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係羅伯特在時間兩端的出現和懸神引的作用,我隱約可以推想到一點事情的大概。比如說兩個羅伯特和史密斯之間之間一定存在元神和宿主的關係,唯一要再弄清楚的是為什麽竟然可以找到一摸一樣的人。另外裏奇太太為什麽要下手殺史密斯和愛麗思,愛麗思失蹤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猜想在時間的那頭,一定還有很多事情發生,現在我要想的是如何處理這位有點受驚過度的伯爵夫人。交給她老公管教?算了不要害人家。放任她自由呢,也不曉得她會搞出什麽名堂來,算了,帶上她吧,就當是終審判決之前,招待她去二十一世紀來一次旅行觀光好了。帶她去倫敦哈羅百貨的化妝品部一看,美白,修複,去死皮,活性細胞再生應有盡有,五十佳人正當年,前凸後翹似榴蓮,擔保她抓狂到吐血―――費了無窮心力當吸血鬼搞東搞西,結果還是個蓬頭吸血鬼,沒什麽成就感吧。


    從她脫下來的衣服裏我找了件最寬鬆的,連頭帶腳把她一包,拿她那些叮叮當當的項鏈當繩子,捆得結結實實的,這一手是江左司徒和精藍上次來探望小破時給我的真傳,打出來的包不但大方美觀,節省空間,環保經濟,而且最重要是包裹材料隨手可見,利用程度極高。


    收拾停當,饒我手腳快似蜈蚣,小破也已經秉承他一貫:你要睡,立刻睡的愷撒式休息風格。站在那裏打起盹起來了。頭一點一點的,嘴巴不是吧唧兩下。我猜想破魂的先祖一定和馬族有點瓜葛,不然怎麽這樣都能睡得著?當然今天晚上的故事我還沒講,明天他一定要和我算帳,到時候怎麽才能保住這條小命,我要從現在已經要頭痛如何狡兔三窟未雨綢繆。


    一手抱著小破,腋下夾著厄斯特拉,光行翩翩一鞠躬,吆喝了一句:“走了!”我們從眼前的空間門裏一衝而出,順利的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光行的業務能力不是蓋的,落地處,竟然就在羅伯特古堡左近。


    身子著地,頭雖然有點暈,我屁股卻還軟綿綿的,不由大喜,立刻表揚光行:“做了企業和單幹就是不一樣啊,現在為顧客服務得多細,還發一個墊子!我喜歡。”


    他在一邊悠閑的練習古典芭蕾舞的幾個基本動作,懶洋洋說:“豬哥,發表意見之前,一定要先看看自己的屁股。”


    屁股?我的屁股怎麽了?莫名其妙的正要看,一陣銳痛從我的尊臀上傳來,哇哇哇,瞬間跳起八丈之高,小破我舍不得丟,厄斯特拉就沒有什麽便宜好占,直接給摔到了地上。隻見狄南美躺在地上伸出手,指甲明晃晃的朝天怒指,對我罵罵咧咧:“混蛋豬哥,下地也不長眼睛,上次坐壞我的胸,這次坐在我臉上,看我的妝給你弄成什麽樣了。”


    我大表驚訝:“你怎麽在這裏啊?”


    湊過去看看她的臉,噗哧笑出來:“哇,你哪出戲演什麽角啊,老生還是花旦?一二三四五,為什麽你化個妝臉上會有八種顏色。”


    她白我一眼坐起來:“你懂個p,最新的幻彩狂野係列,凸現女人潛意識裏渴望成為危險分子的特性~~~”。


    我聽她又四六不著的胡說,立馬打斷她:“老狐狸,你潛意識什麽危險女人啊,你顯意識已經夠危險了嘛。跑這幹什麽呢”


    結果她以為我誇獎她,大喜,拿身上那件花花短連衣裙子把自己臉上的五彩紛呈一擦,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化妝箱,向我拋個飛眼曰:“豬哥,難得你識貨,我去換個造型給你開開眼界。”


    我趕緊拖住她:“等會兒等會兒,咱們先把正事說完。”


    盡管狐狸聲稱,窮追時尚亂跟潮流就是她人生最正的一件事情,她還是看在我們多年老友的份上,答應和我一起理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當然,撕下這層溫情脈脈的麵紗,事實是我今後一個月之內每頓飯的定額,要被她分掉一半。她本來還要三個月的,我回答毋寧死,並且開始挖坑準備把厄斯特拉一埋了之來表示我的堅定決心。這樣破釜沉舟的險境下,才保住我一天兩碗小米粥的最低生存限額。


    內部協議達成之後,第三次了,我一字一頓的吼出我的問題:“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了布魯塞爾?”


    她挑起眉頭指指我懷裏不知道為什麽嗬嗬笑的小破:“還不是為了找他。辟塵半小時前給我打電話,說去給小破蓋被子,居然發現人不見了。你又聯係不上,哼,硬是把我從布魯塞爾銳舞派對中捉回來~~”


    說是說得怨天尤人,不過眼光看到小破,卻有十成十的柔情,兩隻手躍躍欲試,就要過來跟我爭抱抱權。我趕忙挪開兩步,更摟緊些,本來小孩子越大越不愛給人抱,何況不趁著現在賺夠老本,等江左司徒來接回那個破牧場,我就要天天以淚洗麵。


    南美嘴巴撅起天高,恨恨盯我一眼,大意是狐狸報仇,兩千年不晚,繼續數落:“我就來找啊找啊,隻有這裏有一點他的氣息~~~話說這天晚上辟塵見天色有點起風,生怕小破著涼,去給他蓋被子。這裏我又忍不住要插一句:這三年以來,辟塵天天晚上必定要巡視小破兩次,美其名曰怕他踢被子,可是小破一歲多時候,零下三十度在西伯利亞穿一條小短褲四處跑,我卻凍得鼻涕在臉上結成了冰棍,一左一右長出了下巴,跟隻海像似的。他不但屁事沒有,還結結巴巴嘲笑我,至今被我引為奇恥大辱。


    辟塵一進去發現小破不在,二話不說,發動長尾四級搜查風,把家裏藏在暗處的東西統統卷了出來,結果發現兩隻老鼠待產,很快我們家鼠丁就會旺盛起來,另有一隻西洋小精靈族的背包旅行者在偷吃辟塵做的曲奇餅,被發現以後為了報恩,自動請願要給辟塵做雙鞋子。此外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不少,隻有小破音蹤渺然。他當即急得冒汗,想自己出去找吧,追蹤不是長項,自己都經常迷路。所以上次我被江左司徒抓去在洛山機,他卻找到紐約曼哈頓去了。衝進臥室找我吧,竟然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到底做什麽去了。(聽到這裏我當時背上一冷,心想完了,回頭一定會被滴蠟夾手指點天燈嚴刑拷打)因此辟塵當機立斷把南美揪出來,勒令她盡快找到小破,否則不但要和她翻臉為仇,而且永遠不要來家裏吃飯。(我不禁暗叫佩服,酒色財氣四字真經,對南美都沒有鬼用,但是說到不準吃辟塵做的飯,威力之大,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南美在狂舞當中幸而保持了清醒的頭腦,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斷然選擇了口腹之欲。她從布魯塞爾一個工業銳舞派對中擠出來,回到墨爾本一追,就追到了羅伯特的房子前。其所見和我類似,都是一個燈紅酒綠的晚會,據說是為了慶祝主人新生而開的。誰會知道這新生不是打打比喻而已,竟然貨真價實呢。不過她是老油條了,且女性待遇好過我,稍微整理一下儀表,施施然就走了進去。先去餐台晃了一圈,把人家的魚子醬吃得七七八八,喝光兩隻八二年的拉鐵,還順帶和兩個平頭正臉的老男人套了一把瓷,玩得正高興,想起辟塵的頂級絕食預警,不由打了寒噤,開始集中精神追尋小破的氣息。本來在外麵,她就已經隱約感覺到小破在附近,可是進來反而沒有了。為了確認這一點微弱的線索,南美開始在門外門內進進出出,鼻子跟抽油煙機一樣瘋轉,終於鎖定小破的氣息來自最高處的閣樓窗戶。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開了那個洞,南美進閣樓比我容易多了,而且她是老狐狸,對空間的透視力更強,一進去,立刻就看到了一樣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形緊緊擁抱在一起,立於閣樓中間,他們緩緩旋轉,透著華貴的禮服,身體隱隱發出紅色光芒。南美本來以為是兩個狗男女上來偷情,還打主意要去找個相機過來拍拍照,可是不對呀,在發光呢,誰偷情好死不死身上掛兩霓虹燈呀。


    南美悄悄走過去,腳步雖輕,還是有動有靜,那對人兒卻置若罔聞,仿佛處身於另外的世界。她幹脆上前把人家一拉,居然拉不動!這就把狐狸惹毛了,開玩笑,拉兩個人拉不動,我把希臘島上的神像還搬過地方呢。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又拉。這次成功了,那兩個人被強行分開,仰麵八叉倒在地上,南美一看,熟人熟人,史密斯和羅伯特,為什麽家裏那麽多房間不去,偏要跑到這裏搞東搞西?


    聽到這裏我發話:“狐狸,你不是還沒注意到這是個時間曠野吧?”


    狐狸瞪我一眼:“什麽是時間曠野?”


    我噤若寒蟬:原來你也有無知的時候~~~。


    南美蹲下來觀察了一下這對老鴛鴦,雙眼緊閉,麵色慘白。但是氣息均勻正常,沒翹辮子,檢查過程中,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史密斯身體的光突然大放光芒,羅伯特卻漸漸黯淡了下來。南美翻過羅伯特的身體進行查看(我說你是不是想看看有沒有電源插頭的地方?南美說就是),發現他脖子又出現一處咬痕,雖然沒有血流出,他的身體卻千真萬確的逐漸呈現出迅速失血的現像。


    老狐狸百思不得其解,而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情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是最能夠使她發脾氣的事情,所以她站起來狠狠踢了人家兩腳,嘀咕道:“他媽的,搞什麽鬼,看我把你們用三昧火燒成灰,也省掉你們的喪葬費。”


    她說得出做得到,真的起手燃了一點火,正要施到那兩個人身上,突然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傳來,波動中還包含著強大的能量轉移。她吃了一驚,再看,史密斯太太的身體在這瞬間也黯淡下去了。


    我激動啊,大叫起來:“明白了,明白了!”


    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這裏的兩個人正是那邊兩個人的宿主,羅伯特,或者說安諾斯是被厄斯特拉所傷,所以沒有辦法進行“對接”,而厄斯特拉本來可以成功的,卻在關鍵時候被小破攪黃了。當然,關鍵是她今天流年不利,即使小破沒有出現,大概也會被我一燭台打翻,區別隻是我比較容易被拉去同歸於盡罷了。


    我叫的聲音好像太大了一點,小破伸了個懶腰,醒了。我大吃一驚,飛快把他放到地上,拉著南美迅速逃出一公裏開外,隻聽到他大聲嘟囔了幾句,說什麽不知道,但語氣著實不善,很快又安靜了。我和南美硬是又多呆了兩分鍾才提心吊膽的走回去一看,確實又睡著了,這才鬆口氣。不過有個陰測側的聲音就申訴說:“豬哥,你不講義氣。”我一看,光行全身上下變成焦黑色,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委屈的看著我。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至於四周圍的土地則被小破的怒火燒得草木塗炭,開始龜裂起來。吵醒熟睡的破魂,可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安撫完光行,答應成為它快運公司的黃金客戶,一次交足一年會費,而且不享受任何折扣之後。南美繼續說,她之前在我家悄悄留了一點史密斯夫人的頭發,回去後做了細胞年齡測試(她對著我嚴肅的強調:這是科學!),並且用鬥數和塔羅看了史密斯夫人的命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得跳。一個人的頭發,卻顯示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命格。其中一個顯示這位徐娘早就死了幾百年,嗣中還轉了多次輪回。她一定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因為四五百年中投了二十七次胎,倒有十九次是給雷打死的。另一個則推算出此人在生,生平穩順,但有失群之兆,一生孤獨。南美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命理之學產生懷疑,搬出所有卜算工具一氣亂算,結果都相同。她神疲力殆,一怒之下,才跑去布魯塞爾吊凱子。直到現在,結合我的所見所聞,總算讓她覺得有點眉目了。


    不愧是專業人士,一旦南美明白過來,還是有很多有價值的意見可以提供的。比如她很有條理的告訴我:傳說古老的歐洲長生法術中,有一種叫做懸神借生。擁有此術的法師在生之日,就有意識的培育自己的的第二元神,以懸神引作為載體留存。法師死後,到一定的時日,屍體被人發現並接觸,懸神引便自動依附後來的人,懸神引無色無味,在常人眼裏無定形,除非懷有大法力的修行者存在,否則根本不會被發現。附身一定時間過後,懸神引便融入宿主元神,將所有思維,記憶,行為習慣,行事風格都來一番大清洗。施法者借此複生於他人的軀體中,可以避開輪回的量罪,瀟灑開始第二世。


    這番解釋很有學術理論基礎,但還是不夠合乎眼前事實,既然是要死後等待其他發現者才能附身,為什麽是兩個活的史密斯同命格呢?


    厄斯特拉現成就在我們身邊擺著,我們不用亂想了,直接逼供她好了。想到這裏我讓南美停下敘述,四處去找厄斯特拉,一看,哦,剛剛落地誤坐南美被她偷襲的時候,把伯爵夫人摔了老遠,一直還沒撿回來呢。我們跑上去看看,還好,還沒死,包在那個粽子裏動彈不得,正可憐巴巴的瞧著我們。


    出於某種盲目的信任,我問南美:“你會不會說古匈牙利文?”


    南美一挺胸脯:“我什麽文都會說啦,語言天才來的。”


    對我崇敬的表情看來她頗為滿意,束了束了腰,這位語言天才上前一腳踏住厄斯特拉,嘰嘰咕咕的就開始問起話來,哎呀,我自豪啊,看看,我的朋友就是這麽酷!古匈牙利文都會說!古匈牙利文哦。


    我兀自陶醉,南美手舞足蹈半天卻轉過頭來看著我:“你知不知道她說什麽?”


    我腳下一個趔趄:“你不是會講匈牙利文?”


    她很認真:“我會講,可是她不會。”


    要不是怕又吵醒小破,我三字經已經到了嘴邊。指望不了狐狸,我隻好結結巴巴的上了。


    逼供超過半小時,我們用上了所有我們會的刑求辦法,不過最後奏效的有二,第一是南美答應教她如何在一千歲的時候還青春常駐嬌豔迷人。二是把抱著小破往她麵前一湊,嚇得她立刻閉上眼睛,跟條蚯蚓一樣拱啊拱啊,拱了老長一截,累得汗都出來了。其實人家一開始就要對我們老實交代的,可是我們良民當太久了,一直沒有機會搞搞虐囚之類的高級玩意,逮到一個罪有應得的,此時不玩何時玩?


    鬧了半天,好容易她要開尊口了,我和南美都蹲下來洗耳恭聽,不防光行在一邊跳著跳著舞突然一聲鬼叫:“起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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