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夜,霍去病和公孫敖方才退出皇宮。


    兩人走在天街上,周圍寒風吹拂,萬籟俱寂,滿天的繁星和宮中輝煌的燈火連成一片。有誰曾想到,這裏剛剛才經曆過一場血雨腥風的清洗。


    “焦頭爛額啊!”公孫敖拍拍腦門,好像那兒真的被燒焦了一樣,“回去還得趕緊傳書李敢,你小子真會添亂。”


    霍去病一笑。這不是他第一次在皇宮內行走,但沒有哪一次能像今天這樣堂而皇之、不避行跡地與權傾當朝的郎中令公孫敖並肩而行。


    “忘了告訴公孫將軍,我已經給李校尉送過信了。”他遙望夜空,又道:“不過另有一件事需要麻煩公孫將軍,我的幾個朋友似乎都不是很懂朝廷的規矩,離開長安時忘記向上司告假了。”


    “我來處理。”公孫敖簡短地回道:“提醒你一聲,明早開始到禦書房當差,必須準時。”


    霍去病“嘿”了聲道:“陪天子讀書,還真是無聊。”


    公孫敖一驚。早領教過這年輕人的言辭犀利、鋒芒畢露,但沒想到他尚未走出皇宮,居然就開始編派起天子的任命來了。


    霍去病又道:“公孫將軍,我還欠你一桌酒,這可是陛下親口下達的旨意。忙了一天咱們連午飯都沒吃,不如找個地方我請你喝酒。”


    “還是改天吧。”公孫敖笑道:“回府後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我先告辭。”


    他在宮門前上馬,與霍去病拱手作別,徑自返回自己的府邸。


    霍去病安步當車,沿著大街向昨晚借住的客棧方向行去。


    衛子夫的麵容不斷在他眼前浮現,並非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因為自己內心深處被觸動的傷。


    正自出神時,忽然聽到街邊有人輕聲喚道:“霍公子!”


    霍去病從沉思中醒來,側目望去,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震。


    站在街邊手牽坐騎的,是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相貌看似平平,圓圓的臉龐上含著一抹讓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的慵懶微笑。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袍服,一點兒都顯露不出他所擁有的滔天權勢。


    他甚至會不著痕跡地淹沒在人群中,就像融入大海中的一滴水珠。


    但如果你仔細審視,便會驚訝地發現那份隱藏在平凡之下的與眾不同。


    無需任何自我介紹,霍去病已認出了他。


    都說外甥像舅舅,誰說不是呢?


    隻是這位舅舅也太不英俊太不威武了,所有的傳聞在親眼見他的那一刻仿佛都化為謠言,根本不可能與這樣一個人有關。


    “衛大將軍。”霍去病停下腳步,冷漠的表情似乎在說,此刻的他既無心也無意與大將軍結交。


    “我們一起走走好麽?”衛青牽著馬走過來,像是在與一個朋友攀談。但其實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掌大漢百萬精銳的軍中戰神。


    “大將軍日理萬機,怎麽有空陪我這無名小卒逛街?”


    衛青就像完全沒聽出霍去病口吻裏隱含的敵意,微微一笑說:“我是個閑人,除了統兵打仗什麽也不會。但偏偏我最不喜歡做的,就是這個。”


    “那是因為大將軍已有今日的成就和地位,才會這麽說。”霍去病按捺詫異,冷冷回答。


    “也是,你說得對。”衛青自嘲地笑笑,陪著霍去病徐徐前行:“看,長安的夜色多美,但我更喜歡明月照耀下一望無垠的大漠與草原,在那裏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的紛紛擾擾,你說是不是?”


    霍去病感到愕然了。正常情況下,自己救了皇後衛子夫的性命,等於保全住衛家日後的榮華富貴。


    衛青見到他,理當表示感激之情,否則根本不必露麵。


    但現在,這位戰無不勝的大將軍,竟然不著邊際地和自己閑聊起大漠和草原的景致!


    衛青好像並不在意身邊的人是否在用心傾聽,信步道:“我曾來往大漠多次,它的景象恢宏廣闊,深遠多姿。寧靜時,風吹沙流,玉華如洗;激蕩時雷霆萬鈞風雲變色……“行走在沙漠上的旅人,需要對這裏的主人懷有一顆敬畏而警醒的心,永遠記得它是不可征服的。


    “當大漠賜予你美麗風景的時候,千萬不要忘乎所以;而當它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時,也要明白這是一種更加珍貴的甘露恩賜,讓你不會在幹涸的沙漠裏感到饑渴。”


    霍去病聽懂了,也明白衛青是在用另一種特殊方式,在委婉地表達對自己的謝意。


    這個男子明明擁有世人難以企及的權勢和背景,隻要一句話就能讓地上的草芥轉瞬成為天上的新星,但他卻寧可花心思陪自己走在這漫漫長街上,娓娓閑談。


    “衛青!”


    突然,街邊的屋頂上有人大吼,打破了兩人間奇異的交流。


    一名魁梧的大漢催動風馭,徐徐朝街心飄落,手裏舉著明晃晃的長槍擋住去路,威風凜凜地叫道:“俺是膠州臧天放,找你多日,今晚總算逮著了機會!”


    衛青愣了愣,似乎在努力回憶自己什麽時候與一個叫臧天放的膠州人有過交往。到最後,他無奈的放棄了努力,抱歉道:“對不起,我實在記不得在哪裏見過你。有什麽事麽?”


    “很快你就會記住臧某了。”臧天放威武地一揮長槍,喝道:“俺要向你挑戰!”


    不會吧?衛青頭皮開始發麻,類似的事情時常發生,害得他隻能盡量避免在公眾場合露麵,可臧天放今晚還是把他給逮著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問道:“不打行不行?咱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喝茶聊天。”


    “不行!”臧天放斬釘截鐵地拒絕:“人人都說你是大漢第一高手,老子不服,偏要領教領教。打敗了你,俺就是第一高手了!”


    原來是渾人一個。霍去病冷眼看著衛青,暗自猜測他會如何料理眼前的莽漢。


    “大漢第一高手?”衛青苦笑一聲:“如果比喝茶,或許我還有這份自信,出手決鬥,我甘認倒數第一,這樣總成了吧?”


    臧天放道:“今天由不得你做主,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看槍!”


    “唰!”槍走一溜白光,刺向衛青小腹。雖然功夫不錯,但別說霍去病,就是魯鵬、高凡,也可以在舉手抬足間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擺平。


    衛青往旁邊讓了一讓,說道:“臧兄,你的槍法不錯,怕有十年以上的浸淫吧?”


    霍去病見狀凜然。衛青的避讓簡潔隨意,看不出是何種身法,但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側身,氣機牽引之下已將對手的槍勢完全引開,絕不至於在打鬥中誤傷到近在咫尺的自己。


    如果說天子是衛青口中的大漠,那他本人便是深不可測的浩瀚大海。


    而自己呢——能否成為躍居萬物之上的無垠蒼穹?他的心在沸騰。


    “果然好眼力,不愧是大將軍!”臧天放渾然不覺,長槍橫掃道:“正好十年!”


    衛青縮身收腹,槍尖從胸前劃過,僅隔一線就挑破他的衣衫。


    臧天放暗叫可惜,奮力猛攻,一槍快似一槍,可始終相差毫厘。


    衛青無奈地笑著,在方寸之間閃展騰挪,而左手還一直牽在坐騎的馬韁之上!


    二十多個回合過去,臧天放猛地一收長槍,氣道:“你閃來閃去,晃得俺眼睛都花了,這算什麽?”


    衛青站定,有點哭笑不得的道:“你用槍戳我,我能不閃嗎?”


    臧天放愣了一下,猛然大吼一聲,槍影如暴風驟雨又攻了上來。


    這時候巡夜的禁衛軍聞聲趕到,等看清楚場中打鬥的兩個人,便習以為常地自動將四周一圍,也不上前打擾。


    “撲通!”又十幾個回合後,臧天放已是腳步錯亂,眼前發花,一屁股坐倒在地。


    圍觀的禁衛軍哄堂大笑,可他們熟知衛青的脾氣,也沒誰敢出言譏諷。


    衛青伸手拉起臧天放,幫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


    臧天放滿臉血紅猶如醉酒,終於明白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天高地遠,他將長槍往地上一丟,便要狠狠踩下去,嘴裏罵道:“練了十年的槍,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衛青彎下腰去,用手一托臧天放的靴子,將他的長槍拾起道:“臧兄,你已經很厲害了。”


    臧天放氣餒道:“大將軍,您別安慰俺,俺現在知道自個的分量。”


    “其實我剛才推測臧兄練槍的年頭時,已經出了差錯。我本以為以臧兄今日的火候,至少需要十幾年的苦練。哪知你才練了十年。”


    衛青笑了笑道:“這說明臧兄對槍法的悟性遠勝常人,隻要繼續刻苦練習,必定能夠取得一番成就。”


    “你說的是真話?”臧天放半信半疑地望著衛青。


    禁衛們紛紛幫腔道:“衛大將軍言行如一,朝野共知,怎麽可能會騙你一個人呢?”


    臧天放頓時信了,咧開嘴傻笑道:“有衛大將軍這句話,俺便再苦練十年。等到槍法大有長進後,再來向您討教。”


    衛青皺了皺眉,歎道:“討教就不必了,我歡迎你來找我喝茶。”


    臧天放似又想到什麽,臉上一悲道:“完了完了,俺原先指望著擊敗您,能名揚天下得到天子賞識,拜將封侯統領著千軍萬馬去打匈奴。這一下,全泡湯了。”


    衛青將長槍塞回臧天放手中,溫言道:“別灰心,打匈奴和打我是兩回事。朝廷正在招攬像臧兄這樣的英雄豪傑,你不如投軍報效國家。將來殺敵立功,照樣能得封萬戶侯,揚名天下。”


    “對啊。”臧天放眼睛一亮,道:“為啥您說的話總那麽有道理,又能讓老……臧俺聽著十分受用呢?不說了,衛大將軍,俺這就從軍去!”扛起長槍,大步流星地自顧穿過禁衛軍的包圍走了。


    “是個真性情的好漢啊!”衛青目送臧天放,欣慰而笑道:“諸位禁衛兄弟,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衛大將軍哪裏的話,能為您效勞,是屬下們的福分!何況咱們也沒幫上什麽忙。”


    眾禁衛向衛青施禮告退,臨走前都忍不住又看了霍去病一眼。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冷臉站在衛大將軍身邊的年輕人,不久之後,將成為滌蕩大漠、辟土萬裏的又一大漢擎天柱石。


    和衛青作別後,霍去病推開客棧虛掩的大門。


    方才衛青與臧天放的一戰仍舊曆曆在目。帶給他震撼與驚異的,不僅是衛青驚人的實力,更是那種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胸襟氣度。


    他敢肯定,如果日後需要臧天放把腦袋割下來送到衛青手上,這個膠州大漢也一定會毫不含糊地照做。


    這樣的人若非滿腔赤誠的英雄,便肯定是精於偽裝的大奸大惡之徒。


    遺憾的是,即便是慣於逢場作戲的他,也沒能從衛青的神態言語裏找到任何做戲的成分。


    “小霍!”沒等他邁進第二道門,厲虹如便如一隻百靈鳥般飛了出來。


    在她身後是表情激動的高凡和魯鵬,唯有奇鳳雨安靜地站在客房門口,但眼神裏也滿是欣慰之意。


    一群人說說笑笑回到霍去病的客房裏。奇鳳雨問道:“小霍,剛才在客棧門外送你回來的那人是誰?”


    “看,這才是老江湖。”霍去病道:“對出現在周圍的陌生人,任何時候都絕對不放鬆警惕。”


    “哼,要不她怎麽是鳳姨呢。”厲虹如不屑地朝霍去病皺了皺小鼻子,道:“說,這一天一夜你又勾引上了哪個不三不四的女人?”


    “是衛青。”霍去病老實交代道。


    “衛大將軍?是他送你回來的?你吹牛!”厲虹如瞪圓了眼睛,在她的心目中,父親畢生敬仰的衛青無疑是神,是英雄。


    “你以為我很高興他送我回客棧?”霍去病鼻子裏一哼,隱去一些敏感細節後,將從昨晚到今晚發生的故事簡單說了。


    “好家夥,你一進宮就救了皇後!”高凡擊掌驚歎道:“難怪外頭亂了一整天。”


    “那個廢後就是阿嬌吧?”奇鳳雨道:“‘金屋藏嬌’的故事曾經也傳為美談,沒想到結局卻是這樣淒涼。”


    “金屋藏嬌是什麽玩意兒?”骷髏頭冒出來好奇地問道。


    奇鳳雨解釋道:“劉徹還是皇子的時候,先帝並不喜歡他。那時候最受寵愛的是栗妃,她的兒子劉榮被先帝立為皇儲。先帝的姐姐館陶公主想巴結栗妃,便打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劉榮做妃子。哪知道被栗妃一口回絕。


    “館陶公主心懷恨意,恰巧這時候劉徹的母親主動登門求親。館陶公主便當著先帝的麵問劉徹,是否願意娶阿嬌為妻。


    “那時候劉徹尚在年幼,卻回答說:‘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於是這門親事就成了,後來館陶公主與劉徹的母親連手,終究扳倒了栗妃母子,讓劉徹穩穩坐上了太子寶座。”


    “所以說男人啊,沒一個可信的。”厲虹如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不要打擊一大片好不好?”高凡立刻不滿道:“我可是很重情義的一個人。”


    “你?”厲虹如和魯鵬不約而同齊翻白眼:“聽了這話蛤蟆都會笑。”


    高凡紅著臉轉開話題道:“小霍,這麽說你已是侍中大人,明天就要入朝當班。那咱們也不必喬裝改扮,躲躲藏藏了?”


    霍去病回答道:“如果你有興趣,現在就可以大模大樣出去,盡情享受你倚紅偎綠的詩酒人生。”


    奇鳳雨淡淡地道:“小凡,有些地方最好不要去。”


    高凡對這位與父親同輩分的鳳姨多少有些敬畏,瞪了一眼霍去病道:“不去,不去,當然最好不去。”


    冷不丁骷髏頭插嘴道:“偶爾感覺不太好的時候,去去也無妨。”


    “要去你自己去!”高凡不由為之氣結。


    奇鳳雨道:“看來至少我們不必繼續住客棧了,可以準備在長安找個固定住處。”


    魯鵬道:“我在長安租的那棟小院還在,可以搬到那兒去。”


    “那地方太小了,大家住在一起多熱鬧。”厲虹如建議說。


    霍去病道:“明天你們先去找公孫敖辦點手續,然後就去選一處幽靜寬大的宅子。門外的那些藥材立刻賤價處理掉,免得給找茬的人留下為官行商的把柄。”


    “太好了!”厲虹如歡呼雀躍:“我要親自去選,老魯小高的眼光實在太差了。”


    高凡忽然一笑,說道:“其實我現在最想的,是欣賞李敢的表情。”


    可惜這點願望高凡是無法達成了。這日朝會後,劉徹在禦書房接見了回京繳旨的李敢。


    雙方如有默契,誰都沒有再提及霍去病脫逃的問題。政務交代完畢後,霍去病送李敢離開禦書房。


    “霍兄,恭喜你了。”李敢的神情裏看不出絲毫嫉妒和仇恨,一邊大步走著,一邊說道:“原來你是陛下派出的繡衣使者。小弟先前還納悶,以霍兄的雄才怎能甘居淮南王帳下?前些天咱們的誤會多多,小弟得罪之處,希望霍兄不要介意。”


    霍去病用最誠懇的語氣回答說:“我怎麽會介意呢?假如不是李兄鼎力相助,霍某豈能因禍得福,入值禦書房。”


    李敢的劍眉聳動了一下。霍去病幾乎可以感應到對方此刻心中的鬱悶和憤怒,偏偏還火上澆油道:“李兄是否記得,在壽春時我曾說過,回到長安後我要回請你。不知李兄哪天有空,且容我親自登門相邀。”


    李敢腳步一滯,冷笑著將嗓音壓到極低,說道:“霍去病,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霍去病彬彬有禮地一欠身道:“李校尉走好。”


    李敢好似轉眼就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還禮道:“霍兄不送!”


    到了下午,霍去病交差出宮,立刻被守在外麵的厲虹如逮個正著。


    “快,我帶你去看個好地方。”厲虹如興奮地拉著霍去病上馬:“老魯、小高和鳳姨都在那兒,就等著你去拍板了。”


    “宅子的事,有你們四個人操心就已足夠,幹嘛拽上我?”霍去病抗議道:“我隻要有個睡覺的地方,能躺就行。”


    厲虹如可不管霍去病怎麽想怎麽說,照樣連拉帶拽地把他拖到了一座大宅前。


    這裏原本住的是一名禦史,後來不知怎的屋子就空了出來,雖然一直要價低廉,卻乏人問津。


    因為街坊傳聞,這座宅院鬧鬼。


    而這點,卻是正中厲虹如下懷。一方麵固然是房價便宜,更重要的卻是——“鬧鬼才有趣,這樣往後我們每晚都可以玩捉鬼遊戲了。”厲虹如滿心憧憬道。


    於是這樁買賣飛快的成交,有從梅莊帶出的金銀細軟、珠寶古玩,厲虹如付錢時候的那種爽快勁,直叫賣房的人心中懊悔不已。


    等忙活完了,天色漸黑,眾人回返客棧,預備著明天就搬進新居。


    用過晚飯,幾個人又是興奮又是疲憊地各自回屋休息。霍去病叫住厲虹如,道:“厲大小姐,有些東西是否可以物歸原主?”


    厲虹如一噘紅唇,哼道:“不過就是借我玩兩天嘛,那麽計較幹什麽?”


    她伸手入袖一陣摸索,突然哭喪著臉道:“糟糕,東西沒了!”


    霍去病滿臉是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為什麽每次你說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笨孩子,明明嘴裏含著糖,卻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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