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心中那點放鬆便被深深的失落和酸澀所取代。


    這是她幾日前留下的陣法,或許,也是她留給他的臨別贈禮。


    容祁沒有理會院子裏的一幹人等,垂下黯然的黑眸,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屋裏。


    他獨自一人靜靜坐了很久,身形落寞,隻有孤零零的影子陪伴左右。


    到晚上,容祁像之前一樣,繼續不要命似的服用鍛體丹,爭取最快速度地提升自己的實力。


    他仿佛成了一個隻知道提升實力的機器,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舉行弟子大比的前一日,容祁打開自己珍藏的方盒,眼眸沉靜地盯著那柄劍看了很久。


    可最終,他還是闔上蓋子,沒舍得拿起這柄劍。


    待他將來真正有實力配得上這把劍時,再來用吧。


    放下盒子,容祁走到院子裏,借著潔白雪地反射出的光亮,獨自一人在清寒月光下刻苦練劍。


    他神色冷肅,薄唇抿緊,黑眸專注地盯著前方,青絲隨著身姿騰躍,不停在半空中劃過飄逸的弧度。


    不管她是不是在騙他,自己既然答應過她會進淩霄秘境,就一定要在弟子大比上勝出才行。


    第二日,所有外門弟子一起前往比武台,按照抽簽次序上台比武。


    比武台陣法大開,石台緩緩升起,最後在半空中分成二十個寬闊的分台,可以容四十人同時比試,互不影響。


    容祁的第一場比試,在當日下午。


    其他人上台時,容祁眼眸微闔,站在角落,在腦海中回憶昨日剛悟出來的劍法招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周圍漠不關心。


    聽到長老念“蘇蘇”的名字,容祁這才睜開濃黑眼睫,抬眸,靜默地望向上方高高的石台。


    戴麵紗的女弟子步履僵硬地走上台,她的對手是一名男修士。


    比試開始,兩人各自坐在原地比拚術法,並無什麽特殊之處。


    最後是麵紗女弟子險勝。


    她贏得艱難,沒有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大家都在看其他台上更精彩的比試。


    容祁卻認真地旁觀了全場。


    他長眉微蹙,眼中浮現出疑惑,心道莫非是自己猜錯了?


    難道暗中幫助自己的,並不是這名女修?


    還是說,她隻是在隱藏實力?


    容祁不知道哪個猜測正確,但因為擔心打擾到幫助自己的那個人,他沒有貿然前去問詢,而是選擇繼續在暗中觀察。


    待到日上中天,弟子大比短暫地休息了三刻鍾,便進入了下午的比試。


    “下一場,弟子容祁,對陣吳紀寶。”


    聽到這個安排,吳紀寶肥碩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鄙夷地看了容祁一眼,無聲地用唇形說了句“等死吧”,然後禦劍飛上高台。


    容祁沒有修為,隻能一步步沿著階梯走上去,步伐沉穩,脊背筆直如鬆。


    “哈哈哈這次這個廢物慘了,他怎麽可能打得過吳師兄?”台下人不屑嘲弄道。


    “我勸他最好一上去就認輸,免得被吳師兄從高台上直接打下來,摔成個殘廢。”


    “接下來的比試,那個廢物幹脆全部認輸得了,反正他誰也打不過,早晚會被逐出宗門。”


    容祁對周圍那些惡劣的聲音恍若未聞,平靜無波地走上高台邊緣站定,徐徐拔出黑色長劍,劍刃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俊美少年身著黑色束袖勁裝,寬肩窄腰,身形挺拔清瘦。


    他眉骨精致,目如寒星,五官如同水墨畫精心勾勒而成,黑色發帶隨著微風飄揚,周身氣質沉穩,還帶著些許少年人未褪的青澀。


    “比試開始!”


    對上容祁寒冽如霜的眼神,吳紀寶不知為何忽然心神一顫。


    緊接著,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迅猛如龍的劍招便已迎頭落下,劍刃上裹挾的寒意迅速朝著他的麵頰逼近!


    抵達碧雲界後,裴蘇蘇幾乎每日都泡在暖靈泉中,溫養經脈。


    可即便如此,妖力暴-亂帶來的痛苦還是讓她難以忍受。


    身體裏仿佛住著一隻脾性頑劣古怪的巨獸,隨意撕扯她的經脈不說,還要在她丹田處攪個天翻地覆。


    裴蘇蘇早已摘去麵紗,絕美容顏徹底暴露在暖陽下。


    隻是現如今,她額頭遍布細密汗珠,臉上蒼白,秀眉緊蹙,貝齒幾乎要將下嘴唇給咬破。


    她的手放在玉池邊緣,緊緊抓住旁邊石階上的石頭,手指蔥白瑩潤,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白。


    步仇是一位實力很強橫的蛇族大妖,碧雲界所有妖族都是他的麾下。


    當初爭奪妖王之位時,步仇不敵落敗,所以才被趕到碧雲界這麽偏僻的地方。


    後來裴蘇蘇繼任妖王之位,步仇帶著整個蛇族打上門,卻在看到她的容顏之後,當場宣布歸順妖王,還主動獻上碧雲界最好的靈地——暖靈泉。


    自此,裴蘇蘇每次妖力暴-亂時,都會來碧雲界一趟。


    步仇在暗處看著裴蘇蘇受苦,俊顏皺在一起,苦惱地吐了吐細長的蛇信。


    他知道,會發生妖力暴-亂最主要的原因是,裴蘇蘇本身是貓妖一族,血脈太過低微。


    上一任妖王是世間最後一隻鳳凰,還是萬年難遇的返祖血脈,實力強橫,他的繼承不是誰都能能承受的。


    百年前,裴蘇蘇剛接受妖王傳承的時候,因為血脈力量微弱,無法煉化那麽強大的妖力,性命垂危。


    還是弓玉感應到她的位置,緊急召集妖族諸位大妖,齊力自損修為,用心頭精血幫她稍微改善了一些血脈,才保下她的性命。


    可若是想讓裴蘇蘇煉化所有妖力,徹底消除妖力暴-亂,就是把他們所有大妖的心頭精血都用上也不夠。


    鳳凰返祖血脈的強大,遠不是其他妖族可以比擬的,隻有龍族可以相提並論,還得是血脈精純的龍王嫡係後代。


    可龍族與妖族素來交集甚少,而且萬年前整個龍族被魔尊以一己之力全部覆滅,想通過龍族來改善裴蘇蘇的血脈,是徹底行不通了。


    “大尊,要不您給妖王送一些寶物吧,或許能緩解王上的不適?”身邊人出謀劃策。


    步仇思緒被打斷,聞言眼睛一亮,點點頭,“好主意。”


    於是他讓手下人四處搜集稀罕的寶貝,不管裴蘇蘇喜不喜歡,全部一股腦堆在玉池邊上。


    原本寬闊的玉池岸邊,現在都被琳琅滿目的寶物給堆滿,在陽光下閃耀著各色光輝。


    裴蘇蘇虛弱地睜開眼,微彎上挑的桃花眸中,異色瞳仁的光芒比平日黯淡了許多。


    她看向那些東西,語氣無奈地開口:“步仇,把你這些東西都收走,礙眼。”


    “我東西多,洞府裏放不下了,所以拿到這兒曬曬。你看上什麽盡管拿走,正好幫我減輕負擔。”步仇痞笑著道。


    他隻是遠遠地看著裴蘇蘇,並未靠近,免得打擾她養傷。


    裴蘇蘇不再出聲,閉目繼續與身體裏混亂的妖力做對抗。


    弓玉幫不上忙,也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這日,裴蘇蘇忽然睜開眼,清澈美目中寒芒一閃,浮現出濃濃的擔憂。


    識海中那本書的內容剛才突然發生了變化,容祁有危險!


    裴蘇蘇咬破右手食指,鮮紅的血液流出,她用自己的血快速在半空中繪出一個古樸的傳送法陣,拉上弓玉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臨走之前,她從寶物堆裏取走一樣東西。


    “下次過來再謝你。”清冷嗓音很快便消失在空氣中。


    淡淡的血腥氣也很快散去。


    “哎——不是還沒到時間嗎,怎麽這次走這麽早?你倒是把剩下的東西也一並帶走啊。”步仇看著裴蘇蘇早已消失的身影,跺了跺腳,遺憾地唉聲歎氣。


    過了會兒,他轉頭問身邊的小蛇妖:“妖王拿走的是什麽?”


    送來的東西太多,步仇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小蛇妖撓了撓頭,說道:“好像是,魂芥袋?”


    “拿那東西幹什麽,芥子袋不好用嗎?隻有沒有修為的凡人,才需要用魂芥袋吧。”步仇自言自語著往自己洞府走去。


    剛走出去兩步,他忽然想到什麽,敲了一下身邊小妖的腦袋,遷怒道:“看你找的都是些什麽垃圾,怪不得妖王看不上。”


    小妖縮了縮肩膀,唯唯諾諾,不敢吱聲。


    問仙宗。


    高台之上,在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容祁手中劍芒飛速翻卷,快到讓人眼花繚亂,即將把吳紀寶逼下高台。


    就在這時,吳紀寶臉上浮現出猙獰,偷偷甩出自己藏在芥子袋中的暗器,咬牙切齒地低吼一聲:“廢物去死吧!”


    這暗器是吳紀寶花了好多靈石和功夫才搞到手的,原本他打算用來對付那幾個厲害的對手,沒想到卻用在了這個廢物身上。


    這個廢物不知從哪學來這麽邪門的劍招,竟然打得他毫無招架之力。他從上台起便隻能被動挨打,丟了好大一個臉。


    不過,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暗器上塗了讓人經脈麻痹的毒藥,他可以趁著容祁失去戰鬥力,將他擊落台下,便能硬生生摔死他。


    到時,這隻會被當成一場意外,無人會怪罪他。


    誰讓容祁不會禦劍,他是自己摔死的,跟他有什麽關係?


    一想到這個場景,吳紀寶臉上的獰笑藏都藏不住,肥肉堆成一團,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


    可就在暗器即將擊中容祁丹田的一瞬間,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一道法力。


    那法力看似輕飄飄的,恍若一陣風一般沒什麽力量,卻在眨眼間便將玄鐵製成的暗器給化成了湮粉,徹底消散在空中,沒留下任何痕跡。


    吳紀寶的笑意僵在臉上。


    怎麽可能!


    那可是煉器大師用玄鐵製成的暗器,不知放了多少珍貴材料,還有許多防護陣法,怎麽可能會被人一擊毀壞?


    難道是掌門出手?


    這個猜測一起,吳紀寶渾身冷汗直冒,有了不祥的預感。


    而容祁早在吳紀寶扔出暗器的時候,便已經有所察覺。


    隻是那暗器精妙,分散成好幾部分,遍布四麵八方,幾乎堵死了他所有退路,才讓他一時間來不及躲避。


    若不是剛才有人相助,他怕是已經著了吳紀寶的道。


    容祁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會是她嗎?


    他心神一顫,立刻轉身,低眸看向台下的某個方向。


    數千人中,容祁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似上午看到的那麽木訥僵硬,而是周身都散發著靈動和不容褻瀆的聖潔氣息,雲鬟霧鬢,眉如遠山,麵紗外的桃花眸明澈如水。


    在她身旁,那個隻有他能看到的小妖飛舞在半空中,身後有透明雙翼。


    是她。


    她回來了。


    她沒有拋棄他。


    容祁懸了好幾日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漆黑眼眸一點點亮起,心跳漸漸恢複溫度,像是僵死的人重新活了過來。


    他整個人都被失而複得的喜悅砸中,差點忘記自己還在台上跟人比試。


    直到吳紀寶想要趁機偷襲,容祁才趕緊收回視線,斂眸專心應戰。


    她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輸。


    另一邊,魔域萬魔窟。


    一直閉目盤膝而坐的白衣劍修,緩緩睜開雙眼,墨眸清寒,宛如無底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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