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覺到謝之欽在碰自己,鍾未淩下意識用臉蹭了蹭謝之欽,喃喃說了句舒服。


    謝之欽被他蹭的臉紅,兩手抱著鍾未淩,一時僵硬。


    如此,謝之欽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到鍾未淩醒來。


    此地還在幻境之中,雖然按照時間算,已經是五更臨近日出了,可屋外還是黑夜,夜空中還是一輪上弦月和幾點模糊暗淡的疏星。


    鍾未淩伸出手臂,扳著謝之欽的肩膀,蹭著謝之欽的胸口坐了起來,爾後又迷迷糊糊歪頭靠在了謝之欽肩上,眼睛再次閉上:“好累啊。”


    雖然他是魔君,雖然他身體素質還行,可昨日背著張允跑來跑去,著實傷身,此刻完全不想動。


    “要不再睡會兒?”謝之欽溫聲道。


    鍾未淩懨懨道:“我倒是想睡,可不是還要開山麽,若不及時去,等於饒發現樊蕪心沒了音訊,帶人過來就晚了。”


    謝之欽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我背著你上不悲山,你趴在我身上繼續睡?”


    鍾未淩像抱大玩偶一樣,抱住了謝之欽:“你背著我,誰拎樊蕪心啊,我可不想碰他。”


    惡心,尤其是想到樊蕪心變成謝之欽的樣子碰自己的手,就更惡心了。


    謝之欽沉默片刻,淡淡道:“他死了,不用管他。”


    鍾未淩白了他一眼:“大早上說什麽鬼話,別鬧。”


    謝之欽小心翼翼解釋道:“阿淩,我沒鬧,我昨晚,”謝之欽低頭認錯,“一不小心把他殺了。”


    鍾未淩渾身一僵,原本昏沉的腦子瞬間清醒。


    這是殺人啊大哥,這特麽還能用一不小心形容?


    鍾未淩整個人旋即坐直,睜眼看向昨夜放置樊蕪心的地方,看著渾身是傷,鬆垮倒在地上的樊蕪心,鍾未淩登即便怒了:“謝之欽!你特麽搞什麽?我不是說了,別殺他,留著他還有用嗎?你怎麽這麽不聽話?!”


    謝之欽被吼的膽戰心驚,顫巍巍掏出隨身空間裏的天魔真元,身體挺的板正:“我錯了、不過,我、我把他的天魔真元取出來了。”謝之欽低頭,兩手捧著那團發著微光的天魔真元,很是卑微。


    雖然昨晚殺人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鍾未淩嚇到了。


    他家阿淩好可怕。


    鍾未淩看著謝之欽手心裏的東西,氣一下子沒了,愣怔半晌,才回神開口:“你怎麽弄出來的?”


    這也行?


    謝之欽想解釋,可是:“就是強行弄出來的,說了阿淩你應該也不懂。”


    謝之欽這話說的雖然有道理,雖然他說的也十分誠懇,目光單純的像朵無辜的小白花,但是:“你是在鄙視我沒見識嗎?”


    謝之欽連忙道:“不敢。”


    鍾未淩蔑然看了他一眼,擺擺手:“諒你也不敢,把東西收好,敢弄丟了,揍你。”


    謝之欽怯怯抬眼,溫聲問:“阿淩你不生氣了嗎?”


    “你都把東西拿出來了,我生什麽氣?你以為我是風跡,什麽事兒都要嚎上兩句啊。”鍾未淩白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樊蕪心早已涼透的屍體上,內心毫無波動。


    “找個東西,把他的屍體帶上,先別讓於饒知道他已經死了。”不然,鍾未淩怕於饒會瘋,然後幹出什麽出格的事。


    被謝之欽嚇了一次,鍾未淩已經睡意全無,起身走到床邊,看了下張允的傷勢,已經在慢慢好轉。


    帶著張允上山,絕對不可能,太麻煩了,而且真出了什麽事,隻能拖後腿。


    鍾未淩跟謝之欽商議了下,將張允先放到了茅屋的床底下,然後布下結界,確保其安全後,才離開茅屋,準備前往不悲山。


    路上,謝之欽突然說起了一件事:“阿淩,話本裏有沒有寫前魔君屍首的去向?”


    鍾未淩不解:“沒有,問這個作甚?”


    謝之欽解釋後,鍾未淩才知,原來當年仙魔大戰之後,前魔君的屍體便不見了。


    事後,仙魔兩道也曾耗費不少心力尋找,但都一無所獲。


    其實,如果是普通人的屍體,丟了就丟了,畢竟當年大戰之後,不少屍體都缺胳膊少腿,都是隨便拚湊成完整一具就下了葬。


    但前魔君不同。


    前魔君雖然不是天魔一脈,但修為是曆任魔君中最強的,屍身不腐,而且就算死後,屍身也可做藥用,或者成為孕育魔源的肥沃土地。


    原本,謝之欽並沒想這麽多,但他思及斷腿男人記憶中那些從地下伸出的血藤蔓,以及一月前在霽陵出現的鬼藤,總覺得這兩者與前魔君有些許聯係。


    首先,鬼藤這種東西已經可以斷定,是出自於前魔君三十四死侍之手,可是,他們是怎麽培育出來的呢?


    然後是清平村出現的血藤蔓,總不會是憑空產生,既如此,那這些血藤蔓的來曆又是如何?


    “這種似乎有靈識,甚至能被隨意控製的藤蔓,我之前在一本古書上見過,是與魔族有關的,說是要用十分強大的魔源,才能培育出這種東西。”謝之欽頓了頓,神色微沉道,“我懷疑,前魔君的屍體被人盜走之後,肉|身被用於培育這些藤蔓了。”


    不然,能培育出這些東西的強大魔源,謝之欽絞盡腦汁也想不到第二個。


    鍾未淩後背一涼,心口一陣惡寒:“拿屍體種東西,敢不敢再變態一點?”


    謝之欽不否認這種做法確實很變態,但是:“種出來的東西也著實強大,總有人會為了追求強大而走這條路。”


    鍾未淩皺眉:“那照你此言,難不成前魔君的身體就在這地底下?”


    謝之欽看著眼前的山峰:“極有可能。”


    隻是,到底是誰種的,猶未可知。


    但從不悲山一帶的往事中,基本可以推斷,拿前魔君屍體來種東西的人八成跟窯洞中關著的東西有關。


    謝之欽怕鍾未淩受累,畢竟他昨日奔走太多,昨夜也不過休息了三個時辰,就算鍾未淩不說,但謝之欽覺得他絕對輕鬆不到哪裏去,便提議去背鍾未淩。


    鍾未淩也沒推脫,拍了拍謝之欽的後背,示意他彎腰,爾後便兩手圈住謝之欽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


    謝之欽雖然瘦,但並非那種皮包骨的瘦,被他背著,還挺舒服的。


    兩人到達不悲山山腹時,原本安靜的地麵突然出現了一陣巨大騷動,山體開始劇烈搖晃,兩人往山下看,發現不悲山周圍的地麵開始皸裂,裂縫冒著滾滾岩漿,岩漿之中,伸出了許多血色藤蔓,跟斷腿男人記憶中那晚的場麵一模一樣。


    狀況不明,兩人不敢輕舉妄動,原本想再觀望一番,但是察覺不悲山山體在逐漸下陷時,鍾未淩當機立斷:“不能等了,直接開山。”


    不然以這個下陷速度,不出半個時辰,整個不悲山就會完全落入地麵以下,然後被地下的岩漿淹沒。


    屆時,就要一麵應付這些岩漿與血藤蔓,一麵取劍了,隻會比現在更危險。


    謝之欽明白他的意思,拿出劍塚令,以血催動,一道刺眼血光自劍塚令飛出,逐漸在高空變大,最後凝結成一道劍刃的模樣,迅速下墜,以開天之勢斬開了整個不悲山山腹。


    劍刃與山體碰撞間,火花四濺,激發出的光芒讓月光黯然失色,一時間照亮了周邊黑暗。


    山體崩碎的礪石以極大的速度彈射出去,暴雨一般,順著山坡落了下去。


    劈砍到一半時,劍刃好像遇到了極大的阻力,下墜速度開始變慢,謝之欽和鍾未淩等不及,直接調動靈力於掌心,奮力一擊,壓製著劍刃繼續朝下。


    就在山體塌陷至半山腰時,劍刃終於將山體完全劈開,血紅色的熔爐芯露了出來。


    撲麵而來的灼熱火氣讓鍾未淩頓感不適,謝之欽旋即用袖子擋住鍾未淩的臉,與此同時,秋曇劍自動出鞘,直接插|入了熔爐中心。


    一時間,秋曇劍的陰寒之氣與熔爐中的灼熱火氣碰撞,發出巨大且連綿不絕的呲呲聲,緊接著,濃濃白氣翻滾升起。


    謝之欽拂袖放出樊蕪心的天魔真元後,並指掐訣,催動其不斷朝下降落。


    此間,整個熔爐出現了巨大的吸引力,鍾未淩腳下一滑,險些被吸引去。


    謝之欽單手攬著鍾未淩的腰,足尖點地,驀地往後退開,但是天魔真元與熔爐作用而放出的能量過於巨大,根本來不及後退。


    謝之欽直接反身,用後背生生接下了一擊。


    “謝之欽!你傻嗎?”鍾未淩愕然看著緊緊抱著自己,嘴角溢出血跡的謝之欽,顫聲道。


    謝之欽溫柔淺笑了下,淡淡道了句無礙:“阿淩沒事便好。”


    鍾未淩切了聲:“混蛋,你這是在撩撥我懂不懂?”


    “我沒有,我是發自肺腑。”謝之欽茫然解釋後,右手虛空一握,原本插在熔爐裏的秋曇劍倏地回入手中,轉身之際,原以為天魔真元應該已經開始引出澄心劍了,可熔爐之中依舊毫無動靜。


    “就算是提純之後,樊蕪心的天魔真元果然還是差了點。”鍾未淩皺眉道,“我去補一下。”


    謝之欽正要勸阻,鍾未淩已經轉腕挽了個劍花,一個燕子抄水躍了過去,並調動自己少部分的天魔真元,握著無端劍,朝熔爐猛然一劈。


    樊蕪心的天魔真元混合著鍾未淩的那部分,被強行推入熔爐之中,極招下去,一道璀璨光芒從熔爐中迸射而出,便在鍾未淩驚喜之餘,一道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人生如戲,你方唱罷我登場,世事如棋,人情似紙張張薄,縱君棄我厭我,我亦待君如是。”


    “鍾哥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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