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黑了臉色沉思,扭頭看了看剛剛那個狼吞虎咽的小姑娘,此時手裏舉著點心,也正扭頭望著自己。


    “是父母官出了問題吧。”遙生輕輕歎息一聲。


    “哎!說是什麽獻平公主的親舅舅,反正沒人敢惹。”那小弟補了一句。


    “放屁!我母家早就沒了!”長寧氣的猛然拍了一下桌,間裏尤如一道驚雷炸響。嚇得身旁的小姑娘糕點都掉在了地上。


    遙生見那小姑娘嚇了個夠嗆,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另一邊坐下。小姑娘便當真跳下凳子,撿起地上的糕點,又坐去了遙生的身邊。


    “誒…這……”茶小二哪見過這樣的事兒?什麽叫我母家?!一時間懵了頭腦,也隱隱感覺這一行人,不論是著裝,還是談吐出手,都不像是一般的有錢人。


    “乖,掉在地,就不要吃了。”遙生舉了一塊幹淨糕點遞給小姑娘,而自己則將桌上的點心推去長寧麵前,“別氣了,去了一看就知道,現在胡亂猜想這些個也是沒有。”


    見長寧氣鼓鼓捏了一塊入口,仰頭飲盡盞中茶,“回家!明天我們就出發!”


    “誒…客官…”那茶小二也是個多事的,偷偷看看那個小姑娘,又看了看遙生,“不知道客官打算如何處置這小丫頭?”


    “把她送回家!”長寧看著那個髒兮兮的小腦袋擠了擠五官。


    “我不回去!”那小姑娘抗議了起來,“我還沒賺夠錢呢!”


    “以後的日子就要變了,不用你賺錢,賺錢是大人的事情。”遙生耐著性子與那小丫頭解釋。


    當一行人離開了茶樓回往客棧之後,長寧將小丫頭交給了習音,“給小邋遢洗洗澡,替她換身衣裳,鬼得很,別讓她跑了。”


    陪著自家娘子換袍子淨手過後,長寧悶悶不樂又陷入了自己的小情緒裏。


    “還在想?”


    “窮山惡水…”長寧哀歎一聲。


    遙生走去長寧身邊相守,攬了攬那人頸側,容她枕著肩頭依靠。


    “我不怕惡,我更惡,沒幾個人比我惡。可我怕窮,我不想你陪我過窮日子。還以為民間的生活逍遙…”長寧扣著遙生的腰際,壓著那人倒在了榻上,“怕的,是鳳凰落雞


    窩,讓我和嶽母怎麽交代?”


    “你不用和任何人交代,風光的日子自然是好,但再窮再苦的生活,我都願意陪著你一起闖。”遙生看著長寧消極,想給她打打氣。


    長寧的手,又不安分起來,除了遙生的袍,推開前襟,閉眼靠在了遙生胸前的肌膚之上。


    “娘子…”長寧無助歎息一聲。


    被那溫暖的氣息一撩,遙生紅了臉,她和她都是衝動需要彼此的年紀,“怎麽?”


    “我小時候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養雞雞死,養魚魚翻。”長寧閉了眼竟覺得遙生也有幾分瘦骨嶙峋,曾經未曾注意到,現在注意到了,就分外不安,“娘子,你一定好好的,一定一定好好的…”


    “說什麽呀。”遙生無奈摟著懷裏的傻瓜,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呆子的耳廓,“旅途吃睡不規律,人瘦了不也正常麽?等我們安定下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不好…”長寧不開心,她一旦有了心事,身上就會被淡淡的愁滋味籠罩,“我錯了,我以後要少一些任性妄為…”


    “哪怕是我想?”遙生紅著臉,扶了長寧的下巴打望,她不喜歡最親密的生活處處受限,她們都還是正好的年紀。這是遙生的變化,她認準了長寧,就想在還可以愛的時候,放肆去愛。人生的變數太多,曾經的堤防,造成了現在長寧性子裏的極度忐忑與不安,她已經盡量彌補了,但長寧還是會沉浸在那種愁悶之中。


    遙生明明看起來是個沉穩夫人,可她卻分外喜歡與長寧親近。長著一張清冷的麵龐,偏偏一顆心火熱,這種若即若離常常逼得長寧發瘋。


    紅著麵色,長寧似乎難以自持,偷偷掃了一眼,大敞的前襟,羞惱地擰了眉頭,不敢再看,“我…我要對你負責!”


    “好啊…”遙生卻喜歡捉弄害羞的長寧,紅著臉,挪了挪身子,春光自然而然從領口露了出來,是長寧深愛的風景,也是遙生最柔軟的心事。


    ……


    第二天,起了個大大的早,長寧一行終於告別了旅途,正式打道回府。


    “娘子。”長寧拍了拍馬脖子與遙生請示,“我今天想騎馬,方便看看去沛城的路。”


    “好。”遙生才一抬手,長寧就習慣性的牽起


    吻了下指背。


    “長寧…”遙生紅著臉,推了推長寧的肩膀,目光些許責備,示意她不要在人前過分親昵。


    萬萬沒想到,那叫多餘的小丫頭正目光灼灼盯著兩人,“你在吃什麽?”


    “哎呦,我的小祖宗!”安常侍忙轉著多餘背身,“兩個大饃饃,兩碗肉羹,你還沒吃飽?”


    那邊長寧撓了撓腦袋,“娘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大姐姐,我可以騎馬嘛?”那小姑娘許是獨自在外求生的緣故,一點也不怕生,才是短短一天時間裏,就與眾人熟稔。


    “不可以哦!”自從京城裏,長寧載了一次習音,害遙生起了醋意,長寧都再不敢讓任何人與自己同乘。蹲下身子,望著那個營養不良的小豆丁,長寧揉了揉她的腦袋,“那裏隻有我娘子才可以做。”


    背後,遙生紅著臉,輕輕咳了一聲。


    “可你是大姐姐,大姐姐怎麽能討娘子?”多餘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啊……”長寧正準備高談闊論,被遙生踢了屁股。


    “多餘,馬車暖和,也很舒服,你要不要來坐?”遙生不敢再讓那傻狗子與小姑娘獨處,萬一教壞了小家夥如何是好?


    “可是…”那小姑娘戀戀不舍望著白馬,正是好奇心盛的年紀,便覺著馬車沒意思。


    倒是長寧,偷偷笑著,附在多餘耳邊低估了幾句。


    “世界上最溫柔善良的仙女姐姐求求你了。”多餘一臉可憐兮兮的神情。


    逗得長寧直樂,拍著大腿,已經笑成了一堆。隻可惜那笑臉維持了片刻,長寧趕忙吃痛求饒,遙生拎著長寧後勁肉,也是深深凝望,“長寧,不要給多餘灌輸奇怪的思想。”


    “騎大馬嘍!”小丫頭歡呼著被抱上馬背,靠進長寧懷裏,一行人便向沛城出發而去。


    不得不說,小丫頭的歡樂給行隊帶來了無限活力,什麽都好奇,便什麽都問長寧,有時候行隊實在枯燥無趣,家臣也會逗逗多餘,免去沉悶,一時間,多餘得到了很多人的寵愛。


    大約又走了七八天的路程,在路邊,已經見到了沛城的界碑。一路這麽走走行行,對於趕路,大家是再熟悉不過,可通往沛城的路,卻又是叫人開了眼。


    原本是通了


    官道的,現在隻剩下一條崎嶇的小路,兩三的荒草灌木,錯亂糾纏在一起,長得比人都高。


    騎馬的人還好說,可這馬車卻是走得艱難,時不時被亂藤絆住,還要有人提了砍刀,在前麵開路才行。


    這麽走著,長寧的心情就越來越不好。中途駐紮休息,就連遙生也看出了長寧的憂愁,“路窄成這樣,應該是多年未有商隊來往了。按理說不應該這樣,我請爹爹去查了沛城的賦稅,說年年沛城所繳的賦款從不拖延,隻多不少,算是一處十分富裕的封地。”


    “富裕…”長寧搖了搖頭,顯然失望至極,“沒有商,沒有客,單單依靠著內循環能有多富裕?娘子,他們是在搜刮民脂。窮人吃不起飯,要麽餓死,要麽被壓榨。實在付不了稅的,隻能去偷去搶,做賊,當強盜。”


    這一路上,長寧漸漸沉默,她變了,又變回那個心事重重的長寧,沉寂而消沉,總是沉浸在思考之中。遙生看著心疼,因為她明白,長寧就是這樣的個性,心裏裝著事情,就會變得消沉,強顏歡笑也難。


    終於,當行路的最後一天,長寧的行隊停在沛城的城門外,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城外排著長長的隊伍出入,可沒有哪座城會像眼前這座城一樣詭異。城外,人們在城門樓搭起破破爛爛的小帳,有的人甚至連個帳子也沒有,就餓得兩眼發昏,靠在城牆根兒。


    有些窮人正架著鍋燒水,真的是從地上隨隨便便薅了幾把雜草就丟進了鍋裏。長寧騎著馬在前,望著人群發怔,拍了拍懷裏坐著的多餘,開口問道:“沛城今年遭了災?”


    “不是啊,沛城一直就是這樣。”多餘顯然習以為常,望了望人群,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像回不去家的人更多了。”


    “獻平君!是獻平君!!!”人群之中有人指著長寧,認了出來。


    “誰?誰是獻平君?”顯然也有些人連獻平君是何人都不曾聽說過。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哪裏還管什麽獻平獻不平的。


    很快長寧的行隊被一些百姓圍了起來,看著那些人眼熟,長寧低頭望著眾人,安撫著白馬,生怕它被人群驚了。


    “獻平君!獻平君您可回來了


    !”有一個夫人懷裏正抱著個小丫頭,長寧一愣,那個小丫頭不正是春節時,施粥要被賣去青樓的小姑娘?!再扭頭觀望著人群,這些人,漸漸眼熟,有些是在長寧府中住過的百姓,有些是送兒子求考的百姓。


    “你…你們不是在京城好好的麽?”長寧趕忙翻身下馬,望著叫苦叫屈的百姓們,這些人,是京城裏為她送行的百姓們啊!


    “公主!我們來投奔您了!”


    “公主!這沛城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聲音亂七八糟,吵得長寧反倒什麽都聽不清楚。背後的袍被人拉了一下,長寧回頭去看,見遙生臉色也不好。


    “阿寧,進城二十錢,出城五十錢,捉拿沛城逃叛流民,賞二十錢。”遙生低聲複述著探子的話。


    “他們找你們要錢了?”長寧隻覺得一股火氣衝頂,連兩隻耳朵都是漲得滾燙,頓時覺得丟臉,又愧於謝謝百姓。


    “是啊,公主!我們進不去,在外麵住了三個來月了都!”百姓叫屈。


    “多餘,來。”長寧張開手臂,將多餘抱下了馬背。安置給遙生,而自己則是重新翻身上馬,衝著安常侍吼了一聲。


    心領神會,安常侍隔空一拋,長劍淩空越過百姓,被長寧接下,“注意馬蹄。”看得出,長寧已經是怒火中燒。


    “阿寧!你不要衝動!”遙生想要上前阻攔,卻被近衛一把攔了住,“長寧!”


    保護長寧的侍衛們立馬各自提上武器開道。隻見長寧舉著刀鞘一拍馬屁股,那馬吃痛,揚著蹄子就奔了起來。在衝到城門口時,長寧猛然一拽手中的韁繩,馬揚著蹄子站了起來,“滾開!給百姓放行!


    “瞎了眼,敢嚇唬你爺爺!”守城的官兵罵罵咧咧,抬手,提了長矛就衝著長寧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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