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翁子林甚至又拿熟悉的那番話來威脅白芍芍：“你難道就不為生你養你的爸爸著想一下嗎？”
“不小心”手滑，這通電話白芍芍開了免提。
翁子林這些話落在周圍幾個物理學家耳中，皆不約而同地麵上笑容微微斂起。
與上個世紀初的沒落相比，華國如今已然在國際上頗具話語權，華語也因著悠久的曆史文化而逐漸走向世界成為被向往的富有美感的一門語言，在場幾個物理學家都有試著了解一二。
對小白來說，學習一門新的語言，比起那些華麗的辭藻，最容易學會的通常都是髒話和日常生活中對父母姐弟的稱呼，因此翁子林那句“他媽的”和“爸爸”剛一出口就被聽懂，尤其語氣聽上去一點都不友好，便隱約讓他們意識到了什麽。
其中，方才對白芍芍釋放友好信息最多也最和善的那個女物理學家linda神色最為難看，因為她其實去華國參加過交流互換活動，又語言天賦不錯，還是能聽懂一些華語的，看著麵前女孩乖巧、柔順，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心中頓時有了不太好的猜想。
果不其然，聞言，女孩神色驟然緊張，麵上又多了幾分憤怒，拿著手機的手也握緊：“那本來就是我寫的論文！你怎麽能這樣做！”
“是不是你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發表出去到底署名給誰。”聽白芍芍有些憤怒的話，翁子林冷哼一聲，心知她的“軟肋”還被自己威脅著，倒是稍稍冷靜了幾分，“總之，學術不端的這個名頭我不能背，你自己心裏掂量下該怎麽做。想來，我應該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話音落下，翁子林便將電話掛斷，轉而給白芍芍發了《數學年刊》給他的郵箱回複截圖，又落下一句“想想你爸爸，養你不容易。一篇論文而已，你都已經證明周氏猜測，這對你而言也不是那麽重要不是嗎？”
白芍芍的話坐實了linda心中那個猜想，原本溫和平靜的麵容頓時染上兩分怒意，也顧不上禮儀問題，便直接伸頭，看到截圖和消息，瞬間站起：“無恥！太無恥了！”
見linda這般憤怒，其他沒能聽懂白芍芍和她“朋友”對話的物理學家麵上都露出些許茫然，看向在場的眾位翻譯工作人員，示意他們將方才發生的事翻譯給自己聽，而後也皆是忍不住為之震怒。
“孩子，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我們一定給你做主。學術界就是認真搞研究的地方，絕不能讓這種壞種攪渾了清澈的水！”linda麵上不見溫和隻有淩厲。
畢竟這個年齡了，又一步步從差點學都上不起的貧窮小孩變成如今的國際著名物理學家，又怎麽可能真的表裏如一地溫和、慈祥？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出言表示了同樣的意思。
見狀，白芍芍抿抿唇，睫毛輕顫，像個無助的孩子，向在場的老人們訴說了自己的委屈。
她確實是委屈的。如果沒有係統，遇到翁子林，她還能這樣淡定從容嗎？尤其這根本不是她自己招惹出來的麻煩，而是因著有天賦就被理所應當地盯了上。
是，她已經成功證明“周氏猜測”，這篇《關於p-超循環嵌入子群的一個新判別準則》相對來說影響力根本不值一提，但那也是她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經過一番努力才得出的成果，憑什麽就要被什麽都沒付出的人平白占據勞動成果？
得知這個翁子林竟讓還仗著女朋友家境好威脅她，物理學家們憤怒極了，但仍保持了一絲理智，詢問白芍芍除了這通電話是否有其他更有力的證據，畢竟電話裏他們語焉不詳，嚴格意義上來說，證據還不夠有力，隻要對方請一個經驗足夠豐富的律師，仍可能翻身。
但小姑娘估計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被盯上甚至被威脅，估計不可能有更有力的證據了。
這樣想著，他們眉頭不由緊緊擰起，心中已經開始思考如果沒有更直接有力的證據要怎麽做才能讓方才那個該死的家夥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的，我錄音了。”出乎他們意料的，白芍芍點了點頭，“這篇論文最開始是張耀教授指點的我。我和翁子林認識的第一麵，張耀教授就讓我遠離翁子林，說他學術不端，我又……懷璧其罪，總有些不安，就隨身帶著數碼錄音筆。他找我的那天，正好我就帶了錄音筆，出國前將錄音筆放在他那幫我保管了。”
聽白芍芍這麽說，真正告訴了她翁子林學術不端這件事的欒雲陽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而後不動聲色地抿了口咖啡，心中有些感歎。
這個小丫頭……是在保護老張和他啊。
作為翁子林的導師，老張知而不報，可視為共犯，一定會被處罰，而他雖然不是導師，同樣也是犯了知而不報的錯，處罰肯定跑不掉。可現在白芍芍這麽說，他就被完全被摘除在外，老張更是雖然知而不報，但也有盡力提醒旁人，等之後再把救命之恩的事翻出來，處罰就不至於那麽大了。
想到這些年老張的煎熬和痛苦，欒雲陽心中暗歎了口氣。
終於要結束了。
得知有錄音可以作證，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不擔心沒法懲罰這個學術不端的人，已經在思考要如何發聲和表態才能加重懲罰，有的物理學家甚至找負責錄製大會交流過程的攝影師要了方才白芍芍和翁子林打電話的視頻，打算等表態時將視頻也附上。
“按照你說的，既然那個導師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學術不端，為什麽隻是私下提醒你卻沒明說？”滔天憤怒之餘，其中一個物理學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開口問道。
“他……被道德綁架了。”想到這事，白芍芍神色略微有些複雜，“因為多年前，翁子林的父母救過他們一家人的命，張教授便從此總是被他們以此要挾。”
聽白芍芍將張教授這些年無論錢、時間還是人脈關係都被那家人占用的事一一道盡，又說了張教授良心備受譴責後想方設法的那些補救以及內心深處的痛苦、煎熬，在場眾人麵上的憤怒微微消退，神情也都難言。
嚴格從規定來說，這個張教授一定是要負連帶責任的，但從人情倫理方麵來看，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也受了煎熬且盡力挽救，平日裏的為人更是清廉正直，科研成果也對學術界頗有影響……
唉，這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盡管眾人心中都在掛念著這件事，但等國際物理學家大會正式開始，還是將情緒拋在腦後，認真傾聽同行的過去一年間的新想法以及一些成果或失敗經驗的分享，在恰當的地方提問，互幫互助地推進下一年的研究進度和新思路。
作為助手，按理說，白芍芍並不能在大會上發表什麽觀點和言論，但經過方才的事，欒雲陽對她愈發的打從內心喜歡，便借著“她是bec實驗項目核心研究成員，且對項目貢獻遠超自己”的理由，讓白芍芍代替自己上台發表了關於實驗進度等方麵的演講。
先前白芍芍會那般惹得物理學家們的喜愛便是因著獲得了“蘆花物理杯”金獎，尤其題目還是放眼整個物理界都令人耳目一新的極佳創新，如今她來演講，條理清晰、問答流暢，可見真材實料及心理素質，更是令物理學家們對這個小輩忍不住的欣賞。
而他們現在對白芍芍有多麽的欣賞和喜愛，也就對威脅了這樣一個好苗子甚至想對她論文成果取而代之的翁子林有多麽厭惡，恨不能立馬就讓這人付出應該的代價。
在這種欣賞與憤怒糾纏難分的情緒中，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結束了，原本應該隨便閑聊幾句就會離開的物理學家們今天卻是一個都沒走。
linda確實學了華語，但那隻是閑暇時間的興趣，並非專業，便在編輯好想說的話後朝一旁的翻譯員招了招手，讓她幫忙看自己編輯的話有沒有語法或者字詞的錯誤，幫忙稍作修飾。
等翻譯員表示沒有問題了，她便華語與英文對照著發在了自己的幾個社交平台上，附帶的還有方才白芍芍接電話的視頻，言語中滿是對學術界會有這種汙濁現象的痛恨與嫌惡。
她明白互聯網的人很容易出現地區歧視，還特意說了自己年少時遇到的一件類似但沒有翁子林這般過分的遭遇，希望學術界可以清理這種人品不佳的人出去，也讓其他孩子向白芍芍學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發了差不多的動態。
欒雲陽也同樣發了動態，還去私聊了下張耀，和他說了現在可以改變計劃，提前發布錄音。
當時，白芍芍接到翁子林電話，欒雲陽便知道事情可能要出現些許改變，特意開靜音模式給張耀打電話提醒他注意跟進度。因此，張耀收到消息，便立馬將早就編輯好的話和錄音發布在了自己的微博上麵。
看著網頁顯示的“上傳中”字樣，張耀心情說不出的矛盾，既因著自己馬上就要被作為共犯負連帶責任而忐忑和沉悶，也因著終於擺脫這令人煎熬的事而前所未有的鬆快。
*
“蘆花物理杯”前天才結束，白芍芍團隊獲得金獎的熱度還沒下去，就有記者根據團隊五個人過去參賽卻隻回來了四個，疑似她跟著欒雲陽院士去參加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的事給抖了出來，網友們便忍不住多投了兩分心思在上麵，好奇白芍芍這次又是去做什麽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白芍芍高顏值、性格好、聰明，做什麽好像都能做到很好，人緣也是跨遍全球，完全就是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去豔羨的理想人生。
得知白芍芍跟著欒雲陽院士去參加國際物理學家大會，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哦豁，這家夥估計又要有什麽新風浪了”，也暗暗期待。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白芍芍的確是在國際物理學家大會引起風浪，卻是以受害者的身份。
竟然有人以白芍芍父親公司的新項目去威脅她，想要強占她的論文成果？
得知這個消息，他們不敢置信極了，又摸去可以說是當事人之一的張教授微博，聽了那個錄音。
更甚，仿佛是豐收的季節，關於那個名為翁子林的人的瓜一個接一個地往外麵蹦，越來越多人站出來展示了自己才是論文原創者或第一作者的各種證據，並表示了被威脅時的痛苦以及如今終於能借著白芍芍這件事揭發他的激動，希望可以拿回自己的著作權以及讓翁子林得到贏得的懲罰。
看到這麽多人證、物證，網友們這才意識到，居然真的有人這麽行為卑劣又人品低下，竟然在學術圈這個被他們視為專為科研而努力的清水圈子裏做出了如此可惡的事，根本就是玷汙了他們對學術圈的崇敬，也是對其他認真科研的人的一種不尊重。
【天，錄音裏的芍芍太讓人心疼了……那被翁子林逼出來的一聲聲應答滿是委屈。她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新成果，憑什麽翁子林一句話就搶走？的確網上流行段子，“你的xx，我喜歡，拿走了”，但那隻是一個段子，誰能忍受這麽惡心的事？希望他得到應該的處罰，隻是記過我可不認呢：）】
【啊啊啊氣死老子了！什麽傻逼玩意？以為自己多牛？論文是別人的不是你的，九千萬是你女朋友家的不是你家的，裝你媽的逼啊？給老子死！！！】
【我之前還豔羨過白芍芍，說她認識那麽多大佬，自己也厲害，肯定到哪裏都是一路綠燈，不會和我們普通人一樣遇到哪些陰暗事，原來即使是她也……唉，想抱抱她，被威脅的時候肯定很害怕吧，投稿估計是家裏讓的，爸媽哪能接受自己女兒被這樣威脅？】
【想說的話前幾個評論都說完了，那我就@九路大學吧，麻煩給個讓人滿意的處理結果。】
【@九路大學】
【@九路大學】
…………
很快，這件事熱搜不僅榜上有名，甚至是變化了幾個不同的話題榜上有名，可見網友對此事關注度之盛。
“九路大學”也是國內知名雙一流大學，很愛惜羽毛，在這種沒有任何可挽回餘地的情況下自然不會盲目護短，尤其還是護短這樣一個做出了他們稍稍三觀端正些的學術界人士都最厭惡行為的學生，當天就給出了官方處理結果。
對翁子林以退學處理，永遠不再錄取，所有校方予以肯定的優秀證書、獎勵決定全部收回。
而這隻是個開始。
翁子林是在讀博士，即使被退學，也有研究生學曆，但他讀研和本科時發表的好幾篇論文都被正主站出來指明了造假，導致不僅是博士學曆落了空，甚至本科學校都對他多年前就拿到手的學位證書和畢業證書做出了追回並撤銷的決定。
所有刊登了翁子林論文的期刊，也不管那篇論文到底是不是他寫的了，以防萬一，全都撤下，不再銷售，官網也直接清理所有他發表論文的痕跡，趕緊撇開關係。
不是隻有娛樂圈才會出現封殺、雪藏的事，等真的觸碰到了底線，任何圈子都一樣，包括學術圈。
眼見自己從博士在讀的高材生變成了連本科學曆都沒有的高中生學曆，翁子林整個人都要瘋了。
他一整宿、一整宿地睡不著，打開各社交平台，一會兒看那些被他“征用”了論文的人一些自證，一會兒看網友們對他的責罵，一會兒又要看學校、期刊對他的處理，還要看國際物理學家大會上白芍芍接電話時那裝模作樣柔弱的神情以及張教授發出來的錄音，隻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不是的，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張教授欠了他們家救命之恩，怎麽能這樣忘恩負義地不站在他這邊？
那群人都有軟肋在他手裏，怎麽敢這樣站出來指責他？
最可怕的是他還收到了女朋友發來的分手短信。
女朋友……又或者說是前女友，在短信裏表示自己當時喜歡他就是喜歡那份對科研的專注，認為能沉得下心研究那麽多年學術理論並獲得成果的人一定很穩重踏實，而且學術圈也幹淨許多，肯定不會有那麽多讓人心煩的雜七雜八各種事。
【但這些建立在你的學術經曆都是真實的前提上。你連學術這樣嚴謹的事都能作假，甚至利用我父親的社會地位和能力威脅他人並瞞天過海……且不提這事的人品問題，單說感情，我怎麽敢相信做出這種卑劣行為的你對我是認真的？以後各走各的陽關道，互不打擾，感謝，拉黑了。】
看著屏幕上的消息，翁子林沉默許久，驟然爆發地將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一把推掃到了地上，抓著自己頭發“啊——”的喊。
不，不是的，他們這麽久的感情，肯定還是可以挽回的！
這樣想著，翁子林趕忙登錄上微信，點開那些自己和前女友談對象時認識的朋友對話框，表示自己和女友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希望他們能幫忙從中調解一下。
在將消息發出去前，翁子林還將自己的組織語言反複看了多遍，也做好了準備如果他們問及網上關於自己論文造假的事時應該怎麽說才能完美糊弄過去，卻沒想那些往日裏“翁哥”前“翁哥”後喊著他的那些人早就把他刪掉，消息一發出去就顯示了個紅色感歎號以及“不是好友”的提示。
看著屏幕上那個提示，翁子林一動不動地坐在板凳上，許久，猛然一個用力便將手機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手捂住臉，他緩緩蹲在地上，呼吸微哽，說不出是憤怒、難過還是後悔。
隻是，他知道，自己完了，徹底完了。
他才二十多歲啊，人生卻已經毀了。
毀了！！！
似乎是因著白芍芍與翁子林事件“正義”戰勝了“卑劣”，其他同樣受到學術不端行為侵害了自身應得利益的人也都忍不住紛紛在評論區發表了自己的一些親身經曆，得到廣大網友的同情，也愈發引發人們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熱議。
憑什麽別人一步一個腳印，看了那麽多文獻資料，多年如一日地伏案書桌思索和研究，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成果，你隨隨便便地說上兩句話，便可以用那見不得光的手段將之變為自己的？
如果所有人都這樣，學術界還有幾個明天，人類又是否還能有未來？
一直在說“學術強國”、“科研強國”，就這樣強嗎？
國家方麵也對這件事格外重視，各機構官博/官微發布多條動態以示態度，更是全國各地大小會議齊開，對學術界風向的整頓立時成了當下風口浪尖最重要的事。
也算是變相“因禍得福”。
隻是網友們談及此事，多少有些為同樣受了連帶責任的張教授可惜。
他本人做學術、搞科研十分端正清廉，卻因著多年前的救命之恩，被道德綁架這麽多年，最後淪落到一把年紀了還被潑了髒水，甚至“院士”稱號也被取消，教授身份亦然。
就這樣，他還在被媒體記者采訪時一再感謝學校，感謝他們保留了他特聘教師的身份，也沒有剝奪他繼續進行手上項目的資格，更是看得網友們心酸不已。
這個老人真的很好，隻是……唉。
*
白父、白母忙於公司的許多事，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兒上了熱搜，還是白奶奶下樓和朋友們嘮嗑時得知了這件事，回來告訴他們。他們滿臉愕然，趕忙去搜了下，這才知道原來那個林氏的女婿竟然威脅過自家女兒，當即火冒三丈。
“我可以苦！可以重來！反正也不是沒吃過苦！”聽著錄音中翁子林的那些話，白父一個起身，暴躁地直接將椅子一腳踹倒，“但他們不許動我女兒！”
坐在沙發上的白母看著那些通稿更是直接哭了出來：“那孩子才多大啊，就知道報喜不報憂，受委屈也不知道和家裏麵說。要不是因緣巧合，有了這些物理學家的幫助，她難道就要受了這個委屈嗎？”
想到那個可能，白父愈發暴躁地狠狠錘了下桌麵。
說話間，助理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咚咚咚——”
白父盡量壓了壓怒火，沉聲：“進。”
“白總，林總來拜訪您了，關於項目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說。”助理推門，往一旁讓開，露出站在後麵的林總，也是翁子林前女友的爸爸。
看到威脅了自己女兒那個混蛋的“未來嶽父”，白父沒好氣地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不合作是吧？沒有問題，去找我們公司法務部吧，總歸我也不想和你們這種家風敗壞的人合作。”
“不是的，您誤會我的來意了。”
被甩了冷臉，那個林總不僅沒有生氣，麵上反倒露出一個溫和友好的笑。
“我不僅不打算和您解除合約，甚至是來和您談新合作的。上億預算的項目，也是我們公司這兩年最重視的大頭，本來不打算和任何人合作，這次是想來致歉，也是表示誠意。我女兒已經和那個人渣分手了，我們先前並不知道他用我們威脅您女兒的事，非常抱歉。”
“不小心”手滑，這通電話白芍芍開了免提。
翁子林這些話落在周圍幾個物理學家耳中，皆不約而同地麵上笑容微微斂起。
與上個世紀初的沒落相比，華國如今已然在國際上頗具話語權，華語也因著悠久的曆史文化而逐漸走向世界成為被向往的富有美感的一門語言，在場幾個物理學家都有試著了解一二。
對小白來說，學習一門新的語言，比起那些華麗的辭藻，最容易學會的通常都是髒話和日常生活中對父母姐弟的稱呼，因此翁子林那句“他媽的”和“爸爸”剛一出口就被聽懂，尤其語氣聽上去一點都不友好，便隱約讓他們意識到了什麽。
其中，方才對白芍芍釋放友好信息最多也最和善的那個女物理學家linda神色最為難看，因為她其實去華國參加過交流互換活動，又語言天賦不錯，還是能聽懂一些華語的，看著麵前女孩乖巧、柔順，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心中頓時有了不太好的猜想。
果不其然，聞言，女孩神色驟然緊張，麵上又多了幾分憤怒，拿著手機的手也握緊：“那本來就是我寫的論文！你怎麽能這樣做！”
“是不是你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發表出去到底署名給誰。”聽白芍芍有些憤怒的話，翁子林冷哼一聲，心知她的“軟肋”還被自己威脅著，倒是稍稍冷靜了幾分，“總之，學術不端的這個名頭我不能背，你自己心裏掂量下該怎麽做。想來，我應該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吧？”
話音落下，翁子林便將電話掛斷，轉而給白芍芍發了《數學年刊》給他的郵箱回複截圖，又落下一句“想想你爸爸，養你不容易。一篇論文而已，你都已經證明周氏猜測，這對你而言也不是那麽重要不是嗎？”
白芍芍的話坐實了linda心中那個猜想，原本溫和平靜的麵容頓時染上兩分怒意，也顧不上禮儀問題，便直接伸頭，看到截圖和消息，瞬間站起：“無恥！太無恥了！”
見linda這般憤怒，其他沒能聽懂白芍芍和她“朋友”對話的物理學家麵上都露出些許茫然，看向在場的眾位翻譯工作人員，示意他們將方才發生的事翻譯給自己聽，而後也皆是忍不住為之震怒。
“孩子，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我們一定給你做主。學術界就是認真搞研究的地方，絕不能讓這種壞種攪渾了清澈的水！”linda麵上不見溫和隻有淩厲。
畢竟這個年齡了，又一步步從差點學都上不起的貧窮小孩變成如今的國際著名物理學家，又怎麽可能真的表裏如一地溫和、慈祥？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出言表示了同樣的意思。
見狀，白芍芍抿抿唇，睫毛輕顫，像個無助的孩子，向在場的老人們訴說了自己的委屈。
她確實是委屈的。如果沒有係統，遇到翁子林，她還能這樣淡定從容嗎？尤其這根本不是她自己招惹出來的麻煩，而是因著有天賦就被理所應當地盯了上。
是，她已經成功證明“周氏猜測”，這篇《關於p-超循環嵌入子群的一個新判別準則》相對來說影響力根本不值一提，但那也是她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經過一番努力才得出的成果，憑什麽就要被什麽都沒付出的人平白占據勞動成果？
得知這個翁子林竟讓還仗著女朋友家境好威脅她，物理學家們憤怒極了，但仍保持了一絲理智，詢問白芍芍除了這通電話是否有其他更有力的證據，畢竟電話裏他們語焉不詳，嚴格意義上來說，證據還不夠有力，隻要對方請一個經驗足夠豐富的律師，仍可能翻身。
但小姑娘估計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被盯上甚至被威脅，估計不可能有更有力的證據了。
這樣想著，他們眉頭不由緊緊擰起，心中已經開始思考如果沒有更直接有力的證據要怎麽做才能讓方才那個該死的家夥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的，我錄音了。”出乎他們意料的，白芍芍點了點頭，“這篇論文最開始是張耀教授指點的我。我和翁子林認識的第一麵，張耀教授就讓我遠離翁子林，說他學術不端，我又……懷璧其罪，總有些不安，就隨身帶著數碼錄音筆。他找我的那天，正好我就帶了錄音筆，出國前將錄音筆放在他那幫我保管了。”
聽白芍芍這麽說，真正告訴了她翁子林學術不端這件事的欒雲陽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而後不動聲色地抿了口咖啡，心中有些感歎。
這個小丫頭……是在保護老張和他啊。
作為翁子林的導師，老張知而不報，可視為共犯，一定會被處罰，而他雖然不是導師，同樣也是犯了知而不報的錯，處罰肯定跑不掉。可現在白芍芍這麽說，他就被完全被摘除在外，老張更是雖然知而不報，但也有盡力提醒旁人，等之後再把救命之恩的事翻出來，處罰就不至於那麽大了。
想到這些年老張的煎熬和痛苦，欒雲陽心中暗歎了口氣。
終於要結束了。
得知有錄音可以作證，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不擔心沒法懲罰這個學術不端的人，已經在思考要如何發聲和表態才能加重懲罰，有的物理學家甚至找負責錄製大會交流過程的攝影師要了方才白芍芍和翁子林打電話的視頻，打算等表態時將視頻也附上。
“按照你說的，既然那個導師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學術不端，為什麽隻是私下提醒你卻沒明說？”滔天憤怒之餘，其中一個物理學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開口問道。
“他……被道德綁架了。”想到這事，白芍芍神色略微有些複雜，“因為多年前，翁子林的父母救過他們一家人的命，張教授便從此總是被他們以此要挾。”
聽白芍芍將張教授這些年無論錢、時間還是人脈關係都被那家人占用的事一一道盡，又說了張教授良心備受譴責後想方設法的那些補救以及內心深處的痛苦、煎熬，在場眾人麵上的憤怒微微消退，神情也都難言。
嚴格從規定來說，這個張教授一定是要負連帶責任的，但從人情倫理方麵來看，他也有自己的難處，也受了煎熬且盡力挽救，平日裏的為人更是清廉正直，科研成果也對學術界頗有影響……
唉，這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盡管眾人心中都在掛念著這件事，但等國際物理學家大會正式開始，還是將情緒拋在腦後，認真傾聽同行的過去一年間的新想法以及一些成果或失敗經驗的分享，在恰當的地方提問，互幫互助地推進下一年的研究進度和新思路。
作為助手，按理說，白芍芍並不能在大會上發表什麽觀點和言論，但經過方才的事，欒雲陽對她愈發的打從內心喜歡，便借著“她是bec實驗項目核心研究成員，且對項目貢獻遠超自己”的理由，讓白芍芍代替自己上台發表了關於實驗進度等方麵的演講。
先前白芍芍會那般惹得物理學家們的喜愛便是因著獲得了“蘆花物理杯”金獎，尤其題目還是放眼整個物理界都令人耳目一新的極佳創新，如今她來演講，條理清晰、問答流暢，可見真材實料及心理素質，更是令物理學家們對這個小輩忍不住的欣賞。
而他們現在對白芍芍有多麽的欣賞和喜愛，也就對威脅了這樣一個好苗子甚至想對她論文成果取而代之的翁子林有多麽厭惡，恨不能立馬就讓這人付出應該的代價。
在這種欣賞與憤怒糾纏難分的情緒中，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結束了，原本應該隨便閑聊幾句就會離開的物理學家們今天卻是一個都沒走。
linda確實學了華語，但那隻是閑暇時間的興趣，並非專業，便在編輯好想說的話後朝一旁的翻譯員招了招手，讓她幫忙看自己編輯的話有沒有語法或者字詞的錯誤，幫忙稍作修飾。
等翻譯員表示沒有問題了，她便華語與英文對照著發在了自己的幾個社交平台上，附帶的還有方才白芍芍接電話的視頻，言語中滿是對學術界會有這種汙濁現象的痛恨與嫌惡。
她明白互聯網的人很容易出現地區歧視，還特意說了自己年少時遇到的一件類似但沒有翁子林這般過分的遭遇，希望學術界可以清理這種人品不佳的人出去，也讓其他孩子向白芍芍學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其他物理學家也都發了差不多的動態。
欒雲陽也同樣發了動態，還去私聊了下張耀，和他說了現在可以改變計劃，提前發布錄音。
當時，白芍芍接到翁子林電話，欒雲陽便知道事情可能要出現些許改變，特意開靜音模式給張耀打電話提醒他注意跟進度。因此，張耀收到消息，便立馬將早就編輯好的話和錄音發布在了自己的微博上麵。
看著網頁顯示的“上傳中”字樣，張耀心情說不出的矛盾，既因著自己馬上就要被作為共犯負連帶責任而忐忑和沉悶，也因著終於擺脫這令人煎熬的事而前所未有的鬆快。
*
“蘆花物理杯”前天才結束，白芍芍團隊獲得金獎的熱度還沒下去，就有記者根據團隊五個人過去參賽卻隻回來了四個，疑似她跟著欒雲陽院士去參加國際物理學家大會的事給抖了出來，網友們便忍不住多投了兩分心思在上麵，好奇白芍芍這次又是去做什麽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白芍芍高顏值、性格好、聰明，做什麽好像都能做到很好，人緣也是跨遍全球，完全就是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去豔羨的理想人生。
得知白芍芍跟著欒雲陽院士去參加國際物理學家大會，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哦豁，這家夥估計又要有什麽新風浪了”，也暗暗期待。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白芍芍的確是在國際物理學家大會引起風浪，卻是以受害者的身份。
竟然有人以白芍芍父親公司的新項目去威脅她，想要強占她的論文成果？
得知這個消息，他們不敢置信極了，又摸去可以說是當事人之一的張教授微博，聽了那個錄音。
更甚，仿佛是豐收的季節，關於那個名為翁子林的人的瓜一個接一個地往外麵蹦，越來越多人站出來展示了自己才是論文原創者或第一作者的各種證據，並表示了被威脅時的痛苦以及如今終於能借著白芍芍這件事揭發他的激動，希望可以拿回自己的著作權以及讓翁子林得到贏得的懲罰。
看到這麽多人證、物證，網友們這才意識到，居然真的有人這麽行為卑劣又人品低下，竟然在學術圈這個被他們視為專為科研而努力的清水圈子裏做出了如此可惡的事，根本就是玷汙了他們對學術圈的崇敬，也是對其他認真科研的人的一種不尊重。
【天，錄音裏的芍芍太讓人心疼了……那被翁子林逼出來的一聲聲應答滿是委屈。她自己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新成果，憑什麽翁子林一句話就搶走？的確網上流行段子，“你的xx，我喜歡，拿走了”，但那隻是一個段子，誰能忍受這麽惡心的事？希望他得到應該的處罰，隻是記過我可不認呢：）】
【啊啊啊氣死老子了！什麽傻逼玩意？以為自己多牛？論文是別人的不是你的，九千萬是你女朋友家的不是你家的，裝你媽的逼啊？給老子死！！！】
【我之前還豔羨過白芍芍，說她認識那麽多大佬，自己也厲害，肯定到哪裏都是一路綠燈，不會和我們普通人一樣遇到哪些陰暗事，原來即使是她也……唉，想抱抱她，被威脅的時候肯定很害怕吧，投稿估計是家裏讓的，爸媽哪能接受自己女兒被這樣威脅？】
【想說的話前幾個評論都說完了，那我就@九路大學吧，麻煩給個讓人滿意的處理結果。】
【@九路大學】
【@九路大學】
…………
很快，這件事熱搜不僅榜上有名，甚至是變化了幾個不同的話題榜上有名，可見網友對此事關注度之盛。
“九路大學”也是國內知名雙一流大學，很愛惜羽毛，在這種沒有任何可挽回餘地的情況下自然不會盲目護短，尤其還是護短這樣一個做出了他們稍稍三觀端正些的學術界人士都最厭惡行為的學生，當天就給出了官方處理結果。
對翁子林以退學處理，永遠不再錄取，所有校方予以肯定的優秀證書、獎勵決定全部收回。
而這隻是個開始。
翁子林是在讀博士，即使被退學，也有研究生學曆，但他讀研和本科時發表的好幾篇論文都被正主站出來指明了造假，導致不僅是博士學曆落了空，甚至本科學校都對他多年前就拿到手的學位證書和畢業證書做出了追回並撤銷的決定。
所有刊登了翁子林論文的期刊，也不管那篇論文到底是不是他寫的了，以防萬一，全都撤下，不再銷售，官網也直接清理所有他發表論文的痕跡，趕緊撇開關係。
不是隻有娛樂圈才會出現封殺、雪藏的事，等真的觸碰到了底線，任何圈子都一樣，包括學術圈。
眼見自己從博士在讀的高材生變成了連本科學曆都沒有的高中生學曆，翁子林整個人都要瘋了。
他一整宿、一整宿地睡不著，打開各社交平台，一會兒看那些被他“征用”了論文的人一些自證，一會兒看網友們對他的責罵，一會兒又要看學校、期刊對他的處理，還要看國際物理學家大會上白芍芍接電話時那裝模作樣柔弱的神情以及張教授發出來的錄音，隻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不是的，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
張教授欠了他們家救命之恩，怎麽能這樣忘恩負義地不站在他這邊？
那群人都有軟肋在他手裏，怎麽敢這樣站出來指責他？
最可怕的是他還收到了女朋友發來的分手短信。
女朋友……又或者說是前女友，在短信裏表示自己當時喜歡他就是喜歡那份對科研的專注，認為能沉得下心研究那麽多年學術理論並獲得成果的人一定很穩重踏實，而且學術圈也幹淨許多，肯定不會有那麽多讓人心煩的雜七雜八各種事。
【但這些建立在你的學術經曆都是真實的前提上。你連學術這樣嚴謹的事都能作假，甚至利用我父親的社會地位和能力威脅他人並瞞天過海……且不提這事的人品問題，單說感情，我怎麽敢相信做出這種卑劣行為的你對我是認真的？以後各走各的陽關道，互不打擾，感謝，拉黑了。】
看著屏幕上的消息，翁子林沉默許久，驟然爆發地將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一把推掃到了地上，抓著自己頭發“啊——”的喊。
不，不是的，他們這麽久的感情，肯定還是可以挽回的！
這樣想著，翁子林趕忙登錄上微信，點開那些自己和前女友談對象時認識的朋友對話框，表示自己和女友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希望他們能幫忙從中調解一下。
在將消息發出去前，翁子林還將自己的組織語言反複看了多遍，也做好了準備如果他們問及網上關於自己論文造假的事時應該怎麽說才能完美糊弄過去，卻沒想那些往日裏“翁哥”前“翁哥”後喊著他的那些人早就把他刪掉，消息一發出去就顯示了個紅色感歎號以及“不是好友”的提示。
看著屏幕上那個提示，翁子林一動不動地坐在板凳上，許久，猛然一個用力便將手機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手捂住臉，他緩緩蹲在地上，呼吸微哽，說不出是憤怒、難過還是後悔。
隻是，他知道，自己完了，徹底完了。
他才二十多歲啊，人生卻已經毀了。
毀了！！！
似乎是因著白芍芍與翁子林事件“正義”戰勝了“卑劣”，其他同樣受到學術不端行為侵害了自身應得利益的人也都忍不住紛紛在評論區發表了自己的一些親身經曆，得到廣大網友的同情，也愈發引發人們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熱議。
憑什麽別人一步一個腳印，看了那麽多文獻資料，多年如一日地伏案書桌思索和研究，好不容易研究出來的成果，你隨隨便便地說上兩句話，便可以用那見不得光的手段將之變為自己的？
如果所有人都這樣，學術界還有幾個明天，人類又是否還能有未來？
一直在說“學術強國”、“科研強國”，就這樣強嗎？
國家方麵也對這件事格外重視，各機構官博/官微發布多條動態以示態度，更是全國各地大小會議齊開，對學術界風向的整頓立時成了當下風口浪尖最重要的事。
也算是變相“因禍得福”。
隻是網友們談及此事，多少有些為同樣受了連帶責任的張教授可惜。
他本人做學術、搞科研十分端正清廉，卻因著多年前的救命之恩，被道德綁架這麽多年，最後淪落到一把年紀了還被潑了髒水，甚至“院士”稱號也被取消，教授身份亦然。
就這樣，他還在被媒體記者采訪時一再感謝學校，感謝他們保留了他特聘教師的身份，也沒有剝奪他繼續進行手上項目的資格，更是看得網友們心酸不已。
這個老人真的很好，隻是……唉。
*
白父、白母忙於公司的許多事，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兒上了熱搜，還是白奶奶下樓和朋友們嘮嗑時得知了這件事，回來告訴他們。他們滿臉愕然，趕忙去搜了下，這才知道原來那個林氏的女婿竟然威脅過自家女兒，當即火冒三丈。
“我可以苦！可以重來！反正也不是沒吃過苦！”聽著錄音中翁子林的那些話，白父一個起身，暴躁地直接將椅子一腳踹倒，“但他們不許動我女兒！”
坐在沙發上的白母看著那些通稿更是直接哭了出來：“那孩子才多大啊，就知道報喜不報憂，受委屈也不知道和家裏麵說。要不是因緣巧合，有了這些物理學家的幫助，她難道就要受了這個委屈嗎？”
想到那個可能，白父愈發暴躁地狠狠錘了下桌麵。
說話間，助理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咚咚咚——”
白父盡量壓了壓怒火，沉聲：“進。”
“白總，林總來拜訪您了，關於項目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說。”助理推門，往一旁讓開，露出站在後麵的林總，也是翁子林前女友的爸爸。
看到威脅了自己女兒那個混蛋的“未來嶽父”，白父沒好氣地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不合作是吧？沒有問題，去找我們公司法務部吧，總歸我也不想和你們這種家風敗壞的人合作。”
“不是的，您誤會我的來意了。”
被甩了冷臉，那個林總不僅沒有生氣，麵上反倒露出一個溫和友好的笑。
“我不僅不打算和您解除合約，甚至是來和您談新合作的。上億預算的項目，也是我們公司這兩年最重視的大頭，本來不打算和任何人合作，這次是想來致歉，也是表示誠意。我女兒已經和那個人渣分手了，我們先前並不知道他用我們威脅您女兒的事，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