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的照顧顧沅坐月子,裴元徹特許趙氏住在鳳儀宮陪伴,趙氏自是求之不得,宮裏的嬤嬤們伺候的再好,也比不過自己在女兒身邊照顧來的安心。


    對此,崔太後雖覺得不合規矩,但看皇帝這陣子心情好,也不好惹他不快,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渾當不知道。


    在趙氏的陪伴下,顧沅身心放鬆,月子裏恢複的很好。她懷孩子時本就隻長肚子不身上,現下卸了貨,每日又有專門的女官給她塗抹藥油、按摩腰身,腹部的皮肉也一點點收回去,重歸之前的婀娜窈窕。


    這在期間,景陽和張韞素、盧嬌月她們也經常前來探望。


    所謂不打不相識,如今景陽有了謝綸,再看張韞素也沒那麽反感,隻是兩人依舊時常鬥嘴,每回你來我往,簡直比說書還要熱鬧,常常逗得顧沅和盧嬌月倆人捧腹大笑。


    轉眼二十多日過去,顧沅也快出月子。


    這日,裴元徹照往常一般,在紫宸宮忙完政務,便直接往鳳儀宮來,還帶來了兩簍子今年最早一批的嶺南荔枝。


    他來鳳儀宮一向不愛讓人通報,尤其是有了小皇子之後,顧忌宮人們的行禮問安會攪擾孩子休息,更是明令宮人們見著他不要出聲,行禮便成。


    時值五月底,烈日炎炎,鳳儀宮庭前的海棠花開得正盛,花團錦簇,香風襲人。


    裴元徹走到門邊,聽到殿內靜悄悄的,稍微慢了步子,淡漠的問著宮人,“皇後在裏麵?”


    宮人打起暗銀色烏金繡蝠紋軟簾,恭謹答道,“是,皇後娘娘一直帶著小皇子在裏頭休息,未曾出門。”


    裴元徹看了眼微微偏暗的天色,暗想,是他來的太早了?


    須臾,他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水晶珠簾輕動,屋內燃著上好的百合宮香,香味恬淡清雅,同樣的宮香,裴元徹總覺得點在鳳儀宮比別處的更好聞,更令人舒坦。


    待他繞過那扇高八尺的喜鵲石榴紋檀木屏幕,看到眼前的一幕,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隻見顧沅抱著宣兒靜靜的坐在床邊,那一頭柔順青絲單用一根質地通透的玉簪挽起,耳畔垂下一綹,勾勒出她柔美的臉型。她穿著一條明青色錦裙,上身虛虛的披著一件藕荷色實地紗暗紋長衫,霜白色小衣敞開,懷中的小家夥小拳頭握得緊緊地,閉著眼睛,咂摸著喝奶。


    她低著眉眼,那張昳麗白皙的臉龐上滿是柔愛,那是做了母親之後才有的溫和神情。


    彼時,一縷午後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光線明淨,在她和孩子身上籠上一層淡淡的、柔柔的暖黃色光芒。


    這靜謐美好的一幕,讓裴元徹看得入迷,舍不得挪開眼。


    直到身後響起一聲驚呼,“陛下,您怎麽站在這?”


    裴元徹眉心一跳,回頭見到趙氏和端著補湯的穀雨兩臉疑惑的看向他。


    也來不及解釋,他忙看向床邊,隻見顧沅那邊蹙起眉頭,伸手扯著衣襟遮擋著。


    他本來沒往那邊看的,可她這般動作,反倒惹得他的視線往那邊停頓,她遮得快,又背過身去,他隻看到隱隱約約一角雪白。


    雖然僅那麽簡單一瞥,卻如一點火星漸入了枯草,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身子也莫名燥熱起來。


    顧沅遮好後,側過頭去,剛好對上他微暗的深眸,愣了一愣,旋即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無聲罵著他無恥。


    裴元徹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心裏有些委屈,他發誓他一開始沒往那方麵想的。


    稍整理了一下麵部表情,他轉過身,淡淡掃了一眼穀雨手中的湯,問道,“這是什麽湯?”


    趙氏答道,“這是紅棗烏雞湯,喝了補氣血的。”


    裴元徹低低應了一聲,上前一步,“湯給朕吧。”


    穀雨麵露詫色,趙氏眼底滿是笑意,忙接過托盤,遞給裴元徹,“有勞陛下。那我們就先退下了。”


    說罷,她略一屈膝,便轉身出去。


    穀雨也忙跟上,不敢礙眼。


    稍緩心神,裴元徹單手拿著托盤,穩步朝著床邊走去,輕聲喚了句“沅沅”。


    顧沅依舊背對著他,小聲道,“你先別過來,他還沒吃完。”


    裴元徹呼吸一窒,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再想起剛才一瞥而過的白嫩,心頭像是有無數隻貓爪子在撓,身子也繃得厲害。


    距離上次嚐到她的滋味,已經將近一年。他正值精力充沛的壯年,曠了這麽久不說,每日看得著吃不著,簡直更加折磨。


    緩了緩呼吸,裴元徹將湯碗擱在一側案幾上,轉過身道,“這一個月你每日都喝補湯,臉上卻不見半點豐潤,反倒這小子越發壯實,要不還是讓奶娘喂養?你心疼他,也得心疼一下你自己,別把自己累著了。”


    顧沅垂下眼,看著懷中孩子肉乎乎的小臉,隻覺得心裏被暖意塞得滿滿當當的,嗓音也變得溫軟,“接生嬤嬤說了,親自喂養對孩子好。而且我就白日喂上一些,夜裏都是奶娘喂的,累不著。”


    她這般說了,裴元徹也不好多說,隻是等顧沅那邊喂好,讓他暫時抱下孩子時,他看著那小家夥一副樂陶陶的滿足模樣,心底忍不住泛酸,低喃了一句,“你這小子命真好。”


    顧沅係好扣子,抬眼看他,“你在嘀嘀咕咕麽麽呢?”


    “沒什麽,朕說宣兒好像又重了些。”


    裴元徹朝她笑了笑,“你快喝湯,冷了就不好喝了,朕抱他玩一會兒。”


    顧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


    這些天來,他每日一到鳳儀宮,第一件事是問她的情況,第二件事便是去抱孩子。經過不斷地練習,他如今抱起孩子來十分熟練,還能哄著孩子睡覺。


    有一回她更衣回來,看到他給宣兒唱歌謠,整個人都震驚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像裴元徹這種乖戾自負的男人,竟會這般溫聲細語的哄孩子。


    宣兒也愛與他親近,每回被他抱,總是彎著眉眼笑,一笑起來,沒牙的小嘴也張開,嗚嗚哇哇的發出些高興的聲響。


    不似剛出生時的皺皺巴巴,養了這些日,宣兒的皮膚漸漸變得白嫩飽滿,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他繼承了顧沅的桃花眼,有漂亮的雙眼皮,眼尾上翹,瞳色不算深,陽光下看泛著淡淡的琥珀色。


    皮膚白,又愛笑,更像是個漂亮小姑娘,唯一就是鼻子像了裴元徹,很是高挺,添了幾分英氣。


    顧沅端著湯碗慢慢地喝,裴元徹抱著宣兒在她身邊晃,閑聊道,“再過三日便是宣兒的滿月宴了,日子過的真快,眨眼他就一個月了。”


    顧沅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這段時間辛苦母後操持了,等我出了月子就接過宮務,也不好叫她再操勞。”


    最近裴元徹已經開始有意削減崔家的勢力了,雖然崔太後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但顧沅想著這段時間還是能不麻煩崔太後就不麻煩,省得令太後愈發不悅。


    裴元徹輕晃著手臂,氣定神閑道,“那倒不急,除了這回辦宮宴要費些心力,平日裏後宮也沒什麽事,她清淨得很。”


    聞言,顧沅慢悠悠抬眸,斜覷了他一眼,“陛下這是嫌後宮人少了?”


    裴元徹噎住,眉頭皺起,“朕不是這個意思……”


    顧沅這邊仍自顧自的說,“你要想選兩個來伺候你,我也沒意見。畢竟我現在也不能與你做那事。”


    裴元徹眸光沉沉,她這話說得他心下沉重,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冷了幾分,“朕說過不會選秀就不會選。你明知道朕最不愛你說這些話,也最討厭你將朕往外推,何必還拿這話來刺朕……況且,朕也不是那等貪戀女色之人。”


    說到這,他看到顧沅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還不好色,從前在床上時可不像你說得這般,說謊不打草稿”。


    他輕咳一聲,認真看向她,“是,從前對你,朕是要得勤了些,但那是因為對象是你。朕心悅你,看著你就情難自禁,就想要跟你親昵。”


    男人對喜歡的女人,天生有種強烈的征服欲與占有感,他也不例外。


    說者不要臉,聽者的耳尖卻漸漸紅了。


    顧沅別扭的撇過臉,打斷他,“孩子還在,你亂說些麽麽。”


    裴元徹低頭,隻見懷中的小嬰孩正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巴巴的瞧著他。


    想了想,他伸出手,輕輕捂住宣兒的耳朵,而後繼續對顧沅道,“你不讓朕碰,那朕自行解決。”


    頓了頓,他猶有些不死心,放緩了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不過咱們現下有了宣兒,沒準再生一個,延兒也能回來呢?就算延兒沒回來,那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麽?”


    顧沅睫毛微顫,回頭去看他,隻見他目光誠懇,“你若有需要,朕隨時效勞。”


    他一本正經的說著不正經的話,顧沅又羞又氣,還有些好笑。悄悄捏了捏手指,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誰需要了?不需要!”


    裴元徹覺得她凶起來也可愛,比平日那副萬事不過眼的淡然要鮮活許多,狹長的鳳眸也噙著笑,顯得風流又多情,嘴上卻順著她的話,溫聲哄道,“好,不需要,都聽你的。”


    顧沅已經罵不動他的厚臉皮,索性不去理他。


    裴元徹鬆開宣兒的耳朵,低頭逗他,“咱們家你母後最大,以後咱父子倆都聽她的,可不能惹她不高興,知道了麽?”


    宣兒聽不懂,但見自家父皇朝他笑,便也彎起眼眸笑,嘴裏咿咿呀呀的,像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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