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夠了,裴蘇蘇正欲掀被下床,發現指尖黏膩,低頭一看才發現,指腹不知何時被人細致地塗上了白色藥膏,微紅的擦傷快要愈合。


    她輕搓了搓指尖,完全記不清手是何時受的傷——昨夜的所有記憶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黑霧,朦朦朧朧,她隻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記不起細節。


    仔細回想起來,也隻想起烏黑交疊的樹影間,露出半輪冷白月光,像是死人的臉,充斥著不祥氣息。


    裴蘇蘇下了床,踏著遍地的木片和碎瓷片,一步步朝著容祁走去。


    容祁坐在地上,像個神誌不清的瘋子,隻仰起頭,烏發散亂,臉色蒼白,眉目如畫,癡癡看她。


    回想起昨夜,裴蘇蘇氣息漸急,高高揚起手。


    容祁墨眸一瞬不瞬盯著她,沒有躲。


    可那一巴掌最後還是沒有落下,為裴蘇蘇忽然繞過他,掩唇匆匆跑向殿外。


    容祁轉頭,視線追隨她而去,隻看到一截白色裙角消失在門框。


    他隱約聽到了嘔吐聲。


    再之後,是她離開的聲音。


    偌大的寢殿,上方雕梁彩繪,下方所有家具都被破壞了個徹底。


    容祁狼狽地坐在原來的珠簾下方,正麵前是一片廢墟中,唯一完好無損的架子床,剛才她就靜靜躺在上麵。


    許久後,容祁將臉埋進雙手,低聲嗚咽,熱淚滾滾而落。


    裴蘇蘇不願與容祁待在一處,便離開寢殿出來,在外麵見到一臉擔憂的步仇和弓玉。


    他們似是想問她的情況,卻又欲言又止,不敢張口。


    裴蘇蘇直接問道:“他呢?”


    弓玉臉上閃過詫色,很快道:“他,屬下將他放置在暖靈泉旁邊的洞府裏了。”


    裴蘇蘇以前便是在那個洞府裏,煉製的九轉逆脈丹。


    那裏是整個碧雲界最適合養傷的地方,上次為了避免被容祁發現,所以才沒將聞人縉安置在那處。


    聽罷,裴蘇蘇立即前往。


    她遠遠站在床前,看著床上那人胸腔微弱的起伏,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最後還是沒有上前。


    從洞府出來,她問:“羊士可還活著?”


    步仇和弓玉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出來,一時愣住,對上她過分平靜的麵容,心下都有些驚異。


    壓下擔憂,弓玉說道:“羊士已死,可邪妖珠卻不見了蹤跡。”


    裴蘇蘇清冷目光望了過來,語調幾乎沒有波瀾,“邪妖珠不見了?”


    這次回答的是步仇,他點點頭,“沒錯,上後山前,我就派了人守在附近。沒人見到任何異動,邪妖珠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確定羊士已死?”


    “他的確已無氣息。”


    裴蘇蘇放心不下,“帶我去看看。”


    “好。”


    羊士和他的手下都還在後山腳下的空地上,四周均有小妖嚴密看守。


    裴蘇蘇走到羊士身邊蹲下,伸指探了探他的脈搏,早已沒了溫度,說明他死去多時。


    她掃視一圈,發現羊士帶來的三十四人皆在此處,一個不少。


    邪妖珠怎會不見?


    “會不會是被哪個小妖偷走了?”弓玉猜測道。


    雖然那東西蘊含著許多邪氣和業障,但如此龐大的力量,對於小妖們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難說會不會有人冒著風險將它偷去。


    裴蘇蘇開啟天機眼,瞳仁泛起金綠交織的異色光芒,打量了一圈,並未看到哪個小妖身上沾有邪氣。


    “將這些人的屍體都處理了,嚴查靠近此處的所有人。”


    “是。”


    之後裴蘇蘇與步仇弓玉一起,進了主殿。


    雖然羊士已死,但他那些據點還未完全摧毀,若不將邪魔珠和邪妖珠全部收回來,他的手下定然還會繼續害人。


    “人族那邊現在基本上是一盤散沙,我們將羊士的據點位置遞過去,那些門派各個事不關己,都不願出手。”


    裴蘇蘇正在認真研究人族地圖,頭也不抬地說道:“事關重大,我們不必再顧忌許多了。”


    他們本來的想法是,和人族一起合作解決此事。


    可既然人族門派不配合,他們也不用再考慮,此舉會不會引起他們的猜忌,盡快解決此事,以免造成更多無辜者的傷亡才最為合適。


    “嗯,我派大妖潛進人族,將這些珠子全部奪回摧毀,再也不給他們害人的機會。”


    “此事須得盡快,羊士修為提升的速度,大大超乎了我們的意料。”


    他們手頭已經掌握了幾個羊士設下的據點位置,安排距離最近的大妖帶人前去摧毀,讓弓玉負責聯係這些大妖。


    至於那些藏得比較深的據點,還需要繼續查探。


    安排好之後,步仇說道:“我還是不能理解,羊士這次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羊士一開始說,為了幫裴蘇蘇提高修為,他們還不信。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準備了邪妖珠,還逼著裴蘇蘇吸收其中的力量,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裴蘇蘇將地圖放下,眼眸微眯,目光出神地盯著半空中某個地方,似是在艱難地回想什麽。


    沉吟片刻,她語氣無波無瀾,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羊士想讓我突破半步神階巔峰,不知有何圖謀。而昨夜我的修為壓製不住,即將突破時,卻被容祁強行渡走。”


    即便沒受容祁那句話的刺激,她的修為也壓不住了,突破是早晚的事。


    “大尊!”


    “蘇蘇!”


    步仇和弓玉麵色瞬變,大驚失色。


    他們被擋在結界外,根本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隻看到容祁抱著昏迷過去的裴蘇蘇回了寢殿。怕容祁發瘋會傷到裴蘇蘇,他們沒敢輕舉妄動,隻一直守在寢殿外麵。


    沒想到,居然……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是在聞人縉在場的情況下。


    步仇豎瞳收縮,氣息急喘,咬牙罵道:“這個畜生。”


    “早就聽聞魔尊行事乖戾,隻是沒想到他竟混賬至此,”弓玉憤怒的同時,心中又愧疚難安,“唉,若不是當初我的驗魂術出錯,事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弓玉的話,讓裴蘇蘇回想起了一部分關於昨夜的記憶。


    當時的某一瞬間,她好像感覺到了很熟悉的氣息。


    可很快那股熟悉,便被她所厭惡的另一人所取代。


    是錯覺麽?


    她本來打算繼續回想,腦海中卻傳來一陣刺痛,仿佛是身體開啟了某種保護機製,不讓她接觸昨夜的噩夢。


    這時,裴蘇蘇餘光注意到步仇往外走,忙叫住他,“步仇,你做什麽?”


    “我去殺了他。”


    “回來,”裴蘇蘇閉了閉眼,平複呼吸,“你殺不了他。”


    步仇轉回身,對上裴蘇蘇的視線。


    他終於發覺,她麵上神色並非平靜,而是死寂,一種讓人心慌的死寂。


    步仇哽咽開口,“蘇蘇……”


    “我沒事,”裴蘇蘇知道他要說什麽,提前打斷了他的話,若無其事地分析下去,“羊士已經突破半步神階巔峰,修為分明在容祁之上,但仍不是他的對手。即便我突破,同樣打不過他。”


    “所以容祁渡走我的修為,並不是怕我突破之後比他厲害,應該有其他原。”


    修為並不能代表絕對的實力。


    從前的聞人縉,三招內可斬殺同等級修士。


    而容祁在半步神階巔峰待了萬年,已經是天地間的至強者,她才不到兩百歲,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裴蘇蘇放在桌上的手掌蜷握,強忍著頭痛努力去回想,“我想想,那個時候,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來自……”


    “蘇蘇!不要再想了。”步仇急得聲音都變形了。


    裴蘇蘇恍然回神,睜開眼,這才明白為什麽步仇情緒這麽激動。


    她指尖太用力,刺破手掌,鮮紅的血跡滴答落下。


    看到自己的血汙染了桌上的地圖,裴蘇蘇輕歎一聲,可惜道:“剛才做的記號全沒了。”


    她拿了份新的人族地圖,憑借記憶,重新做標記。


    裴蘇蘇從頭到尾都異常平靜,太平靜了,與昨日的她判若兩人。


    可步仇和弓玉都知道,這不是為她可以對昨夜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而是為太過不能接受,所以才會情緒混亂滯緩。


    兩人都紅了眼眶,強忍著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後來有小妖來報告,說容祁去了後山腳下。


    聽到容祁的名字,裴蘇蘇臉上才終於看得出情緒波動,她擰起眉,本能覺得厭惡。


    步仇拉著小妖去一旁詢問。


    他很快回來,想通過這個話題趕緊轉移一下裴蘇蘇的注意力,“羊士沒有心。”


    “什麽?沒有心。”弓玉沒理解他的意思。


    “嗯。”


    “怎麽可能?沒心之人怎麽活?”


    “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重新來到後山,羊士胸口被挖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可他胸口的確空無一物。


    “沒有心,羊士是如何活下來的?”


    連弓玉都從未聽說過這樣匪夷所思之事,“不知,我回去問問族中長老,再問問祭司大人。”


    妖族祭司行蹤神秘,經常外出遊曆,前幾日剛回到住處。


    正好趁這個機會聯係他,問上一問。


    將剩下的事情交給步仇,看了眼天色,裴蘇蘇轉身欲回去。


    步仇叫住她。


    裴蘇蘇腳步不停,垂著眸,低聲道:“聞人的本源精血在他手裏。”


    步仇瞬間明白,伸出的手臂收回,濃濃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弓玉,你可有什麽辦法,能幫到蘇蘇?”


    弓玉想了想,有些猶豫著開口:“我有個辦法,但不知道大尊會不會同意。”


    步仇忙問道:“什麽辦法?”


    “王上,您還記得,鳳凰妖王修的什麽道嗎?”


    步仇脫口而出:“無情道。”


    修無情道,無愛無恨,無笑無淚,自然便不會再有這些痛苦。


    就是不知道,裴蘇蘇願不願放下這些過往。


    裴蘇蘇走到院中,殿中昏黃曖昧的燭光透過窗紙傳出來,靜坐之人的剪影映在窗上,似是在等待著誰。


    她邁過門檻走進殿中,這裏已經被容祁重新收拾好。


    所有聞人縉存在過的痕跡都被抹去,恢複成他離開前的樣子。


    桌上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一看到她進來,容祁墨眸亮起,起身下意識迎上去。


    裴蘇蘇眸中浮現出厭惡,斂袖後退半步。


    如同冷水當頭澆下,將容祁的腳步釘在原地。


    他笑意僵住,不敢再靠近。


    兩人投在地上的影子,相隔三步遠的距離,毫無交集。


    容祁此時已經將自己收拾幹淨,臉上和身上的血汙消失不見,隻是臉色依舊蒼白,薄唇淡無血色。


    他定定望著她,握了握拳,小心翼翼開口:“對不起,我昨日一時口不擇言,刺激到你。”


    裴蘇蘇一言不發,隻是眸光冰冷如刃,一下下割在他身上。


    壓下心中酸澀,容祁繼續說道:“還有,我,我也不是故意要那般對你。”


    聽到這句話,如同火星濺入幹燥枯草堆,裴蘇蘇平靜了一天的情緒,忽然就壓不住了。


    她死死盯著容祁,覺得可笑又荒唐,胸前劇烈起伏,語氣越來越激動,“不是故意?難不成是我逼的你?是我脫的你的衣裳,還是我將你那惡心的東西——”


    剩下的話,裴蘇蘇說不下去,又有壓不住的反胃感湧上喉間。


    她連冷笑都笑不出來,赤紅著眼怒視他。


    容祁被她說得愧恨難當,低垂下頭不敢看她,眼眶漸紅,“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也沒辦法,如果你突破偽神階,便隻剩一年壽命,我隻能如此。”


    他用來逸散過高修為的辦法,與上任魔尊一樣,都是殺人。


    可那個時候,羊士識海破碎,已然成了個廢人,到哪去找高手給她殺?總不能讓她殺了步仇,那樣她更不可能同意。


    裴蘇蘇語速極快地反問:“好,就算一開始是為了渡我修為,為了救我,那後來呢?後來逼迫我睜開眼,也是為了我好?”


    雖然許多記憶模糊不清,這一幕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不是,”容祁頭垂得更低,淚水順著下頜滾落,砸在地上,顫聲艱難開口:“是我看到你身上的痕跡,心生妒忌,所以才那樣。”


    一想到在他離開這幾日,裴蘇蘇和聞人縉在一起親密的樣子,濃濃的妒忌和不甘如同瘋狂生長的野草一般,占據了他的所有心神。


    他恨聞人縉,更恨自己離開,才給了聞人縉可趁之機,後悔憤怒幾乎將他整個人逼至瘋癲,沒有半分理智可言。


    “妒忌?我們二人情投意合,本就是道侶,你有什麽資格妒忌?”裴蘇蘇驀地拔高聲音,像是要把心中堵著的所有情緒全部發泄出來,“容祁,你告訴我,你有什麽資格妒忌?”


    “一開始是我認錯了人,闖入你的生活,可我自認對你從沒有半分虧待,把我能給的全部都給你了。後來聞人縉出現,我才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但在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前,我對你一直心存愧疚,一直想好好補償你,再送你離開。


    “可你呢?你是如何回報我的?你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明明知道我與聞人的感情,還故意欺我瞞我,故意阻攔我與他相認,甚至屢次三番暗害他,要他的命。


    “容祁,你我相處這些時日,我對你還不夠好,還不夠仁至義盡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值得你這樣恨我,值得你用這麽惡毒的方式來折磨我?”裴蘇蘇眼眸怒睜,臉色為激動漲得通紅。


    過去那些年,她從未有過如此歇斯底裏的時刻。


    可她真的不明白,她對容祁還不夠好嗎?


    當初在問仙宗,她暗中保護他,處處為他打算,後來頂著眾妖壓力極力保下他,甚至連斷元竹,也毫不猶豫地拿給了他。


    她何曾虧欠過他?可他為何如此狼心狗肺,為何要這麽對她?


    裴蘇蘇字字句句如刀,狠狠紮在容祁心上,將他所有陰暗齷齪的心思全部剖開,逼他直麵,再不容逃避。


    心中疼痛難忍,容祁撲通一下跪在她麵前。


    裴蘇蘇眼睫顫了顫,沒有說話。


    容祁抬起頭,墨眸赤紅,蒼白俊美的臉上遍布淚水。


    但他再怎麽可憐,都無法讓對麵之人生出半分同情和不忍。


    容祁繃直上身,神情痛苦,紅著眼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從沒有人對我這麽好,我舍不得你走,所以才想殺了聞人縉,想要頂替他。”


    “原來……我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竟然怪我對你太好,”裴蘇蘇眨眨眼,喉間酸澀,笑得很難看,失神喃喃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容祁膝行上前,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卻被甩開,“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他聽話地收回手,繼續仰頭看著裴蘇蘇,低聲下氣祈求,“蘇蘇,你忘了聞人縉好不好?我與他長得一樣,我還有他的全部記憶,我可以模仿他,他能做的我都能做。”


    “你可以把我當成他,就像之前那樣。你討厭我,不讓我碰你,我可以一輩子不碰。你別生我的氣,別趕我走,行嗎?”


    說完,他看到裴蘇蘇扯了扯唇角,以為她要答應,心快速跳了跳。


    可她下一句話,立刻將他打入地獄。


    “容祁,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裴蘇蘇極其用力地盯著他,像是要看清他這副皮囊下,到底藏著怎樣一個執念深重的怪物。


    容祁抿了抿唇,似乎已經預料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麽。


    “你好好當你的魔尊,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為什麽非要來破壞我們的感情?我與我夫君兩情相悅,為什麽非要你這個低劣的替身?”


    容祁急忙說道:“我不想要別人,蘇蘇,我隻想要你。”


    他原本想下意識拉她的手,觸及她冰冷厭惡的目光,頓時又瑟縮收了回去。


    “看來我應該三跪九叩,感謝魔尊大人的厚愛。”裴蘇蘇的語氣沒方才那麽激動了,可話語裏的譏諷,任誰都聽得出來。


    容祁跪在她麵前,嘴唇顫了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裴蘇蘇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繞過他,撩開珠簾走進內室,上床盤膝打坐。


    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印記察覺到她身體靈力的波動,容祁連忙跟進來,走到床尾跪下,不敢離她太近。


    容祁長眉緊蹙,擔憂說道:“蘇蘇,你不能修煉,不然邁入偽神階便隻剩一年壽命,沒能飛升就會隕落。”


    裴蘇蘇睜開眼,冷冷看他,“你如何得知?”


    “我與鳳凰妖王都曾得到過秩序石,這是我們試圖掌控秩序石的時候,窺探到的天機。”


    “你如何壓製的修為?”


    容祁咽了下口水,緊張望著她,生怕在她臉上看到厭惡的神情,“……殺人。”


    裴蘇蘇臉上並沒有浮現出厭惡,但更沒有其他表情,好似他隻是個不相幹之人。


    她暗暗想著,要找機會問問祭司,鳳凰妖王是如何壓製自己修為的。


    她還沒報仇,不能為這個限製就殞命。


    “羊士為什麽要讓我晉升偽神?”她又問。


    容祁思忖片刻:“他似乎知道成神的辦法。”


    對於羊士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成神。


    或許讓裴蘇蘇晉升偽神,與成神的機緣有關。


    “羊士知道?”羊士怎會知曉。


    對上她明澈清冷的桃花眸,容祁想起自己看到的前世。


    那人看向他的厭惡眼神,覆在眼眶上冰冷的手指,還有生生被剜去雙目的痛苦,再一次湧現在腦海中。


    他心頭沒來由的恐慌,連忙垂眸,不敢再直視那雙眼,“羊士手裏有燃燒之後能讓人看到前世的內丹。”


    容祁覺得羊士處心積慮準備邪妖珠,找上裴蘇蘇,這些舉動實在奇怪,猜測他應該知道了飛升之法。


    他正準備用搜魂術搜羊士魂魄,卻發現羊士的魂不見了,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邪妖珠。


    魂魄離體,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卻能夠逃脫而不入輪回,隻有一個可能——羊士的魂早已被剔除輪回之外。


    容祁正好知道一個,被伏妖印鎮壓靈魂,永遠都無法入輪回的罪人。


    他剖開羊士的胸膛,果然無心。


    想到這裏,容祁提醒道:“羊士的魂帶著邪妖珠逃脫,或許還會卷土重來,你千萬小心。”


    當然他會陪在她身邊保護她,不給羊士出手的機會,隻要再拖十一個月,羊士便會神魂俱滅。


    裴蘇蘇已經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重新閉上眼。


    “蘇蘇,我們可以結侶嗎?”


    裴蘇蘇沒有睜眼,嗤笑一聲,冷嘲道:“你拿著他的本源精血,我有拒絕的選擇?”


    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來問她。


    容祁動了動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裴蘇蘇突然問了句:“晉升偽神階,有天雷劫?”


    她想起來,昨夜確實感覺到了雷雲的威壓,還未徹底凝成,便讓人從靈魂深處感覺到戰栗。


    那樣強大的天雷,應該能抹殺一切神祗以下的存在。


    容祁回答:“是,而且是誅邪雷,威力巨大。”


    裴蘇蘇緊閉的眼睫顫了顫,不知在想些什麽。


    殿內的燭火燃了一夜,裴蘇蘇坐在床上,想著自己的事情。


    容祁跪在床邊,仰起下頜默默看她,眼眸漆黑,溫馴而黏膩。


    他應該慶幸,聞人縉的軀殼留了一口氣,不然以裴蘇蘇的性格,寧死也不會委身於他。


    她恨他也好,厭惡他也罷,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他們的時日還很長,將來過去百年,千年,萬年,她總會忘了聞人縉的,容祁這麽想著。


    兩個人都很安靜,殿內隻餘微風吹過窗紙的聲響。


    約莫午夜時分,一直安靜的容祁突然有了動作,他猛地抬起右手,蘊起磅礴力量,朝著自己腹下攻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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