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刻有很多不一樣, 宋遇星倒是想問問裴刻本人,但是裴刻在他麵前的時候一點異樣都沒有,也從來不提過去那一年的事情, 也不問宋遇星過去的一年是怎麽過的。宋遇星怕他不想知道, 就也沒說過。


    謝子都愣了愣,倒是真沒想到宋遇星說的是這個, 這一年他們都已經習慣了裴刻的沉默, 但顯然宋遇星不太習慣, 在宋遇星再三問他之後,謝子都還是說了:“他這一年都這樣,你出事之後他心裏難受, 又沒人可以說, 人就變得越來越寡言了。”


    “不過他認識你之前話也不多, 隻是現在話更少了而已。”謝子都怕宋遇星多想,又加了一句。


    “小驢,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 但是少爺也很苦, 前一段時間我還看到他還在翻那本書,就是你沒看完那本科幻小說,後半部分都被他翻舊了,他還是每天都要拿出來看看,有一次上自修課, 班裏做速記, 其中有一個摘抄句, 他很準確的就說出了是在第幾頁, 你那本書我覺得他都能背下來了。”


    “他已經很長時間不主動說你了, 但是我們無意中提起他就會很認真的聽著, 如果我們不說了,他就會看著我們,好像希望我們多說一點。”


    “你所有用過的東西他都舍不得丟,因為別人罵你兩句不好的,他就會和人打架,你說少爺這家世,誰敢碰他一下?從小到大他都懶得和人動手的,那天我也沒想到他會主動打人。”


    “你回來了,他從沒為自己想過,做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要從你開始考慮,那天我們來的時候你睡著了,他主動說要我們玩遊戲,平時他煩死我們吵來吵去了,可那天卻主動說要我們玩,你知道為什麽嗎?”


    見宋遇星沒答,他又說:“他就想讓你醒了看到我們像以前一樣玩,心裏能舒坦點。”


    “所以你對他好點,多哄哄他。”


    “別總是氣他。”


    這題宋遇星在行,立刻反駁:“我什麽時候氣他了!”


    謝子都看著他,認真道:“也別總和他強。”


    ……


    宋遇星覺得自己被冤枉了,拿著手機給裴刻發信息:我有老和你強嘴嗎?


    裴刻回的很快,也很簡潔:原來沒有嗎?


    ……


    宋遇星有五分鍾沒理裴刻,看裴刻又給他發了個表情包,就問他:你去幹嘛了?


    裴刻拍了一張照片過來,是站在某一棟樓上的落地窗旁邊拍的,樓層很高,顯得地麵的人物很小,然後裴刻說:來旁聽。


    宋遇星大概懂了,謝子都說裴刻這一年總跟在裴致臻身邊學東西,裴刻旁聽的大概也是這種事情,他沒話找話,給裴刻發了一張謝子都洗水果的照片,暗搓搓的暗示裴刻:謝哥說你老不在學校,那你以後怎麽陪我上學?


    裴刻一點沒讓宋遇星如意的意思:醫生說你還得觀察半年起步。


    宋遇星就又不理人了。


    隔了五分鍾,宋遇星看了看手機,裴刻還是沒理他,他給裴刻發了一把血淋淋的刀的表情包,發出去又立刻撤回了,換了個打小人的動圖。


    裴刻仿佛就一直在盯著手機,宋遇星才發過去,他就回複了:不行。


    宋遇星就給他發了個係統自帶的微笑表情,兩人都沒再說話。


    宋遇星再收到裴刻的消息是兩個小時之後,裴刻和他商量:晚一些可以帶你去學校逛逛。


    宋遇星給他回複:勉勉強強。


    *


    接下來兩天裴刻每天都會出去一下,有時候回醫院宋遇星就會發現他拿了一堆他看不懂的東西在看,裴刻忙活的時候,他就坐在一旁東搗鼓一下,西搗鼓一下,裴刻也不煩他,還抽空給他講講自己看的是什麽東西。


    宋遇星一直以為他出去是忙裴致臻那邊的事情,誰知這天裴刻出去後,他去宋興燮的病房待了半天,數著裴刻要回來的時間回病房的時候就碰到了兩個攔路的人,兩個人見到他二話不說就拉住他的胳膊:“宋遇星是吧?你認識我們家鵬鵬嗎?”


    “周鵬,和你一起在文竹所的周鵬,”女人看起來很憔悴,神情也很緊張,“他隻是個藥劑師啊,沒有從事非法臨床,你能不能和警察說說啊?”


    宋遇星的腦海有一瞬間空白,心理逃避機製讓他下意識的想要離開,他將臉撇開,想要轉身走,另一隻胳膊也被女人身邊的男人拽住:“杜主任犯法是他的事情,和我們鵬鵬沒有關係啊,你能不能去作證一下……”


    宋遇星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我不會去的,警察不會冤枉人,麻煩你鬆手。”說著就想奪回自己的胳膊,但是失敗了,他掙紮一下,被這兩人拽得更緊了。


    “怎麽不會冤枉人了?周鵬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當成重刑犯對待……”男人說話有些咄咄逼人,表情也十分駭人,結果話還沒說完,衣領就被人狠狠揪了起來,然後被拖著就往不遠處的樓梯間去,女人也被嚇到,趕緊跟了過去。


    宋遇星得了喘息的餘地就看到裴刻暴怒的臉,他愣了愣,想跟過去,才走了一步又站在了原地,隔著安全門,他不知道裴刻和對方說了什麽,但是裴刻回來的時候是一個人,那兩個人沒敢跟回來。


    宋遇星還沒見到過這樣的裴刻,整個人都身上布滿了怒意和冷冽的寒光,沉著臉看你的時候讓人不敢靠近,不過宋遇星一點不怕他,上前一步主動握住了裴刻的手:“裴刻我沒事。”


    裴刻盯著宋遇星的眼睛,承諾似的說:“以後他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


    宋遇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他們也沒怎麽樣,就說了幾句話,你忙完了?”


    裴刻反握住他的手,宋遇星的手有些涼,看起來興致也不高,裴刻心裏有些難受,想哄一哄宋遇星,忽然想到了什麽,靠近宋遇星聲音很低的說:“宋小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


    宋遇星不明所以:“什麽?”他抬眼看著裴刻,不太懂裴刻說的是什麽意思,腦子裏想了想剛剛發生的事情,還是沒明白。


    裴刻低著頭,聲音小了一些:“你摸一下我的包。”


    宋遇星心裏亂糟糟的,見裴刻很認真,就抬起沒被裴刻拉住的那隻手摸他身後的包,姿勢像是要把裴刻抱住,裴刻的包拉鏈開了一個口子,他直接把手伸進去,然後手就被什麽東西抱住了,宋遇星嚇了一跳,幾乎是立刻把拉鏈拉了起來,一臉正經非常嚴肅的說:“我們快回去吧。”


    說著還四下看,看有沒有人發現他們不對勁,不過除了剛剛發生爭執那兩分鍾有引起護士站的人的注意,見沒事發生他們就又回了護士站。


    宋遇星還是很緊張,因為他們回病房還是要經過護士站,裴刻還故意嚇唬他:“她們好像在看我們。”話音才落就被宋遇星瞪了一眼。


    一路上宋遇星都很緊張,唯恐被人發現了,一進到病房就關了門去掏裴刻的包:“快拿出來。”


    拉鏈一打開,餅幹就從裴刻的包裏跳了出來,卻沒往宋遇星身上跳,而是跳到了裴刻身上,然後“喵喵”叫了兩聲,宋遇星就想去抱它,語氣有些高興:“你怎麽把餅幹帶來了,被發現了怎麽辦?”


    “你偷偷的養,別被發現。”裴刻抬著手把餅幹往宋遇星懷裏送,誰知餅幹竟然不肯,直到宋遇星又喊了一聲它的名字,餅幹才坐在裴刻胳膊上朝宋遇星看,看了幾秒鍾,然後猛地跳到宋遇星身上,“喵喵喵”的叫,聲音又大又激動,在宋遇星懷裏動來動去,尾巴也甩來甩去,像是激動的小狗。


    宋遇星任由餅幹在他懷裏動來動去,問裴刻:“你怎麽把它養這麽胖?”


    “沒有胖,毛長了還沒修。”看宋遇星高興,裴刻又說,“改天我們一起去給它打理一下,之前都是我媽帶著去的。”


    待到餅幹終於平複下來,宋遇星問裴刻:“真的可以養在這裏嗎?”


    “嗯,偷偷養,你小心點別被發現。”裴刻逗宋遇星,結果宋遇星當了真,夜裏睡覺也要把餅幹放在被窩裏,裴刻就不高興了,看著被窩裏的一人一貓:“你跟我說說這要怎麽睡?”床本來就窄,宋遇星還要把貓放中間,典型的欠揍。


    結果宋遇星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更欠揍了:“你睡陪護床。”


    宋遇星本來是在糾結,結果裴刻聽了這話真的去睡陪護床了,宋遇星大大咧咧的沒多想,待到夜深要入睡的時候忽然發現裴刻一直沒怎麽講話。


    不是宋遇星白天說的那種不說話,而是不高興的那種不講話,宋遇星就拿抱枕丟了一下裴刻,裴刻沒動也沒理人,宋遇星就喊:“裴刻?”


    裴刻還是沒理,宋遇星又喊:“刻哥?”


    “刻兒?”


    “裴狗?”


    宋遇星聲音沒有很大,見裴刻一動不動,還以為人真睡著了,就下床走到陪護床旁邊拉開裴刻的薄被躺進去,剛躺好就被裴刻箍著腰往後拖,後背很快貼上了裴刻的胸膛,眼前影子一閃,就見裴刻抬手就把燈給關了。


    宋遇星不肯好好躺著,動來動去的:“剛喊你沒聽到嗎?”


    裴刻閉著眼,任由宋遇星搗亂:“現在聽到了。”


    宋遇星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裴刻問:“你怎麽還和餅幹計較?”


    “子都說你問了他寧宥的事情?”裴刻忽然問了一句,因為好幾天了,宋遇星基本不提這個人,今天要不是謝子都提起來,連他都忘了。


    “謝哥先提的。”宋遇星嘴強,不過也確實是謝子都先說的,隻是他沒忍住跟著問了幾句,謝子都卻不肯回答,說讓裴刻親自回答。


    裴刻沒說話,宋遇星就用手肘頂了頂裴刻的肚子:“問你呢。”


    “不知道,沒見過了,我媽說他出國了。”裴刻想了想,說的更詳細了一些,“我做戒斷反應會用到一些他的信息素,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都沒用了。”


    “那個戒斷訓練你還在做啊?”宋遇星沒有很仔細問過這個事情,但是裴刻做這個好像效果挺明顯的,而且聽裴刻的意思寧宥的信息素也已經不太能影響他了,宋遇星有些好奇:“看來百分百契合也沒有傳說中那麽可怕嘛。”


    “還行。”裴刻說這話的時候沒忍住想看宋遇星的腺體,以前他沒有很重視過宋遇星腺體的事情,因為覺得宋遇星腺體發育差對信息素不敏感對他本身來說是個好事,可現在宋遇星馬上就會分化,信息素的諸多問題也會隨之而來,裴刻不是很想讓他受這份苦,“現在不怎麽去做戒斷訓練了,對我沒什麽用了。”


    宋遇星有些發愁:“那我分化之後要去嗎?”omega很容易被誘導發情,他是不是得提前做些準備?


    裴刻幾乎是立刻拒絕了:“不用。”頓了下,他找了個宋遇星不會懷疑的理由:“那個訓練對omega的效果很差,你別去。”


    宋遇星沒理人,裴刻就摁著他的肩膀:“聽到沒有?”


    宋遇星故意說:“現在聽到了。”


    以前裴刻就這樣,碰到宋遇星不肯答應的事情,就得讓宋遇星必須當著他的麵說出口,承諾給他聽。


    謝子都說讓他多哄哄裴刻,可其實還是裴刻哄著他多一些,今天那兩個人不知道怎麽闖到病房區,裴刻明明那麽生氣,卻還是拿餅幹逗他開心,不想他去想那些糟心事。


    “你聽到什麽了?”裴刻坐起來要開燈,看宋遇星用手臂遮住眼睛就沒開。


    宋遇星把手拿開:“你管人這毛病怎麽一點都改不了?”


    外麵的燈光折射進房間裏,昏暗裏的光線裏,裴刻安靜了片刻,聽到宋遇星有些煩躁的聲音:“不去不去不去。”


    見裴刻還是不說話,宋遇星又明明白白的說:“我不去戒斷中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裴刻管他管得有些嚴,他剛醒來的時候除了照顧他的兩個看護和醫生護士,這層樓還多了幾個保全,包括他小叔那裏,也是一堆人,前兩天他還聽到裴刻在讓人把宋興燮也移過來這邊,他正好聽到了,怕科室不一樣耽誤宋興燮的病情,就拒絕了,可他隻要去宋興燮那邊,裴刻就一定會和他一起去。


    這幾天裴刻偶爾會出門,回來就碰到這兩個人,裴刻雖然沒在他麵前說什麽,但是這兩天沒見過的保全晚上的時候宋遇星又看到了。


    裴刻以前也管著他,但不是這種管。


    *


    待到宋遇星情況又穩定一些的時候,裴刻也終於恢複了正常的上學時間,還帶宋遇星去了一次學校,宋遇星進到“自己的”宿舍的時候滿是新奇,但是看著自己桌上的水杯和u型枕,他很快就撇開了目光,爬到床上躺下來耍賴不肯走了。


    裴刻站在床邊看著他:“等下還要去辦手續,你要是不去我就去上課了。”


    謝子都在一旁問:“小毛驢要上大一還是大二?大一的話以後就別喊我謝哥了,喊我師兄就行了。”


    葉時雨喝一口水,老神在在的:“葉學長。”


    宋遇星不高興了,對裴刻說:“我要上大三,你給我安排上。”臉皮一如既往的厚,把張亦弛都弄笑了。


    裴刻噙著笑站在一旁看宋遇星從上鋪下來,抬手虛虛的扶了一把:“要不直接畢業。”


    宋遇星瞪他一眼:“我還要讀博士呢。”


    “咦,看不出,竟然是個文化人。”謝子都看到宋遇星強嘴其實心裏挺高興的,就總是糗人。


    宋遇星覺得這幾個人比以前還愛和他杠,回去就在網上買了個博士服穿上讓裴刻給他拍了張照片當頭像,網名也改成了星博士,然後在群裏喊大家叫他星博士,嘚瑟的不行。


    裴刻找人給他畫了個漫畫版的圖,q小人傻傻的站在病房裏,不知道是不是裴刻的私心,還給宋遇星加了個“耶”的手勢,帽子上寫著大大的“星博士”三個字。


    宋遇星看到後還挺喜歡的,立刻就換上當頭像,還要裴刻給他做個動圖的星博士,裴刻找人給做了一個係列的,“星博士喊你來醫院耍”“星博士請你吃飯”“星博士好無聊”“星博士想和你視頻”等等,閑著沒事就給幾個人亂發。


    這天裴刻去學校,宋遇星在醫院無聊,逗得小朋友都不想理他了,就想去找裴刻,為此他還主動和蔣值服了軟,讓蔣值帶他從地下停車場走,有意避開了裴刻安排的人。


    蔣值把他捎到地鐵口,宋遇星自己坐地鐵去學校,出了終點站還轉了一趟公交車,結果在公交車上就沒精神了,靠著玻璃就睡到了終點站,公交師傅沒發現他,又把他拉去了公交站的另一個終點站。


    宋遇星睡醒的時候有點分不清自己在哪裏,怎麽還有軟墊靠著,而且他身邊還坐著個人。


    宋遇星活動了一下脖子,抬手揉了揉,然後看著裴刻:“你怎麽在這兒?”


    裴刻目光很沉,沒回答宋遇星的問題,而是說:“來了一會兒了。”


    宋遇星還不太清醒,看了看外麵的環境,發現他們還在公交車的終點站,就又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裴刻還是沒回答:“給你發信息你沒回,他們說你從醫院出去了。”


    宋遇星看裴刻手裏拿著一瓶水,就拿過來喝了一口,說:“我本來想去找你,結果在車上睡著了。”說完吸了吸鼻子,“沒有故意不回你消息。”


    “不想回不回也沒關係。”裴刻語氣淡淡的,話是這麽說,目光卻緊迫的盯著宋遇星,一點沒有讓宋遇星不回的意思。


    宋遇星手上沒什麽力氣,拿著半瓶水仿佛是吊著那半瓶水,他用一種裴刻不太懂的語氣說:“我如果有兩個小時沒回你消息你就會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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