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和帝師的死,似乎是一個提醒。


    那些把年輕的新帝當做豢養在深宮中的金絲雀的臣子們,陡然間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終於試圖正視這位他們從來不屑於去了解的、曾經的公主殿下。


    莫名的,他們內心開始不安。


    但這似乎不太應該——這當然不應該,因為無論如何,這位殿下都隻是個小女子,她甚至因為兩位師長的離世,而將自己鎖在寢殿內,近十日不曾上朝理政。


    ……他們甚至找不到自己不安的理由。


    與此同時,最令人關注的,還是朝堂上空置已久的九卿之首——丞相的位子,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占據。


    歸屬於攝政王的權貴們觀望他的態度,追隨於帝師的臣子們注意他的言行。雙方警惕的防備彼此,誰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丞相,究竟是攝政王的人,還是帝師的人。


    而這位丞相在萬眾矚目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封閉自己好幾日的年輕帝王,從寢殿帶出來。


    於是所有人都意識到,無論這位年輕丞相是誰的人,毫無疑問的,他都站在新帝的那邊。


    那雙紫色的眼眸不緊不慢的掃過跪俯在大殿之外的臣子,仿佛神祗高高在上的,注視著塵世的凡人。


    夜色正好,隔著大片的落地窗往外看,夜幕銜接著城市建築群的輪廓,星光與燈光朦朧的幾乎暈染成一體。


    女性抱著手站在落地窗前,安靜的注視著窗外。簾幕隔絕了宴會廳裏洋洋灑灑的光芒,但她明豔的麵容卻像是被空中星光點亮一般,哪怕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也熠熠生輝的令人心生讚歎。


    森鷗外不可否認的、本能的屏息了片刻。


    為某種無法言說的、沉靜卻不容忽視的、彌漫在空氣中的奇異威懾。


    “業小姐。”


    他很快反應過來,自然的換上親近一些的稱呼,讓女性回過頭,用那雙和夜色同樣冰冷的眼眸,注視幾步之外的自己。森鷗外詢問道,“今日的安排有哪裏令您不滿意嗎?”


    “不,您安排的很好,各方麵都無懈可擊。”黑衣組織年輕的新任首領,口吻冷淡卻禮貌的回答道,“我隻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打擾了對方獨處的森鷗外,仍然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斯文笑容,仿佛沒有聽出其中隱晦的驅逐之意。他暗紅色的眸子掃過女性淹沒在黑暗中的麵容,仿佛隻是閑聊般的,語氣柔和的對她說道:“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領先行退場了。”


    至於那位教父是在和糖業私下聊過之後才離開的。


    ——誰會知道呢。


    他注視著糖業的反應,然而女性短暫的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很快便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


    “大概是彭格列那邊有事吧。”


    她平靜的說道,


    “畢竟首領和門外顧問都決定暫時留在這裏,事務轉移期間,想必不會太輕鬆。”


    森鷗外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糖業,懷疑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多麽不得了的情報。彭格列家族如果要將自己的勢力範圍轉移到國內——但這毫無道理,他們怎麽可能會這麽做,那可是四百年的底蘊——那勢必會引起地震般強烈的動蕩。


    似乎意識到森鷗外的沉默,糖業又不鹹不淡的補充道:“並不是說彭格列家族要轉移過來,隻是首領和門外顧問,短時間內還不準備回到總部去而已。”


    森鷗外不由得鬆了口氣,卻也知道這並不是如同嘴上說的那樣輕鬆就能知道的訊息。


    也許……無論是彭格列十代目亦或者是密魯菲奧雷的首領,他們和糖業的關係,也許還要更加仔細的調查一遍。


    至少,他們的關係顯然比目前表現出來的,要更加的親密。


    森鷗外不動聲色的思考著,仍然保持著沉默。


    玩家卻並沒有在意森鷗外仿佛是因為震驚而導致的沉默,她的目光略略掃過男人的麵容,想了想,換了個另外一個話題:“森首領,認識名為太宰治青年嗎?”


    森鷗外這回真的陷入了沉默。


    “當然。”片刻之後,他才輕聲回答,暗紅色的眸中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太宰治,曾經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甚至是這個組織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幹部。這並不算是什麽重大機密,隻是很少人見過太宰治的麵容而已。


    四年前因為某些原因,他叛逃離開港口黑手黨,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成了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盡管太宰治的案底已經被不知名的力量洗的幹幹淨淨,但按照黑衣組織的力量,探查到這件事,不過輕而易舉。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糖業沒有再接著追問,她思考片刻,又換了個問題:“那您認識織田作之助嗎?”


    森鷗外眯起眼睛。


    女性的口吻輕描淡寫,像是在詢問今日的天氣如何,模糊在夜色中的麵容,似乎帶著隱隱的笑。


    “……當然。”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用毫無異樣的輕柔口吻回答了這個問題,甚至不等對方的下個問題,便直接說下去,“盡管職位不一樣,他們都曾經是我的下屬。”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您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女性安靜了片刻。


    “沒有了。”


    她這麽說著,卻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像是要給他讓開一個位置,唇角的弧度似乎陡然間便變得曖昧不清起來。


    此時森鷗外站在簾幕外,一手撩起厚重的天鵝絨簾子,光芒流水般淌進來,形成一個分明的切角。他的麵容全然模糊在光芒中,眼底染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注視全身佇立在黑暗中的年輕女性。


    “您是在邀請我嗎?”


    他的嗓音裏帶著莫名的、有些古怪的笑意。


    覺得亮光有點紮眼的糖業看了他一瞬,有點莫名其妙的回答道,“我以為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似乎有人發出微微的歎息。


    厚重的簾幕徐徐落下,將外來的光明如數驅逐出去。森鷗外站在黑暗中,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年輕女性,對方唇角的弧度加深,麵上隱約略過一絲滿意。


    她拒絕了彭格列十代目,也拒絕了密魯菲奧雷的首領。


    他想道。


    現在卻邀請自己,走進同一片黑暗中。


    無論從哪方麵去想,這都是需要去慎重考慮的重大決定。


    可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就這麽毫不猶豫的,不帶任何思索,徑直抬腳走了進來。


    真是可怕啊……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禁這麽感歎道。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


    玩家覺得這場宴會結束的莫名其妙的。她後半場全程都和森鷗外站在落地窗前麵一邊看風景,一邊漫無目的的說著閑話。


    和森鷗外交談的時候,隻要他願意配合你,那麽無論是什麽話題你們都能聊的津津有味。


    就算知道這隻是程序的設定,糖業也還是很願意和這個角色交談,被人不著痕跡的哄著捧著,簡直不能更快樂。


    最後還是貝爾摩德在不耐煩的驅散了自己身邊的蒼蠅之後,和後半場完全被放置在那裏的中原中也一起找過來。


    “boss。”貝爾摩德的口吻無論什麽時候,都透著不同尋常的親昵與曖昧。她麵不改色的看著這簾幕後的場麵,曼聲說道,“時間差不多,我們該回去了。”


    “知道了。”


    糖業十分自然的朝貝爾摩德伸出右手,讓她把自己從幹淨的地上拉起來是的,地上。


    一直站著聊天該多累啊。他們說著說著,忽然就不約而同的默契的坐了下去,相互對視一眼,又突然同時笑起來。


    厚重的簾幕以弧度隔開足夠寬敞的空間,那些在燈光下談話交流的賓客們,怎麽也猜不到會有兩個組織的首領能這樣形象全無的,坐在地上看風景。


    他們手邊還放著兩杯喝到一半的紅酒。也不知道是那個幸運的港口黑手黨的基層人員,能見到首領這樣的一麵。


    ——不知道有沒有被嚇到連夜叛逃,生怕自己被滅口。


    貝爾摩德態度自然的幫糖業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裙擺,中原中也心情複雜的看看自家首領,又看看別人家的首領,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方麵你還需要再鍛煉啊,中也君。”看著神色僵硬的幹部,森鷗外這麽說道。


    這畢竟是自己尊敬的首領,而不是可以隨便吐槽的太宰治。中原中也沉默幾秒,還是畢恭畢敬的低頭回答道:“是。”


    而始終注意著他的女性,則仿佛覺得這個場景非常有趣似的,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毫不隱晦的,輕輕的笑了一聲。


    “那麽,下次再見了。”並沒有做出什麽會讓中原中也覺得更尷尬的事情,玩家轉而看向似乎並不準備起身的森鷗外,語氣溫和的告別,“森首領。”


    她說完之後,並不準備聽見森鷗外的回答,徑直帶著貝爾摩德離開了這裏。


    中原中也站在自家首領身後,和他一起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淪陷深夜的橫濱。


    “真是傲慢的性格。”


    過了許久,森鷗外才歎息似的輕聲說道,“但非常奇怪的是,並不會令人覺得討厭。”


    中原中也沒有回答。


    緋紅的裙擺在空氣中揚起又輕輕落下,金發的可愛少女跪坐在森鷗外身側。誰也沒有對她的出現表示出詫異或者奇怪,仿佛她從一開始就乖巧的在那似的。


    “愛麗絲很喜歡她。”


    這女孩用著甜甜的嗓音,這麽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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