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綱吉,是的,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家族首領。所以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都要從容不迫,都要表現出溫和沉穩的白蘭已經徑直越過他,往事故地點走。


    呃嗚。


    糟糕,白蘭要是在這裏爆發就完蛋了,尤尼醬會很為難的。隨便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澤田綱吉急匆匆的跟在密魯菲奧的雷首領身後,看似欲言又止實際上半個音節都沒說出口。


    對此一無所知的糖業仍在和中原中也說話。始終表現的彬彬有禮的青年氣場逐漸放鬆下來,語氣也不再克製的保持著公事公辦。


    直到一道陰影由遠及近,籠罩在上麵。


    “阿業。”來人口吻親昵的喊著玩家的名字,視線卻直直的落在警惕起來的中原中也身上,“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呢。”


    來者不善。


    中原中也站了起來,鈷藍色的眸子望了白蘭一眼,認出這個在賓客名單裏特別標注出,要謹慎對待的難搞角色。


    “傑索先生。”


    重力使禮貌的朝男人點點頭,讓開位置,重新站到糖業身後。黑衣組織被原本合作的密魯菲奧雷在彭格列家族的事情上擺了一道的事,不難打聽出來。


    玩家:“……”


    女性的目光落在白蘭臉上,片刻後又越過他,看向快步跟過來的澤田綱吉。


    “好久不見。”並沒有站起來打招呼的意思,她敷衍般頷首示意,語氣不急不緩,“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回去了。”


    “原本是準備回去的。”搶先白蘭一步開口,澤田綱吉緩了口氣,才低聲回答道,“隻是還有點事情沒有處理,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把自家老師準備常駐這邊的情況說出來。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原本就算是澤田綱吉也覺得,無論發生什麽情況,彭格列的現任門外顧問首領,都是絕對不可——也絕不會動搖的。


    當然。那也不算動搖。那隻是蓄勢待發的,準備將逃出掌控的他所寵愛的孩子,重新牢牢庇護在金色的牢籠中。


    澤田綱吉又垂著眼簾,擔憂的看了糖業一眼。


    女性的臉色看起來仍有些蒼白的病弱感,但是比在醫療部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好上許多。


    她望過來的眼神是澤田綱吉所不熟悉的傲慢冷漠。但這種屬於上位者的目光,彭格列十代目也絕對不會覺得陌生。


    ……是的。


    之所以陌生,是因為對方從來沒有用這種目光注視過自己。


    之所以熟悉,則是因為這一路走來,有很多很多人、這麽注視著年輕的彭格列十代。


    直到再也沒人敢用這種視線注視著他的時候,澤田綱吉已然站上了裏世界的巔峰,成為了令人甘願臣服的新任的教父。


    ——他再也不需要體會少年時自己那種懦弱無力、無法反抗敵人的感覺了。


    但現在,那種什麽都留不住的無力感又鋪天蓋地的湧上來。


    他聽見白蘭嗤嗤的笑。


    “我聽說了哦,之前在彭格列那邊發生的事。”笑完這個可悲的、仍沉浸在帝王青澀的時光中的彭格列十代目,白蘭走到糖業身邊坐下來,定定的看著她,“真令人意外啊。”


    他喟歎似的,輕聲說道。


    “阿業竟然也會有這樣,心生憐憫的時候嗎?”


    白蘭自覺這話惡意十足,可女性隻是淡淡的,毫無情緒起伏的看了他一眼。


    那不知是警告還是厭煩的平靜的目光,仿佛在對他說:是又如何?


    白蘭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糖業竟然會讓別人知道——她也擁有曾經的記憶,這件事的。


    她曾經隱藏的那麽好,那些人像是聞見花香卻見不到花朵的蜜蜂,圍在她身邊吵吵嚷嚷。也不光是吵。他們焦慮又畏懼繞著糖業轉上幾圈,又掩耳盜鈴般始終閉口不談,期望她能記起又害怕她記起,矛盾的可笑。


    “我原本以為……”他含著笑去親吻女性的耳垂,口吻是情人般呢喃細語,又忍不住低低的歎氣,“那是我們永遠的秘密。”


    誰跟你有什麽秘密?糖業忍不住扭頭,難以言喻的看他一眼,心想這又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新劇情。


    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沉默又冷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按理說這應該是被新歡舊愛包圍的可怕場麵,可是新歡剛剛才聊上幾句話,舊愛也早就是過眼雲煙,玩家不僅沒在怕,甚至頗為無聊到在心裏慢吞吞打了幾個哈欠,眼底湧上似真似假的厭倦。


    不會吧不會吧,這個特地被貝爾摩德送上來的請柬,不會就是觸發這個劇情的吧?


    不過仔細想想,按照這遊戲裏的慣例,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人家也隻是個無辜的乙女遊戲,所有設定都隻是為了讓玩家談戀愛。


    玩家心想:這很合理。


    隻不過沒什麽興趣,還不如讓她多跟中原中也說幾句話。


    不過


    這好歹也是精心設計的,直接忽略豈不是顯得編劇太可憐了。糖業配合著入戲,眼睛微微閉上一瞬,又徐徐的睜開,她迎上身側目光,唇邊泛起極冷的弧度。


    “真可惜。”麵對白蘭營造出來的曖昧氛圍,女性給予了截然相反的冷淡,“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和你有秘密可言。”


    這回換澤田綱吉笑出了聲。


    完全沒被打擊到的白蘭,假假的做出那種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又有點委屈的神色。


    “真是無情,不管怎麽說,麵對被你無情殺死的宿敵,也要稍微給予一點慈悲之心吧。”


    他抱怨似的說道。


    棕色的眼眸微微一動,澤田綱吉迅速反應過來,白蘭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可真是


    他停頓了一下,心裏漫上某種不知道是妒忌還是羨慕的滋味。澤田綱吉在意識到那並不是夢境後,特地去了解過關於不落帝王的曆史。


    白蘭口中的宿敵,那個與她在戰場上相遇的敵國皇帝,在其中有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是被史書蓋章,能被放在她身邊,常常會和她一起被提起的重要角色。


    他又去看糖業,女性懨懨的垂下眼睫,神情似乎隱隱的有些不愉,卻並沒有開口反駁,白蘭那狀似抱怨實則炫耀的話。


    “……”


    硬了,彭格列十代目的拳頭已經硬了。


    而這個時候,糖業忽然從沙發上站起。她抬手示意雖然看的雲裏霧裏但仍然本能的要抬腳的中原中也不用跟上,又看了看白蘭和澤田綱吉,徑直離開這個角落。


    她周圍排斥別人跟上的氣場太過明顯,就算是白蘭也不敢貼上。


    覺得這個劇情實在走不下去了的玩家,無所事事的溜達出來,隨便找了個被天鵝絨簾幕擋住的落地窗,準備安靜一會兒。


    唉。唉。


    沒有回憶錄真要命,後續劇情都玩的一知半解。


    根本追不上梗。


    背著手望落地窗外看,玩家心裏歎了會兒氣,其實也沒怎麽在意。反正隻是遊戲,有什麽關係。


    她正出神,忽然感覺昏暗的環境突兀的亮起來。


    糖業轉過身,望見褐發青年撩起簾子,看向自己。宴會廳裏的光芒極為迅速的流淌過來一瞬,又被堅定的隔絕。


    ……這個場景,似乎在哪裏見過似的。


    突如其來的即視感導致玩家微微一怔,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澤田綱吉已經站在身側,但沒有看向自己,而是注視著落地窗外麵。


    “……”


    “……”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不約而同的陷入沉默,隻是望著遠方絢麗爛漫的城市夜景。


    “……我以前,總覺得那隻是一場夢。”過了片刻,澤田綱吉才緩緩開口,“就算他真實到不可思議,也覺得,隻是因為被家庭教師壓迫的太厲害,想要逃避現實而產生的一場清醒夢。”


    女性纖長的眼睫微顫,她側過臉看向西裝革履的青年,神情中卻並沒有流露出半分的意外。


    “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好,曆史也差。所以我隻知道,你是傳說中的不落,卻根本不清楚,當時你背負的壓力。”澤田綱吉的聲音逐漸的低落下去,“可就算我知道,那時的我也什麽都改變不了。”


    ……是這樣啊。


    良久的沉默過後,玩家在心裏輕輕的想道,既然這樣的話,她也應該對這個角色說些什麽才行。


    “阿綱。”


    她又思考了一會兒,終於放緩聲音,平靜的注視著青年,眼眸中蘊含著的霜雪般的情緒,像是碰到明媚陽光,逐漸融化成幾乎被稱為憐憫的溫和。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


    “我所說的很久以前,並不是指時代。”


    “我知道。”


    “我和你——”說到這裏,她停頓了片刻,似乎有些心軟,但仍然歎著氣,說下去,“我們真的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麵了。”


    澤田綱吉沉默半晌,才勉強啞著嗓子,緩緩回答。


    “……我知道。”


    她說的那些,他全部都知道。


    不落帝王波瀾壯闊一生,他隻是啟程前小小的輔音,甚至別人總結她那輝煌的一生之時,都不會被記載在裏麵。


    隻是。


    隻是。


    ——到底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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