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瞬間變得格外沉重,難以呼吸。


    沈疏雨艱難的開口問道:“我放在床上的裙子,被放到哪裏了?”


    “是那條紅色的碎花裙子嗎?上麵也染了味道我放到洗衣機裏洗了。”趙媽說著便指了一下洗衣機。


    沈疏雨覺得自己被當頭打了一悶棍。


    她看著滾筒洗衣機裏緩慢被攪動起來的衣服,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一同丟了進去。


    連著自己身體沒有被摘下來心管被猙獰的擰成一團,狠狠的拉扯著自己。


    沈疏雨當即命令道:“停下來。”


    “啊?”趙媽有些懵,不明所以的看著沈疏雨。


    “讓它停下來。”沈疏雨不會弄這種儀器,隻能一遍遍的重複著她的命令。


    “好好好……”趙媽看著沈疏雨臉上翹起一腳的崩壞,趕忙上前停下了洗衣機。


    沈疏雨幾乎在洗衣機停下來的同時蹲在了洗衣機的門前,用力的打開這扇門。


    圓潤的指甲被分成兩層顏色:一層被抵壓的慘白,一層用力過猛的緋紅。


    可是這種洗衣機有預鎖裝置,就算是中途停下也要有兩分鍾的鎖門等待。


    沈疏雨力氣太小,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沾了水的緋紅白花跟她的其他衣服糾纏在一起,被清水浸泡著。


    不幸中的萬幸,這衣服剛放進去不久,機器還沒有來得及把洗衣液混合入水。


    難難熬的兩分鍾終於過去了。


    沈疏雨匆忙的把碎花裙從水裏麵撈了出來,淋漓的水嘩啦啦的流出來,浸濕了沈疏雨的鞋襪。


    初春的水不至於刺骨,卻還是寒涼。


    冰感像是一把細小而鋒利的劍,劈著沈疏雨的神經直竄她的大腦。


    可沈疏雨還是捧著手裏的裙子,用力的擰幹這上麵的水分,不讓它們分食虞默的味道。


    她盡量的保持著她該有的淑女的淡定,對趙媽講道:“能幫我把它快速烘幹嗎?”


    沈疏雨她的語氣保持著平靜,將濕淋淋的裙子遞給了趙媽。


    可趙媽卻聽到了沈疏雨語音尾段那克製不住的顫抖。


    縱然沈疏雨全然沒有苛責趙媽的意思,趙媽還是不由得自責起來。


    這條裙子對於小姐來說肯定很重要,她怎麽就沒有多留一個心眼等著小姐出來問問她再洗呢。


    “小姐你放心我現在就給您烘幹,保證跟之前的一模一樣。”趙媽說著就接過了裙子,趕忙去跑去了烘幹機。


    趙媽很迅速,不到幾分鍾就將裙子烘幹了,“小姐好了。”


    沈疏雨接過趙媽遞過來的裙子,緊緊的攥在了手裏,點頭道:“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小姐,實在是抱歉。”趙媽歉疚的講道。


    “也不能怪你,是我沒有把它放好。”沈疏雨摸著裙子柔軟的布料。


    都是她不珍惜,隨意一放就離開了房間。


    沈疏雨是捧著衣服回到房間的。


    剛才一路走來她都沒有敢去辨認這衣服到底還有沒有保留下虞默的味道。


    隻是這走廊實在是太過安寂,安寂到沈疏雨的心裏無端攀生出許多不好的念頭。


    沈疏雨如常平靜的關上了自己的房門,坐到了自己的床邊。


    這才敢將手裏的衣服放到鼻前。


    隻輕輕一嗅,沈疏雨的心就猛然一頓。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將自己往衣裙裏更深的埋了埋。


    沒了……


    真的沒了……


    那本就虛無縹緲被自己執拗強撐著的希望順著無名風說吹散就吹散了。


    原來早在走廊上那無端攀生的念頭本就是自己的大腦早早就判斷出的現實。


    一瞬間,沈疏雨覺得自己的心髒都不會跳了。


    她攥著手裏的裙子,發熱期格外羸弱的身體抑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虞默不願意理她,她現在連最後一份染著虞默味道的念想也沒有了。


    自己應該放好的……


    既然是珍貴的東西,就應該放好的……


    為什麽每次都是在自己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為什麽,為什麽……


    沈疏雨悲從心起,情難自抑。


    單薄的手隔著裙擺跟睡衣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胸口。


    青筋挑起細嫩的肌膚,猙獰卻又無能的宣泄著主人的悲戚。


    沈疏雨想找些慰藉,想找些安慰,寬解心底這份悲慟。


    她打開了手機,調出了她跟虞默的聊天記錄。


    自己這些日跟虞默發去的簡短的句子一行一行的出現在對話框裏。


    【早上好,今天天氣很好,學習累了可以出去曬一曬。】


    【早安,昨夜星星很明亮,但是比不上去年你帶我去頂樓的那個夜晚。】


    【黑胖今天又吃了不少,肚子圓滾滾的,大佐狀態依舊不是那麽好。晚安。】


    【今天好累,晚安。】


    ……


    因為沒有虞默的回應,這些句子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首詩。


    一首永遠不會有人欣賞的孤獨的詩。


    沈疏雨的手指在屏幕上用力的一劃,終於出現了虞默的一句話,打斷了她這綿長的小詩:【我在準備a大麵試,最近很忙。】


    時間已經是過年前了。


    a大自主招生的麵試在年後。


    沈疏雨知道這對虞默很重要,是她這重來的一生中第一件重要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無形的給沈疏雨上了一副鐐銬。


    沉重的鐵鏈扯著她的纖弱的腿,讓她走向虞默的路格外困難。


    不敢去太過騷擾虞默,不想讓自己擾她心煩。


    可是……


    沈疏雨看著懷裏的那條碎花裙子,不甘心的又把它往自己的鼻前使勁放放。


    想從這平淡無味的氣味中尋到一絲海鹽焦糖的味道。


    可是它是真的沒了。


    她現在什麽念想都沒了。


    發熱期帶給沈疏雨的敏感脆弱讓她忍不住在這麽一個有可能會打擾到虞默學習的時間按下了語音鍵:“虞默,你在嗎?”


    一句話剛發出第一個音節,沈疏雨就忍不住了。


    一大顆淚珠順著她的側臉滑落到了臉邊那朵白色小雛菊圖案上。


    沈疏雨看著那個黑色的小貓頭像,食指輕輕摩挲,向虞默發去了一段語音:“對不起,這件事情發生了這麽久,我好像一直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對不起,我一直在為自己向你隱瞞我自己也是重生的這件事找借口。”


    沈疏雨顫抖著輕喘了一口氣。


    幾條語音發過去,虞默那邊如沈疏雨料到一般沒有一點回應。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沈疏雨又按下了語音鍵,“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一世的。我的記憶隻停留在你頭七那天來跟我訣別的時候。往後我的大腦像是被迷上了一層霧一樣,怎麽也撥不開,怎麽也想不起來。”


    “我曾以為我能重生,是上帝給我的第二次機會。可是實際上,是上帝給我的懲罰。懲罰我隨便糟踐他給我的那第一次機會。”


    “我自詡精明一世,對待任何事都能理智從容。實際上,我發現真的很蠢。蠢到我甚至都意識不到,我什麽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蠢到直到你為我而死,我都不知道我有多麽的愛你。”


    又一顆晶瑩的淚珠綴綴如豆大從沈疏雨的眼眶滾落下來。


    沈疏雨直到最後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了什麽珍貴無法複刻的東西。


    她哽了一下,艱難的又講道:“我在商場上再精明又有什麽用,她們再誇讚我如何厲害又有什麽用。可我對你的感情總是比你晚一步,我想辦的事情也總是辦不成。”


    “可能你也不知道吧,和你結婚後,我就想要好好待你,跟你好好過餘生,把你放在第一位,放在心尖上。可是媽媽突然病倒了,我隻能把你放到第二位。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也快忘了我當時還有這個計劃……”


    講到這裏,沈疏雨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她還記得自己坐在窗下做這個計劃時那滿滿當當分外向往的欣然。


    她也還記得自己忙於公司事務後被掐死在心底的萌芽。


    “去年過生日,我也很想邀請你來。可是到最後我都沒有反抗我的媽媽,名單裏始終沒有添上你的名字。”


    “還有,我還想把我也是重生的這件事捂得嚴嚴實實的,讓你隻把我當做這一世一個跟上一世全然不同的沈疏雨。因為我知道我上一世對你做的有多過分,有多可惡。我自私的想把我本應該背負的這些反噬都粉飾掩埋,走一個捷徑。我,我想對你好,把你想要的都捧給你,把我欠你的那些都補給你。可是你看,我連這個都還是沒辦好……惹得你這麽難受……我連這種拙劣的戲碼都做不好……”


    豆大的淚滴連珠兒似的從沈疏雨的眼眶裏順著她的側顏啪嗒啪嗒的落在新換的床單上。


    洇濕了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戲弄你,也沒有想過再把你拴在身邊,也不會把你重新變成上一世的那個你。比起上一世的那個你,我更喜歡現在這個始終閃閃發光的你。跟你相處的這兩年裏,你每一秒的自信,驕陽,明媚,一幅幅一畫畫都在我腦海中無法揮去,都讓我心向往之。”


    沈疏雨望著純白的天花板,虞默在她記憶中那幹淨白嫩的臉一張張閃過。


    她一邊跑著,一邊喊著自己。


    從“疏雨”到“姐姐”,再到“沈疏雨”。


    虞默就像那青蔥草原靈動蹦跳的鹿,在沈疏雨的心田肆意奔馳。


    “對不起,原是我一點點把你的光磨滅了。”


    “我才是那個自私自利,最可惡的精致偽善者。”


    沈疏雨帶對自己的厭惡,帶著滿心的懊悔,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沾著淚珠的睫毛一顫一顫,羸弱如蟬翼。


    沈疏雨把自己的心親手剖開,捧到虞默的麵前。


    她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對著她的唯一信仰的神明俯身懺悔,祈求能得到她一點點的顫動。


    可是語音一條一條的發送過去,就像是打在了一麵石牆上。


    無所回應。


    沈疏雨苦笑的看著這長段的語音,兩分鍾過去了也撤回不了了。


    虞默會不會覺得自己發了癔症,前言不搭後語?


    沈疏雨半蜷在床上,將手機連同那再也沒了虞默氣味的衣裙捧到心口,一點點將自己收緊。


    像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嬰孩。


    床被柔軟,暖氣溫柔。


    沈疏雨瘦削的身體被襯得的愈發單薄。


    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從她背後擁抱住她,讓她一點點舒展開緊繃成一團的身體。


    .


    黃昏將至,太陽金黃,燎得天際一片火紅。


    萬物複蘇,虞默家這間新式小洋房被襯得像副油畫般漂亮。


    二樓窗玻璃上卻不見柔和的燈光印在玻璃上的那個常坐在書桌前的人影。


    房間沒有開燈,昏暗低沉,讓人覺得有些清冷。


    安寂的房間裏播放著一段語音。裏麵的女聲忽高忽低,話語斷句不成樣子。


    尋著女聲傳來的方向,一截兒奶白的手臂垂在床邊。


    虞默就握著那個播放語音的手機,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紅棕色的瞳仁顏色沉沉,屋子裏燈光昏暗,看不清神情如何。


    沈疏雨不知道,虞默也不會讓沈疏雨知道。


    她從剛才沈疏雨發來第一句就停下了手裏的筆。


    而後,她就一直在聽她發來的語音。


    一遍聽完就再抬手點回到第一句語音,回頭再聽一遍。


    沈疏雨的聲音打著顫,悲慟惹人心軟。


    她對她說著懊悔,說著對不起。


    說著她虞默曾萬分期待卻臨死都未聽到的“愛”。


    淚珠忍不住滑下了虞默的側臉。


    虞默好不容易被石封上的心裂開了一個縫,而後這縫如老樹盤根一般又四散裂開。


    沾著血帶著皮兒剝落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虞默循環的語音列表中出現了一條新語音。


    “虞默……你可不可以來參加我下周的生日會,我真的好想你。”


    這聲音裏帶著期待跟懇切,卻同樣又是這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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