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擁著裴蘇蘇,在喜床邊沿坐下。


    他挑起她的一捋青絲,漫不經心地繞在指尖把玩,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緒,淡淡道:“還在想方才那個魔修?”


    語氣低緩,聽不出喜怒。


    “我不是想他,隻是,看到他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裴蘇蘇解釋道。


    與容祁一同在外曆練這兩個月,裴蘇蘇自然早就發現,他與過去的聞人縉最大的一點不同便是,容祁的愛與恨都格外濃烈,極喜歡吃醋。


    她不希望容祁誤會,所以才會解釋。


    可裴蘇蘇卻沒有發現,她越是慌忙解釋,容祁眉間的戾意反倒越重。


    “魔修陰謀多端,誰知那個魔修,是不是修煉了什麽動搖人心的邪術。你如此在意他,豈不是中了他的奸計?”容祁語速刻意放得很慢。


    低聲說完,他緩緩掀起鴉羽般的眼睫,漆黑瞳孔沒有半分溫度,隻剩懾人的寒。


    如今整個房間都充斥著喜慶的紅,到處都是成親才會用到的喜慶物件兒,牆上貼著大紅的“囍”字,床帳錦被,甚至連燭台都是紅色。


    如果他們在凡間,今夜便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可他的妻,卻一直想著另一個男人。


    這個想法如同一根刺,狠狠紮在容祁心上,紮得他鮮血淋漓。


    裴蘇蘇抬眸,對上容祁壓抑沉靜的視線,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愧疚。


    她仔細想了想,容祁說得確實有道理。


    那個魔修來曆不明,自己分明從未見過他,卻第一眼就升起許多複雜感受,怎麽看怎麽奇怪。


    裴蘇蘇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或許我真的被那個魔修迷惑了心神罷。”


    “既如此,便讓弓玉將他殺了。”說完,容祁就死死盯著裴蘇蘇,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將她麵上的猶豫不忍盡數收入眼底,唇線一點點繃直,狹長眼尾隱隱泛起赤色。


    “事情還未查清楚,如此輕易便定他的罪,要他的命,總歸不好。更何況,他或許知道許多魔域的事情,對我們還有用。”


    待裴蘇蘇說完,容祁鬆開她的青絲,眼眸赤紅,深深看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裴蘇蘇心中一痛。


    她還欲說什麽,就見容祁已經坐正身子,與她拉開距離,疲憊地闔上眼,似是失望極了。


    見他麵色蒼白,裴蘇蘇心中愧疚更甚。


    視線掃過喜慶新房,想到今日本該是他們的洞房之夜,裴蘇蘇咬了咬下唇,從床邊站起身,來到容祁麵前。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輕柔的吻落在他眼尾,又順著他的臉頰往下。


    感受到她呼出的溫熱氣息落在臉上,容祁眼睫顫了顫,依然沒有睜眼,放在床上的雙手早已緊攥成拳,指骨都泛起青白。


    裴蘇蘇的唇貼上他的,像從前一樣,輕柔地摩挲含吮,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頂不開他的唇。


    他們明明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容祁從不肯與她放縱親吻。


    這次,容祁總算睜開眼,眸光晦澀幽沉,翻湧著許多她看不懂的複雜思緒。


    他別過臉,躲開了她還欲加深的吻。


    裴蘇蘇笑容僵住。


    下一秒,容祁卻將她打橫抱起,丟到鴛鴦被上。


    紅帳落下,透進來的昏黃燭光影影綽綽,裴蘇蘇從未見過容祁如此恐怖的眼神,仿佛,仿佛恨不得生吞了她。


    她以手肘撐著床,下意識想坐起身,卻被他重新壓回被子裏。


    容祁身軀滾燙,心中冰冷刺骨。


    “怎麽了?”裴蘇蘇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些不安。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容祁。


    容祁抿唇一言不發,修長的手伸到她腰間,開始解她的佩環。


    裴蘇蘇下意識按住他的手腕。


    容祁動作頓住,掀眸看她,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半分情緒。


    不知為何,裴蘇蘇被他看得心裏一顫,不僅僅是出於愧疚,更是因為有莫名的恐懼沿著骨縫深深刺入,讓她脊背發涼,本能地升起想要逃離的念頭。


    可她怎會害怕他呢。


    壓下思緒,裴蘇蘇呼吸仍有些急促,不安問道:“是要合修嗎?”


    察覺到她暗暗後退的動作,容祁心中緊繃著的弦,終於徹底斷裂。


    妒意,不甘,酸澀,痛苦,交織在一起,肆意燒灼著他的心。


    容祁墨眸猩紅,理智蕩然無存。


    “不合修,”他的身影籠罩下來,俯身在裴蘇蘇耳邊,呼吸因為壓抑喘得厲害,宛如惡魔開展殺戮前的低語,一字字敲在她心上,“這叫行、房。”


    滾燙氣息噴拂於耳廓,裴蘇蘇眼眸顫了顫,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兩隻手腕便被他合在一起,單手按在頭頂。


    在外曆練的這兩個月裏,他們早已合修過許多次,對彼此都已經無比熟悉。


    這次合修,與從前似乎一樣,又似乎不太一樣。


    容祁差點克製不住心底翻滾的暴戾和妒意。


    幾乎用上了全部的自製力,才控製住力道不傷到她。


    地牢裏那個魔修,原本淡然從容,對自己受損的容貌分明絲毫不在意。


    可在水鏡轉過去的瞬間,他卻忽然抬起手要捂住自己的臉,姿態狼狽,顯然是不想被重要的人看到自己如此醜陋的一麵。


    再加上裴蘇蘇看到他時的一係列奇怪反應,恐怕連裴蘇蘇自己都沒發覺,她對那個魔修究竟有多麽在意。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聞、人、縉。


    他根本沒死。


    自己這段時間的所有努力和歡喜仿佛都成了個笑話。


    他努力地模仿聞人縉,試圖做得比聞人縉更好,試圖抹去聞人縉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跡。


    可到頭來,聞人縉什麽都不用做,隻是一個眼神,就能讓她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他永遠比不過聞人縉。


    永遠比不過。


    不管他再怎麽努力,都永遠得不到她的心。


    容祁緊緊將裴蘇蘇抱進懷裏,渾身都在輕顫,虎口扣住她的下巴,若有似無的親吻擦著她的側臉過去,“裴蘇蘇,現在我們是道侶,是夫、妻。”


    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


    這句話像是在提醒裴蘇蘇,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容祁早已鬆開對她的束縛,裴蘇蘇緊緊抓著身下鴛鴦被,睜大眼眸看著身上的他。


    此時的他背後映著喜慶的紅帳,眉間含戾,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上去很嚇人。


    他的眼神更嚇人。


    充斥著癲狂,迷戀和不甘,還有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眼瞳深得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裴蘇蘇心尖一痛。


    她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主動環住他的脖子。


    “夫君,你怎麽了?”


    容祁瘋了般的動作驀地頓住。


    她輕飄飄一句話,就成功安撫了他所有暴虐的情緒。


    渾身豎起的刺盡數收起,理智重新回籠。


    容祁喉結上下滾了滾,鬆開裴蘇蘇的下頜,兩條手臂繞到她身後,將她深深嵌入自己懷裏。


    他低下頭,埋首於她頸間,嗓音沙啞壓抑,尾音輕顫,“抱歉,嚇到你了。”


    裴蘇蘇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語氣全無芥蒂,“是我該說抱歉才對,我沒有處理好這件事,讓你多心了。”


    雖然容祁方才讓她覺得很陌生,但他的確是她等了百年的人沒錯。


    他們錯過了那麽久,決不能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就離了心。


    所以裴蘇蘇刻意忽略心底那點怪異感,想將這件事攤開了,好好與他說一說。


    “不怪你,不怪你。”容祁仿佛隻會說這一句話,不停地喃喃重複。


    他抽出一隻手,溫柔地撥開她額前被汗濕的烏發,又捧著她的臉,如珍似寶地輕輕親吻,仿佛生怕動作稍大會傷到她。


    他吻過她臉上每一寸角落,卻獨獨避開了她的唇。


    裴蘇蘇拿出幹淨的巾帕,輕柔地幫他擦拭側臉上的汗,“你莫要多想,我對那魔修隻是好奇,絕無他意。”


    “嗯,我知道。”容祁依然沒有停下親吻的動作。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撫平他內心深深的不安,才能讓他感覺到,她是徹底屬於他的。


    至少現在是。


    “若是你不開心,以後有關那個魔修的事,我全交給弓玉來處理,可好?”


    容祁停下親吻的動作,不確定地望向她,殷紅的唇動了動,“當真?”


    “自然當真。”裴蘇蘇彎起眉眼,主動親了親他的下巴,滿意地看到他神色微僵,笑意愈發擴大,“往後,我隻在你在場時聯係弓玉,讓弓玉替我去審那魔修,有什麽話也讓弓玉轉達,絕不再與那魔修見麵。”


    頓了頓,繼續道:“不管那個魔修練了什麽邪術,隻要我不與他見麵,他就永遠沒有耍心機的機會,不是嗎?你若還是不願,我便讓陽俟或饒含將那魔修提到他們界內,由他們來審,如何?”


    容祁怔在原地,待理解了她話中的意思,麵上陰沉頓時一掃而空。


    眉間寒意如冰雪乍融,墨眸一點點蘊起細碎的光,唇角不受控製地彎起,梨渦若隱若現。


    裴蘇蘇見他分明開心得不行,偏還要強壓著,笑得含蓄,更覺喜愛得緊,仰起身子往他梨渦親了親。


    她笑著打趣:“別醋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容祁笑意僵了一瞬,目光複雜地看向她。


    隨後,他垂下眼,親了下她的唇角,意味不明道:“我自然明白。”


    裴蘇蘇的感情有多赤誠純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隻是,她愛的人不是他。


    裴蘇蘇笑道:“不過,我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


    “你為何不願與我親吻?”


    容祁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又一次低頭,克製地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我沒有不願。”


    “不是這般。”裴蘇蘇卻說。


    迎著她疑惑不解的目光,容祁心頭狂跳,麵上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不太喜歡。”他如此道。


    “好吧。”裴蘇蘇略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逼他。


    兩人終於解開心結,擁在一起,深深地體會彼此的存在。


    後半夜,正親密著,容祁忽然想起一件事,試探著開口:“聽說,心意相通的道侶,可以在識海中神交。”


    裴蘇蘇麵頰酡紅,因為長時間的歡事有些疲累,“我也聽說過。”


    聽她這麽說,容祁便知道她從未與聞人縉試過,心中頓時湧上欣喜愉悅。


    “可以試試麽?”他親了親她的耳垂,小心低聲問。


    裴蘇蘇點頭。


    容祁躺在床上,將她側抱進懷裏,分出一縷神識,探入她的識海。


    裴蘇蘇的識海雖然仍是大片黑色汪洋,但已經沒有了恐怖的紫色雷電,海平麵風平浪靜。


    用不了多久,應當就能回到過去藍天白雲,碧波蕩漾的識海。


    見到識海上空那本書,容祁的神識急忙從她身體裏退出來。


    “你識海上空,怎麽會有一本書?”擔憂之下,容祁臉色煞白。


    識海對於修士來說何其重要,怎會有他物入侵?


    裴蘇蘇詫異,“你能看到?”


    之前弓玉分明是看不到的。


    容祁點頭,“那是什麽?可會傷到你?”


    “我也不知是什麽,有天突然出現在我的識海中,倒是從未傷過我。不過,在我失去神元骨後,這本書便打不開了。”裴蘇蘇說道。


    “我試試能否打開。”容祁神色帶上凝重。


    “你小心些,別傷到自己。”


    “嗯。”容祁的神識又一次探入,他越靠近那本書,就越覺得上麵的氣息熟悉。


    如此磅礴浩瀚的神力,世間沒有幾樣東西能夠擁有。


    神識剛觸碰到那本書,立刻便感覺到一陣熟悉的灼痛感傳遍全身。


    容祁瞳孔驟縮。


    這是——秩序石!


    神厭惡妖魔,神製定下的規則,自然也厭惡妖魔,尤其是實力強橫的妖魔。


    所以,雖然當初他和鳳凰妖王都曾得到過秩序石,但每次他們嚐試控製秩序石,都會承受難以忍受的灼痛,根本無法繼續。


    容祁回想起,自己當初在鳳凰秘境,強行用上古禁術追蹤秩序石的蹤跡時,曾經窺見到一絲天機,看到秩序石變作了一本書。


    這本書竟真的存在,還在裴蘇蘇識海中。


    裴蘇蘇不僅繼承了鳳凰妖王的傳承,竟是連秩序石也一同得到了。


    那麽,她與鳳凰妖王到底有什麽關係?


    容祁心中思緒百轉,與此同時,他的實力正在快速恢複。


    三年前,他之所以會受傷,實力還被封印,正是因為施展上古禁術尋找秩序石失敗,結果遭到反噬。


    如今秩序石已經找到,在磅礴神力作用下,禁術的反噬終於消失。


    伴隨著反噬消失,封印解除,還有一段曾經丟失過的記憶,被他重新喚起。


    三年前,他正在鳳凰秘境施展禁術時,突然感覺靈魂遭受重創。


    禁術因此而被迫中斷,他遭到反噬,當場身受重傷,立刻趕往一個地方。


    之前他一直想不起來,自己那時準備去往何處。


    如今終於回想起,他要去的地方正是


    望天崖。


    缺失的記憶被一點點拚湊起來。


    容祁終於想起來了。


    百年前,為了徹底掌控秩序石,他付出巨大代價,練成分魂術,分出聞人縉。


    三年前,因為聞人縉差點死於望天崖的天罰,神魂俱滅,所以身為主魂的他才會遭受重創,猝不及防之下被禁術反噬。


    他收到感應,急著趕往望天崖去救聞人縉,可還未抵達望天崖,就徹底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出現在死夢河邊,記憶倒退,修為被封印,才發生了後續的一係列事情。


    睜開眼,容祁記憶全部解封,實力回到了過去的巔峰狀態。


    除了已經隕落的鳳凰妖王,這世間,再無人能與他匹敵。


    裴蘇蘇對此一無所覺,看容祁睜開眼,便知道他已經退出了神識,伸手抱住他汗濕的軀體,“你沒事吧?”


    容祁未發一言,墨眸癡癡望著裴蘇蘇,魔怔了一般。


    伴隨著記憶恢複,他還得知一件事。


    原來百年前,他就已經認識裴蘇蘇了。


    從那時起,他便陰暗地覬覦著聞人縉的道侶。


    沒想到失憶一遭,竟反倒讓他得償所願。


    許久,容祁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翻滾的情緒,低聲道:“無事。”


    裴蘇蘇鬆了口氣,隻是她覺得渾身酸痛,提不起力氣,“我今日有些累,我們改日再嚐試神交,可好?”


    容祁不舍得她受累,自然對她有求必應,“好。”


    於是他翻了個身,草草結束。


    知道他忍得辛苦,裴蘇蘇柔聲道:“待你修為再高一些,就不用如此辛苦地守著元關了。”


    “嗯,”容祁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安心睡吧,不必管我。”


    如今封印解除,他的實力全部恢複,若是真不小心漏了元陽,裴蘇蘇的實力至少會躍升至半步神階。


    即便她再怎麽信任他,也定然會懷疑他的身份。


    不過,隻要能與她在一起,即便守一輩子元關又如何。


    裴蘇蘇昏睡過去後,容祁重新披上紅衣,起身下床。


    他坐在桌前,提起酒壺倒酒。


    之後,容祁玉手執杯,望著酒盞中微微晃動的酒液,斂眸沉思。


    分魂術分出的傀儡,本該無情無欲。


    若不小心生了情或欲,便會傳到主魂這裏。


    當初,他察覺到聞人縉動了情,心生好奇,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竟能讓傀儡動情。


    隻要主魂願意,可以隨時感受副魂的六識所感。


    於是,容祁便從聞人縉的眼中,“看”到了裴蘇蘇,他甚至可以“抱”她,與她說話。


    那段時日,容祁除了修煉以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以聞人縉的視角,來窺探那隻貓妖的生活。


    甚至在他心裏,已經把裴蘇蘇當成了自己的道侶,隻是自己一直沒有與她相見而已。


    以聞人縉的天賦,很快就可以飛升成神,徹底掌控秩序石。到時,自己與他身體融合,聞人縉的道侶就是他的道侶。


    原本這種平靜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


    可還是出了意外——聞人縉生了欲,他占有了裴蘇蘇。


    容祁正在修煉,突然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歡愉傳遍全身,讓他脊骨發麻,渾身戰栗。


    他立刻就明白了。


    那個傀儡,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瘋狂的嫉妒和憤怒將容祁整個人纏裹,他腦海中嗡地一下,如遭雷擊,差點忍不住心頭湧起的暴虐,立刻將聞人縉抹殺。


    好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強行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沒有選擇這麽做。


    那個時候,容祁才忽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他居然對自己創造出的傀儡,產生了嫉妒的情緒。


    他的驕傲讓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於是容祁單方麵切斷了對副魂的感應,任聞人縉自生自滅。


    嫉妒心作祟,切斷感應之前,他對聞人縉下了禁製,讓他每次生出欲望,都會痛苦萬分,作為懲罰。


    正是因為切斷了感應,當初聞人縉被困於望天崖上,性命垂危,容祁才會沒在第一時間感覺到。


    直到聞人縉徹底撐不住,靈魂開始受損,他才終於有所察覺,準備去救人。


    卻陰差陽錯,沒趕到望天崖,就已經失憶昏倒在死夢河邊,這才有了之後的一切。


    收起思緒,容祁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冰涼酒水下肚,他眸色愈寒,瞳仁剔透漆黑,仿佛在冰水中浸過。


    心神一動,麵前浮現出水鏡。


    以他如今的修為,可以隨意聯係虯嬰。


    容祁開口問道:“分魂術如果失效,可還有殺了副魂的辦法?”


    從前,他能察覺出,隻要自己一個念頭,就能讓聞人縉消失,靈魂歸位融合。


    可剛才他試了一下,竟完全感應不到聞人縉的存在,更無法感知他的情緒,無法掌控他。


    想到之前聞人縉墜落隕鳳崖時,自己也毫無所覺,容祁便明白了。


    隕鳳崖下的魔神之恨,讓他們之間的牽絆消失了。


    虯嬰還沒從容祁這一身大紅的新郎裝扮中回過神,就被他的話語驚了一大跳。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過龐大,讓他許久都反應不過來。


    “魔、魔尊,您的意思是?”虯嬰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聞人縉是我分出的副魂,但是現在,我無法控製他。”容祁麵無表情,嗓音無波無瀾。


    涼涼瞥了一眼,看到虯嬰臉上的震驚和怪異,容祁大概能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


    畢竟,前段時日,自己完全將分魂術給忘了,以為聞人縉與自己毫無關聯。


    虯嬰慌張低頭,趕緊掩飾好所有情緒,恭敬說道:“即便副魂脫離了掌控,您也不必誅殺副魂,直接找上副魂,融合了他就是。”


    “可本尊不想融合。”容祁眉目肅寒,放下酒盞。


    酒盞與桌麵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虯嬰忍不住一哆嗦。


    在聞人縉占有裴蘇蘇以前,容祁是把聞人縉當成自己來看待的。


    可在聞人縉占有裴蘇蘇之後,容祁的心理開始扭曲,無端生出了許多陰暗的想法。


    他不再把聞人縉當作自己來看待,而是開始妒忌聞人縉,痛恨聞人縉,若不是聞人縉留著還有用,他早就將聞人縉給殺了。


    “可是,若真的殺了副魂,您自身會遭受重創不說,還會靈魂不全,再也無法飛升,而且,而且……”虯嬰小心翼翼地看了容祁一眼,“靈魂不全之人,死後也無法入輪回,還請魔尊三思啊。”


    “你隻需告訴我,聯係已斷,有沒有辦法殺了副魂。”容祁眸底漆黑,殺意翻騰。


    即便是無法飛升,無法入輪回,他也要殺了聞人縉。


    虯嬰搖頭,“這……聯係已斷,應當是沒辦法通過分魂術殺他了,隻能用其他方式。”


    “沒用的東西。”冷聲說完,容祁麵前的水鏡消失。


    他拿出聞人縉的本源精血,放在手裏摩挲,想直接毀掉,讓聞人縉徹底消失。


    可他仍舊擔心,將來有一天,裴蘇蘇會突然想起這個吊墜。


    猶豫再三,容祁還是將精血玉墜收了起來。


    罷了,總歸聞人縉如今已經毀容,裴蘇蘇還答應了自己,不再與他見麵。


    即便他們兩個感情再深厚,聞人縉又能翻起什麽風浪?


    他活著或是死了,又有什麽分別?


    況且……讓聞人縉好好活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與裴蘇蘇琴瑟和鳴,豈不更好?


    就當是,對聞人縉當初所作所為的懲罰。


    因著這個偶然升起的念頭,容祁眼瞳瞬間亮起,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卻沒有半分溫度,隻有複仇的快意。


    他拿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右手執盞,仰首一飲而盡。


    當初,他隻能陰暗地躲在角落裏,窺視聞人縉與裴蘇蘇恩愛,心底滋生出瘋狂的嫉妒和不甘,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而現如今,他與聞人縉的位置調換。


    何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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