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一切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長寧含笑,坐在鏡前,習音正替長寧梳發。


    “主兒,按照傳統,婚喜當配金簪。”銅鏡之中,習音的手端著金簪比在發上,她知道公主的習慣,重要場合時,都一定會佩戴小姐送的白玉簪,這才與公主征求著意見。


    “我要是你,大婚夜就不戴蘇姑娘送的簪。”雲溪真人的話在耳邊回想,長寧望著鏡中的自己出了神,深深舒了一口,“不,就戴遙生送的簪子。”


    “是,公主。”習音替長寧插好發冠,見長寧手中正捏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


    看了看鏡中的少女,些許還帶著稚嫩的麵容,長寧手執小刀將秀氣的眉尾刮平,又取來妝龕裏的炭筆,略微修飾。鏡中的少女,麵露堅毅之色,整個人便更增添了幾分英氣。


    殿外,安常侍敲了敲門,也是一身大紅的官袍,“主兒,時候差不多了,呃…隻是皇子們…”安常侍麵上尷尬。


    “無妨,迎遙生,我一人足矣,倘若他們相來,隻怕還要分心堤防,不來更好。”對著銅鏡裏的自己,長寧溫潤而笑,是練習過無數次的完美角度。拿了綢花起身,習音趕忙替公主綁好。


    長寧還是緊張,不自在捏了捏腰帶上懸掛的錦囊,在錦囊裏有遙生和自己交纏的發絲,也算是個好兆頭吧。長寧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身旁的安常侍偷偷發笑,“走吧,不要讓遙生久等。”


    “誒誒!”安常侍點點頭,也扶了扶腰帶,準備出門。


    “哦,對了!”長寧轉過身,望著安常侍,“叫你準備的點心可有備下?”


    “備好了,主兒您就放心吧,巡遊且一陣子好行呢,等接了王妃的花轎,我讓才川把點心囊子丟進花轎裏,定不會餓著王妃。”安常侍躬禮而拜,轉身已將大門敞口。


    殿外的儀仗見公主出殿,立馬吹打了起來,長寧還是不放心,“習音,晚宴就在府上,我們走了,一切都要交由你主持,別的都不妨事,記得替我照料好遙生,別搞那些烏七八糟的,讓遙生好好歇息。”


    “誒!放心吧主兒


    ,都安頓好了的!”習音斂著紅裙也畢恭畢敬出了大殿叩首相送。


    隻聽安常侍走到殿外,梗著脖子吼了一聲:“接王妃嘍!”儀仗動了起來,將白馬牽到殿前,安常侍忙隨著長寧各自上馬,行隊出了長寧府,一路紅火熱鬧,向著蘇府進發而去。


    “看呐!看呐!是獻平君!”


    “呀!公—主——”


    長寧笑盈盈騎著白馬往蘇府前去,卻沒料到今日的大街小巷,是皇城裏前所未有過的人潮擁擠。老百姓的呼聲漸高,簇擁著長寧的儀仗,一路向蘇府擁擠而去。


    ……


    “小姐,怎麽還在照鏡子?”雲芝忍不住笑意,看著小姐緊張的樣子偷笑。


    “好麽?”遙生望著鏡子,轉了麵龐,隨即側過另外半張麵,細細打量著。


    “好!很好了!”雲芝將紅紗纏過小姐肩頭,將紗幔抖開,“小姐你呀,幸福都寫在臉上了。這皇城裏要問哪家的小姐嫁的最風光,奴婢覺著,非小姐莫屬了。”


    蘇母聽著也是和藹而笑,“這天下的女子呀,嫁得最好的,也就盼望著郎君能夠捧在心尖上的!”蘇母淚眼婆娑打量著女兒,今天的蘇遙生是這世上最美的花朵,而這一天,就是遙生最絢麗嬌媚的時刻,“生兒啊,跟公主在一起,你真的幸福麽?”


    遙生轉回頭望與母親,正是羞澀,是女兒家難以言明的心思,“娘,您知道的,長寧她疼女兒…”遙生麵上的笑容璀璨奪目,走去蘇母身邊伸手抱在了一起。


    “可要收起你的小性子呀!”即便昨夜已經安頓了整晚,蘇母卻還是不放心女兒,“唉,閨女啊,你以後隻能靠自己了,如果公主允許,你要多回來看看娘,聽到沒?”


    “會的,娘,女兒想要您的祝福。”遙生紅著臉別扭道。


    “王妃,該上轎子了!”閨房外喜婆催促。


    “快快快!”蘇母趕忙支應雲芝,“雲芝啊,快拿朱砂!”


    雲芝應了一聲忙將妝筆沾了朱砂奉上,蘇母口中振振有詞,在遙生的眉心處點了坐蓮。妝筆勾頓,見女兒垂著眼簾,麵上紅霞相映,那絕美的容顏令世間諸般皆是黯淡,蘇母的目光也柔和了下來


    ,“娘的生兒,好生兒…”


    “王妃,上花轎嘍!”門外的喜婆又是催促,“公主的儀仗已經出府了!”


    “誒誒!”蘇母焦急,卻又不舍,抱著遙生疼惜拍了拍後背,“走吧走吧,可不敢讓公主久等!”


    遙生望著娘親,欲言又止,紅了眼眶,“娘,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女兒不孝…”


    蘇母牽著遙生,厲色道:“大喜的日子,可不準沮喪個臉!”推開閨房的門,喜婆已經行了上來。


    “請王妃入轎。”喜婆急色匆匆將花轎的門簾拉開。隻是,見王妃滿麵愁容,扭頭又望向自己的閨房依依不舍。


    “還不快些!”一旁盛裝的蘇海潮麵上不善,本該是大喜的日子,卻獨見他仍是大煞風景。


    蘇遙生冷眼打望過來,目光中已有了王妃該有的威嚴。最近府上看似平靜,可這蘇海潮,蘇墨池皆是忙碌。心中隱隱不安,總覺著日後,長兄很可能累及蘇家,奈何父親頑固,從不肯聽她言語。寒眸鎮壓之下,蘇海潮明智地閉上了嘴。一想到二哥,也不知那人最近在忙碌些什麽,許久不得相見,今日自己就要出嫁了,可二哥竟然從始至終都未曾露麵。屬實無奈,蘇遙生手舉合歡扇,半遮麵龐,進了花轎之中。


    這一別蘇府,便是終生,從此,她便是長寧府的人了。除了惦念不下母親,遙生卻覺得暢快。苦熬了那麽久,從未有一刻會像現在這般覺得自在,習慣性地抬手捂了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心中與長寧的思念泛濫。


    迎親的隊伍壯觀,還不等遙生出府,長寧已經迎在蘇府門前。一家老小相迎,蘇令卿卻是樂不起來,女人娶女人,這叫他蘇家以後如何見人?麵上不敢怠慢,可但凡有些眼力勁的,也能看出蘇令卿的悶悶不樂。


    大喜的日子,長寧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從前覺得這些封建陋習可笑,可現在反倒覺得很好。遙生嫁給她,以後沒有她的允許,蘇家人都不要再妄想能夠輕易見到出嫁的女兒了,目光移向落在院外的花轎,長寧走了上前。


    含笑望著花轎門簾,一想到遙生此時僅僅和她一簾之隔,長寧就忍不住伸了手。


    “公主。”這可嚇壞了雲芝,趕忙推拒著長寧伸來的手,搖了搖頭。


    坐在花轎裏的遙生屏息豎耳,長寧做出什麽樣的舉動都有可能,因為那個呆狗,不管做什麽都是個不省心的,可心中卻不知在期盼著什麽。


    “遙生,我來接你了。”長寧終究還是收回了指尖,含笑望著門簾傻樂。


    “好。”話音剛落,轎子搖晃著動了身,暗暗鬆下一口氣,遙生又將合歡扇放了下去,心中竟然隱隱有些失望。想念太久,心中的思念瘋長,真的很想看看那人麵龐。遙生搖了搖頭,又凝神坐得端正,今天是她們的大禮,一生也隻這一次,長寧懂得安生些,這樣很好。


    隻是,萬萬沒想到的…


    當長寧重新翻身上馬出了蘇府時,皇宮裏輪值下了夜的皇城衛們,已經自覺聚集起來,護送著長寧的接親行隊,即便如此,想要控製住數量如此之多的百姓,也是螳臂當車。不知是誰起了頭,老百姓跪了滿地,遲遲不見起身。


    長寧尷尬忙是左右擺手,“不要跪,你們不要跪我。”


    突然之間,有些人猛然衝到了百姓的最前列,似是預先謀劃,還以為是刺客突襲,嚇得長寧險些蹦下馬背去保護遙生。可那些人,突然而至,手中一揚,竟是漫天的花瓣飄飛。


    百姓之中,人們高呼著獻平君的名字,且看街道兩旁的店鋪房簷之上,皆有百姓揚著花瓣紛紛祝福。


    嚇傻了長寧,也驚了儀仗,迎娶新娘的隊列亂了陣腳,從未見過這樣壯觀的場麵,那花瓣如雨紛至,洋洋灑灑將前路鋪成了花道。


    正不知轎外發生了什麽,安常侍似乎也驚了一跳,聲嘶力竭的相吼,“快!保護好王妃!”


    花轎晃來晃去,幾位轎夫亂著步子,卻是苦了轎子裏的人。遙生皺眉扶了轎壁,心中莫名的慌,忙喚與身邊的婢女詢問,“雲芝!雲芝!”


    隻是轎外的呼聲震天撼地,遙生的聲音難以通傳,伸手就準備掀開門簾張望。


    感覺到轎子慌亂間停了下來,遙生緊張,按照規矩來說,花轎自出了娘家中途是不得落地的。正是忐忑之時,且看一隻玉手


    伸了進來,將花轎的門簾掀開,隨之是長寧微微狼狽,正含笑伸了臉進來,“遙生…”


    “花轎怎麽亂闖?!晦氣也不顧了?”不見時,心是無邊慌張,見了長寧卻又責怪那人不知道規避。遙生推了推長寧的臉,想要把那人攆出去。


    “百姓們在謝謝你呢,你出來看看吧。”長寧抿唇而笑,握了遙生的手腕開心,許久不見,心裏漲得難受。她該是親親遙生的,可見她妝容精致的模樣,不忍破壞,此時握著腕子便如何也舍不得分開了。


    “你,你又胡鬧了!”遙生皺眉,哪有新娘子還未成婚,半道落地的道理?還要在人前招搖,長寧這般胡來,自己豈不又要受爹爹訓……遙生一愣,對了,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出了嫁的閨女,以後便是長寧的人,長寧才是她的天。


    “來嘛,路上我慢慢說與你。”長寧傻乎乎地柔笑,手上一拉,花轎狹小,哪裏抵得住長寧這般拉拽?人便撲進了長寧的懷裏。


    紅著臉,長寧埋在遙生領口嗅了嗅,“娘子,你好香…”


    心跳漏了拍子,遙生的麵上欲要滴血,“光是香?”


    “還美。”長寧輕輕地笑了,低頭貼在耳際,“也不知是哪家的神仙掉下來,被我搶著了。”


    小心翼翼扶著遙生下了花轎,見遙生執禮齊眉遮了麵頰,長寧納悶,貼了麵頰去望,聽得遙生小聲的抱怨,“呆狗,我扇子落花轎裏了。”


    “誒誒!”長寧麵上如沐春風,替遙生取了合歡扇遮麵,長寧望著遙生垂眸步下生蓮的樣子,心中絲絲癢癢地甜,忙跟上前貼與遙生的身側,“娘子,你都不抬頭看看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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