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深秋天黑的比以往都早了,下午最後一節課昏黃的日暮就沉沉的掛在天邊上,襯得世界都沒個生氣。


    今天是周五,學生黨們上學的最後一天,所有人也跟這天上的太陽一般,心不在焉的挨著時間等下課。


    可虞默、魏籟、馮若宇三人卻躲在小樹林附近,偷偷聚在一起頗為激動忐忑的守著虞默偷偷帶到體育課上的手機。


    ——今天不僅僅是周五,還是宣布高中數學競賽初賽結果的日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著,三個人盯著屏幕上方的4:59盯得眼睛都有些酸。


    就在魏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的一瞬,五十九滿六十歸零,時間來到了成績發布的五點整。


    教育局的網頁瞬間就卡的不得了。


    虞默下拉幾次刷新,那個灰白色的圈圈像是門口看門的老大爺一般,優哉遊哉的轉著圈,死活都不出現刷新後的頁麵。


    一陣沉寂之後,三人所呆在的安寂小角落裏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幾隻肥嘟嘟的麻雀被這歡呼聲嚇到,撲閃著翅膀從掛著枯黃樹葉的樹枝上飛了出去。


    落葉簌簌的往下飄著,擦著虞默的肩膀,落在了地上。


    “我進決賽了!”虞默興奮的看著名單上那個自己的名字。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從來都沒有跳的這麽快過,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她口中落出一般。


    路過的陳艾莓看著虞默,不屑的癟了一下嘴,“不就是進了決賽嘛,跟拿了第一名似的。”


    “陳艾莓,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數學競賽隻有一等獎、二等獎,哪來的第一名?”虞默毫不客氣的回懟道。


    陳艾莓見虞默這樣反擊自己,幹脆停下了隻想嘲諷一句就走的步伐,“聽你這語氣,你能拿一等獎不成?真是太陽還沒下山呢,你就開始做白日夢了?”


    虞默冷笑了一聲,“我這個夢起碼還有實現的可能,不想某個人,連這種可能都沒有。”


    陳艾莓被虞默懟的麵色一僵,麵子上有點掛不住,開始給自己找補:“我那時沒有認真答題好不好,再說了這種獎項也就你這種想往上城區爬的下城人才會這麽在乎的吧?”


    “陳艾莓,你不要在這裏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你哥哥前年不也拿了省一?唉,我記得某人上學期期末的時候不是還吹牛來嘛?唉,她說什麽來著?”魏籟假做思考的遞給了馮若宇一個眼神,馮若宇立刻心領神會的接話道:“她說,她哥哥能拿省一等獎,她也一定可以。這中初賽對她來說簡直是灑灑水,輕鬆過——”


    “你們!”陳艾莓被懟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甩了一下手裏的網球拍,氣呼呼的扭頭就走了。


    “你看她這樣子,每次都自討沒趣。”


    “可不是嘛,一天不從虞默這裏找點刺激,她都不舒服。”


    “這種人怎麽能分化成了alpha了呢?還是a級的。”


    “就是,她這種弱智的抖m的行為就應該讓她分化成omega,看她以後還在虞默麵前狂不狂的起來。”


    ……


    魏籟跟馮若宇在虞默身邊一唱一和目送著陳艾莓落荒而逃的背影。


    而在這個時候,虞默那玩了一天僅剩下百分之一電量的手機響了。


    沈疏雨:【恭喜,進入決賽了。】


    虞默看著那團層層盛開的粉白薔薇,方才跟陳艾莓互懟的糟糕心情消散而去,【你身體沒事兒了吧?】


    【沒什麽事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省圖學習?】


    消息雖然是這麽發的,但沈疏雨卻是精神不佳的靠在床頭的軟枕上。


    原本櫻粉色唇有些寡淡甚至蒼白。


    這次沈疏雨的發熱期來勢洶洶,讓她不得不請假在家裏休養。


    今天已經是沈疏雨休假的第三天了,也就是說她有三天沒有見過虞默了。


    這簡直比發熱期還要令人難熬。


    【好啊,這次輪到我早去占位了。】虞默欣然應允,她正好有幾處筆記上看不懂的地方想跟沈疏雨請教。


    沈疏雨看到虞默同意的消息,憔悴的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那還是老時間見。】


    “鈴鈴鈴……”悠揚的下課鈴聲響了起來,一周五天的上課時間終於迎來了最後的句號。


    魏籟跟馮若宇這兩個有婦之婦將體育器材按老規矩放到了虞默身邊,忙跑向了教學樓。


    虞默看著滾到一邊的籃球,隻匆匆回了沈疏雨一個“嗯”就把手機塞到了口袋裏。


    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飄過了幾片烏雲徹底把僅剩不多的落日餘暉擋住了。


    虞默覺得這天看起來要下雨,抄起籃球就朝體育器材室快步走去。


    體育器材室在操場的最西頭,很少有人經過。


    不少同學都趁著快下課的時間在這裏等著,一打鈴就把借走的各種器材歸還了過去。


    等虞默走到這裏,大部隊早就走光了,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學生挽著胳膊從裏麵走出來。


    難聞的各種器材堆疊發潮的味道從諾大的器材室裏散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平時不覺得著味道刺鼻的虞默這次卻反常的覺得這味道難聞到令人作嘔。


    她一邊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捏著鼻子朝存放籃球的地方走了過去。


    巨大又老舊的燈泡年久失修,忽閃忽閃的在虞默頭頂亮著,一個影子先被拉長又被縮短,慢悠悠的從球類存放處走了出來。


    是陳艾莓。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可虞默現在隻想快點放下球離開這個地方,一點也不願意跟陳艾莓在這個地方耗時間拌嘴。


    看著趾高氣昂朝自己走過來的陳艾莓,虞默無語的歎了口氣,直接選擇無視她,從她身邊繞了過去。


    陳艾莓聽到虞默這聲歎氣,隻覺得虞默是在沉默的譏諷她。


    絲毫不覺得虞默主動避讓開她是在跟她停戰。


    陳艾莓走到門口狠狠的朝裏麵虞默的背影剜了一眼。


    她看著諾大的器材室,孤身一人在擺放籃球的虞默,那隻隱藏在她心裏陰暗醜陋的惡魔不斷攀升膨大,對著虞默的背影張牙舞爪,蠢蠢欲動。


    “砰!”


    一聲巨響的鐵皮大門撞擊門檻的聲音從虞默的背後響了起來。


    虞默放球的手猛地一抖,棕紅色的籃球從她手裏掉到了地上,朝門口的方向滾了過去。


    虞默追著球朝門口跑去,一抬頭卻覺得有什麽不對。


    方才還大開著的鐵門一瞬間就被關了起來,勉強的光順著門縫投著進來。


    籃球在光下搖搖晃晃的停住,像是被切割成兩份一樣。


    艸


    虞默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朝門口快步走去。


    幾下推門,劇烈的鐵皮撞擊門框發出哐哐哐的聲音,卻沒有絲毫會被裏麵的人推動的樣子。


    門被在外麵反插住了。


    虞默憤怒的踢了一腳鐵門。


    陳艾莓,一定是陳艾莓!


    小小年紀就已經心腸歹毒到這種地步了是嗎?


    虞默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想要跟魏籟等人求救。


    百分之一的電量到底能撐多久,真的是一項玄學。


    就像虞默能撐著這一點電從下午第二節 課撐到剛才發成績,而她現在卻發現手機開鎖遲鈍


    ——這是即將關機沒電的征兆。


    虞默心裏突然忐忑了起來,她深知這個地方偏僻人跡罕至,如果她錯過了這個向外界求救的機會,那麽之後她被人救下的機會就微之又微。


    甚至於隻能等周一上體育課前體育老師來器材室拿器材發現自己。


    這可是足足兩天。


    虞默迅速打開了通訊錄跟魏籟打去了電話。


    漫長的嘟聲在她的耳中響起,久久沒有回應,直到響起了那個機械女聲。


    虞默知道時間不容耽誤,迅速掛斷了給魏籟的電話。


    都說人在最危急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去撥打那個自己心中最依賴的人的電話。


    虞默也不例外,她的手指飛快的在撥號界麵按下了那一串仿佛刻在了她骨血裏的號碼。


    嘟聲在虞默的耳邊再次響起,而後一瞬沉寂。


    虞默心中雀躍,正要開口卻發現有些不對,她聽不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


    虞默難以置信的將手機拿到麵前,卻發現自己怎麽按下指紋都打不開鎖屏。


    ——不是她按不開鎖屏,是她的手機剛剛沒電了。


    虞默心中掀起一陣憤怒,各種情緒都湧進了她的大腦裏。


    緊繃的情緒猶如過山車般先是攢足了力氣準備慶祝歡喜,而後卻發現事情正朝相反的方向飛速下降,不斷惡化。


    虞默覺得自己的大腦反常的一陣發懵,甚至連她的呼吸都不正常的急促了起來。


    落日撤走了它最後一縷餘暉,昏暗的燈光起不了溫暖作用。


    a市深秋的夜晚堪比冬日,冷得要命。


    虞默深呼吸了幾下,平複了自己十五六歲易怒的少年心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憤怒著急各種負麵情緒沒有辦法解決現在的問題,要冷靜,盡量想辦法得救。


    現在是放學下班的時間,很少會有人經過這裏,能做的隻有自救。


    虞默抬頭打量著這個被各種器材堆得滿滿當當的器材室,四周高牆矗立,隻有很高的地方開著一排的窗戶。


    虞默環顧四周,找了一個壘得很高的籃球架。


    雖然她現在的體能臂力比不得自己二十多歲做保鏢的時候,但這半年她也沒有荒廢過去習慣的運動訓練,順著籃球架攀爬到窗戶前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虞默做了做熱身運動,隻不過是高一點的□□,她可以的。


    可是真的當虞默加速躍上籃球架的時候,她卻覺得身上一陣力不從心的感覺。


    像是有什麽東西拉著自己,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但又好像是有什麽東西頂著自己的身軀,想要爭前恐後的湧出來。


    虞默望著才攀爬了一半的籃球架,咬了下牙,強撐著身體向上攀去。


    忽的,不知道是不是虞默的錯覺,她的眼前閃過一束不符合這個時間段的白光。


    而後虞默隻覺得身上一陣騰空,風從她耳邊刮過,失重感揪著她的心髒,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抽離出來一樣。


    軟墊被什麽重物重重一擊,激起無數揚塵灰土。


    虞默仰躺在軍綠色的跳高墊上。


    電燈劣質刺眼的光從她的視線裏忽明忽亮,刺的她眼痛。


    虞默神情恍惚的望著各種鋼架交織的器材室頂棚


    她剛剛好像失手,從架子上跌了下去。


    各種疼痛不受控製的從虞默的身上滿了出來,撕扯、重錘……各種折磨。


    虞默眉頭緊緊的攢了起來,青筋暴起的手指死死的掐著心口。


    她感覺自己渾身發燙,骨頭像是被泡在熱騰騰的蒸汽中翻滾蒸煮一般,很難受的要命。


    上一世的記憶混沌的絞在虞默的腦海裏。


    這種感覺她好熟悉,好熟悉……


    媽的。


    虞默咬著牙在分外安靜的器材室裏罵了一句。


    她好像也提前分化了。


    .


    天空中風雲變幻,一層密密的烏雲吸飽了空氣中的水汽,沉甸甸的相互交織垂掛在空中。


    那幢石青色的小洋樓矗立在風暴來臨的天空下,周遭的綠植被忽然刮起的風吹得飄搖。


    阿倩剛剛做完事情回到房間,就看到趙媽大開的電視上突然彈出一則加急預報:本台剛剛得到氣象局通報,暴風雨即將降臨a市,請大家做好準備。


    一片漆黑中,沈疏雨身體一抖,她掙紮著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微微敞開的衣領下,雪白的肌膚上蒙了一層汗珠。


    天空中劈來一道足以照亮沈疏雨半間臥室的驚雷。


    靛藍的光襯得驚魂未定的沈疏雨臉側更加蒼白。


    幹淨明亮的窗戶上緊接著就啪嗒啪嗒的打上了豆粒大的雨點。


    天地在這場冒然衝入的瓢潑大雨中翻攪。


    沈疏雨伸出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扶著她的汗氣蒸騰的額頭,她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間裏變成了混沌的深銀色。


    房間裏充斥著茶梅的香氣,這氣味迷惘的在封閉的房間裏淩亂飄散,四處碰壁。


    正如它的主人這一刻心口中無處釋懷的慌亂心悸。


    沈疏雨又夢到自己進入了那場迷宮中,又一次攬過了虞默的腰。


    許久不見的懷念讓她更加肆無忌憚的吻住了虞默的唇。


    溫吞交換,熾熱的感情比任何一次都來的強烈。


    而後,


    那鮮血又一次如噩夢輪回般在虞默的頸間迸開。


    不過這一次虞默在崩潰的沈疏雨懷中睜開了她的眼睛。


    她一隻手捂著她喉嚨處猙獰的傷口,一隻手顫抖的緊攥著沈疏雨的手指。


    紅棕色的瞳仁裏滿是求生的欲望。


    窗邊又是一道驚雷閃過,沈疏雨夢中虞默的聲音跟著那遲來的雷聲緩緩響起。


    “姐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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