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音愈發囂張刺耳,林冉深吸一口氣,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她朝外走去,抬手狠狠關上了門,將許妍的聲音徹底隔絕。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倒惹得她更加煩躁了。


    林冉坐回車上,重新往柏盛趕。


    車子一路疾馳。


    林冉一臉疲倦地看著車窗外。


    這幾天,z市一直在下雪。


    天氣陰沉,正符合她現在的心情,毫無生氣。


    對柏程淵這件事更是毫無頭緒。


    也想過直接去舊金山找他。


    可偏偏又被一堆瑣事纏得脫不開身。


    林冉默默歎了聲氣。


    一想到柏家因為這件事鬧得雞飛狗跳,周曼接連三天催著她回柏家商量事宜。


    她揉著額角,疲憊感更加濃重了。


    半小時後,終於抵達柏盛附近。


    還未進停車場,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冉蹙了蹙眉,朝司機抬手:“麻煩停下車。”


    車子穩穩停下,林冉直接開了車門下車。


    不遠處,林佳心正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在公司大門前徘徊。


    天氣正冷,她原地踱步,時不時搓搓兩條胳膊取暖。


    這個時間沒上課,怎麽在這轉來轉去?


    林冉衝她的方向大聲問了句:“林佳心,你在這幹嘛?”


    林佳心聞聲猛地回頭,一見是林冉,表情僵了一下後,還下意識想逃跑。


    隻不過沒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


    乖乖等著林冉走過來,在她麵前停下。


    “沒上課?”林冉問:“又闖禍了?”


    林佳心瞪了瞪眼:“誰闖禍了?!”


    “那你在這鬼鬼祟祟幹嘛?”


    林佳心跺腳:“誰鬼鬼祟祟了。”


    林冉沒什麽耐心,垂眼看她:“有事說事,沒事我叫人送你回家。”


    “有事。”


    林佳心舉了舉手,她抬起頭瞟了眼林冉。


    也許是在外站了太久,鼻尖臉頰都泛著紅。


    “那個……”她小聲開口,道:“網上的那些事,我都看到了。”


    不止這些,從她媽口中,更是聽到了不少。


    什麽新婚沒多久,男方婚外情。


    柏家上上下下就在重蹈覆轍,林冉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種種諸如此類的話,楊佳惠幾乎天天都在反複念叨。


    哀聲連連的,林佳心不想聽都不行。


    “小孩子好好上課學習,別沒事在網上衝浪。”林冉伸手直接捏了下她的臉蛋。


    “哎!”林佳心吃痛地叫了一聲,本想下意識跳腳。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此刻也任憑林冉掐著她一邊臉蛋,她吞了口唾沫,小心謹慎地問出口:“你不傷心嗎?”


    林冉眸光閃爍了下,忽的愣住。


    林佳心咬著下嘴唇,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從小打到大得姐姐。


    偶然間說起這種話還有些難為情:“沒關係,就算我媽不同意,我也支持你。”


    林冉動了動嘴唇,怔怔地問:“支持我,什麽?”


    “離婚啊,如果網上說的是真的,你就和他離婚吧。”林佳心頓了頓,補充道:“畢竟你還年輕嘛,別委屈自己。”


    林冉靜了良久。


    掐住她臉頰的手緩緩鬆開,垂落到身側。


    林佳心的半邊臉蛋被掐紅,本就有些嬰兒肥的臉看上去有些可愛。


    林冉想笑,可是又笑不出來。她打量著她,問:“誰教你說這些的?”


    “什麽誰教我的,我自己想說的啊。”林佳心飛快瞟了她一眼,別扭道:“我是怕你太難過,但我本意不是安慰你啊。唉,誰叫我善良呢。”


    她話音剛落。


    林冉忽然彎下身,給了她個擁抱。


    林佳心生的又瘦又小,抱在懷裏卻暖暖的。


    林冉將頭靠在她肩膀上,眼圈紅了,她笑道:“謝謝你噢,臭小鬼。”


    林佳心猶豫了下,才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林冉的後背。


    袖子隨著動作後縮,露出一條精致的手鏈,還是她過生日時,林冉送的。


    林佳心難得溫順:“累了記得回家休息……姐。”


    —


    下午四點,柏家。


    柏遠剛掛斷許妍的電話,存好錄音。


    他靠在臥室沙發上,將手中的煙頭狠狠撚滅。


    室內都是白煙,他呼出一口煙,嘲弄的笑意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良久,他咧開嘴輕嗤一聲:“真是個瘋女人。”


    推開門,離開臥室。


    柏長平正在一樓客廳看報紙。


    有關柏盛網絡上的負.麵消息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但登過刊的新聞還明目張膽地掛在上麵。


    柏長平是怎麽看怎麽煩,偏偏聯係不上柏程淵,想問責都沒處問。


    柏遠見他蹙著眉頭,一臉不悅。


    他勾唇笑了笑,緩緩走到他身邊,輕聲道:“爸。”


    “這新聞真是沒眼看,給柏家丟臉的東西!”


    柏長平把報紙團了團,往茶幾上一扔。


    轉而端了杯茶水,看向柏遠:“什麽事?”


    話音剛落,他明顯愣了下。


    因為他看到柏遠那張總是帶著笑的臉,第一次露出如此傷感的神情。


    “爸,我要和您說件事。但是在我說之前,您要冷靜。”


    柏遠坐到柏長平身邊,伸手扶上他的後背。


    柏長平愣了愣,遲疑道:“你說就是。”


    柏遠眼眶一紅,他垂下頭,哽咽道:“哥在國外出事了,剛剛接到電話,說人……已經不在了。”


    “咣當”一聲,茶杯落地。


    褐色的茶水撒的到處都是。


    柏長平不可置信地看著柏遠,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柏長平才顫抖著聲音問:“是……真的?”


    “雖然我也不願意相信,但的確發生了。”


    柏遠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拿給柏長平看。


    “因為一直聯絡不上哥,我叫舊金山的朋友幫我打探了一下。這是他發給我的。”


    “一周前,出了車禍,被送到這家醫院。車上的司機和助理皆是重傷,肇事司機逃逸。今天淩晨,他……沒撐過去。”


    眼看著柏長平抖得越來越厲害,幾次三番想從沙發上站起身。


    都隻是剛一站起,又狠狠摔了回去。


    反複幾次,他終於承受不住,雙手掩麵,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在哭嗎?


    柏遠側著頭打量著身邊的人,目光冰冷,聲音卻溫柔:“爸,您節哀。”


    柏長平沒反應,他又道:“哥那邊的後事,我們盡早趕過去處理。如果您實在傷心,我可以代您過去。”


    “這件事,我們要和爺爺說嗎?”


    良久後,柏長平終於有了反應。他抬了抬手,抬起頭,雙眼通紅:“不,這件事先別和其他長輩說。”


    頓了頓,他轉過身來,握住柏遠的手。


    一雙蒼勁有力的手,手心裏都是冷汗。


    他緊緊攥著柏遠,顫抖著聲音道:“這大概就是我的報應。”


    “也好,也好。”


    他閉上眼睛,搖搖頭。


    “這樣你也可以名正言順接管柏盛了。”


    這句話的作用無疑是在柏遠的身後灌了一大把刺骨的雪。


    他倏地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悲痛欲絕的父親。


    明明是痛苦的,卻又是無情的。


    柏遠徹底陷入了震驚之中。


    —


    林冉處理完柏盛的事,立刻趕往柏家。


    這三天來,周曼已經催過她無數次。


    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她根本沒法忽視。


    隻能趁著今天工作結束的早,回去看一看。


    林佳心說的不錯,她最近確實很累。


    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因為柏程淵的事,她持續一周以上,整夜睡不好覺。食欲也跟著下降。


    尤其是前兩天,最忙的時候,時常忘記吃飯。


    自己回到家,晚飯時間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這樣折騰下來,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差。


    回柏家的時候剛好趕上晚高峰,車子在擁堵的馬路上一走一頓。


    林冉扶著把手,忽然就一陣天旋地轉。


    趕到柏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


    她下車時,隻感覺雙腿綿軟無力。


    搖搖頭,強打起精神。


    林冉直起身子,穿過花園,進了門。


    柏家今天的氣氛很怪。


    柏長平一直沒出來,客廳裏隻坐著周曼和柏遠。林冉進門的時候,兩個人互相不說話。


    見到林冉,周曼直接站起身。


    拉過她的胳膊,進了書房。


    “聯係到程淵了嗎?”


    林冉本就頭暈,被這樣一拽,腳下直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扶著椅子,勉強站好:“還沒。”


    “怎麽還沒聯係到?他出門之前,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今天聯係了許妍,但是沒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老實和我說,從什麽時候開始感情不和的?他和那女人的事,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林冉愣了愣:“媽,你不相信他嗎?”


    周曼卻全然聽不進去,非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對她進行了思想教育:“無論如何,你都要忍。裝作不知道,替他好好善後,記得了嗎?”


    林冉陷入沉默,一直沒說話。


    接下來,就是周曼無休無止的責問和囑咐。


    比如柏盛最近出現動亂,萬萬不能讓柏遠執權。


    再比如,如果柏程淵回來,她必須想辦法抓住他的心。一旦許妍入門,她的下場不言而喻。


    話裏話外,都把責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林冉有心反駁,無力開口。


    這場對話,足足說了有一個小時。


    期間,連口水都沒給林冉喝過。


    直到周曼終於說完想說的話,把林冉送出書房。


    改掉方才嚴肅的樣子,客套地問了句:“吃晚飯了沒,要不要吃個晚飯再回去?”


    “不用了。”


    林冉臉色已經很難看,她渾身都在冒著冷汗。


    和周曼簡單道別後,徑自出了門。


    司機就將車停在花園外,隻要她撐住走過去,喝一杯車裏準備好的果汁,頭暈就會緩解。


    林冉一步一步朝外走著。


    每一步都像拴著重物,拖著她的腳步。這五十米的距離,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


    冰天雪地的冬天,林冉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風一吹,已然感受不到冷。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喊了句:“嫂子。”


    柏遠追了上來。


    林冉腳步一頓,回身望去。


    周圍亮著路燈,不知道是不是頭暈的緣故,此刻看上去有些模糊。


    大片大片的燈,閃著光暈,映在來人的身上。


    “怎麽就走了?不坐坐?”


    林冉眯著眼睛,盯著他,沒說話。


    柏遠笑道:“你不好奇我哥為什麽不和你聯絡嗎?”


    對啊。


    差點把他忘了。


    林冉一開始就想到還能從柏遠這邊下手。


    但自從聯絡了許妍之後,她又放棄了。


    一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能指望他對你說實話嗎?沒用的。


    見林冉一直沒說話,柏遠又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裏。”


    林冉輕笑了一聲:“在哪裏,不就是在地球上?”


    她視線越來越模糊,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柏遠。”林冉看著他幸災樂禍的臉,斷斷續續道:“屬蒼蠅的吧?你這人真的……好煩啊。”


    說完,她整個人晃了一下。


    隻感覺眼前一黑,直直朝地麵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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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不易,冉冉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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