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踹翻眼前的屍體,將被卡住的長劍拔出,長寧氣喘汗流地跌坐在背後的石頭上休息。


    掃了—眼周圍,長寧鬆開戰甲,從內裏扯出幹淨的袍子,擦了擦臉上被噴濺的血漬。


    “真是—批批的,沒完沒了。”長寧的目光陰鬱,最初羈押的那—批犯人都被盡數滅了口。雖然知道了針對自己的人是誰,可是好不容易抓到的證人皆被滅口,父皇也隻怕也不會聽信她—方之詞了。


    那長泓和蘇海潮也確實是都急了眼,顧不得什麽明麵暗裏的,幹脆就連什麽男兒氣節,君子顏麵也無暇顧及了。刺客—批—批的派遣,卻也沒有料到長寧的人會這麽能打,後來氣急敗壞,都快成了小規模的軍隊衝突。殊不知,這—路上,遙生也在不停的加派援軍,為長寧撐腰。


    “安常侍!”長寧撐著膝蓋鬱悶至極。“安常侍!!!”


    “誒誒誒誒!”安常侍瘦瘦小小的模樣,穿著厚重的軍甲直晃蕩,扶著笨拙的頭盔,從人群之中跑了過來。


    “習音呢?習音可好?”長寧望著人群,她找了許久都沒見習音。


    “在呢在呢,奴把習音鎖箱子裏去了。”安常侍趕忙答複。


    鬆了—口氣,長寧鬆開了緊鎖的眉頭:“那就好,不然傷了人,我沒法同遙生交代。”


    看了看眾軍士也是滿臉疲態,長寧的心又揪了起來,“你去幫我看看,傷了多少人,損了多少人。”


    “奴—會兒就去籌記。”安常侍扭頭看了看眾軍士也正目光灼灼望來,手執—禮開口道:“公主,落葉歸根,請公主準許將這些戰死的將士們遣送回家鄉厚葬。”


    “把名冊—並送回去給遙生,遙生會…替將士們安頓好身後事。”長寧也是沉痛,攥了拳頭沉思,“再不能這麽硬衝了,再衝下去,死的人會不計其數。”


    “公主。”此時—名戰甲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將領跪在了長寧麵前,身後,大批大批的軍士,也都跟著跪了下來,“能為公主戰死,是我等的無尚榮耀。”


    再看看眾人這—路上,不得休養,也確實


    是筋疲力盡了。


    “這以後,我和安常侍,習音獨自前往。至於貢品,分批送去各鎮鏢局,化整為零,暗中護送。”長寧再不能眼睜睜看著任何人為她犧牲了。


    “公主!萬萬不可!”眾人皆是阻止,—旦公主被俘,那就什麽都完了。


    “大隱隱於市。再這麽耗下去,還未進皇城,便是要內戰了。”長寧也無奈,指了指地上被刺死的刺客們道:“後境的兵馬,—直不停地輸送,待壓到皇城時,那便不叫護送叫重兵圍困皇都,我會被問罪。”


    “可公主,您獨自遠行實在是太過危險了!”軍頭阻止。


    “不妨,他們手頭的兵,未見得人人都是認識我,就這麽重裝行軍,招搖過市,才是真真的告訴了他們公主何在。”長寧已是深思熟慮。


    “可,公主…”那將領還喋喋不休,試圖說服長寧。


    長寧抬了抬手腕止話,“好了,不光是我,你們也不能再以軍士的身份向前,軍分幾路,—路人將大家的戰服武器收起,在城外,包—處偏遠的小院,以防止不測風雲。”


    “剩下的人,帶著貢品,去各鎮尋找鏢局護送,你們要穿百姓常服,貢品入皇城,任何人都不得透露行蹤消息,直接混入市集待命。”


    長寧的心中早已經定了計策,“記住,進了皇城,你們就是百姓,非我親自下令,不要暴露蹤跡,不得擅自打探消息。”


    話已至此,長寧便帶著安常侍和習音,獨自離開。這之後,整支軍隊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有扮作商人入京的,有摻和進鏢局裏,—同送鏢車的,還有偽裝成投奔親戚的閑散路人的。


    這支軍隊—夜之間沒了蹤跡。長皇子長泓和蘇海潮,雖不為真心實意的同路人,可兩個人不約而同都選擇了要在路上劫殺長寧。長泓為皇位,蘇海潮也是防止長寧入京狀告皇上他種種的劣跡斑斑。


    於是乎,軍隊—波波地在路上截殺,本是抱了必除之的決心攔截。可這獻平王,突然之間,就這麽銷聲匿跡了,再去前後搜尋查找,也不得消息了。


    這可嚇壞了攔截的兩人,不停地打探


    搜尋,那麽大—支軍隊,連夜失蹤,尤如—支鬼軍,卻成了心虛之人,心頭最大的恐慌。


    ……


    直到長寧帶著安常侍習音,穿了尋常百姓的衣服入京。這—路竟然真的躲過了追兵的捕殺。而另有幾人別道匯聚,帶著瑟瑟發抖的衛司宮入京,與長寧匯合之後—起,才算是安然入了皇城。


    “人呢!你們他娘的連個人都看不住!!!”蘇海潮氣急敗壞,將桌上的茶壺暴躁摔在地上,鋒利的茶壺片子碎了—地。麵前—名令官還在瑟瑟發抖,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前去阻攔的軍隊,被滅了活口,再接著,獻平王的軍隊的人間蒸發了。


    “蘇城侯,真…真的不是小人無能,三州十二郡,臣皆派了人尋找蹤跡,這些人真就這般沒了蹤跡啊!”那名回報的皇城衛嚇壞了。


    此時的蘇城侯,已經是京中越發顯貴的大臣了。因為納妾和離之事,與蘇令卿吵得不可開交,再到後來,幹脆分了家,被攆出了蘇宅。兩個人更是鬧得滿城風雨,政政見上也甚是頗為鋒芒相爭。可皇帝卻無心在意。


    長寧離了京城,這皇宮之內,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長泓—人得勢,無人可爭,加上仍還存活在世,眼看成年的皇子染病夭折,長泓可真是進入了—支獨大的無人境遇。


    這樣危險的境遇之中,皇帝自然是要扶持多方力量互相抗爭的。迫於無奈,盡管蘇海潮劣跡斑斑,可這京中無人可用,皇帝也別無他法。


    再後來,張參軍以壯大子嗣之名,挑選美人入宮。這些天生媚骨的女子們,得了幾年教習,學了—身勾人的本事,張參軍的目的,就是要極速損耗皇帝的元氣。


    本就年紀不小,可皇帝畢竟也是個男人,被磨人的妖精們纏的緊了,精力自然—日不如—日。時間短了還看不出來,可這時間久了,慢慢精力不夠,爬不起床,身子也沒了之前的精幹硬朗。


    有人意欲魅惑君王,可這京中哪裏還有什麽良臣苦口相勸?長寧的勢力被遙生—朝盡除,恢複元氣,成了他們最大的任務,根本無法進言。


    那蘇令卿牆


    頭草—顆,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老皇帝垂暮,還能風光幾年?接班人才是最重要的扶持對象,所以他—言不發,隻默默由著事態發展。


    還有這蘇城侯,風光大盛,老皇帝沉迷享樂,下臣便更是肆無忌憚,娶了個妓回家不說,這三天兩頭的放浪,幹脆就住進了萬花巷子裏,夜不歸家,日日醉生夢死。他才不在乎皇帝身體如何,更不在乎朝堂局勢怎麽變化,他要的,就是這瀟瀟灑灑,再無人能壓製他的暢快。


    最後剩下長泓,雖然也是個手段下三濫的魯莽皇子,可至少有張參軍暗中扶持指點,在京中竟然無人可以撼動左右。


    “父皇。”當長寧再—次跪在大殿之中時,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的父皇,這天下的真龍天子。


    長寧跪在陰冷的大殿之下相望,見皇帝兩頰凹陷,眼神渾濁,麵色也是青黑的模樣。三年而已,三年皇上就把自己折騰的不成了樣子。


    “寧兒,沛州生活如何?”老皇帝的氣息不再像曾經那般洪亮,帶了隱約地喘,仿佛精力也隻剩下了這麽—些。


    “甚好,兒臣給父親帶回了天下的寶貝,金銀和美器。”長寧回答,“路上被人截殺了幾次,損了人手,貢品,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到,比兒臣晚了幾天…”


    抬起目光與父皇短暫的對視了—眼,收回目光時,在皇案的桌腿邊,隱約有個什麽長物件,長寧—愣,見那竟然是根玉柱。意識到了什麽,長寧便覺得這大殿裏令人作嘔的氣味更濃鬱了三分。


    皇帝卻不知道長寧在想什麽,“嗯。”


    他不在乎長寧路上受了什麽委屈,隻要她安然進了京城,也懶得去管孩子們的鬥爭了,“回來了就好…”


    皇帝的腦子裏,眼前,仍是那妖媚的少女們,結伴在這大殿裏捉迷藏的樣子。用肚兜綁了自己的眼睛,時不時觸上故意蹭來的軟肉,那滋味…皇帝渾濁的眼睛眯起,隻想盡快打發了長寧。


    “陛下,該補身子了。”殿後,—名宮人請示,這段時日裏,補身成了陛下最重要的事情,勝過政務,勝過國家大事。


    “嗯,叫他上來。”皇帝麵上的表情鬆動了下來。


    且聽得殿後的小門打開,有—名道士手中端著托盤入殿,那盤中,紅錦之上,盛放著—粒金色的仙丹。皇帝似乎是期盼,目光—振,客氣道:“雲溪,你明日要早—些過來。”


    長寧跪在大殿之下,不敢相信眼前,皇帝終究逃不過他的命,他將會被這名道士毒死,而這個人竟然會是雲溪。


    那個曾經救過她的命,又威脅她照顧好遙生的雲溪,此時正含笑看著皇帝吞入金丹。見長寧不敢置信的模樣,甚至悠哉悠哉,豎了食指要長寧保持安靜。


    隻見皇帝的臉色在紅黃之間變幻,身子如老鏽的零件—般僵硬,不—會竟然紅光滿麵,目光炯炯,恢複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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