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藤編的搖椅,在春光中搖啊搖啊搖,搖得沈老夫人懶洋洋的閉上了眼睛。


    她身側的柵格木質的落地窗上映著院子裏的春景,薔薇花繞著鐵藝柵欄院牆開滿了園子。


    粉□□白,一簇一簇,正迎風輕顫著。


    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穿著純白連衣裙的少女走了進來。


    陽光溫柔的落在她的身上,竟襯得滿園春芳都失了顏色。


    她的手輕撫著門口青石板路兩旁盛放四季海棠,眼睛裏既是她對這裏的熟悉,也是對這裏她來到這裏的驚愕。


    沈疏雨走進房間,便看到了躺在搖椅上小憩的沈老太太。


    她睡顏安詳,呼吸均勻,融融的光打在她鬆弛卻不失精致的臉頰上,滿是沈疏雨記憶中永不可忘卻的慈祥。


    沈疏雨覺得這裏就像她曾經與奶奶共度的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


    小時候的記憶就像是發生在昨天,這些年的孤獨想念都化作了激動的淚水。


    沈疏雨來不及細想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隻快步走到那搖椅前,在沈老太太跟前蹲下,帶著顫音的喚道:“奶奶,奶奶我回來了。”


    沈老太太聽到呼喚聲,睡意惺忪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那張她的小孫女褪去了稚嫩肉感的臉蛋兒放大了呈現在了她的眼睛前。


    “疏雨?”沈老太太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才帶這些不可思議的將手撫上了麵前這個少女的臉頰,“是我的小疏雨嗎?”


    沈疏雨含著淚水,一個勁兒的點頭:“是我,是我奶奶,我回來找你了,我終於見到你了。”


    “我的好孩子,讓奶奶看看,怎麽先長這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就在沈疏雨的攙扶下從躺椅上站起來。


    沈疏雨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跟沈老太太站在一起竟還高了一頭,讓她不得不抬起頭來才能看的清她小孫女的麵龐。


    沈老太太握握沈疏雨纖細的手臂,有摸摸她的手背,眼含熱淚的看著自己這個依然亭亭玉立的孫女,心裏是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欣喜,她不停地喃喃點頭道:“好啊,好啊,真好,真好。”


    “媽媽,誰來了?”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個身姿窈窕的女人推門走到了廳裏。


    女人穿了一件柔白色緊身圓領小毛衣,配了一條米色傘裙,分外知性溫婉。


    披肩的長發燙成複古的小卷,半紮起來,還別著一個沈疏雨記憶裏永不會褪色的粉色蝴蝶結。


    “媽媽。”沈疏雨不可思議的喚道。


    讓她想不到的是,這家裏吳玨也在。


    吳玨先是一愣,而後不敢相信的走到沈疏雨麵前,認道:“疏雨,是我的疏雨嗎?”


    “是我,媽媽。”沈疏雨點點頭。


    吳玨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沈疏雨,心緒翻湧。


    明明她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小沈疏雨還長到自己肩膀,如今居然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半頭了。


    吳玨緊緊的摟住了她的孩子,一句一句重複著她對沈疏雨這些年的愧疚、想念,“對不起我的孩子,是我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沒關係的媽媽,我現在很好。”沈疏雨忍著眼淚,安撫著吳玨。


    忽的,窗邊一道金色的陽光閃過。


    沈疏雨的耳邊傳來了隱隱的哭聲,熟悉又陌生。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看向房間裏的兩人,“奶奶,媽媽你們有沒有聽到哭聲?”


    吳玨跟沈老太太相視一看,紛紛表示沒有聽到。


    可是這哭聲隱隱,卻越來越真實,狠狠地在沈疏雨心上掐了一把。


    沈疏雨不由的就跑出了房裏,跑出了院子,尋找那聲音跑去。


    吳玨見狀也扶著沈老太太追著沈疏雨走了出去。


    陽光變得詭異了起來,它照射著這個院子裏的每一處,每一處都純粹的那樣幹淨。


    四下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黑色的存在。


    沈疏雨隻覺得周圍的風雲扭曲變幻,一半是晴空萬裏,一半卻是電閃雷鳴。


    她尋著聲音來到了墳塚,烏雲暴雨籠罩在這片土地之上,許多穿著黑色衣服的人站在被雨水衝刷的泥濘的草坪上。


    他們個個表情嚴肅,不言不語。


    唯有最前麵那個伏在新落下的墓碑上的夫人,表情痛苦的崩潰在這滂沱大雨中。


    沈疏雨遠遠的站著,怎麽也走不近。


    隻是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掙紮著讓她去離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終於她看清了那位正在痛哭的夫人的模樣。


    憔悴不減淩厲,狼狽的全然失去了那往日的強勢。


    這正是她的母親,沈霖啊!


    “媽媽……”


    沈疏雨隻覺得自己腦子嗡的一下,各種記憶混沌的攪在一起,如走馬燈般在她麵前播放著。


    這一世,上一世。


    現在,過去。


    還有那一段沈疏雨上一世斷掉遺失的記憶……


    從那日她聽到虞默那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之後,她每天都在用酒精麻痹自己,企圖讓自己在夢見虞默一次。


    她想告訴她,自己不同意跟她分開。


    想告訴她那句在馮若宇的婚禮上自己遲遲不願對李卿卿承認的那句“不,我是因為愛她”。


    可是無論她喝的有多醉,再怎麽強迫自己睡去。


    虞默都沒有再出現過一次。


    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她怎麽能不要自己了……


    沈疏雨不死心,將家裏珍藏的最後一瓶酒都喝完後,醉醺醺的不顧家裏傭人的阻攔,便開車出門去買酒了。


    繁華的大道上,車輛川流不息,一路上沈疏雨接著僅存的清醒平穩的開著她的車。


    就在沈疏雨要度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一輛超速的大貨車飛馳而來,直直的衝向了沈疏雨的車。


    酒精麻痹了的大腦,還來不及作反應就聽到了巨大的轟隆聲,下一秒沈疏雨的視線裏就貼滿了鮮血。


    沈疏雨遠遠的看著那個新立起的墓碑,黑白兩色在她的瞳孔中無限放大。


    她看到,那個墓碑上刻著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雷聲在這一刻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劈向了世間。


    沈疏雨終於想起來了。


    原來她在上一世也已經死掉了。


    死在了那場車禍中,死在了對虞默久久不肯放棄的執念中。


    這時吳玨扶著沈老太太來到了沈疏雨身邊,沈老太太看著地上那片半殘的沈疏雨的影子,道:“孩子這不是你的歸處,快回去罷。”


    沈老太太說著,便拿著手裏的桃木杖敲了敲地。


    沈疏雨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


    她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層又一層的烏雲,它們團在一起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沈疏雨看著奶奶對自己擺了擺手,那偌大的吸力便扯著她的身體向空中飄了去。


    “快回去罷。”


    “回去罷。”


    “回去。”


    奶奶的聲音還一遍遍的響在耳邊,一聲撕扯般的呼吸聲便在寂靜的房間中響了起來。


    沈疏雨猛地睜開了眼睛,不受控製流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刺激的消毒水味盈滿了這個房間,周圍響著各種設備滴滴答答的運作聲。


    沈疏雨抬手抹去了眼睛中的淚水,抬手卻看到了手指上夾著的那個白色的東西。


    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到讓沈疏雨心裏有些恐懼。


    而這時,沈疏雨看到,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在自己的床邊,伏著一個熟悉的人。


    虞默正趴在床邊,疲憊又安靜的睡著。


    她看起來又累又狼狽,烏黑的長發打著綹垂在她的肩上,白皙的小臉上有著兩團淺淺的烏青。


    沈疏雨看著虞默的睡相,心裏生出很多幸福感。


    她微微動著身子,伸過手去撫摸著虞默的臉頰,感受著那熟悉的溫暖。


    沈疏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再次死去。


    慶幸虞默也還活著,還在自己床邊守著,不離不棄。


    興許是感受到了床上的異動,虞默滿身疲憊的醒了過來。


    這三天她都很少合眼,也是堅持不住了才不小心睡著了。


    虞默一邊眨著眼睛,一邊查看著自己方才睡著有沒有碰到沈疏雨輸液的手。


    卻突然發現,沈疏雨的手不見了!


    虞默猛地站起來,卻一下子就對上了沈疏雨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結結巴巴的喚道:“疏,疏雨?”


    沈疏雨看著虞默這滑稽的樣子,微笑著勾了下嘴角。


    虞默掐了自己一下,痛感讓她知道現在不是做夢。


    她激動的站到沈疏雨跟前,問道:“你醒了?”


    沈疏雨聽著虞默這個廢話問題,耐心的點了點頭。


    虞默又忙問道:“那你感覺有哪裏不舒服嗎?”


    沈疏雨略想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嗯”。


    虞默趕忙問道:“哪裏?”


    沈疏雨張了張口,像是說了什麽,但是她的音量實在是太小,虞默聽不清。


    虞默看著剛醒過來的沈疏雨,伏下身去,認真的想要側耳再聽一邊。


    誰知道,就在這時,沈疏雨卻在虞默的側臉落下了一個吻。


    幹澀的嘴唇擦過她細膩的肌膚,留下一抹格外獨特的感覺。


    電流酥麻與緊張關心交織在一起,虞默驚愕的看著沈疏雨,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可是,沈疏雨卻得意的笑了。


    柔和的白色燈光下,那偏銀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


    沈疏雨趁著虞默還沒有從驚愕中緩過神來,抬起手便攬過虞默的脖頸。


    是一個輕柔到再也不能輕柔的吻。


    “嗯……不行啊……”虞默顧忌沈疏雨的傷勢,掙紮著想要她放開。


    沈疏雨卻壓住了虞默的手,軟軟的在她耳邊說著仗勢欺人的話:“別亂動,傷口會疼。”


    果然,話音未落,虞默就老老實實的任由沈疏雨環著脖頸,一動都不敢動了。


    虛弱的茶梅花香落進唇齒之間,縱然星點,卻也依舊是留下一時難以滅的印記。


    沈疏雨像一個渴了許久的旅人,在到達屬於她的驛站後,肆無忌憚的掠奪著其中的水分。


    一記深吻過後,那幹涸的唇瓣早已變得豐盈,泛著鮮紅。


    溫潤的津液將唇瓣濡濕,晶瑩剔透的像枚可口的果子。


    虞默的臉頰滿是赤紅,她看著對自己狡黠笑著的沈疏雨,嗔怪道:“騙子。”


    沈疏雨卻輕輕撓著虞默的手心,道:“哪有比你的吻更好的止痛劑了呢?”


    虞默被沈疏雨說的臉上又是一臊,而後又喚道:“姐姐。”


    沈疏雨笑了一下,算是應她。


    “說真的,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虞默依舊還念著剛才沈疏雨的回答,問道。


    沈疏雨認真的感受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就是有點累。”


    虞默有些不舍,卻又不得不建議道:“那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沈疏雨有些小不滿的看著虞默,“你就不想讓我陪陪你?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虞默點點頭,“快三天了。”


    今天是醫生說的最後的期限,虞默都已經做好了照顧沈疏雨一輩子的打算。


    除了沈疏雨,所有人都知道虞默這三天是怎麽過來的。


    ——不吃不喝也不睡覺,每天都守在這間小房間裏。


    可就算沈疏雨不知道,她也是能看出來的。


    她伸手輕撫著虞默眼下的烏青,心疼的問道:“你是不是也三天沒有睡了?”


    虞默不想讓沈疏雨擔心,說出了那日在學校跟沈疏雨同樣的話:“也沒有那麽誇張。”


    沈疏雨一眼就看穿了虞默的偽裝,她一緊張就會撫摸她那隻原本帶著婚戒的左手無名指,“你覺得我跟你一樣好騙嗎?”


    虞默聽著不由得笑了一下,“那你也疼疼我,給我開一劑消除疲勞的藥好了。”


    說著虞默便點了點臉頰,朝沈疏雨湊了過去。


    沈疏雨也心領神會,微微抬起頭在虞默的臉頰上獻上了一吻。


    那枚她曾日思夜想的唇又一次印在她的臉頰,虞默終於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個笑臉。


    但這個笑也隻存在了這一秒。


    就在沈疏雨吻著自己的臉頰時,虞默看到沈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


    虞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她看著表情複雜的沈霖,頂著一張堪比燒開了水壺的臉問候道:“阿姨。”


    沈霖終於回過了神,強裝淡定的對二人講道:“那個,我去叫醫生。”


    虞默忙叫住沈霖,“阿姨還是我去吧。”


    沈霖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緊緊的握著門把手,道:“不了,小魚你在這裏陪著疏雨吧。”


    說罷,沈霖便關上了門,快步離開了病房。


    沈疏雨看著那個空蕩蕩的門口,還沒有讀完“沈霖來了”這個詞條。


    狂風暴雨居然沒有來?


    媽媽還叫虞默“小魚”?


    沈疏雨對此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她看著站在一旁的虞默,難以想象的推論道:“你是不是跟我媽見過了?”


    虞默點了點頭。


    果然,能打敗不可思議的隻有另一個不可思議。


    沈疏雨這麽想著,就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兒,虞默便又補道:“阿姨接受我了。”


    沈疏雨懵了一下,一時分辨不出虞默這句話的意思。


    虞默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握起了沈疏雨的手,講道:“沈疏雨,這次由我來問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塊兒?”


    沈疏雨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還未痊愈的傷口因為這洶湧而至的欣喜隱隱作痛,同時也向沈疏雨證明著這不是夢醒。


    她看著虞默,哽咽的確認道:“是一輩子嗎?”


    虞默篤定的點了點頭,“一輩子,哪怕是生死都不能分開我們。”


    聽到虞默這句話,沈疏雨撐著還沒有恢複力氣的手臂,就要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


    虞默伸著手臂,緊張的護著莽撞的沈疏雨,“小心啊,姐姐。”


    可沈疏雨哪裏還顧得自己身上的傷口,她緊緊地摟住了虞默,用力的點著頭,“我願意,我願意!”


    淚水帶著喜悅的甜蜜盈滿了沈疏雨的眼眶。


    她感受著懷中人的真實,一顆顆淚珠沾濕了衣衫。


    她的虞默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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