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禁咒中身受重傷,但仍有餘力與斷諭相對,一時間僵持不下。


    阿嵐仰頭望著戰局,兩人身影飄忽不定,魔法元素激蕩不休,她雙眼一眨不眨,時而射出一箭來,將那人的節奏稍稍擾亂。


    “這不是任何一種打法,”她蹙著眉:“我挑戰過很所人,但從來沒有見過,你看出來了麽......林維?”


    沒有聲音回答她,她側頭看去,隻見林維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根樹枝,正在鬆軟的地麵上飛快地寫寫畫畫。


    “不用管我。”他道。


    阿嵐看了看地上那些雜亂的線條,沒有追問,繼續一邊支撐著結界,一邊輔助斷諭。


    林維的腦袋並沒有好使到過目不忘,或者什麽事情都能在心裏想清的地步——他一旦在某些片刻靈光乍現,就習慣好好去理清,就像在莫特裏爾老師的課堂上畫那幅“地圖”一樣。


    他在麵前首先畫了兩條長長的橫線,在開端處做了標記。


    “這是我活的兩輩子,標記是黑暗時代,”他心裏想著,又在第一條橫線上畫下另外幾個標記:“值得一提時刻的隻有加入魔法師軍團、戰爭開始和戰爭結束的時候。”


    第二條橫線上不同的地方也有著兩個標記:“這是我去了魔法學院的時候——另外一個是第一次出魔法學院的時候。”


    “魔法世界發生了一件大事,上輩子是在我加入魔法世界之後和戰爭開始之前,而在這輩子,它正在發生著。”


    “這件事情裏死了許多人——包括占星塔的人,可以假設占星塔和許多魔法師的犧牲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而帝國與某些大陸出身的魔法師保持著聯係,知道了這件事,趁魔法世界薄弱的時候,用‘落日’攻擊浮空之都。”


    他又在空白處畫下幾個隻有自己看得懂的符號,分別代表著看起來與那件事有牽扯的人和勢力——元素之穀、占星塔。


    “元素之穀出現在黑暗時代的末尾,與騎士的沒落在同一時期——它們很有可能有聯係,組成了一個朝向浮空之都的攻擊魔法陣,而每個元素之穀又刻著‘鎮壓’法陣,封印著‘源泉’——這兩種魔法陣會不會有關係,‘卡拉威主城的主人’到底是誰?”


    他的思緒在這一刻異常清醒,許多曾疑惑過的事情一一浮現,脈絡相連:“在上一輩子,我不知道自己死後會發生什麽,但是可以確定,帝國贏了......雖然我帶著剩下的帝*隊和斷諭同歸於盡,但魔法世界剩下的魔法師也已經太少太少,帝國會逐漸恢複繁華,而魔法世界——隻會慢慢覆滅。”


    “這輩子我重新恢複意識是在一年前——而事情變得非常不一樣,原本好好留到了十年以後的‘鎔金’被偷走,我為什麽能再活一次?”


    在一年前,自己蘇醒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他忽然想起了藏書室裏與阿黛爾的對話——她說自己在一年前開始會做一些奇怪的夢。


    他們之間有一個巨大的共同點,都是召喚師。


    林維拿著樹枝,在第一條橫線上代表自己死亡的標記和第二條線上重新蘇醒和標記上畫了一道連接線。


    “其他東西我就不知道了,這件事隻能暫時想到這裏,另一個問題是黑暗時代,”樹枝在兩個橫線上戳戳點點,最後劃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元素忽然不能共存,騎士沒落,元素之穀被開辟,魔法衰落,帝國崛起,在這個時期同時發生的,還有......神!”


    女神的夢境再次浮現:“神確實存在,但是隨著黑暗時代結束,忽然銷聲匿跡,隻剩傳說,他們去了哪裏——元素之穀裏鎮壓的到底是什麽?”


    他似乎忽然想通了什麽,嘴角忽然浮現出略帶得意的微笑,像是孩子惡作劇之前的表情。


    林維用樹枝抹平了自己畫下的諸多痕跡,對阿嵐道:“你剛才說沒有見過這種打法?”


    “是的,”阿嵐邊射出流星一箭,邊回答他:“我看不懂那些軌跡,這簡直是全新的魔法體係!”


    “這就對了,”林維道:“你有辦法把我的聲音變大麽......上麵的人可以聽見的那種程度。”


    阿嵐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有個猜測,想賭一賭。”林維站直身體,理了理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他此時像變了個人似的,目光平靜地望向天空。


    阿嵐念了一句短暫的咒語,林維麵前有了微微的魔力波動,她道:“好了。”


    黑袍的少年召喚師姿態優雅且高傲地仰起臉,眼睛裏帶著些微笑意,對天空輕聲道:“阿薩,好久不見。”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下來,那個藍袍子的身影猛地一停,死死盯著下方的林維——斷諭抓住了他片刻的凝固,昆古尼爾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洞穿了這人的肩膀。


    “看來你還記得我,”林維臉上的笑意加深,在《契約書》前半部分裏學到的那些小把戲終於有了發揮的機會,他暗中結下契印,抬腿向空中走去——就像半空中真有透明的階梯讓人攀登一般。


    藍袍子的那人詭異的很,像是殺不死一樣,被昆古尼爾洞穿的傷口正在以可見的速度逐漸彌合,但他暫時無法扭轉劣勢,暗金色的鋒刃正抵在喉口。


    斷諭看見林維的樣子,感覺有些熟悉——他雖然有著疑惑,但目光和神色仍然維持著冰冷的平靜。


    時間沒過多久,林維來到了兩人麵前,暗金鋒刃壓入那人的脖頸,滲出殷紅的血線,以防他忽然對林維發難。


    被林維稱作“阿薩”的藍袍水魔法師目光中透著經過掩飾的難以置信:“你......回來了?”


    “很奇怪?”林維緩緩伸出右手,手中是一枚小小的黑色薄片,他輕描淡寫地用琴撥在身前一劃,一個深灰色的靈魂通道口瞬間成型,空間裂縫組成麵目猙獰的圖案,他聲音淡淡:“你睡在北方的這一千年,我在清醒中度過。”


    “阿薩”目光陰鬱地看著他,竟然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我不管你要做什麽,”林維慢條斯理道:“人留下,滾回你的地方。”


    “好,”藍袍人深吸一口氣:“讓你的信徒放開我。”


    “信徒”這個詞顯然讓林維十分受用——他對斷諭點了點頭,鋒刃緩緩移開。


    但就在這一刻,藍袍人猛地向林維方向一撲,尖銳的寒冰層層壓下。


    林維神情絲毫不動,他身周閃爍著一些軌跡奇特的流轉微光,寒冰甫一觸及,便迸裂成千萬點白色碎屑。


    藍袍人伸手狠狠抹去了嘴角滲出的血跡,轉身向遠方躍去,堪稱落荒而逃的身影快成了一道藍線。


    就在他遠去的那一刻——林維猛地栽進了斷諭懷裏。


    “快回沼澤,”他臉色蒼白,艱難地喘息著:“我們遇上了□□煩......把阿嵐和她哥哥都帶上。”


    他說完這句,就徹底失去了意識,斷諭把人打橫抱起,跟著上來的阿嵐背起她同樣沒有任何意識的哥哥,看了看滿目狼藉的家鄉、被修改得麵目全非的魔法陣,還有已經開始逸散的元素亂流,咬了咬嘴唇,橫下心,也縱身跳入了靈魂通道裏。


    林維再次跌入了那些女神的夢境,等他掙紮著從那些雜亂的記憶碎片中逃出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下宮殿那張頗為熟悉的石床上——元素精靈傑拉爾果然還是有些用處的。


    他再次閉上眼,也沒有詢問阿嵐和斷諭現在的狀況,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那個人確實是阿薩,就是你們想的那個阿薩。”


    “水神?”阿嵐問。


    “我本來就是通靈者,用了《契約書》,再加上還拿出了琴撥,認出了他的身份,讓他誤以為我是卡塔娜菲亞,試探了一下就乖乖逃走了。”林維用微涼的手背貼著額頭:“黑暗時代裏各個種族打得一團糟的時候,神靈之間也在打來打去......主要就是以光明女神為首領的神們圍攻卡塔娜菲亞。”


    ——他們真的存在過?阿嵐本想問出口,但看了看林維斷諭二人的表情都像是早已知道似的,又將問題咽了下去。


    “元素之穀開辟的那個時期也是諸神消失的時期,寒冰之穀的守護家族消亡,就出現了這個實力超過大魔法師的家夥,他甚至能硬抗禁咒,並且恢複能力可怕,沒法殺死......所以我猜你們的元素之穀還有隱情,而那個藍色的家夥就是水神阿薩,他想用你哥哥的身體讓風元素之神狄利克雷也醒過來。”


    阿嵐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林維所說的話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範圍,這個頭腦算不上複雜的姑娘對此呈現了荒謬的空白,心中隻剩了一個想法:他是怎麽想到的——那些奇形怪狀的畫符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烈風之穀也已經守不住‘源泉’了,我們怎麽辦......”她艱難地道。


    斷諭:“去占星塔?”


    “沒錯,”林維朝他笑了笑:“豎琴裏通往的地方是當時各個勢力的中心所在地,而在北方的似乎隻有騎士聖山?我們先去那裏,然後往極北,找到占星塔,去告訴他們。”


    他短暫地頓了一下,像是已經說了許多,需要休息,之後才再次開口:“去告訴他們——諸神要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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