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子都和葉時雨坐出租車回學校, 剛走到宿舍樓下就有一個男人朝兩人迎了過來,謝子都看到來人也愣了:“彭叔?您怎麽來了?”


    李彭長相斯文,帶著金絲眼鏡, 身上帶著很濃的書卷氣,看到謝子都先是客氣的笑了笑,然後有些無措的搓了搓手:“子都, 現在學習怎麽樣?你阿姨一直喊你去家裏吃飯, 你怎麽都沒來?”


    “因為一直在學校上課, 準備改天去拜訪您的。”謝子都客氣的回複,心裏已經有些明白對方為什麽找自己。


    “你冬冬姐也老說起你,上次還說要來學校看你。”李彭摸了摸謝子都的胳膊, 慈愛的說, “瘦了。”


    看著中年男人的無措,謝子都心緒有些複雜,李彭在醫院職位不低, 何時這般求過人, 大概是走投無路,實在搭不上裴家才找來他這裏,但他不想也不會接李莉冬的事情, 就很直截了當的說:“叔,冬冬姐的事情我幫不上忙, 你也不用四處找人, 她是個女生, 不會有什麽很嚴重的後果的, 你聽我一句勸, 回家就行了。”


    李彭當了一輩子醫生, 也算是看著謝子都長大的, 這孩子實在,他說了這樣的話基本就是沒希望了,但李彭還是問:“實在沒辦法了嗎?那孩子想要什麽都行,家裏的錢可以都給他,房子也賣了,隻要他肯幫你冬冬姐說句話,我和你阿姨什麽都答應他。”


    謝子都搖搖頭:“您或許不明白,但是裴刻和他是要結婚的。”


    一句話就點明了所有,也讓李彭瞬間白了臉。


    和李彭告別後,謝子都回宿舍的一路上都很沉默,葉時雨也不太高興,臨著進宿舍的時候才喊了謝子都的全名:“謝子都,你別是想管他的事兒吧?我可不答應啊。”


    “我不管。”謝子都本來就沒打算管,隻是覺得世事無常,沒想到有一天會和過去的朋友和照顧自己的長輩站在完全的對立麵,“我就是想小毛驢當時肯定很害怕,明明看到我了又喊不應我。”


    “他心大,不會怪你的。”葉時雨安慰他,當時那種情況任是寫小說的也想不到那麽長遠的事,更何況是謝子都這種直男。


    “我寧願他怪我,也不想他這麽懂事,回來之後他根本沒提過他見過我的事情,就是怕我多想。”


    “我以前一直覺得他腦子一根筋,不怎麽懂事的。”謝子都後悔過很多次,明明當時感覺有些奇怪的,怎麽就不能多追究一下。


    “我看他是怕裴刻發瘋,上次不是有兩個人找到他病房去嗎?你看裴刻都瘋成了什麽樣。”事後連誰告訴對方宋遇星的地址都查得一清二楚,一個都沒放過,葉時雨想了想,又說,“你別在裴刻麵前提就是了。”


    “他一直都知道,”謝子都有些苦笑,“有段時間他都沒怎麽理我,心裏還是有些怪我吧,要不是驢天天找我,他怕是再也不想理我了。”他話是這麽說,也明白裴刻不會就這麽和他斷了關係,大概還是氣狠了。


    這事葉時雨是聽謝子都自己說的,倒是不知道裴刻是怎麽知道的:“你不是沒說嗎?他怎麽會知道?”


    “他們那邊不是有錄像麽,他挨著全看了一遍。”謝子都想到什麽,手裏拿著杯子聲音很低的說,“但凡冬冬姐有為我想過一點也不會這樣,小驢當時不見了的時候我還和她一起吃過飯,給她看過小驢的照片。”


    所以謝子都才不願意原諒李莉冬,而且當時宋遇星手術後的情況一直都不好,在醫院裏心跳跳停了三次,每次搶救後醫生都不敢保證他還會不會再這樣,這些宋遇星自己都不知道,每天跟個沒事人似得,但是他不能假裝不知道。


    *


    時間一點點過去,宋遇星一點沒有發情期要來的意思,他自己倒是心大的很,完全不去想這回事,也體會不到別人的焦急,隻收拾東西準備去上學,小學生似得,待到裴刻一進門,就已經抱著書包排排坐著等人了。


    裴刻進門後假裝什麽都沒看到,還問宋遇星:“今天有覺得哪裏不一樣嗎?”


    “哪裏都不一樣。”宋遇星抿著唇,看著裴刻裝不懂。


    “晚點要去再做個檢查,等下你別鬼叫了,我知道一點都不疼。”裴刻特意叮囑宋遇星,實在不想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仿佛他對宋遇星做了什麽。


    宋遇星看著裴刻人模狗樣的進了衛生間,站起身去掏裴刻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口袋,想看看之前的檢查結果,結果沒找到他要的東西,反倒翻出來了一盒新拆開才抽了一根的煙,他想都沒想,直接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昨天阮月晚還鄭重的拜托他勸裴刻戒煙呢。


    戒煙這事他心裏其實一直有在想,有一陣子裴刻壓力大,他就沒提,不過現在裴刻已經抽得很少了,宋遇星現在純屬找茬,但他又不敢真的找裴刻的茬,怕裴刻不高興,也怕裴刻治他。


    待到裴刻從衛生間出來,宋遇星已經去了一旁,裴刻見他鬼鬼祟祟的,就問他:“你幹什麽呢?”


    宋遇星假咳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垃圾桶:“阿姨讓我看著你,不讓你抽煙,我把你煙丟了。”


    裴刻看了他半響,看到宋遇星忍不住心虛的時候,他嘴角牽了起來:“還沒結婚呢就要管我了?”


    宋遇星大腦宕機了一會兒,正要反問“誰要和你結婚了”的時候,又聽到裴刻問:“宋小星,想先標記再結婚,還是想先結婚再標記?”


    宋遇星的臉“刷”的紅了,覺得這人真是不可理喻,他非常認真的建議:“你就不能想一些正常人的事?!”


    裴刻走到宋遇星身邊,看到宋遇星後退了一步,他笑著對上宋遇星裝凶的眼睛:“宋小星,明年就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宋遇星覺得裴刻這壞毛病真是以前和現在都沒改過,就愛逗他玩,他抬手想把裴刻推開一些,結果這人推不動,他就虎著臉說:“我不跟有煙癮的人結婚,你先把煙戒了。”


    “這麽嚴苛啊。”裴刻一隻手搭在宋遇星的腰上,手慢慢往上放在宋遇星背上,“戒不了怎麽辦?”


    宋遇星上下摸了摸口袋,然後掏出一支奶棒,用大灰狼哄小紅帽的表情哄騙裴刻:“大灰狼牌棒棒糖,想抽煙的時候就吃一根。”說完眼睛變得大了一些,有些尷尬,他本來想說“宋小星牌棒棒糖”的。


    “不愛吃甜的。”裴刻拒絕,並沒有發現宋遇星的小心思。


    宋遇星當然知道,不過這是他在網上學別人戒煙的小妙招:“不甜,你嚐嚐。”


    “要不換一個。”裴刻再次拒絕,手又往上,放在了宋遇星的脖子上。


    宋遇星很久沒見過裴刻這個眼神了,裴刻每次想吻他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宋遇星再次覺得裴刻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是黃色廢料,正想拒絕,裴刻就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腺體,宋遇星眼睛就瞪得像個小青蛙,身體有些忍不住的顫栗,聽到裴刻建議:“要不以後我想抽煙的時候你就讓我親一下,這樣我就能忍住不抽了。”


    宋遇星微笑表情包:“你這要求還挺高的,如果我沒在你準備去親誰戒煙?人家還不得把你當成變態?你聽話,我是為你好……”


    裴刻低頭吻住宋遇星的唇,不讓他“叭叭叭”的說廢話,宋遇星似乎還想反駁,但唇才剛動了動,裴刻就加深了這個吻,宋遇星心裏有些生氣,因為每次和裴刻接吻他好像都處於被動的位置,還想靠在裴刻身上,但他也想裴刻靠在他身上,要抱著裴刻吻他,還要讓裴刻坐在他身上……


    但裴刻真的很凶,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這個吻持續了多久宋遇星不知道,隻記得這個吻最後是被廖醫生打斷的,廖醫生先是敲了敲門,宋遇星立刻清醒過來想推開裴刻,卻沒推開,反倒被裴刻攬著身體挪了下位置,又幫他拉了拉衣服,他這才發現裴刻這頭色狼不規矩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伸進了他衣服裏。


    下一刻裴刻摸了摸宋遇星的頭,將人擋在身後,對走進來的廖醫生說:“廖醫生你來了。”


    宋遇星探出頭喊了一聲:“廖哥。”


    廖醫生朝兩人點點頭:“剛從別的病房出來,過來看看你們這邊。”說著朝宋遇星招招手,“過來我看看你腺體。”


    宋遇星在廖醫生麵前乖得很,廖醫生問什麽他答什麽,廖醫生看了看他的腺體,末了又摸了摸,問了宋遇星幾個問題。


    裴刻的目光一直落在廖醫生摸著宋遇星腺體的手上,表情又變得很冷淡,待到廖醫生的手拿開,裴刻的目光也移開,看到宋遇星看了他一眼,然後暗示性非常強的問廖醫生:“廖哥,上次你說我可以去上學了,我沒記錯吧?”


    “能啊,那邊醫務樓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去。”說到這裏他看向裴刻,“你還沒和他說嗎?”


    裴刻看了看嘴角已經翹起來,尾巴亂搖的宋遇星,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呢。”


    廖醫生又問了問學校醫務樓的情況,因為宋遇星在這邊,他每天都要守在醫院,還沒來得及去學校那邊,兩人就著醫務樓的事情說了幾句,又交代了宋遇星一些常規事項,最後才說:“小宋現在不適宜性.生活,以後你們不在醫院了也一定要注意。”


    宋遇星無中生有的快速回複:“本來就沒有的廖哥!”


    廖醫生本來隻是提醒,但宋遇星卻非常在意的耳朵爆紅,他笑了下:“我隻是提醒一下,畢竟你們還年輕……”


    裴刻打斷他:“我記得了,廖醫生。”


    廖醫生表情頓住,隱隱明白了裴刻這是不喜歡別人逗宋遇星,就換了個話題:“昨天你爸爸還打電話問了小宋的情況,讓他隻管放心就是。”


    宋遇星心裏有些詫異,雖然裴致臻也經常會來醫院探望他,但是宋遇星沒想到裴致臻會特意給醫生打電話討論他的身體情況。不過有一次他有看到裴致臻在同宋興燮的醫生說話,態度熟稔,顯然和對方認識時間不短,但他偶爾聽護士提起來,才知道裴致臻是在為他小叔請過醫生後才和對方熟識起來。


    裴致臻有多忙他是知道的,也偶爾會看到裴致臻工作時和人相處的狀態,明白裴致臻是因為他才把姿態放這麽低,才對他和宋興燮所有的醫生都那麽好的。


    而且阮月晚幾乎每兩天就要來一次,有一次裴刻沒在,連來巡房的女護士都沒忍住問他和裴刻是怎麽認識的,宋遇星說了是同學之後,明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羨慕。


    裴刻的父母都對他都太好了。


    宋遇星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裴刻又和廖醫生說了幾句,待到廖醫生一走,他就立刻質問裴刻:“裴狗你過分了啊,學校都安排好了還不告訴我。”


    “告訴你還怎麽看你找茬把我煙丟了。”裴刻故意糗宋遇星。


    宋遇星仿佛沒聽到,繼續問自己的話:“那我還能住宿舍嗎?我是不是得去omega的宿舍住啊?”


    “我們住教師宿舍,正好有老師不住宿舍了,空了幾間房出來。”裴刻看了看宋遇星收拾好的包,“東西都裝好了?”


    “藥沒裝。”宋遇星繃著臉,不讓裴刻看出他高興,不然不知道裴刻又要幹出什麽事逗他玩,說完還加重語調,“藥一直都是你收拾的,你幫我整理吧,是今天去吧?我看大一那邊都報到完了。”


    待到裴刻去收拾東西,宋遇星就站在離門口很近的地方一直盯著裴刻,看裴刻慢了,他就走回去在裴刻旁邊轉兩圈,裴刻故意磨嘰著,沒多大一會兒果然看到宋遇星衝過來:“我幫你吧。”


    裴刻就又笑了。


    *


    出了醫院,宋遇星簡直像是野驢進了林子,臨走的時候連他最喜歡的宋意小朋友都忘記去看了,隻高興著自己要出院,在車上的時候也一直趴在車窗上往外看,活像是被假釋的勞改犯。


    學校那邊裴刻早已準備好了所有的事情,沒有讓宋遇星重新讀大一,而是讓宋遇星跟著他讀大二,在醫院這麽久也已經把大一的全部課程都給宋遇星教了一遍,宋遇星聰明,學什麽都快,現在已經會轉著筆給他出題了,到時候讓宋遇星把所有考試全部補考一遍就行。


    他們住在教師宿舍的三樓,謝子都他們也搬了過來,住在隔壁,大概因為他們陣仗太大,加上他們宿舍的人一直在學校都是傳說中的人物,忽然全部搬了出去,大家都傳得風風雨雨的,就顯得宋遇星這個人更神秘了,以至於宋遇星第一次去教室的時候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沒兩天,全係的人都認識了宋遇星,還跑來問他和裴刻是什麽關係。


    宋遇星低頭玩著手機在走廊裏等裴刻,裴刻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他說:“我是他哥。”


    裴刻:……


    問話的男同學眼睛閃著光:“那我能邀請你們來參加我們登山社嗎?”


    宋遇星立刻拒絕:“那不行,他隻能陪我爬山,不能陪別人。”


    omega男同學一時間沒明白,下一刻卻看到裴刻走過來握住了宋遇星的手:“想去哪兒爬山?”


    隔一天,全係都知道宋遇星是個omega,還知道他和裴刻是一對兒,而且大家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宋遇星上課書都不用帶的,都是裴刻幫他拿著,筆記也是裴刻幫他做,連他自己吃的早餐,都是從裴刻包裏掏出來的。


    在大家的印象裏裴刻是經常不來上課的,做事也神神秘秘的,可現在他每天都會來教室,相比宋遇星,他總是顯得很安靜,偶爾下課還會被宋遇星使喚去買吃的,他回來的時候偶爾會給宋遇星帶一杯奶茶,有時候沒帶宋遇星就會吵。


    有個同學看到最過分的一次是宋遇星正在吵,裴刻抬手把他的兩片嘴唇捏在一起,讓宋遇星像個小鴨子一樣隻能發出模糊的聲音,裴刻還特別壞的笑,宋遇星再吵兩句就不理人了,裴刻又會去找他撩閑。


    因為做數據匯總,裴刻有時候會被老師喊去跑曲線數據,裴刻不想去,老師就喊宋遇星:“宋遇星你手裏的東西放下,也跟我們一起去。”


    那老師不敢說讓宋遇星別吃了,因為如果不讓宋遇星吃東西,裴刻就絕對不會去了。


    宋遇星又被莫名其妙的喊去了總機室,房間裏所有人都很忙,他本來也想幫幫忙,但是大家的數據都跑了一半了,他根本插不進去,就坐在桌子旁邊等裴刻,結果沒一會兒就瞌睡了。


    待到數據終於跑完,大家都很高興,就約著一起去吃夜宵,還有個師姐要喊醒宋遇星一起去,手還沒伸出去,就被裴刻製止了:“你們去吃,我們不去了。”


    師姐笑著說:“這些數據的偏差我們一直找不著,要不是今天你來了我們還有得跑呢,你喊上小宋我們一起。”


    “不了,他還要再睡一會兒。”說著動了動宋遇星蓋著的他的外套,又摸了摸宋遇星的手,看有沒有涼。


    幾人又勸了幾句,見勸不動就結伴離開,誰知到了樓下一直勸裴刻和宋遇星一起去吃宵夜的師姐發現手機忘在了總機室,隻得倒回去拿,進門的時候本來想和裴刻打招呼再走,結果就看到裴刻在很專注的看著趴著睡覺的宋遇星,目光一瞬不瞬,還抬手捏了捏宋遇星的手指。


    學姐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結果她一動裴刻就察覺了,轉頭看她,麵上全然沒了剛剛的溫柔,目光帶著審視,沒說話,卻用眼神問了她想幹什麽。


    學姐有些尷尬的指了指旁邊的桌子,聲音很小的說:“我手機忘記帶了。”


    裴刻點了點頭,沒說話,也沒再看宋遇星,而是拿了手機出來看。


    那個學姐一直到進了電梯心跳還很快,仿佛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晚上回了宿舍就和宿舍的人八卦:“你說除了熱戀期,誰會這麽一直盯著自己對象看啊。”


    “我聽說他們可是高中就在一起了。”


    一群女生討論了半天,一致覺得裴刻這人是不是有偏執症,結果沒幾天就被打臉了,因為這次換裴刻上課的時候睡著了,宋遇星在旁邊一直盯著他,不斷地東摸摸西碰碰,還要捏住裴刻的鼻子不讓他呼吸,看著都讓人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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