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他們最終是在一起了。”我握住他緊緊攥起的拳頭,真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合適了。


    他慢慢抬起頭,說:“放心,我沒打算花時間來悲傷。”


    他血紅的眼睛鎖住空中那醜陋的身影,旋即一飛衝天,化成了有史以來最憤怒的龍,朝那怪獸撲去。


    不對,那個怪獸,好像比剛才大了一圈,記得它剛剛出來的時候,不過跟一頭小牛差不多大,可現在,已經要趕上一頭大象了。從剛才到現在,它不攻擊任何人,也沒有任何要突破黃泉界的意思,就在天上飛來飛去,越來越濃重的黑氣源源不斷地滲透下來,它穿梭其中,貪婪地吸食,每吸一口,黑氣就淡一層,它的體積,似乎也會增加一點。


    龍王悶悶地站在原地,看著空空的地麵,自嘲般笑笑:“我說過,都是咎由自取!”


    “你還不幫忙?!”我看到敖熾已追到那怪獸麵前,瘋了似的攻擊,將對方的肉一塊一塊地咬下來,可是,卻沒見那怪獸有什麽反應,連慘叫都沒一聲,好像根本不拿敖熾當回事。任憑他攻擊,它隻是繼續亂竄,不斷吸食黑氣,不斷增長。管不了龍王想幹嗎了,敖熾這麽個攻擊法,要不了多久就會筋疲力盡,我朝他們衝去,從掌心化出一柄長劍,跟敖熾並肩作戰,隻希望能快些解決這個不知底細,但絕對是高危怪物的敵人。


    但我很快發現,我們的攻擊基本徒勞,它身上的傷口,不論是被敖熾撕裂的,還是被海藍真火燒焦的,還是被我的劍剜掉一塊肉的,很快就會自行恢複。而且,它吸入的黑氣越多,體積全越大,傷口恢複的速度也越快。另外,在它已長得比三頭大象還大的時候,它開始反擊了,在我們誰都沒有留意的瞬間。


    它身上那根章魚腳,出其不意地伸到了我的腳下,沒什麽大動作,隻朝我腳底一戳,一陣麻痛直竄心髒,我眼睛一陣刺癢,視線立刻模糊起來,一種有東西鑽進我眼裏的念頭猛然強烈起來,所有思維都停止,隻在不停地想我眼睛裏跑進東西了,越想越肯定有很可怕的蟲子鑽了進去,這想法強烈到讓我情不自禁舉起手,不假思索地朝眼睛摳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犀利的光從我模糊的視線前剪切下,我眼前一亮,所有的不適瞬間消失,一隻大手扣住我的手腕朝後一拽,龍王的臉落進眼中,目光狠狠地瞪著我:“眼睛不想要了嗎?!”


    被他徒手切斷的章魚腳在空中晃悠著,沒幾秒又長回了本來的模樣,這時我才看到,那章魚腳的的頂端,有個細如牛毛的小東西,繡花針似的閃著又碎雙冷的光。


    剛剛就是被這個玩意兒給偷襲了,隻不過被紮了一下腳心,我居然就著了魔要挖自己的眼睛?!那,要是它拿這個去紮別人呢?


    我才這麽一想,這根貌不驚人,軟乎乎的章魚腳,便真的朝敖熾的背後飛速伸了過去。


    龍王見狀,伸手猛拽住了章魚腳,被迫停下的它,突然彎過身子,那根刺眼見著就朝龍王的手背上紮來。


    這次,換我的劍解救了他,章魚腳被我砍斷成兩截。我下手很快,可它長出來的速度更快。


    “別讓這根刺刺到,會讓你失去理智自殘的!”我大聲提醒他們。


    “嘻嘻嘻嘻,被你發現了呀。”一個怪裏怪氣,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的聲音,從那個大腦袋裏鑽出來。


    原來它還會說話,我一直錯誤地以為像它這樣的構造物是沒有思維與語言功能的。


    敖熾喘著粗氣,我估計被他咬下來的肉塊已經足夠堆起一座小山了,我跟龍王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切斷的章魚腳若是送去燒烤攤,賣一個星期也賣不完!


    我們不斷攻擊,這鬼東西卻不斷增長,我們找不到它的弱點,所做的一切不但治標不治本,還在不斷耗費我們的體力。就算是東海龍族最厲害的兩條龍在此,頂多也就是讓戰鬥的時間變得更長,勝負很難預料。


    “真喜歡和你們打架,看你們累得跟狗一樣,我很開心哪!”怪獸晃著腦袋,嘎嘎大笑,“我等了這麽多年才自由,你們趕了好時候,正好做個見證人,看這個世界是怎麽變成另外一個模樣的!嘻嘻,以後我永遠不會再挨餓了。真好呀!”


    說完,這廝的身子竟然膨大了一倍!龍王與敖熾跟它相比,已經像兩條小蛇了,至於我就更不用說了,它打個噴嚏就能把芝麻綠豆大的我給噴死。


    章魚腳上的刺,也不再是小小的繡花針了,長成了一極比擀麵杖還粗的尖錐。要是再被它紮中,連自殘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沒命。


    如果,任憑它這樣長下去……我真是不敢想後果,此時,我們三個已經疲於就會。我腳下一軟,身子一時沒穩住,那尖錐眼見著就朝我的腦袋紮過來,我連舉劍抵擋的時間都沒有。


    我聽到敖熾的大吼,可是有什麽辦法,它比我快。


    就在我以為腦袋不保的瞬間,那尖錐擦著我的耳朵,連帶著半截章魚腳,齊齊墜下去。


    按照之前的“程序”,這玩意兒肯定馬上就會再長出來,可是,我眨巴了三次眼睛,斷裂處依然還是斷裂處,章魚腳的循環複生好像被阻止了。


    “你們怎麽把這個玩意兒搞出來了?”


    有點熟悉的聲音從我斜後方傳來,回頭,一身帥氣打扮的翎上,手握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皺眉看著眼前這龐然大物。


    “你怎麽……”我驚道。


    “不光我,能來的都來了。”翎上躥到我前頭,對敖熾他們大喊,“不要再攻擊它了!你越是打不贏就會越喪氣,你越喪氣它就長得越快!這家夥不是普通的刀劍可以對付的!”


    “你是誰?”怪獸被揭了底,惱羞成怒地轉過頭來,從那隻獨眼裏射出一道道彎曲如蚯蚓的尖刺,氣勢洶洶朝翎上而去。


    我都沒看清是怎麽個過程,翎上的菜刀已經將所有的蚯蚓刺擊成了碎粒。


    “敢打我?”他目光一凶,握緊刀柄,高高躍起,一直飛到與怪獸腦袋平行的高度,才大喝一聲,“老子出世的時候,你還在喝奶呢!”


    說時遲那時快,翎上那把貌不驚人的菜刀,在空中劃下一道鋒利的斜線,切割點,正對怪獸粗壯的脖子。


    真是一手曠古絕今的好刀法,一把斬妖除魔的好菜刀!刀起頭落,身首分家,一秒鍾前還猖狂之極的敵人,成了兩大塊爛肉,狼狽地飛向地麵,不過落點不佳,把神殿的東側都給撞塌了,幸好留守地麵的九厥手腳快,才沒讓老黃他們當了陪葬。


    一行人追回地上,站在那怪獸的兩截小山一樣的身體前,確認它的自我修複能力已經徹底失效後,我才留意到四周,那些熊熊的火焰已熄滅了大半,不遠處,一隻身強力壯的蛟,正孜孜不倦地飛行於半空,不斷從口中噴出清水。


    我大大鬆了口氣,但心髒馬上又懸了起來,轉身抓住翎上:“你怎麽來了?”


    “你還真壞,偷偷把我們的名字寫在登記簿上,還埋下了強製召喚咒,生怕將來找不著我們討住宿費麽?”停止哼了一聲,“你派來求援的小子燒掉了整本登記簿,你的不停,當時差點被各種趕來的妖怪撐爆了。你出了事,我們能不來麽。”


    我突然明白九厥為什麽說,考驗我人品的時候到了。


    你出了事,我們能不來麽——這樣一句話,神奇地把我亂七八糟的心安穩了下來。


    “不止我們,還有家夥在趕來的路上,我們隻是先頭部隊。”翎上看著滿身汙跡,狼狽不堪的我跟敖熾,還有好不到哪裏去的龍王,斥責道:“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你是她老公對不對?要看好這個女人呀!好好在店裏當老板娘不好嗎,到處亂跑!”


    “你誰呀你!幾時輪到你來教訓我!”敖熾一時火起,戳著翎上的肩膀。


    翎上攬著我的肩膀,揚眉一笑:“我跟她有永生的契約,隻要她點頭,我隨時歸她所有!”


    敖熾瞪著我,我瞪回去,懶得解釋,現在哪裏是糾結這些小事的時候!


    他雙眼冒火地看著我跟翎上,攥緊了拳頭,青筋暴突。不好,這廝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謝謝你,幫我們斬殺了這隻妖獸。”


    不曾想,敖熾竟突然單腿跪下,用東海龍族最高的禮節,向翎上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這麽一來,翎上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趕緊收起捉弄他的心思,把他扶起來:“我聽到報信人的形容,知道你們被困在黃朱界,所以才急著趕來。普天之下,也隻有我能替你們打開一條出路。”他看向我:“你笨起來的時候還真不一般笨,隻想著讓左展顏來滅火,把我忘在腦後。要不是白駒那小子聰明,一股腦兒把所有人都給喊來,你們現在多半不能活著跟我說話了。”


    我一拍腦袋,怎麽把他給忘了!黃泉界可以嚐試從外部破壞,身為上古妖刀的翎上,連氣勢雄渾的龍脈都能切斷,區區黃泉界算得了什麽!


    “唉,傷心啊。你太不將我放在心上了!”翎上搖頭。


    一個拳頭飛向他的小腹,打得他哎呀一聲叫。


    “我公私分明,你幫了我們大忙,我打心裏謝你。但你老跟她卿卿我我就不行!”敖熾把我拽過去,朝翎上晃著拳頭道。


    “滾!你現在知道吃醋了?之前幹嗎去了?什麽事都不跟我說!你爺爺你媽媽還有你爸爸!”我推開他,可話一出口又有點後悔,他畢竟剛剛失去了父母,這麽一提醒,不是住他心上插刀麽。


    可是,敖熾卻跟之前判若兩人,又回到了我熟悉的吊兒郎當的狀態,若無其事地在我耳邊說:“我沒想到你會找來這裏。總之這些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說罷,他轉身問翎上:“聽你剛才的說話,這怪獸你認識?”


    “上古時最麻煩的凶獸之一,有屈。”翎上捂著肚子,指著敖熾的鼻子,“看在我比你年長得多的分上,這一拳我不計較!下次再冒犯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有屈?好古怪的名字,前所未聞。


    “可是,它為什麽會從別人的身體裏鑽出來?”我問。


    翎上厭棄地看了看眼前的爛肉,說:“有屈是由天地萬物所釋放出的絕望之心凝成的妖獸,數量非常稀少,在我出生的時代,就已經絕跡。不過當時對於它的記載還處處可見。這種妖獸本身的體型非常小,在世間到處遊走,以吸收各種活物的‘壞念’為食,隻要不斷進食,它的身體就能無限膨大。如果任它這樣長下去,它所分泌出的妖氣,會反過來感染無限多的人類,這比瘟疫還可怕。所謂‘壞念’,就是說人在受到打擊心懷絕望時,往往會將事態往很壞的方向設想,這種設想,就是有屈需要的食物。反過來,被有屈妖氣感染的人,就算沒有遇到打擊,很正常的心態,也會被惡化。”


    “惡化是什麽意思?”我不解。


    “比方說,正常的人,從一棟陳舊的高樓前走過,偶爾會冒出諸如‘啊,之麽舊的傑,有塌掉的危險吧。’這樣的想法,又或者本來平安無事,突然聽到謠言說這裏會地震那裏會海嘯,常人心裏往往都會想,難道真的會地震海嘯嗎?”翎上皺皺眉,繼續道:“這些想法本來都是十分正常的情緒活動,可是,一旦被有屈感染了,這些念頭就會被惡化,感染者會著魔般反複想,那棟樓一定會塌的,一定會地震會海嘯的,越想心中越恐懼,越絕望,從而形成一股強大的妖邪念力。這種念力的後果就是,本來不會塌掉的樓真的塌了不會發生的地震來得比哪一次都可怕。感染的人越多,惡念之力越強。所以有屈這種凶獸,被視為極大的危險,很早就被天神剿滅。我看過有屈的畫像,跟這玩意兒一模一樣!印象十分深刻。”


    “難怪剛才我被它的針刺中的時候,眼睛一疼,我就跟著魔了一樣,總想著自己眼裏有蟲子,要把眼睛摳出來!”我心有餘悸地說。


    “對,這就是它的妖氣對你的影響。強迫你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越想越壞,最後就真的壞事了。所幸有屈的妖氣,隻對人類產生作用,如果隻是吸入的話,對妖怪或其他物種的影響不大。幸虧是這樣,如果連妖怪們都被感染的話,這世界早就完蛋了。剛剛是你運氣好,這怪物直接對你下重手,才對你有影響。”翎上狠狠踢了那有屈的身子一腳,“還好,這家夥沒有金剛不壞之身,斷成兩截,不會再惡了。可你說這隻有屈從一個人的身子裏鑽出來?這怎麽可能?”


    “是靈凰十二棺上的青珀眼。”一直冷著臉站在我們身後,不說一句話的龍王終於開了口,“青珀是上古奇物,專用於禁錮。你們將它想像成一個容器就可以。被收在裏頭的東西,幾乎沒有機會離開,除非是有很強的外力對青珀進行破壞。他說,裝著青珀的墨玉葫蘆碎了,青珀四散而出。其中一顆,鑽進了他的手心。如果這隻有屈,是那顆青珀裏收服的東西,那麽我猜測,以有屈喜好絕望的本性,這個當時絕望憤怒之極的男人,正好是最適合它的‘住處’。”


    這麽講,確實說得通。我也確實在那段記憶中,清楚見到那個圓圓亮亮的東西,鑽進了敖熾父親的手心。


    “連你都不知道那些青珀眼裏有什麽?”我問龍王,“那不是你們東海的東西嗎?”


    “那隻是寄存在東海的物事,東海上下,無人知道裏頭有什麽。”龍王如是道。


    我頓時不安了。如果當年鑽進敖熾父親手裏的青珀裏,裝的就是這隻凶獸,依此類推,那失蹤的另外十一隻青珀裏,若裝的也是類似的凶物……那豈不是有了大麻煩?


    “我看,這些事兒還是等回到上麵再討論吧。”翎上插話道:“我來時,已經將黃泉界避開,這玩意兒現在已經廢了。先出去吧!老對著兩截爛肥肉,我有點惡心。回頭還怎麽炒回鍋肉來吃。”


    “對,先走吧。火已經滅完,累死了!”左展顏不知幾時站在了我背後,疲倦地說。


    看到他的臉,我一時控製不住,狠狠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打心眼裏說:“謝謝你!”


    “你也是,當初去你不停搗亂的人是沈薔薇又不是我,你寫我名字幹嗎?我又不欠你錢!”左展顏拉開我,“現在,可是你欠我了。”


    “行,你願意的話,隨時來不停長住!”


    “鬼才信你這麽大方!”左展顏一笑,“逗你玩呢。幫你的忙,我不介意。對吧,敖熾?”


    作為見過麵的朋友,敖熾對他的態度比對翎上好得多,不便對我的擁抱沒有異議,還熱情地拍著左展顏的肩膀說:“對,咱們誰跟誰啊,好兄弟!”那種假假的親密,擺明了是怕左展顏把當初他有水底窒息的糗事抖擻出來。


    “不過,上麵的情況也非常不好,甚至比這裏更糟糕。”左展顏道,“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上麵怎麽了?”我一驚。


    “越來越可怕的暴雨、山洪、地震,還有莫名其妙的傳染病。所有人都在說,2012的末日,注定要來了。”


    2012,末日?!


    “嘻嘻,已經太遲了。”


    怪異的笑聲突然斷斷續續地從有屈的頭顱裏傳出來,這家夥居然還活著!


    “都閃開!”翎上大喝一聲,對準它的頭顱,舉刀便砍。


    “等等!”我用力拽住他,聽它還有什麽遺言!


    “遺言?嘻嘻,該留遺言是上麵那些人呢,所有人!”有屈那隻獨眼,露著勝利者的喜悅,“我在那個沒用的身體裏餓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將4e的事業擴展到如今的規模,花了那麽多心思才有今天。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我的努力,正在給我最豐盛的回饋。你們想殺死我的美好願望,不可能實現。這一回,整個世界都站在了我這邊。”


    “你就是4e的‘將軍’?”我曾聽巧克力提到過這號人物,這個斷成兩截還死不了的有屈,確實非常適合這變態組織的頭目之職。


    有屈嘻嘻直笑,並不答我。


    “你們到底在計劃什麽?!”我無比厭惡它的笑聲,上麵的現狀,跟你們有關?


    “4e是製造不了末日的,我們並沒有這樣的本事。”有屈的大腦袋在笑聲中震顫,“是上麵的人,他們自己才是真正的製造者。”說著,它的獨眼半眯起來,故弄玄虛地小聲道:“地城真是個好地方,有整整四口靈井,這些年,每當上麵下雨的時候,我就讓人將所有末途酒倒下去,靈井將這些極品的美酒送進無邊無際的地下水域,再從地麵上那些可愛的天然井裏,順著雨水倒流至空中,牢牢吸附在每片雨雲上。雲朵喝了酒,便不會再消散,它們會保持著原來的模樣,被風送到天空中的每個地方。然後,在往後每個下雨的時候,它們也會跟著落下雨來,纏繞住那億萬根正常的雨絲,用你們想不到的速度擴散,然後落在地上,滴在你身上,傘上,或者敲打你的窗戶。你知道的,雨水,是波及麵最廣,最無孔不入,也最不會被察覺的工具。”


    天然井?倒流的雨水?我馬上回想起還在地麵時,在酒店外頭的天然井上看到的那些散著綠氣的,倒著下的雨水……這變態把一種叫“末途酒”的玩意兒攙到地下水裏,再通過地麵上的出口,利用連接著天地的雨絲,把這種酒倒灌到天上的雨雲中,因為這種被“汙染”的雨雲不但不消散且四處飄蕩,這樣的後果,就是世界上越來越多的地方,隻要一下雨,雨水就會被這種“汙染雲”所排出的雨水同化,然後,落在毫無覺察的人類身上。


    我心裏倒抽一口涼氣,再一聯想到翎上所描述的有屈的特性,加上正在這個世界發生的種種災難,我想我已經在很靠近終極答案的地方。


    “你的末途酒,好喝麽?”我必須鎮定,哪怕心裏已經翻江倒海,甚至希望我的推測是錯的。


    “你救走的那些人有沒有告訴你,他們為什麽會來我的賭場?”有屈反問我。


    “是你派人用卑鄙手段將他們誘惑過來。他們原來的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你還雪上加霜。”我冷冷道。


    有屈的獨眼眨了眨,說:“不,我愛他們!我愛世上所有絕望的人,我愛他們把什麽都往最壞處想的行為。我隻要給他們一點點希望,就能讓他們更絕望。”它得意地笑出了聲,說:“開天頂酒店,是4e最成功的計劃之一。我們在世界各地尋找那些走到窮途末路的人,不管是真的走到了絕路,還是僅僅是他們自己‘以為’。我給他們準備最豐盛的獎品,雖然從來沒有人拿到。但起碼在那之前,他們很興奮。而且興奮之後的徹底絕望,把他們關進了一張張撲克牌裏,送到地城,讓親愛的‘源’盡情享用他們的血肉,結出美妙的囚果,成為釀製末途酒的主要原料。不過光有這個囚果還不夠,還要割開我的手掌,讓我的血也加入,這樣才完美。”


    抱著最後的希望而來的賭徒們,最後都變成囚果,那窮途末路的人釀成的酒,難怪叫“末途”。


    “從來沒有任何賭徒勝出?從來沒有任何人逃出來?”如果是這樣,那白駒說的那個贏錢的年輕人是怎麽回事?


    “偶爾也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不過是我們故意放出去的‘宣傳大使’,總得讓人相信,世上確實有這麽一個神奇的酒店呀,才會有更多的人願意來嘛。”有屈厚顏無恥地答道:“不過你是異數,從你們幾個一進賭場,我就知道你們跟他們不一樣。原來,你們是為了東海的龍而來。”


    敖熾的拳頭攥得咯咯響,衝上去一連幾腳踹在它的胳膊上。


    腦袋被被踹得變了形的它,竟還笑得出來:“我跟你們講這麽多,是因為我知道,就算將所有真相都告訴你們,你們也無可奈何。你們救不了頭上的世界。所以,我也不會死去。”


    “別打了!”我用力拉住敖熾,叫上在場的所有人,“到殿頂去,我有事要跟你們商量。”


    有屈,我終於知道你想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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