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沒有任何心事的怕隻有傾城了,舒服地躲在桌子下,睡得四腳朝天。


    沒過多久,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了滿屋的沉默。


    眾人的目光看向屋外,隻見那個叫圓月的女孩提了滿滿一桶熱水,吃力地朝屋裏走了進來。


    見她個子小小,卻提了如此笨重的一個木桶,鍾晴立刻走過去要幫忙:“給我吧,幫你提進去。”


    “不必了公子,圓月做慣粗活,這點重量難不住我的。”圓月抬起紅撲撲的臉蛋,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拒絕了鍾晴的好意,一直把木桶提到了木桌那邊才放下。


    “圓月,我們待會兒自會生火熱水的,你無需這麽勞碌替我們送水過來。”連天瞳微笑著說。


    “沒事,天瞳姐姐剛剛才到,該好好休息才是,這些小事就讓圓月代勞罷。”


    說罷,圓月顧不得歇一下,又走到牆角的櫃子前,打開門,麻利地取出一個麵盆和幾塊幹淨的布巾,走過來擺到了木桶旁,又提桶嘩啦嘩啦倒了滿盆的水,端到了桌上。


    “大家先湊活著洗洗臉罷,熱水若不夠,圓月再去提。”做妥這一切,圓月退開一步,說:“晚飯馬上就送過來。”


    連天瞳看著忙前忙後半天的她,笑道:“當年你就跟一隻小病貓似的,如今見你,身體似是健康了許多,甚是令人安慰。”


    “多虧了天瞳姐姐呢。”圓月感激地說道,“爺爺跟我說過,當初若不是姐姐妙手回春,縱是圓月逃過了瘟疫之災,早晚也會死於那心痛之症。如今圓月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都是姐姐的功勞。”


    “嗬嗬,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呢。”連天瞳笑笑,拿布巾沾了些熱水,輕輕擦拭著臉上的塵埃。


    “天瞳姐姐,這麽些年你都去哪裏了?”圓月好奇地問,“這次你會在村子裏住多久呢?”


    “許是一個月,許是兩個月罷。”連天瞳跳過前個問題,直接答道。


    “哦……”圓月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若你能長住下來就好了……那樣村裏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枉死了……”


    “枉死?!”連天瞳放下布巾,問:“村裏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麽?還有小泥鰍,他從小便身體健壯,怎的年紀輕輕便沒了性命?”


    圓月垂下了頭,難過地說:“小泥鰍被人打傷,卻無錢請大夫,沒撐幾天就……”


    “誰打傷了他?!”連天瞳皺眉問道,“半邊村民風淳樸,村民們相處素來和睦,怎會生出這等事?”


    “小泥鰍不是被村裏的人傷到的。”圓月連忙搖頭,隨即氣憤地說:“自打三年前咱們這兒來了個胡縣令之後,半邊村還有臨近的所有村子便沒有好日子過了。”


    “縣令?”連天瞳看著圓月,“他幹了什麽好事?”


    “那個貪官,一上任便想方設法欺壓百姓,巧立名目搜刮民財。我們世世代代一直種著的田地,被他硬說成是他家的祖業,除了逼我們年年向他繳納不菲的租金之外,還故意加重賦稅,害得我們苦不堪言。”圓月咬牙切齒地說著,“如果有誰沒有按他的要求交出銀子,他便將誰抓入大牢,羅織罪名處以重刑。小泥鰍因為死也不肯將他辛苦積攢下來給他娘治病的錢交給進村收租的衙差,所以被那夥惡徒當場打個半死……”


    “簡直無法無天!”鍾晴用力一拍桌子,問圓月,“你們怎麽不去告他呢?一個小小的芝麻官,把當自己當皇帝老子了嗎?什麽租金賦稅的,是他想加就加的嗎?!”


    “告他?!”圓月苦笑,“聽聞這個該死的貪官在京城裏有個做高官的親戚,也正因為仗恃著這個後台,此人才如此橫行霸道。也曾有別村的人受不了如此欺壓,跑去長安城裏上告,可是人還沒入長安,便被那胡貪官給抓住了。唉,我們半邊村更不用說了,人丁本來就稀少,老幼婦孺又多,根本不可能惹得起他,隻能委曲求全,將自己辛勤所得交出來,以保個安穩。可是最近幾年,我們的收成很不好,交了賦稅租金,幾乎所剩無幾,村民們有個病痛什麽的,隻能自己去挖一些草藥回來食用,好些村民也就是因為得不到及時的醫治才白白送掉了性命。”


    “這些天殺的怎麽這麽壞?!”刃玲瓏的臉本來就沒有好氣色,圓月一番話,氣得她的小臉又白了一層。


    “如此惡徒,殺千刀也不解氣。”ken攥了攥拳頭,說,“如果遇到這個貪官,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才行。”


    “圓月勸公子還是不要招惹這種人了。”聽ken說要教訓這個貪官,圓月立刻害怕地勸道,“這個貪官又狡猾又毒辣,如果他動了歪腦筋,圓月怕公子會吃虧呢。”


    “我們吃虧?!”鍾晴得意得一笑,“放心,碰到我們,倒黴的肯定是他。”


    鍾晴的話並沒有讓圓月感到一點欣慰,在她的心裏,這個貪官的勢力真是比天還大。歎了口氣,她憂心忡忡地說:“不久前那貪官又發了公文到村裏,說什麽近日渭河有泛濫之勢,懷疑是有人觸怒了河神,所以又要我們繳銀子,說是用來置辦祭祀河神的祭禮。之前已經派了衙差來過了,可是村裏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銀子,那貪官說再寬限我們幾日,等到期限一過,他們又要到村裏來了,唉……”


    “祭祀河神?嗬嗬,如此荒謬的理由也能搬得出來。”連天瞳一笑,對圓月說道,“你們不必擔心,待這夥人來了之後,我當會送他們一份大禮去祭河神的。”


    “天瞳姐姐,你……”


    圓月吃驚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的話裏究竟藏了什麽意思。不過看著連天瞳平靜卻篤定的神情,她心裏的擔憂似乎減少了一點。不光是她,也許整個半邊村都因為連天瞳的回歸而安心了許多吧。


    說話間,蘇老伯帶著幾個村民,端著大大小小的碗碟走了進來。


    “鄉野之地,都是些粗茶淡飯,各位莫要嫌棄。”蘇老伯有些抱歉地對他們幾人說道。


    桌上的菜肴,熱氣騰騰,可是看來看去無非都是些叫不出名的野菜,隻有擺在正中的盤子裏,有幾條小得不能再小的蒸魚,是整個晚餐中唯一的肉食。


    跟著端菜進來的一個小丫頭,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幾條魚,不停地咽著口水。


    這樣的一桌飯菜,對半邊村來說,已經是“盛宴”了吧?!


    鍾晴突然覺得一點都不餓了,要是自己吃了這桌飯,他會覺得有些對不住鄉親父老似的。


    幾個人都沒動筷子。


    “大家怎麽不吃啊?”蘇老伯奇怪地問,旋即跺了跺拐杖,無奈地說:“莫非各位嫌菜品粗糙?!唉,本來村裏還有幾隻雞鴨的,可惜昨日已經拿去市上賣掉,這已經是咱們村裏最……”


    “蘇老伯誤會了,他們是沒見過這麽好吃的菜肴,所以看傻了。”連天瞳忙打斷蘇老伯,率先拿起了筷子,對鍾晴他們說道,“都愣著作什麽?吃啊!”


    說完,她起身把盛著魚的盤子端起來,走過去放到那個小女孩手裏,笑道:“這個給你,端回家去吃罷。”


    “天瞳姑娘,這可使不得。”蘇老伯想阻止,“這是村民們專門給你們準備的。”


    “我們幾人目前在齋戒期間,不吃肉食。”連天瞳說謊不眨眼。


    “啊?!”蘇老伯愣了愣。


    小女孩端著盤子,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連天瞳笑了笑,回到桌子前,幾個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跟野菜拚起命來,連傾城也吃得非常來勁。


    鍾晴這輩子頭回嚐到了野菜的味道,不過還好,沒有他想象的那麽難吃。


    見他們吃得那麽有滋有味,生怕怠慢了他們的蘇老伯這才放寬了心。


    嚼著在嘴裏滾來滾去的野菜,鍾晴再一次四下打量著這個他可能會住上好一段時間的地方,心頭思量著,不知道在這個偏僻而貧瘠的村子裏,又會發生一些怎樣的故事。打從他一踏進這個村子起,心頭就有種無法用言語表述清楚的感覺,總覺得前頭有些什麽東西在等待著自己一樣。


    怎麽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感覺,天知道。


    鍾晴撇撇嘴,咽下了口裏的野菜。


    在半邊村已經住了三天,鍾晴別的沒覺得,隻覺得之前欠下的瞌睡帳是還得差不多了。雖然這個地方偏僻而貧瘠,但總的來說環境還不錯,猶其到了晚上,那才叫一個安靜無聲,實在是造就良好睡眠的絕佳溫床。


    另外,這裏的村民們的確如連天瞳所形容的一樣,男女老少都勤勞而和善,平日總是你來我往互相幫襯著,如果頭上沒有那個殘酷欺壓他們的貪官,這個半邊村該是個令人羨慕的世外桃源才對。


    坐在門前的一截樹樁上,無所事事的鍾晴曬著太陽,看著村民們來來去去,忙活不停。


    按照連天瞳的計劃,今天晚上,他們便要帶上盤古斧去劈開陰陽界。一想到這兒,鍾晴心裏就陣陣發慌。這幾天,其實他每晚都會靜心調息,盡了最大努力想恢複自己的靈力,幾番折騰下來,靈力雖沒恢複多少,卻因此而得到了一個很是清晰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裏,像是充斥著一股陌生的,且跟靈力類似性質的力量,時隱時現,遊走在體內每一個細胞裏,正因為它的存在,原屬於自己的那股靈力一直被拒之門外,怎麽也回不到以前的狀態。


    聯想到自己之前的種種異常表現,鍾晴不清楚那些行為的產生是不是跟自己身體內的“變異”有關,也不清楚這樣的“變異”,對自己究竟是利還是弊。不過現在看來,這股力量似乎一直是對自己有好處的,至少在麵對危險時,次次都是靠了它才化險為夷。但是,為什麽每次這股力量一出現,自己就總是記不清楚或者完全不記得當時自己做過什麽呢,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清醒後殘留在自己心上的劇痛,還有一絲摻雜著怨恨的憤怒。


    頂著臨近中午的暖陽,鍾晴越想越混亂,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喂,你發什麽愣呢?”ken抱著一捆柴火站在他麵前。


    “沒什麽,享受日光浴而已。”鍾晴眨眨眼睛,很難得地將自己的心事壓了下來。


    “洗日光浴洗成了一張苦瓜臉?!”ken一邊把柴火堆到一旁,一邊說,“是不是擔心今天晚上的事呢?!”


    “有什麽可擔心的。”鍾晴撇撇嘴,就是不肯承認他猜得其實一點都沒錯。


    拍拍身上沾著的碎屑,ken看似隨口地說道:“不要想太多了,不論遇到什麽事,我一定會保你周全。”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鍾晴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現在要保的,是碧笙的周全,扯到我幹嘛?!”


    “呃……”ken愣了愣,意識到自己話有不妥,忙改口道,“我是說保你們周全,你聽錯了。”


    “嘁,你還是多顧著自己吧,我才不需要別人來護著我呢。”鍾晴甩了甩脹痛不已的腦袋,不領情地應了一句。


    這時,連天瞳從前頭的一處房舍裏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千恩萬謝的中年婦人,在對婦人叮囑了些什麽後,她舉步朝鍾晴這邊走了過來。


    這幾天,連天瞳做得最多的事便是給有病在身的村民們診治,昨天更是一大早就去了村外的荒山上采藥,直到天黑前才帶著一大籮藥草回來。


    走到鍾晴麵前,她看了他一眼,問:“懨懨無神,身子不適?!”


    “無什麽神啊,我好得很!”鍾晴一下子跳起來,誇張地扮出精神熠熠的模樣,然後把目光定在連天瞳臉上,端詳半晌,說,“到是你才要休息休息了吧?!黑眼圈好像都出來了!女人,你也注意一下形象啊!替人治病也要顧一顧自己嘛,真是的。”


    聽起來是帶著戲謔的指責,可是話裏的關切,卻是人人都聽得出來的。


    ken垂眼一笑,說:“我這幾天也很累呢,砍柴燒火,還幫村民們修補房舍,怎麽沒見你慰問慰問我呢?!”


    連天瞳雙頰一紅,但馬上又沉下臉,岔開了話題:“盡顧著說些無用閑話,莫忘了今晚還有要事要辦!”


    說罷,她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草屋,順手關上了大門。


    “我沒眼花吧?!”ken不可思議地說,“她居然臉紅了?!你們兩個……”


    “這個……臉紅又怎麽了,真是少見多怪!”鍾晴馬上打斷了他,沒事人一樣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ken卻不放過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問:“嗬嗬,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你你你,你說什麽呢?!”鍾晴舌頭一下子不利索了,“我什麽時候喜……喜歡上她了?!”


    “那要問你啊。”ken微笑著說。


    “神經,沒有的事!”鍾晴甩開他的手,“這個女人又自大又孤僻,除了偶爾有那麽一點點優點閃現之外,還不夠資格吸引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鍾家少爺呢!嘁,懶得跟你說了。”


    講完,鍾晴逃似的跑進了自己的屋裏,也砰一下關上了門。


    “嗬嗬,口不對心。”ken嘴角一揚。


    但是,短暫的笑容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憂慮深沉的長歎。


    入夜,彎月高掛,整個半邊村都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五個黑影,四大一小,在村子裏躡手躡腳地移動著。


    想到刃玲瓏元氣未複,連天瞳原本是打算讓她留在村裏的,但是她死活要跟他們一起來,說什麽她不放心,而且多個人也多份力。磨了很久,連天瞳隻得讓她加入。


    於是四個人加上一個傾城,趁著夜色,悄悄走出了村子。


    盡管夜色深沉,又因為怕驚動了村裏人而沒有點火把,可是在連天瞳輕車熟路地帶領下,幾個人沒費多大工夫便走到了一座十來米高的小山坡前。


    半邊村被遠遠甩在後頭,爬上山坡,能清楚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陣陣波濤之聲,想來白天見到的那條寬闊洶湧的渭河就在附近。


    “這個山坡……”鍾晴借著月光看著腳下這塊連根草都不生的黃土坡,問:“你要從這裏打開陰陽界?”


    “是的。”連天瞳點點頭,“昨日去采藥之時,我已然觀察過了,此地最是合適。”


    “是嗎?!”鍾晴嗅了嗅鼻子,有些惱火地說:“我靈力不足,感應不出來這個地方的陰陽之氣。反正你一定要確定才行!”


    “不會有錯。”連天瞳確定。


    “對不起,有個問題我一直忘記問了。”ken聽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有些糊塗地問道:“你們說的陰陽界,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方式?!聽你們的口氣,這個陰陽界像是到處都有似的。”


    “你這個業餘人士是肯定弄不清楚這個概念的,這麽跟你說吧,”鍾晴馬上擺出專家的姿態,說,“冥界與人界其實是即平行卻又有交疊的空間,兩者雖然親密,但是彼此間仍然是有一條絕對的分界線的,這條分界線既充斥著冥界的陰性力量,又充斥著人界的陽性力量,如銅牆鐵壁一樣阻止著妄想用非正常途徑進入人界的鬼魂,或者從人界進入冥界的人類。這道牆壁就是陰陽界,它不是一個什麽固定的有實體的地方,就像一個大大的結界一樣,隱沒在我們周圍任何一個地方。而陰陽界所發出的陰陽摻半的特殊磁場,隻有我們這些高級別的專業人士可以感應得到。”


    “明白了。”ken恍然大悟,旋即又向連天瞳求證了一次,“就是這裏了嗎?”


    連天瞳仰起頭,閉上雙眼像在空氣中吸索著什麽一般。


    “把神斧拿出來罷。”很快,她睜開眼,對他們說,“我會以靈力讓陰陽界的一部分顯露出來,屆時鍾晴先執斧一試,若能劈開就最好,不行的話,再想辦法合我們所有人之力,誓要將碧笙送進去!”


    “師傅……”刃玲瓏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咬了咬嘴唇,“如果一定要加上其他人的力量才能讓盤古斧奏效,有我上就夠了,你……”


    “玲瓏!”連天瞳打斷她,“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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