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崔太後等人聽到母子平安,皆長舒了一口氣,很快又為皇子的誕生而高興。


    “謝天謝地,是個小皇子!”張韞素背過身,悄悄朝著天邊拜了拜。


    景陽滿臉喜色,語氣難掩激動,“我當姑姑了!”她又去拉崔太後,“母後,咱們快進去吧。皇兄皇嫂模樣都長得好,我這小侄子肯定也漂亮極了。”


    崔太後這會兒心情也不錯,拍了拍景陽的手背,“好好好,你先別急,裏頭估計還沒收拾好呢。皇後產後身子正虛弱,咱們進進出出的漏了冷風進去容易讓她受寒,再等等。”


    說罷,她側過頭看了一眼萬嬤嬤。


    萬嬤嬤立刻會意,先行去裏頭查看情況。


    不多時,萬嬤嬤走了出來,恭敬道,“陛下說了,請先到側殿等候片刻,待小皇子洗漱完畢,會讓奶娘送到側殿給長輩們瞧的。”


    崔太後略一頷首,對平國公等人道,“走吧,先去側殿喝杯暖茶。”


    一眾人跟了過去。


    寢殿內,鎏金纏枝茶花紋的銅香爐燃著安神凝氣的熏香,煙氣嫋嫋,淡雅的清香恰到好處的遮蓋住空氣中的血腥味。


    煙粉色幔帳用金鉤掛起,裴元徹坐在床邊,手中扣著白瓷湯碗,動作輕緩的給顧沅喂著補氣血的湯藥。見著她瓷白的小臉毫無血色,他濃眉擰緊,滿眼心疼。


    又喝下一口湯藥,顧搖了下腦袋,嗓音因無力而變得輕柔,“不想喝了。”


    “不想喝就不喝了。”裴元徹沒有勉強她,將湯碗遞給床邊守著的宮人,又拿起帕子替顧沅擦了下嘴角,狹長的黑眸深深地看向她,溫聲道,“沅沅,辛苦你了。”


    “這孩子懂事,順順當當的出來,沒讓我遭太多的罪。”


    “是,咱們的孩子肯定是最孝順乖巧的。”裴元徹順著她的話說,握緊她的手,軟了嗓音哄道,“你今日費了這麽多力氣,肯定累了,朕扶你躺下歇息?”


    顧沅的確是很困了,可又不想就這樣睡去,“我想看看孩子再睡。”


    得知生的是個皇子,她心底深處的那個奢望又破土冒了出來——既然是個兒子,是否會是她的宣兒呢?


    這想法她隻敢在心裏偷偷的想,從未與任何人說過,她也知道這希望實在渺茫。


    “你開始沒看到孩子?”裴元徹問。


    “看了一眼,隻是沒洗幹淨,看不清楚。”


    裴元徹輕輕說了一句“這樣”,捏了捏她柔軟的手指,應道,“好,看完孩子再睡。”


    沒多久,趙氏就抱著一個馨香幹淨的寶藍色絲綢繈褓走了過來,她笑得眼角皺起兩道褶子,合不攏嘴的誇道,“這孩子模樣長得真俊,還很結實,給他清洗時那小胳膊小腿一動一動的,可有勁兒了。”


    裴元徹聽著這話也高興,伸手去接那繈褓,“能不有勁兒麽,在他母親肚子裏就時不時動來動去,是個愛鬧的。”


    趙氏小心的將繈褓遞給裴元徹,“陛下,手臂得這樣橫著,這個姿勢孩子才舒服。”


    裴元徹一怔,胳膊有些僵硬,直直的接過孩子。


    “這樣可對?”裴元徹問趙氏。


    趙氏麵色訕訕,不知該如何開口,還是床榻上的顧沅道,“給我抱吧。”


    她隻是隨口說一句,不曾想裴元徹聽到,麵上閃過一抹愧色,神情認真的對她道,“你剛生完孩子不能勞累,這小子可沉,朕抱著就成。”轉頭又讓趙氏替他調整姿勢。


    趙氏忐忑的指點了他兩下,他的動作倒也沒開始那樣僵硬。


    “看,朕抱得也挺好的。”他邀功似的看向顧沅,顧沅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孩子身上。


    裴元徹也垂下眼,看向懷中的小嬰孩。


    絲滑柔軟的錦繡堆裹著個脆弱又嬌柔的小男孩,小小的腦袋,有濃密的胎發,雖閉著眼睛,但依舊可見眉眼間的清秀,他兩隻小拳頭緊緊握著放在腦袋旁,水潤潤的小嘴微微張著,真是可愛極了。


    一瞬間,裴元徹隻覺得他那顆冷硬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這一次抱孩子,簡直比前世第一回看到延兒還要激動,激動的情緒裏又摻雜著許多其他的情緒,令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顧沅喚道,“給我看看他。”


    “這孩子長得像你。”裴元徹湊到她身旁,低了低胳膊,孩子是那樣小,穩穩地托在他寬大的雙掌之間。


    視線投向那孩子的時候,顧沅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等孩子紅紅的小臉出現在視野中,她的手抓住了錦被。


    這孩子的確像她。


    可她一時間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宣兒,時隔久遠,且初生的嬰孩幾乎一天一個樣,說實話,她也記不太清宣兒剛生下來是什麽樣子。


    顧沅輕抿著唇,隨後,伸手去解那小繈褓。


    裴元徹擰眉,“你這是?”


    顧沅沒說話,繼續去解繈褓,抓住小家夥白嫩嫩的小胖腿,抬起來看。


    裴元徹以為她是要確認孩子性別,略作遲疑,說道,“確定了,是皇子。”


    尾音未落,就見顧沅的眼眶驟然變紅,眼睛輕輕一眨,兩滴晶瑩的淚珠兒就淌了下來,肩膀也顫抖著。


    裴元徹大驚,“你別哭,這個不是女兒也沒關係,你若想要女兒,咱們再生也一樣的。”


    殿內的趙氏及一幹宮人也都懵了,從來隻見過生了女兒的哭,沒見過生了兒子還哭成這樣的。


    趙氏忙遞了塊熱帕子過去給顧沅擦臉,“快別哭了,剛生完孩子可不能哭,傷身的!”


    顧沅這邊剛止住眼淚,再看一眼小嬰孩,淚水又不受控製的簌簌滾落。


    那小嬰孩似乎感受到母親在掉淚,努力想睜開眼睛,小嘴也張著,哇哇的哭了起來。


    一時間,母親哭,孩子也哭,裴元徹手足無措,欲哭無淚。


    好半晌,顧沅才止住情緒,揚起小臉,眸中含著淚卻又是笑著的,她對裴元徹道,“是他,是他!”


    裴元徹微怔。


    顧沅抽泣著說出兩個字,“宣兒。”


    裴元徹臉色陡然變了,看了看顧沅,又看了看懷中的孩子,最後又看向顧沅。


    “你們都先退下。”他嗓音低沉的吩咐著。


    宮人們雖不解,但還是聽吩咐一一退下。


    趙氏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眼外孫,心中不免擔憂。她捏了捏手中帕子,鼓起勇氣道,“陛下,小皇子……要不先讓臣婦抱下去?”


    裴元徹淡聲道,“不必。”


    顧沅忙給了趙氏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聲道,“母親您先出去吧,我與陛下是有要事相談,無需擔憂。”


    見女兒淡定自若,趙氏稍稍安了心,朝裴元徹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很快,殿內再沒外人,隻有燭光輕輕搖曳,在鋪著羊皮毯的地上投出兩人模糊的身影。


    裴元徹目光複雜,艱澀開口,“沅沅,你確定?”


    顧沅紅著眼圈,纖長的手指指向嬰孩的臀部稍下的腿部,隻見白嫩嫩的肌膚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紅色胎記,顏色並不深,淡淡的,像是一輪被暈開的紅月。


    “宣兒身上有這道胎記。”


    顧沅斬釘截鐵的說,伸手輕輕摟住那小繈褓,手掌輕拍著孩子的背,望向他的眸光溫柔如水,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上輩子她將他帶到人世間,卻未能好好保護他。


    “多謝你還願意當我的孩子……”淚水從臉頰滑落,她附身,輕輕吻了下她的孩子。


    她的宣兒是那樣懂事的好孩子,她記得前世給他怪生辰時,那孩子摟著她的脖子,肉肉的小臉上滿是認真,他說,“母後是全天下最好的母後,我要一直當你的孩子,下輩子也要當,下下輩子也要當。”


    他是記著那些話,所以還願意來到她的世界麽。


    “沅沅,別哭了。”裴元徹替她擦著淚。


    不知不覺中,繈褓中的孩子也停止了哭聲,而且還睜開了眼睛,雖然隻睜開一點點,但那雙烏黑的眸子泛著明亮且清澈的光,滴溜溜的打量著新環境,還有眼前的父母親。


    “看,宣兒都不哭了。”裴元徹道。


    顧沅鼻音略重的嗯了一聲,再看向懷中的孩子,愛意滿滿,“這輩子,母親一定會好好護著你。”


    裴元徹忙道,“還有朕。這輩子,朕會好好待你們母子。”


    顧沅慢悠悠的抬眼看他,不置可否。


    裴元徹略感尷尬,抬手摸了下鼻子,還想說什麽,眼角餘光瞥見那繈褓,語氣歡喜起來,“他笑了,他肯定是聽懂我們的話了。”


    顧沅看了過去,隻見小家夥彎著笑眼,小嘴也揚起,一副笑模樣。


    “你放心,父皇說話算話,這輩子父皇會用性命來護你們娘倆,守你們一世無憂。”


    裴元徹握住顧沅的手,又握住小嬰孩的拳頭,三隻手,你握我,我握你,緊緊相連,彼此溫暖。


    顧沅的眸光微動,心想,若這輩子能一直這般,也不是全然無法接受。


    起碼,在這一世,他們都能努力做對好父母,讓孩子在愛裏平安長大。


    看過孩子,顧沅也累得撐不住了,親了親孩子的臉,便沉沉的昏睡過去。


    裴元徹親自抱著孩子去了側殿給眾人看,眾人看著這小小一隻,一個個心都要化了,怎麽看都看不夠。


    還是孩子要吃奶了,這才讓奶娘抱走。


    彼時遠方的天色也微微泛白,昭示著黎明的到來。


    折騰一日,裴元徹卻毫無睡意,索性坐在顧沅床邊守著她。


    到了上朝的時辰,他簡單洗漱一番,便換了朝服去金龍殿,向文武百官宣布了皇長子誕生的好消息,同時大赦天下,減免賦稅,與天下百姓共享這份喜悅。


    又過三日,皇長子洗三禮畢,裴元徹賜名為“宣”,同時冊立其為皇太子,大擺宴席九天九夜。


    一時間,長安城歡歌載舞,一片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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