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製時間定在十二月份,正趕上阿善課不多,她除了想借著這個節目放鬆一下,還有兩個理由,一是希望能借助節目熱度,創造更多和宋閔浩接觸的機會,二是節目播出後,徐父徐母肯定也會看,她想在潛移默化之中,改變他們心中聽話順從的乖女兒形象,真正在家裏擁有話語權,從而為後續攻略任務對象做鋪墊。


    heart signal第二季錄製條件升級,信號小屋定在鍾路區平倉洞的獨立複式別墅,道路兩旁的法式落葉大喬木一路延綿至山頂,樹徑短深,木質緊密。


    別墅區路途遠,沒有公交車停靠,阿善讓家裏司機送她,輾轉幾道彎路,整座隱在半山之上的建築,漸漸顯露了全景,前幾天剛下過雪,入眼都是白色,淺灰色建築,維護得很好,大麵積的草坪和樹木,透亮的落地窗,夢幻又浪漫。


    司機開得慢,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臉,阿善又瘦了些,肌膚如雪,下巴尖尖,一雙總是染著水色的眸子,微扇形的雙眼皮,眼尾細而彎,裹著奶藍色羊絨大衣,微微露出裏麵花瓣領口,綴滿珍珠的針織衫,脆弱又漂亮,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女。


    道路是上坡,車子右前方,有一個正拉著行李箱,踩著高跟鞋,吃力爬坡的女人,看樣子,應該也是參與錄製的嘉賓。


    車子緩緩從她身邊開過,女人若有所感,停下腳步,側頭,和坐在車裏的阿善對上視線,明明一副小白花長相,卻沒什麽小家子氣,優雅漂亮,幾乎掃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家境優渥的人家嬌養出來的女兒。


    相對比之下,自己現在這副拉著行李箱,吃力爬坡的狼狽模樣,愚蠢又可笑,心裏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車身平穩地停在建築門口處,阿善下車,從司機手裏接過行李箱,拉開門,抬步走了進去,可能是為了配合節目戀愛的主題,別墅內部裝修輕奢,透著簡約典雅的感覺,不冰冷,相反很浪漫,素色護牆板,黑色紐扣真皮沙發,雅致的純白色做跳色,大片的落地窗,視野開闊,可以毫無遮擋的直接欣賞到院子裏的景色。


    為了追求自然感,信號小屋裏設置的人力攝影師並不多,主要還是以隱蔽角落裏安放的攝像頭為主。


    她是第二位到達的女嘉賓,一層沒有人,節目組指引著她上樓,阿善換好拖鞋,踩著繁複的旋轉樓梯上樓,剛露出半個身子,就有人從沙發上站起身,神色拘謹地朝她看過來,男人穿著襯衫和黑色大衣,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臉龐深邃,一副精英模樣,讓人不由得產生壓迫感。


    她禮貌地回以微笑,打了聲招呼。


    沙發中央坐著的女嘉賓,已經脫了外套,穿著白色圓領毛衣和黑色包臀裙,皮膚白皙,長相溫柔端莊,她拿開腿上蓋著的毯子,起身微微頷首,笑著問候:”你好,坐這裏吧。”


    阿善沒推拒,應了聲好,微笑著在她身邊坐下。


    女一是個體貼細心的人,社交距離拿捏得當,既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熱情主動,也不會覺得被慢待:“你可以叫我書麗,你的名字是…?”


    阿善聲音清透:“徐善,善良的善。“


    她一看就年紀小,加之長了張惹人憐愛的臉,書麗似乎對她格外有好感,又主動搭了兩句話。


    男一性子冷淡沉默,話不多,介紹自己也格外簡單:“宋彬。”


    再之後,氣氛就陷入了凝滯。


    阿善沒什麽想出風頭的想法,這個世界,為了刷滿附加人物的好感值,她必須考上首爾大,從高中時代起,就一刻都不敢放鬆,考上大學之後,又每天都活在徐父眼皮子底下,她現在隻想借這個機會,給自己放個假,隨心所欲一點,既然節目組沒有給劇本,那就一切都由她。


    隨後男二和女三的到來,才讓氣氛變得沒那麽沉悶。


    男二叫鄭澤,長相幹淨,性格溫和內斂,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手很好看,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十分幹淨,他的理想型應該是比較偏向於阿善這種長相和氣質的女生,看了她一次之後,還會不著痕跡地再看第二次。


    女三正是阿善來時路上遇見的女人,名字是景妍,巴掌大的秀美臉龐,妝容精致,身材也很好,她是那種美而自知,喜歡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性格,一直在活躍氣氛,但隱隱把阿善排斥在外。


    隻剩最後一位男嘉賓還沒有露麵,大家一邊交談,一邊等待。


    旋轉樓梯間傳來響動,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緩緩出現在大家眼前,穿著合身剪裁的深色西服,手上戴著名貴的腕表,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沉穩,但分明還有一股少年感還未完全褪去,兩種氣質結合在一起並不突兀,反而愈發迷人,有一種不符同齡人的冷靜。


    是李元。


    阿善看到他的那一瞬,就知道,她沒有權利隨心所欲了。


    大家紛紛起身,頷首打招呼,李元也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回以微笑,高中時代陰鷙暴戾的影子似乎已經完全褪去。


    他明明也認出阿善了,但卻裝作是第一次見的樣子,用敬語,禮貌又疏離地打招呼:“你好。“


    她能猜到是為什麽,因為不堪,覺得當初自己做出的那些行為,無知又愚蠢,他潛意識裏其實早已經明白,他是錯的,但他不願承認,所以選擇遺忘,體體麵麵,幹幹淨淨的重新開始,但阿善的出現,偏偏又提醒著他,他霸淩別人,吸食大麻,踐踏別人尊嚴,這所有都切切實實的存在。


    阿善笑著看他,聲音裏似乎透著與舊友久別重逢的喜悅:”好久不見,李元。”


    其他人很驚訝:“你們認識?”


    李元唇邊彎起的弧度分明是笑,可眼裏清冷一片,沒有絲毫笑意,和阿善對視,似乎在分辨她到底想做什麽,頓了好幾秒,才回答,聲音低沉清潤:“嗯,我們是高中同學。”


    景妍聲音尖細:“高中同學嗎?”


    話已經出口,她才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突兀,尷尬地笑了笑:“兩位真是很特別的緣分啊,應該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吧。”


    阿善意味深長:”是啊,很特別的緣分。“


    至此,信號小屋,所有嘉賓全部到齊。


    節目組開始公布規則,投屏顯示。


    錄製時間為期一個月,每天通過短信的形式向心儀的人發出信號,第一天見麵時是不允許詢問年齡和職業的,無論是群體外出聚會,還是個人約會,都要通過禮物選擇,和發送短信的方式來確定約會對象,節目裏會有預測者代替觀眾旁觀,並作出分析,預測當天晚上嘉賓的心儀對象,預測成功的話,預測者獲得勝利。


    這些規則,在拍攝之前,節目組就已經跟嘉賓私下裏確認過了,但此時因為有鏡頭拍攝,還是要表現出第一次聽到的樣子,配合做出反應。


    確認好規則之後,大家一起參觀房間,別墅一共兩層,一樓是客廳和開放式廚房,公共活動區域,二樓以中間的沙發休息區為分界,左邊是女生臥室,右邊是男生臥室。


    旋轉樓梯是巴洛克式的,繁複典雅,阿善把著扶手,走在最後麵,鄭澤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腳步,慢慢的,和她並肩而行,沒搭話,隻是這樣默默地走在她旁邊。


    上到二樓,大家分開,各自開始確定床位,書麗提議按照起床時間分配位置,上班比較早的,或者習慣早起的就選擇靠近門口和浴室的位置,阿善沒什麽意見,她還在上學,就算早上有課,一般也在九點半左右,比起上班族來說,肯定是晚很多,所以自覺地選了最靠裏麵的位置,景妍也同意,她是那種為了合群,即使不喜,也會做出退讓的人。


    利落的確定好床位後,開始整理行李。


    上一世,崔善的長相氣質都偏溫柔,阿善的穿搭風格也盡量往柔和的方向靠攏,大多用莫蘭迪色係,比如珍珠灰,霧藍色這種,這一世,徐善年紀小,又是一副小白花長相,清清純純,她自然是怎麽淑女,怎麽穿,行李箱裏帶的衣服都是些珍珠,蕾絲,雪紡,碎花之類的,顏色也鮮嫩,像是茉莉粉,奶白色,湖綠色。


    為了拉近距離,景妍主動打開話題:“你們有愛去的首飾店嗎?”


    書麗溫柔地笑了笑:“我很愛去林蔭路逛街,那裏的首飾都很漂亮。”


    阿善把衣服掛好,一件一件往衣櫃裏放。


    景妍湊過來,問:“徐善,你呢?“


    阿善停下手裏動作,聲音幹淨:”我不太愛出門,你有什麽推薦的店嗎,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


    景妍上下掃視了兩圈,發現她確實沒戴什麽首飾,甚至連耳洞都沒有,甜甜的笑著:”好啊,改天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


    說著,她視線偶然間撇到阿善的行李箱,基本上都是奢侈品,名牌包,價格不菲,心下難免又有些失衡,訕訕地笑了兩聲,回去繼續整理行李了。


    阿善收拾的慢,是最後一個下去的,大家都擠在開放式廚房,討論晚飯的事,她趿拉著拖鞋,剛走到拐角處,就聽見李元開口問:“我帶了咖啡,聖赫勒拿島,大家要喝嗎?“


    她是真的覺得他這副模樣稀奇。


    曾經肆意妄為,霸淩嗑藥,毫無顧忌的財閥三代,突然變得正直又善良。


    這個咖啡很貴,而且要手磨現煮,大家不好意思麻煩他,都客氣地婉拒了,隻有阿善,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兩人中間隔了開放式的餐台,她微笑著,像點單似的:“加糖,再加一小片檸檬,謝謝。“


    李元沉默下來,空氣凝滯,心中躥上股不知名的情緒,像是螞蟻啃噬,細細麻麻,難以忍受,整個人都不可控的焦躁起來。


    他深呼吸,控製好情緒,說了聲好。


    他煮咖啡的時候,阿善湊到他身邊看,在其他人看來,兩人似乎因為熟識,相處得自然又親密,但實際上,背對著鏡頭,她離他很近,聲音很輕,帶著明顯惡意和挑釁:”李元,裝什麽善良,怪讓人倒胃口的。”


    當初,他說過的話,現在,她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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