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後的桂花開了一樹,風一吹花瓣簌簌的往下落,鋪一地的金黃。


    沈疏雨從英語組的辦公室出來,桂花醇香甜膩的氣味迎著風朝她撲來。


    新學期的第一天,她剛剛從教導處那裏辦完裏轉班手續。


    這學期開始,沈疏雨就從她的a(13)班轉去了李卿卿所在的o(2)班裏。


    兩個班是ao對標班,除了班主任不同,其他老師教學資源配置都是一模一樣的。


    沈疏雨越往教學區走,就聽到熱鬧的聲音如同波濤一般一波一波的打過來。


    升到高二後大家的教室也終於從三樓換到了風景絕佳的一樓,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換教室。


    沈疏雨在原本的高一a(13)班門口站定,望著裏麵已經空了一大半的教室,心裏頗有些感慨。


    這是她最後一次呆在a(13)班了。


    她的目光落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明媚的陽光灑在那個本該是角落的書桌上,成為教室裏最燦爛的地方。


    就跟她的主人一樣。


    “轉班手續都辦完了?”虞默的聲音從沈疏雨的身後響起。


    緊接著沈疏雨身側就落下一片陰影,虞默抄著口袋站到了她身邊。


    “嗯。”沈疏雨淡淡的點點頭,心跳卻撲通撲通的出賣了她。


    沈疏雨微微抬頭看著虞默。


    她還如那天分開後一樣,沒有變化。


    上來下去這麽多趟,她的額頭上鋪著一層密密的汗。


    微風浮動,帶著她身上獨有的皂角香氣吹入沈疏雨的鼻腔。


    沈疏雨:“你都搬完了。”


    “對啊,李卿卿跟我說你還沒有搬,我就上來等你了。”虞默說的坦然,“你快去收拾收拾,我幫你把東西搬到你班裏去。”


    也就是因為說的這樣的光明正大,才顯得虞默對沈疏雨別無二心。


    可就算是別無二心又如何。


    沈疏雨心中依然對虞默這句話感到雀躍,她輕點了一下頭:“稍等。”


    沈疏雨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也很利落。


    七七八八的小雜物堆放在一個大收納盒裏,滿滿當當的。


    虞默攢足了力氣把這個收納盒拎了起來,幾下踉蹌一個圓滾滾的圓柱形盒子從最上麵掉了下來。


    “哎,不好意思啊。”虞默趕忙放下收納盒蹲下去撿。


    透明的盒子裏整齊的碼放這許多藍白相間的手工方塊糖果,透明的標簽上打著一行紅棕色的字體:海鹽焦糖味手作方塊糖。


    不知道怎麽的,虞默看到這十個字心髒漏跳了一拍。


    這也太巧了吧。


    自己未來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海鹽焦糖,而沈疏雨這裏正好有一盒未拆封的海鹽焦糖味糖果。


    不知道該冠以什麽名字的“喜”在虞默的心上像是孢子吐孢一般冒出一股。


    又轉瞬消失在她茫茫的心海中。


    沈疏雨明顯的看到了虞默臉上複雜的表情,她趕忙把這罐糖從虞默手裏拿了過來:“這個還是我拿著吧。”


    這罐糖是沈疏雨的代餐,她整個暑假跑了好幾家糖果屋,才終於找到了這一家能做出跟虞默信息素味道相差無幾的糖果。


    當海鹽焦糖的味道再次在沈疏雨的口腔中彌漫,曆時半年終於再聞到的那個味道讓她心頭顫動。


    焦糖的醇厚,海鹽的精致,一層一層的滿足著沈疏雨空洞的心。


    是她永遠也戒不掉的癮。


    沈疏雨抱起一大摞書,將糖果放在書的最頂端,轉移話題道:“走吧,估計還要上來一趟。”


    “嗯,下一趟東西就少了。”虞默說著就跟沈疏雨一起走出了教室,“我幸虧沒有把暑假借你的那些書都拿來,不然咱倆可不止兩趟。”


    “那些書也挺多的,不用著急還。”沈疏雨講道。


    因為沈疏雨分化成omega那天她過量使用了抑製劑,暑假剩下的時間她都被沈霖強製安排在醫院治療,不允許任何人來探望。


    虞默雖然按照沈疏雨的吩咐把她留在教室裏的專業書都搬回了家裏,卻因為這件事找不到機會還書。


    “既然你說不著急,我就慢慢看了。”虞默的心裏另有一番打算。


    “我知道,最近快競賽了。”沈疏雨就像是虞默肚子裏的蛔蟲,一眼就把虞默的打算看穿了。


    “?!”虞默歪頭看著沈疏雨,臉上露出一陣驚喜。


    “你好好準備競賽,這些書就先放一放。”沈疏雨也有她的打算。


    她希望虞默最好是一本一本的看,一本一本的還。


    這樣她跟虞默接觸的機會就能無限延長。


    兩個很快就走到了o(2)班的班門口,虞默不知道怎麽的覺得o班跟a班的氛圍格外不同。


    o班裏的雖然也有很多交談聲,卻跟a班比氣氛更為安寧。


    整個班裏的味道都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虞默,你怎麽來了?”不遠處跟朋友交談的曲文窈一眼就看到了虞默,抱著一個水杯笑眯眯的走了過來。


    “我來幫學委搬東西,文窈。”虞默答著,又注意到曲文窈手裏的水杯有些驚喜的問道:“你的這個水杯是少年jump跟那個t什麽來著,的聯名限量嗎?”


    “啊?不是吧?”曲文窈把水杯的圖案轉向虞默,她根本聽不懂虞默剛才說的那一串話。


    虞默看著水杯上的圖案失落了一下:“還真不是,我看這個這個圖標還以為是呢……”


    沈疏雨聽到“學委”、“文窈”這兩個格外有區別的名字,不覺得臉上表情冷了幾分。


    她把自己的東西碼好放在桌上,一言不發的看著跟曲文窈有說有笑的虞默。


    頗有幾分……


    “嘖嘖嘖,你看看你,怎麽跟個怨婦似的?”李卿卿從門口走了進來,攬著沈疏雨的肩膀,調侃道。


    沈疏雨回過頭看了李卿卿一眼,李卿卿心上如同被寒冰侵蝕一般,霎時就凍住了。


    “虞默。”沈疏雨敲了敲桌子,像是提醒她現是在幫自己搬東西。


    “不好意思。”虞默聽到沈疏雨的聲音,立刻抱歉的跟她打了下招呼,又轉回頭去跟曲文窈講道:“我不跟你聊了,我還得幫學委搬東西呢,拜拜文窈。”


    “拜拜。”曲文窈也抬起手,軟軟的跟虞默揮了揮手。


    一樓天井裏一陣秋風卷地而起,擦著走廊裏少女的裙擺,頑劣的湧了出去。


    虞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陣風比剛才的風要冷了很多。


    “你覺不覺得現在比剛才要冷啊?”虞默想跟沈疏雨尋求共識,一抬頭卻看到沈疏雨冷清不苟言笑的側臉。


    雖然她平時也是這個樣子,但是不知道怎麽虞默還是覺得這一刻的她跟以往有一些不同。


    說不上來,隻是心裏感覺得到。


    “還好。”沈疏雨回答道。


    天井裏的成株成株的美人蕉像是羞於展露自己一般,含苞待放,遲遲不開。


    沈疏雨輕攥了一下她一側的裙擺,淡淡的仿佛不經意的問道,“虞默,為什麽你一直叫我學委呢?”


    “為什麽?”虞默聽到沈疏雨這個問題也有些疑惑,她皺了下眉頭,解釋道,“可能就是習慣了?你在咱們是學委,大家就都叫你學委啊?就像是班長,大家也都叫她班長,魏籟大家也都叫她體委。”


    沈疏雨輕舔了一下嘴唇,嚐試引導虞默道:“可是現在我不是你們班的學委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再叫你學委了,而是‘疏雨’?”虞默生澀的發出“疏雨”二字的讀音。


    她不知怎麽的覺得“疏雨”這兩個字讀起來格外拗口,與其說拗口不如說是別扭。


    這種除去姓氏,帶著些親昵的稱呼,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她們兩人中間。


    “嗯。”沈疏雨點點頭。


    “可是我還是比較習慣叫你學委。”虞默有點苦惱,假裝搬起沈疏雨桌子上的書企圖逃避。


    “那不如就從叫我‘沈疏雨’開始?”沈疏雨退而求其次道。


    她知道她跟虞默不能急於一時。


    慢慢來,從“沈疏雨”到“疏雨”。


    再到最後,把那聲“姐姐”也重新等來。


    “好。”虞默點點頭,這個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沈疏雨欣然,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包裝精致的糖果:“呶。”


    “什麽?”虞默微微揚起下巴越過手裏的書籍看向沈疏雨。


    沈疏雨卻不給虞默解釋,隻撕開糖果的包裝紙。


    蔥白的指尖拈著包裝紙,將那塊藍白相間的糖果遞到了虞默的嘴邊。


    虞默也沒分辨,便順從的微微張開了嘴巴,


    她貝齒輕叼,將沈疏雨手中的糖果咬進了嘴裏。


    溫吞潮濕的氣息貼在沈疏雨的指背。


    似乎有一瞬間她的指背輕觸到了虞默溫軟的唇。


    電流湧動,酥麻感在沈疏雨的心尖兒跳動。


    “這是……海鹽焦糖?”虞默細細品嚐著糖塊的味道,醇厚的香甜激蕩在她的口腔。


    這是她第一次品嚐到,自己的味道。


    “嗯,我很喜歡。”說著沈疏雨也剝開了一塊糖果,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


    下午眼保健操悠揚的背景樂剛剛開始,初秋浮動的氣息縈繞在校園裏。


    沈疏雨跟在新班主任文老師的身後,來到了英語辦公組的辦公室。


    英語組的辦公室比起其他組要精致小資的多,明亮的窗玻璃旁垂著香檳色流蘇窗簾。


    跟其他辦公室裏縈繞的茶香味不同,一推門沈疏雨就聞到了濃濃的咖啡香氣。


    “其實今天找你來就是來跟你聊一下你的成績,雖然疏雨你是這學期才轉到我這裏來的,但是我高一就開始教你,對你的成績也是心裏有數的。”文老師說著就從電腦裏調出了沈疏雨高一時期的成績。


    沈疏雨的各科分數都保持在九十分以上。


    這個成績很是漂亮,一路都超出整個年級的平均分很大一截兒,遠超年級第二。


    文老師滿意的點了點頭,講道:“疏雨,如果你高二也穩定住這個成績,再加上你本身身上的一些榮譽獎項,高三申請保送是很穩的,對你以後申請出國留學也有很大的加分。”


    “你家裏是想讓你出國留學還是在國內?”文老師問道。


    “我還沒有開始考慮這件事。”沈疏雨含糊的答道。


    她的確是還沒有考慮,但是她知道沈霖早就替她規劃好了。


    ——出國留學。


    上一世,她聽從沈霖的安排,去了國外。


    但她也隻去國外做了一年的交換生,就又回來了a大繼續深造。


    為了一個當時她也覺得有些可笑的人——虞默。


    沈疏雨跟文老師又聊了什麽她已經不是很在意了。


    她抓住了這一個記憶的線索,推動著齒輪往回轉。


    桂花成片成片的濃重甜膩落入沈疏雨的鼻腔,將她的記憶在十九歲那年黏住。


    她還記得自己聽從沈霖的安排去國外上學的那天,虞默風塵仆仆而來。


    她看著自己眼睛裏的堅毅:“姐姐你等我,我還會回到你身邊的。下一次回到你身邊,我就再也不走了。”


    而後不幾天沈疏雨就收到了虞默說她要去保鏢培訓學校學習的事情。


    當時她並沒有把這件事當做一回事,收到的郵件也沒有回,便放進了回收箱裏。


    一年能有多長,長到沈疏雨在異國他鄉隻覺得煎熬。


    她一如既往的生活,三點一線的過著她的校園生活。


    沈疏雨的身邊少了一個聲音,周遭都變得重新安靜。


    按理說沈疏雨終於回到了遇到虞默前她原本的那種生活。


    可是她卻說不上來的空寂。


    每當夜幕降臨,沈疏雨就會躺在床上,望著房頂上巨大天窗上投映下的夜空。


    漆黑的天上樹影交織,明亮的星星填滿了畫布,一下一下的在閃爍著。


    可是沈疏雨的心卻像是被抽離什麽一樣,空落落的。


    她找不到她的星星了。


    沈疏雨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便去找各種方式嚐試填補這一份空缺。


    學術研究,論文撰寫,社會調查……


    她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將大學裏所要修得的所有學分修滿了。


    沈霖引以為傲,所有人都在讚賞沈疏雨優秀的能力。


    哪怕她分化成了一個omega,也依舊是那個閃閃發光的沈家大小姐。


    可是她的心依舊是空落。


    當所有她要忙的事情都消失了,這種空落就更加的明顯。


    沈疏雨穿著那條沈霖為她量身定製的紅色禮裙站在鏡子前,流暢的剪裁將她的姣好的身線襯托的淋漓盡致。


    沈霖在鏡中優雅的站到她的身後,將一條鑲嵌滿鑽石的精致項鏈帶到了她胸前一片的雪白之上。


    “我的孩子,你終於長大了。”沈霖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欣賞著她這一手打造的最精致的娃娃。


    珠寶散發的光芒映襯在沈疏雨的臉上,長發微卷,麵容精致。


    她的唇上塗著比沈霖稍微欠一點的紅色,眼眉清冷,卻也比沈霖柔和。


    沈家兩代人一同站在鏡前,各有千秋。


    alpha跟omega的美麗在她倆身上被完美的詮釋著。


    在這場沈霖特意為沈疏雨辦的酒會上,她踩著一雙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腳背緊繃,端莊有禮的遊走在各種阿諛奉承中。


    樂聲悠揚,人聲輕輕,她卻覺得嘈雜。


    沈霖這具精心打造的娃娃擁有了懵懂的感情,從她的胸口傳來了微弱的心跳聲。


    月夜寂靜,沈疏雨捂著自己心口不明的空落偷偷的離開了這場酒會。


    卻在家門口看到了虞默。


    也就是一霎的重逢,微醺中的沈疏雨心口那一團空落瞬間被填滿了。


    她從車上下來,靜靜的注視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虞默。


    她還是分開時的樣子,卻又那時候有了些區別。


    可到底是那裏不一樣了呢?


    沈疏雨說不上來。


    “姐姐,為什麽不去我那裏呢?”虞默問道。


    沈疏雨聽著虞默的話,看著她晶瑩的唇瓣一張一合,卻分辨不出她的情緒。


    沈疏雨已經有些醉了,今天在酒會上她被阿諛了太多杯酒了。


    就連現在站在這裏,她都覺得天地在旋轉。


    滿天的星星在繞著她閃爍,一顆一顆填滿她空洞的心。


    仿佛在夢中一般。


    如果是夢的話,那就讓心推著自己走好了。


    沈疏雨這麽想著,朝虞默向前走了幾步。


    她修長的手指穿進虞默濃黑的長發,柔暖的溫度從虞默的頭頂傳到她的指尖。


    沈疏雨滿足的輕吐出了一口氣息,酒精溫吞,迷了她的眼睛。


    她的唇印在了她的額上。


    皂角的清香溜進了沈疏雨的鼻腔。


    劣質又讓人心安。


    原來自己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對虞默產生了別樣的感情。


    沈疏雨微微靠在那棵桂花樹下,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


    她還真是遲鈍。


    她好恨自己這樣的遲鈍。


    教學樓後麵的這片地方甚少有人會來,安靜空寂的連風都格外乖巧,隻輕輕的撫著沈疏雨的裙擺,微微的撩起一點波浪。


    她就這樣靠在桂花樹上,輕薄的襯衫根本無法抵禦粗糲的樹皮,硌疼著沈疏雨本就細嫩的肌膚。


    “你這是什麽意思?”一聲模糊又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轉角傳來。


    沈疏雨立刻警惕的斂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快步躲到了一旁隱蔽的樓柱後。


    “我沒有什麽意思,以後這樣的事情你少找我。”


    另一個跟剛才不同的聲音傳了過來,沈疏雨清晰的分辨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虞默。


    “你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隻是同學之間的幫忙而已。”


    這個聲音的主人沈疏雨也熟,是李卿卿。


    虞默的裙擺進入了沈疏雨的視線,“看不出來嗎?我隻是想盡量避開跟沈疏雨的接觸。”


    聽到自己的名字在虞默的口中一這樣的語氣說出來,沈疏雨方才還突突瘋狂跳動的心,一霎止住了。


    濃鬱的桂花香氣積攢在沈疏雨的喉嚨,甜膩到了極點,便是滿腔的苦澀。


    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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