看作同一個人,怎麽可能?


    裴蘇蘇拂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視線回到床上。


    除了雪蓮以外,聞人縉留下的東西,隻剩枕上一枚竹簪。


    裴蘇蘇斂袖,將竹簪撿起,愛惜地握進手中。


    之後她朝外走去,弓玉連忙跟上。


    洞府內隻留容祁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時隔多年靈魂重新歸於完整,可他卻覺得,自己好像缺了很重要的東西。


    冷風從心口的破洞呼嘯著灌入,連呼吸都帶起抽痛。


    第二日,雨過天晴,天空一碧如洗。


    裴蘇蘇去了後山那個院落。


    負責看守院子的小妖都待在外麵,裏麵一直保持著聞人縉離開時的樣子。


    她走進屋中,視線掃過冰冷的紅泥爐,被褥疊放整齊的床,還有簡單的桌椅,撐開的窗屜。


    溫暖陽光灑落屋中,恍惚間,她好似聽到茶水煮沸的聲音,看到白煙嫋嫋升起,模糊了那人清雋的麵容,此刻他正麵容含笑地望著她。


    裴蘇蘇下意識朝著他走近,呢喃出聲:“師尊……”


    幻象卻在她靠近的瞬間消失。


    沒有沸水聲,沒有熟悉的茶香,更沒有她期待的那個人,隻有一屋子冷冰冰的家具。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後知後覺的寂寞和難過湧上來,將裴蘇蘇整個人纏裹住,讓她捂著胸口痛苦地彎下身。


    她不敢再待在這件小屋,逃也似的跑到外麵。


    出去之後,剛才那種呼吸都好似被奪去的感覺這才好了許多。


    裴蘇蘇出神地走到院子裏,繞過杏花林,坐在聞人縉給她搭的秋千架上,拿著他的竹簪,靠在秋千繩上發呆。


    到頭來,她的戀人竟是仇人造出來的傀儡。


    往日那些過往,多像是一場荒唐的夢。


    若不是聞人縉將玉墜損毀,她或許還會受容祁掣肘,他們兩個還要像這樣互相折磨到何時?


    裴蘇蘇忍不住想著,如果她早早地知道這一點,結局是否會不同?


    隻是事到如今,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既然容祁和聞人縉是這樣的關係,她自然不能再殺容祁,否則聞人縉那半靈魂也會跟著徹底消失。


    但她實在不能將他們二人當作同一人看待,讓她毫無芥蒂地與容祁在一起,更加不可能。


    裴蘇蘇獨自靜坐了很久,待她恍然回過神,看到通紅的晚霞掛在天邊,紅澄澄的夕陽已經快要沉入地平線,露在地麵上的部分,倒映在下方蜿蜒流淌的水流中。


    待下次旭日東升,又是全新的一天。


    她坐在秋千架上,看了一個又一個日出和日落。


    幾日後,裴蘇蘇將竹簪收進芥子袋,長歎一聲,起身離開搖晃的秋千,走出了後山小院。


    弓玉一直等在外麵。


    他將那夜祭司說的話,如數轉告給裴蘇蘇。


    聽完,裴蘇蘇喃喃道:“修無情道,便能完成涅槃麽……”


    韶遊,分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卻覺得無比熟悉。


    “大尊,您可要繼續修行無情道?若您恢複了上一世的修為,便再也不用受容祁壓製了。”


    弓玉本以為,裴蘇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修無情道,畢竟這世上再無聞人縉,而以容祁的性子,怕是不肯輕易放手。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修無情道,變得比容祁還要厲害。


    卻沒想到等他說完,裴蘇蘇眉心擰緊,問起了另一件事,“你方才說,韶遊並非隕落,而是自己選擇了涅槃?”


    “正是。”


    見裴蘇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弓玉想了一會兒卻沒猜到她在想什麽,於是斟酌著問道:“大尊,可是有什麽不對嗎?”


    裴蘇蘇桃花眸微眯,一針見血地問道:“既然我可以從鳳凰涅槃重生為貓妖,為何不直接重生至人族,這樣豈不是更方便成神?”


    人族和妖族都修靈力,就算她重生為人,到時尋到自己上一世的妖丹,煉化其中的力量,同樣可以立刻晉升至半步神階巔峰。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重生為妖族。


    這樣就算重來一次,到了半步神階巔峰,不還是要壓製修為,無法成神?那麽重來一次的意義是什麽?


    經裴蘇蘇這麽一提醒,弓玉才發現不對勁,“對啊,您為何要重生為妖族呢?”


    根據祭司的話,涅槃其實就相當於轉世重生,隻不過不經輪回,可以通過某種辦法回憶起上一世的經曆,繼承上一世的一切。


    “難道,涅槃時出了什麽問題?”


    裴蘇蘇搖了搖頭,“若我沒有萬全的把握,絕不會貿然涅槃。”


    涅槃的機會隻有一次,她不覺得自己會犯這麽大的失誤。


    而她當時還未邁入偽神階,說起來還有一些時間,所以不可能是因為時間太緊,為了保命不得不倉促涅槃。


    就隻有一種解釋——她是故意的。


    韶遊這個名字給她帶來了太多熟悉感,裴蘇蘇有種預感,自己應該確實是鳳凰妖王的轉世沒錯。


    她當初特意沒讓自己轉生成人族,一定有什麽特殊的目的。


    如果她轉生成人族,成神根本是觸手可及的事。


    那麽一定有什麽原因,讓她不想成神,或者說,不能在轉生後立刻成神。


    會是什麽原因呢?


    就在裴蘇蘇靜靜思索的時候,識海中一直沒有動靜的那本《誅魔錄》,忽然徹底打開。


    上麵清清楚楚地寫下容祁分魂的經過,還有後來他與聞人縉的各種爭鬥,甚至連他們的魂魄在同一體內時,於識海中的爭吵分歧都寫得清清楚楚。


    果然如同裴蘇蘇猜測的那樣,聞人縉不想讓她繼續被容祁控製,所以才會主動選擇毀了自己的軀殼,哪怕這樣會讓他自己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而上麵還寫了,接下來容祁會將她擄到魔域囚禁起來,不允許她修無情道。


    這本書實在神奇,簡直像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更讓裴蘇蘇覺得神奇的是,這本書每次出現的時機太過“恰好”。


    這時候告訴她容祁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是想讓她趕緊修無情道,好覺醒上一世的實力,然後擁有與容祁對抗的能力麽?


    可既然她沒有神元骨也能打開這本書,為何這本書不在之前聞人縉和容祁決鬥時,告知她所有真相?反倒任由她絕望痛苦?


    若不是弓玉剛才的話讓她起了疑心,在經曆這麽多事之後,為了不繼續受容祁控製,也為了徹底斬斷這些繁雜的愛恨,她的確會選擇無情道。


    可這本書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就像是……在故意將她往無情道的路上指引。


    這本書這麽急著讓自己修無情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當年她故意沒有涅槃成人族,不想讓自己太快成神,又是為了做什麽?


    “大尊,那您可還要繼續修無情道?”弓玉問道。


    “嗯。”裴蘇蘇頷首。


    既然修無情道可以讓她覺醒上一世的記憶和修為,那麽她自然要修。


    可她必須防備識海中這本書,不能被它牽著鼻子走。


    走出去兩步,裴蘇蘇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問道:“容祁呢?”


    她在這院子待了好幾日,不知道容祁有沒有離開。


    “他,他還未離開。”


    裴蘇蘇背對著弓玉,弓玉看不到她此時的神情,隻聽到她淡淡說了句:“知道了。”


    她並沒有直接回寢殿,而是先去主殿,忙這幾日積攢下來的事務。


    入夜,裴蘇蘇回到寢殿,容祁果然還在。


    他已經做好了菜,靜靜在桌前等著她,好似之前什麽都沒發生。


    看到她回來,他墨眸瞬間亮起,“你回來了。”


    “嗯,”裴蘇蘇邁步走過門檻,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何時回魔域?”


    容祁唇角的笑意僵住。


    握了握拳,他底氣不足地說道:“我與聞人縉分明是同一個人……”


    裴蘇蘇淡漠看向他,“你殺他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麽?”


    從前容祁死活不認為聞人縉是自己的一部分,現在他們走到這個地步,他倒開始拿這件事做借口了。


    容祁抿了抿唇,無言以對。


    這句話連他自己都不認同,又如何說服得了她?


    裴蘇蘇冷聲道:“容祁,我不會殺你,但我依然恨你。”


    讓她徹底放下仇恨,除非讓她相信,容祁和聞人縉根本是同一人。


    可現在的裴蘇蘇覺得,他們雖然有著共同的靈魂本源,許多地方都相同,但他們依然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容祁麵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蒼白的唇顫了顫,“如果當初先遇到你的不是聞人縉,而是我,我們一定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多說無益,哪有什麽如果。”


    尾音剛落,容祁下一句話就迅速接了上來,他語氣極快,“可若真的有呢?”


    他那般篤定又瘋狂的眼神,讓裴蘇蘇不知為何,想起了那本書上說的事——容祁會將她擄回魔域,囚禁起來。


    她還沒覺醒上一世的力量,不宜在這時候與他硬碰硬。


    想到這裏,裴蘇蘇藏在袖子下的手掌緊握,選擇了不再繼續刺激他,“或許吧。”


    可一直盯著她的容祁,並沒有錯過剛才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防備。


    “你騙我。”


    裴蘇蘇愣住。


    容祁眼神癲狂,一步步朝著她走來,喑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道:“你騙我,你真正想說的是,就算我們先遇到,你也不會愛我。”


    裴蘇蘇眸光微閃,容祁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不會愛上他這樣的瘋子,她喜愛的隻有光風霽月的聞人縉,沒有殘忍暴戾的容祁。


    這個念頭一起,便如同一發而不可收拾的野火,轉瞬間便有了燎原的趨勢,燒灼得他理智全無。


    容祁越走越近,裴蘇蘇下意識後退,直到退到牆角,避無可避。


    身形高大頎長的黑衣少年在她身前停下,將她困在牆角和自己胸膛中間。


    裴蘇蘇掐了掐掌心,強自鎮定,“沒發生過的事情,誰知道呢。”


    容祁臉色陰沉,漆黑眼瞳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如同獵豹盯著自己的獵物。


    “而且,你與聞人縉爭了那麽久,現在他都已經消失了,你何必還抓著不放?”


    跟一個已死之人,有什麽好比較的?


    容祁握住她的雙肩,俯下上半身,湊到她耳邊,嗓音低緩:“你什麽時候放下,我便什麽時候放下。”


    說話時,他呼出的氣息侵入她的耳廓,冰冷潮濕,宛如蛇信子遊過,有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觸感。


    忽然,容祁直起身子,彎起唇,陰森森對她笑了一下。


    裴蘇蘇暗道一聲不好。


    緊接著,她便覺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唯一的想法是,書上說容祁將她帶去魔域的日期明明是七日後,怎麽會忽然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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