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的奔波,讓蘇遙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筋疲力盡。披星戴月向著心目中那個無比重要的小山村進發,最後還跟得上遙生的隨行隻剩下寥寥幾人,甚至就連雲芝也不知道被甩在了何處。


    安靜的小山村,百姓們沒錢點燈燒油,黑了天,就陸續睡下,村子裏便顯得格外寂靜。就連村東頭的野狗亂叫,在夜裏也聽起來也十分突兀。


    終於回到小山村時,滿天星鬥閃爍,見各家各戶已經貼上了新的對聯。蘇遙生才猛然想起,她又違約了,明明答應長寧會陪著她好好過個年,一起逛集市,觀花燈,全都泡湯了。想著長寧委屈可憐的樣子,遙生莫名生了自己的氣,皺著眉頭目光陰沉,又煩躁地打馬催促不停。


    鐵蹄錚錚,仰著塵土馳騁,項晚背靠著小店的破木門抬了目光警惕,這種小村子裏可不常有這樣喧鬧的夜晚。


    “王妃!”項晚驚詫扶著門板站直,臉上還掛著喜出望外的神情,急忙小跑著迎了上去。


    “您可算回來了!”還說要將蘇遙生抱下馬背,不想王妃已經十分熟練地翻鞍下馬。


    隨手扯下卷攜著寒氣的披風塞進項晚懷裏,蘇遙生已經急匆匆推門進了小店。


    飯菜已經熱了三趟,習音消沉端著熱氣騰騰的晚飯出了後廚,就聽著小門被推了開,還以為是項晚進來,掀著門簾子,卻萬萬想不到是王妃披星戴月趕了回來。


    “王妃!”習音也激動壞了。


    看見習音,遙生終於敢鬆下一口氣了。這一路她備受煎熬,生怕再回到小村莊時,長寧會放棄她。如果長寧選擇離開了,蘇遙生沒把握能再找到那個人。可此時看見習音,遙生的心定下了一半。沒錯,習音不會放棄長寧,她也一定會照料那個人直至最後。


    蘇遙生沉重喘著與習音對望良久,昏黃的油燭台在櫃台上一明一暗地搖曳,溫暖的光映在冰冷的戰甲之上,漸漸蒙上了一層水汽。遙生深深舒緩了一口氣,在冷風卷襲之中,唇邊升起模糊的霧氣,“是長寧不肯好好吃東西麽?”


    “是,公主她使性子了…”習音端


    了端手中的托盤,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蘇遙生強大沉穩,她的定力超群會讓身邊的人產生依賴。明明長寧每天都鬧騰得習音幾近崩潰,可隻要有王妃這個主心骨在,她總能感染著周圍的人冷靜下來。


    “我去吧。”遙生歉疚對著習音含笑,“這些天,讓你們擔驚受怕了。”


    接過習音手中的托盤,遙生邁著疲倦的步子往後院裏行,滿身重甲,皮料和沉重的鎖子甲片被凍得梆硬,隨著步子一陣稀稀落落地響。


    “王妃。”習音眼前模糊得厲害,她攥住了遙生的袖子,“公主她左邊的肩膀玉化了,胳膊抬不起來,人也整日懈怠消沉,奴無能為力…”


    蘇遙生一瞬間攥緊了托盤的把手,險些失手摔了,忙抬了步子往後院裏走。


    長寧的身體終究還是惡化。


    她是不是對自己萬念俱滅了?


    她是不是不想留在自己的身邊了?


    蘇遙生停在了門前,端著托盤的雙手些許顫抖,遙生忙用手臂托住,做了幾次深呼吸緩解情緒。


    輕輕敲了敲門,房門吱扭扭地叫,自顧自開了一條小縫。漆黑黑的屋子裏,感覺不到半點生氣,等了許久,長寧未有應聲。遙生自作主張,推門邁了進去。


    “習音,你別再送了,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寧願餓死。”長寧的聲音很虛弱,像是一頭備受打擊,獨自蜷縮在角落裏舔舐傷口的小獸。小小的一團孤零零看得人心疼,腦袋埋在膝間,連抬一下的欲望也沒有。


    “你逃走了,王妃找不到你怎麽辦?”遙生強忍著眼淚,模仿著習音的說辭。


    可惜,長寧定不會被這樣拙劣的演技騙到,被嚇得不輕,一個激靈抬起了目光。


    說不出話,因為彼此都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化解這份疏遠,她們目光打量著彼此,又陌生又敏感。


    遙生緊緊握著托盤的把手,用手肘合上門扉,轉身去屋子的另一邊將熱氣騰騰的飯菜放在桌上。背過身子,咬著唇,淚水一顆接一顆的落,淩亂的呼吸壓得喉頭越發難受,握著火石怎麽也點不燃油台。


    眼淚落夠了,油台還是打不燃,終了放棄。遙生抬著袖子擦了擦土


    哄哄的麵龐,轉過身走去了長寧的睡榻旁坐下。


    “為什麽不肯好好吃飯?”遙生本以為她的語氣已經足夠溫柔了。可長寧的目光還是痛了一瞬,月光映在屋子裏,在長寧的眼前積攢了一片清冷的月色。她沒說話,緊張瑟縮地更蜷了些許,精神頭說不出的差,讓遙生分辨不出她的長寧是被病重摧殘至此,還是因為自己害她傷心更多一些。那雙眼,很受傷地縮了起來,始終都不敢抬起。


    “為什麽要躲著……”遙生伸手想去拉那人靠近自己一些,長寧卻躲了,揚著手抱頭,恰巧將遙生的手頂了開。


    蘇遙生默默收回了指尖,落在身側攥緊了拳頭無奈。長寧她又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她不肯麵對時,遙生總不忍心逼迫那呆子。


    “長寧,大局已定,我以後都不會再離開你半步了。你要是…”遙生哽咽了一聲,忙調整呼吸壓穩氣息,“你要是不喜歡皇城,我們就一輩子都不回去,我陪著你,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都跟著你…”


    長寧隻是縮著,她一次次的苦熬,受夠了揪心煎熬,也受夠了遙生一次次逼她妥協。很生氣,可氣著也是委屈,委屈成了沉默,沉默到了最後都不忍心爆發,氣的長寧落淚,抱著膝蓋一抽一抽的吸鼻子。


    漆黑之中,比起視覺,更為敏感的是聽覺。遙生身上的甲片撞來撞去地響,她動了,卻惹得長寧心揪得更疼。


    還敢走?無邊的怒意炙烤著長寧的內心,敢走就讓她一輩子後悔!


    冰涼的指尖托著長寧的麵頰捧了起來,長寧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是發懵望著,見遙生跪在榻上,將她壓在角落裏,令人窒息。


    漆黑籠罩在身前,壓得長寧無力喘息,很想推開那個人逃跑。抬了手推去,摸在冰冷的戰甲鱗片上,就被遙生的手握著抵在了牆壁之上。


    長寧詫異收了一下,被更為堅定的力量壓死不得動彈,遙生的吻碾壓而下。


    那感覺不能稱之為美好,她的唇帶著濃重土腥,甚至感覺像是久旱幹裂的土地,刮得唇瓣難受。在糾葛之中,漸漸變得柔軟,急切而又小心翼翼,似乎想證明些什麽,讓長寧許久才反


    應過來,那該算作是——吻?


    長寧掙紮了一下,氣急敗壞,扭開了腦袋,可另一隻手抬不起來,她沒辦法隔開蘇遙生。


    那個吻不肯善罷甘休,又貼了過來,哪怕不樂意也要招惹她,長寧心髒一刺一刺地痛,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慌得她呼吸亂了節奏,要把她的心也拽進萬劫不複。


    該死的蘇遙生一定是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蠱,她隻是在淺淺在唇上研磨,身體裏的力量就急劇消失殆盡。甚至微弱到就連手臂都抽不開。


    氣的長寧眼眸發燙,那種急切到令人發狂的氣息惹得長寧一陣陣發軟。幹脆發了狠!長寧一口咬了下去,甚至都沒來得及用力,就感覺有什麽崩開在唇齒間跳了一下。


    那個吻僵住了,是血口子崩了麽?抵著貝齒的舌尖感覺到一絲鏽鐵的味道,長寧也跟著嚇得鬆了口,慌亂之中連最後的掙紮也忘記了。


    遙生沒再放過那個傻瓜,自暴自棄的煩躁,甚至明明很痛,還是托著長寧的下頜加深了那個吻。


    撬開虛掩的防備,壓著長寧宣泄心中苦澀不已的思念,彼此之間的氣息越來越燙,遙生扶著長寧脆弱的脖頸,感受著她的身體回暖又漸漸發燙。閉上眼,專注於口齒之間的傾訴。


    太狡猾了,蘇遙生這個人太過狡猾,長寧皺緊了眉頭卻無力反駁,或者是她的身體本就對那個人貪念不止。被帶的舌尖發麻,被攪得心煩意亂,可心卻軟成了指縫間流逝的細沙。


    長寧像一頭局促不安的小鹿,她的唇隨著呼吸微微顫抖。遙生戒不掉那份甜膩,費了好大的力氣拉回神智,卻也將自己逼得瀕臨爆發。扶著長寧纖弱的長頸推到眼前,惡狠狠下了口,最終也隻剩下了那份氣急敗壞的疼惜。染血的唇瓣抿了一下滾燙的肌膚,長寧壓抑不住吟了一聲,又變成慌亂沉重的喘息。


    蘇遙生含淚無奈,氣息又變得凶狠而無助。終是什麽都舍不得做,氣自己沒能早早出手保護那個人,氣自己最一開始分辨不出那個呆子。埋在長寧的頸窩依偎,鼻息燙得嚇人…


    長寧不敢動了,還以為會被遙生狠狠咬上一口,嚇得瑟縮


    不止,卻被遙生溫柔的抱去懷裏沉寂依偎。那熊熊怒意長寧又何嚐感覺不到,仰著腦袋不知所措,寂靜之中,溫暖的氣息癢在頸間的肌膚之上。長寧緊張地掙紮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什麽不肯好好吃飯?”遙生幽怨地質問。


    長寧艱難吞咽了一下口中的腥甜,似乎連呼吸也惹得遙生不悅。那人不悅的斂著眉頭,又親了親施壓。覺得自己做得過了一下,遙生鬆開懷裏的人坐起。目光望著頸側被蹭上的血漬,用指尖擦了擦,長寧的氣息又控製不住亂作一團,甚至眼神也變得越恍惚起來。


    “你生我的氣,你可以罵我,可以吼我,但是你不能不理我。”遙生的鼻音越來越重,目光裏滿是苦惱,水波在她的眼中不停地打轉,幾度強忍,看得長寧心疼。


    “你不該回來。”長寧側頭躲開了遙生的目光,“你要的我都給你了,你還是不開心,我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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