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應閑冷眼睨著嬉皮笑臉的陸修,表情不虞。


    上回在病房不歡而散,他倆很久沒見過,那個話題仿佛成了導火線,令友情岌岌可危。


    陸修天生一張笑臉,嘴角微揚,桃花眼含笑,一眼看去,難以分辨他的真實情緒。


    季應閑沒回應,神色漠然。


    他目光掃過陸修身後的秦寧時,眉心緊皺。


    再一轉,跟陸修對視。


    他眼神相當冷厲,像露著獠牙的凶猛烈犬。


    陸修聳肩,無奈放下手。


    季應閑這人脾氣很大,對自己東西占有欲非常強,誰敢動一下,齜牙咧嘴凶得一批。


    但,兩人前不久已解除婚約,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秦寧也不再是他的。


    陸修跟他不同,自小喜好有挑戰性的事,一如難以攻克的美人。


    越是難得,他興趣越是濃烈,是個典型的冒險者。


    相對而言,新鮮感也消退得很快。


    陸影帝的曆任緋聞女友,最短一周,最長不超過三個月,神奇的是,前任們意外和諧,從不鬧翻。


    他是名副其實的“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劉助理挺好奇他跟季總是怎麽成朋友,這麽多年還不翻車的。


    他跟在季應閑身後,衝著秦寧和陸修禮貌點頭。


    秦寧輕輕頷首。


    陸修朝他揚了揚下顎,一笑。


    兩人相近的畫麵真是相當刺眼,季總非常不爽。


    季總不爽,大家都別想爽。


    季應閑目光掃視,“這樣出來,不怕狗仔?”


    陸修直視他,笑道:“這家醫院注重,保密性多好,我想不用我多說。”


    季應閑麵無表情:“你側臉那麽紅,是被狗啃了?”


    陸修:“……”


    秦寧:“……”


    陸修眼眸含笑的睇向季應閑。


    季應閑居高臨下睨他,眉宇間倨傲又恣睢。


    陸修桃花眼滿是興味,說:“小季總,多謝關心,寧寧給我敷過了,不久就能消退。”


    季應閑:“……”


    寧寧……


    多親昵的稱謂。


    他都沒這麽叫過秦寧,陸修這丫的憑什麽!


    憑他臉大皮厚?


    季總臉色像天際滾動的黑雲,陰霾密布,風雨欲來。


    他嘴角抿直,麵色陰沉。


    “是麽?”


    語氣冷得讓人寒戰。


    對視數秒,陸修挑眉一笑。


    “他很貼心。”


    這一抹笑容,含雜的東西可就多了。


    季應閑心情驟降。


    劉助理明顯察覺身邊的溫度低至零下,他微不可察地顫動肩膀,默然將目光投向秦寧,指望他說兩句緩緩氣氛。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真是令人膽戰心驚。


    而秦寧跟劉助理對視上。


    然後……


    “阿嚏。”


    他打了個噴嚏。


    兩個爭鋒相對的人整齊轉移注意力。


    陸修:“寧——”


    他開口的刹那,季應閑倏然上前,伸手握住秦寧的手臂。


    “跟我來。”


    秦寧:“?”


    季應閑沒解釋那麽多,拉著秦寧徑直離開。


    陸修轉動輪椅,想追上去,不料劉助理身影一側,擋住去路。


    劉助理不卑不亢:“陸先生,我朋友很喜歡你,方便幫我簽個名麽?”


    陸修仰頭看他。


    劉助理扶了下眼鏡,冷靜麵對。


    陸修定然看了他幾秒,笑了。


    “好啊。”


    樓道轉角的回廊。


    靠窗邊。


    季應閑停下。


    秦寧疑惑道:“季先生,你——”


    他後話被季應閑突來的舉動截止。


    秦寧錯愕地看著季應閑,漂亮的黑瞳睜大,滿目不可思議。


    隻見眼前的季應閑從容解下羊絨大衣,自若地替秦寧披在身上。


    秦寧抬手,“這衣服……”


    “別動。”


    季應閑探手切住秦寧手腕,慢慢放下,製止他的動作。


    他順手提起大衣領口,給秦寧攏緊,又扣起最上端的暗黑紐扣,動作非常細致,能看出來很生疏,中間他扣錯好幾次。


    很顯然,這是他第一次給別人扣衣服。


    可是為什麽會給他披外套?


    秦寧眨了眨眼睛。


    他不明白季應閑這麽做的意思,關心?


    這個詞用在他倆身上,感覺很奇怪。


    “季應閑,你這是?”


    秦寧問。


    他抬起袖口,掃視身上的衣服。


    秦寧個頭比季應閑矮許多,又清瘦,穿他衣服明顯不合身,肩線下墜,抬手時,袖口露出一截手指,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他有幾綹亂翹著,很蓬鬆,瞧上去莫名有點萌。


    想揉。


    這個想法,很突兀地浮現在季應閑的腦海。


    “季應閑?”


    秦寧不解的看他。


    思緒回籠,季應閑一愣,默然轉開目光。


    他虛握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掩去內心想揉秦寧腦袋的衝動。


    他說:“你這身體能感冒麽,也不知道自己多穿些。”


    秦寧撓了下鼻尖,“我不是感冒。”


    是突然嗅到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有點不適應造成的。


    秦寧沒有過多解釋,以免讓季應閑察覺他不是原主。


    他轉而說:“謝謝你的好意和關心,我不是很冷。”


    “這外套,請你拿走吧。”


    突如其來的好意讓他怪尷尬的。


    誰知季應閑臉色微變,像被踩中尾巴的貓,立刻反駁。


    “誰、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感冒,老頭子又急得睡不著。”


    他麵容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額外補充道:“我可沒關心你的意思,你少自作多情。”


    秦寧盯著他看了幾秒,目露驚訝。


    他似乎發現了什麽。


    季應閑這口吻真是像極了……傲嬌?


    季應閑被他看得不自在,退後半步,不悅皺眉。


    “看我做什麽?”


    秦寧搖頭,不答隻道:“你感冒的話,季爺爺同樣會擔心。”


    見秦寧打算脫下,季應閑長手一展,猛地擒住秦寧的手,緊緊地。


    “讓你穿就穿,說那麽多做什麽,還是說你想穿別人的衣服?”


    秦寧:“?”


    季應閑灰藍色眼瞳逼視著看來。


    “你想穿誰的,陸修那花孔雀的?”


    秦寧:“……”


    你倆不是朋友麽?


    季應閑冷哼,“他喜歡女人,對男人沒興趣,你少靠近他。”


    秦寧:“???”


    秦寧低頭,看了眼季應閑握住他的手。


    季應閑一愣,順著他視線睇去。


    他正抓住秦寧的手,在他大掌襯托下,秦寧的手顯得格外嬌小,跟他想象中一樣,單手就能裹住。


    秦寧:盯——


    季應閑乍然反應過來,像抓住什麽燙手山芋,飛快撒手,又仿佛在掩飾什麽,單手插進褲兜。


    秦寧揉了揉被拽疼的手。


    “我跟他不熟,也不會穿他的衣服。”


    跟主線劇情有關的人,他都不會太想接觸。


    然而這話不知哪裏戳中季總的悅點。


    他甕聲甕氣地哼了聲,尾音上調,昭示著心情陰轉晴。


    秦寧心說,這人怎麽心情忽高忽低的。


    季應閑也沒久留,丟下一句“老實呆在病房,等我回來取衣服”,便大步流星的離開。


    秦寧懵圈望著他的背影,始終一頭霧水。


    季應閑這是怎麽回事?


    另一邊。


    季應閑跟劉助理前去醫院正門,劉助理稍慢一步,跟在季應閑身後。


    他心底疑惑,季總離開一趟,怎麽外套不見了?


    轉念一想,興許是給了秦先生。


    步行至醫院出口大概需要十多分鍾時間,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


    臨上車,劉助理彎著腰為季應閑開車門。


    季應閑神態自若地坐進後排,砰地闔上車門。


    劉助理卻是一愣,表情微微震撼。


    他沒看錯的話,季總的耳尖好像有點……紅?


    秦寧返回住院樓大廳,見陸修在大廳休息區,正隨手撈過醫學雜誌,不緊不慢地閱覽。


    陸修轉頭看他走來,正揚唇一笑,但發覺秦寧身上多出一件大衣時,笑容微滯。


    他沒記錯的話,剛才這衣服還披在季應閑身上。


    陸修目光微斂。


    秦寧說:“我推你回去吧。”


    他既然答應推陸修回去,就會遵守諾言。


    兩人很快回到二樓,路過三號病房時,房門倏然打開,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姑娘站出來。


    這是陸修的藝人助理,名叫小九,前段時間過來照顧陸修起居,經常被陸修派來送東西傳話。


    小九先叫了聲“陸哥”,接著,驚訝發現陸修臉頰上的掌印。


    “天呐!陸哥,你的臉……”


    陸修做了個噤聲動作,說:“小九,安靜些,這是醫院。”


    小九捂住嘴,點點頭。


    秦寧把陸修推到門邊,小九乖巧喊了聲“寧哥”,然後從秦寧那裏接過推輪椅的任務。


    秦寧沒有停留,道別後,返回自己病房。


    他想跟老錢他們開個視頻會議,溝通一下實驗進度問題。


    對麵205號病房闔上門,小九也推著陸修進入病房。


    合門後。


    陸修臉色稍冷,說:“小九,去拿些藥過來。”


    小九點頭,忙找出藥箱翻找,好一會兒找到適用的藥膏。


    陸修示意她拿來。


    他說:“我自己來。”


    小九遞給他,看他一點一點對著鏡子抹藥,多次欲言又止。


    陸修透過鏡片,將她猶豫的神色收入眼底。


    “想說什麽就說。”


    小九抿了下唇,問:“陸哥,是不是阿姨來過?”


    陸修手一頓,繼而將藥膏抹開,仿若無事發生。


    他“嗯”了聲,沒繼續說下去。


    小九問:“是阿姨……打的?”


    陸修沒回應。


    他不說,小九也明白。


    她跟在陸修身邊有四五年,算是聘請時間最長的助理,對陸修多多少少有一點了解。


    他的家庭似乎很複雜,母親又是個掌控欲很強的女人。


    小九初當助理時,那位女士來找陸修,她見識過一次,對方要求陸修退出娛樂圈,按照她的要求,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介入商圈,繼承父親的產業。


    然而那個父親,不止陸修一個兒子。


    他有很多不同的兒子。


    陸修是其中之一。


    小九覺得陸修挺難的。


    “小九,今天放假,你回去休息。”


    陸修突然開口。


    小九:“?”


    小九說:“陸哥,沒人照顧,你不方便做事。”


    陸修按壓著額角,“等我出院,你想休假也不行。”


    這幾年正值事業上升期,他檔期排的很滿,墜馬受傷一事,讓投資方不太滿意,是公司總裁親自處理這事,對方勉強鬆口。


    小九聞言,遲疑了幾秒,說:“那陸哥你有什麽需要,再給我打電話。”


    陸修擺擺手,“行了,回去陪你男朋友吧。”小九點點頭,又叮囑幾句,才離開。


    她走後,陸修推動輪椅到茶幾邊,喝了會兒溫水,倏然想起什麽。


    他從衣兜中取出一張濕漉漉的手帕,擰幹後搭在暖氣片上。


    這次的手帕左下角,印著一個非常可愛的小橘貓。


    陸修不知想到什麽,唇角淡淡上揚。


    季氏公司。


    頂樓總裁辦公室。


    季父將一疊文件砸在桌麵,滿目厲色,儼然氣得不輕。


    “國外開發新項目,你不跟董事會商量,也沒通知我,自己單獨決策,好,好得很,誰教你這麽做事的,啊?”


    季應閑從電腦前抬頭,掃了眼氣急的父親,淡漠移開目光,沒搭理,繼續忙碌自己的事。


    “季應閑!”


    季父怒不可遏。


    “你是三歲小孩子麽,一點事記這麽久,過去十多年的事,你究竟要鬧情緒到什麽時候!”


    噠——


    季應閑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抬眸看自己慍怒的父親,眼神一錯不錯,像要將他看穿。


    這個男人,在綁架案發生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高山,曾是他敬仰愛戴的存在。


    但是……


    回不去了。


    他們之間的鴻溝並非是時間長河,而是一條血淋淋的人命。


    季父回視兒子這宛如狼犬的雙目,胸膛起伏,餘怒未消。


    “這是一件小事?”


    季應閑反問。


    季父沒說話,麵容肅然的瞪著他。


    在他看來,這確實是一件小事,警察都證實不存在那樣一個人,偏生他兒子跟犯癔症般,堅定那人的存在,發瘋似的,找了整整十年。


    並且固執己見,認為是他延誤最佳營救時間,導致這種結果。


    他快對這兒子沒轍了。


    季應閑冷笑一聲,自然能洞悉他在想什麽,無非是認為自己又在發瘋。


    他懶得再說,橫手指向門口,吩咐劉助理。


    “劉勳,送他出去。”


    嘴上說“送”,實際上跟趕出去,也沒差。


    季父臉色極其難看,折身離開。


    劉助理站在門口沒敢進去,季總父子每次見麵必是腥風血雨,他不想現在進去撞木倉口。


    良久,季應閑看了眼劉助理。


    “什麽事?”


    劉助理道:“季總,沈先生又來了。”


    短短幾天來了十來次,想必是真的有話想說。


    季應閑沉默一瞬,說:“讓他在會議室等——”


    “季總。”


    一抬頭,沈見溪站在門口。


    向來滿臉歡樂的沈見溪臉色不佳,他想徑直進門,但被劉助理攔住。


    “沈先生,請稍等。”


    季應閑抬手,“讓他進來。”


    聞言,劉助理點頭,放下手。


    沈見溪步入總裁辦公室。


    劉助理將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闔上。


    私立醫院。


    秦寧跟老錢他們開完視頻會議,對進度有了新的了解,也稍微放心些。


    他一直擔心兩個世界的醫學知識有偏差,在技術上也會有很多阻礙,好在相差不懸殊,稍稍提點,老錢他們就秒懂,省了他不少心力。


    結束會議,秦寧出來倒水。


    汪海正在給kiko喂貓糧,秦寧看了眼快胖成球的三花貓。


    他說:“汪海,下次給它少喂些。”


    汪海點頭說“好”。


    秦寧倒完熱水,喝了幾口,想起一件事。


    他問:“先前我讓你在醫院各個病友群問,有沒有人知道kiko是誰家的貓,有消息麽?”


    汪海搖頭,“沒人回。”


    他隔三差五的在群裏發kiko照片,主人沒找到,倒是引來一群雲吸貓的人,整天讓他發貓片,搞得他像捅了雞籠似的。


    秦寧點了下頭,準備回臥室,繼續忙。


    臨開門,他想到某件事。


    秦寧說:“汪海,你稍後去買一些傷藥,給林護士送去,避開人送。”


    汪海點頭,“好,我稍後去買。”


    秦寧補充:“多買一支,給隔壁203號病房也送一支。”


    汪海愣了一下,也點頭。


    他心想,這個應該不用給季少報告吧?


    季應閑打了個噴嚏。


    沈見溪把餐巾紙推過去。


    季應閑抽出一張,擦了擦鼻尖。


    他說:“你的意思是,拒絕去國外合作公司研學深造?”


    沈見溪點頭,“這個機會,有人比我更需要。”


    季應閑慢條斯理地調換坐姿,看著坐在對麵的沈見溪。


    “理由。”


    沈見溪直截了當說:“我不想去。”


    季應閑皺眉,否決道:“不行,這次你去。”


    沈見溪霍然起身,“季應閑,我們是合作關係,你沒有立場命令我。”


    “這次研學,我不會去,我有自己的安排。”


    沈見溪一改往日笑嘻嘻的模樣,麵容鎮靜。


    季應閑摸索著袖緣的黑曜石紐扣,像在沉思,他神態從容不迫,絲毫不受沈見溪情緒影響。


    “你有什麽安排?”


    季應閑不緊不慢的問,灰藍眼瞳定然鎖住他。


    沈見溪一怔,揉捏著後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這是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你要見秦寧。”


    這是肯定句,不帶一點疑問。


    季應閑目光緊盯著他,再次開口。


    “你要見秦寧。”


    這次語氣更重,沈見溪明顯察覺到季應閑的憤怒。


    他放下手,大方承認,“嗯,我想帶寧哥去吃好吃的。”


    嗙——


    有東西擦著肩頭飛躍,擊中牆壁,發出震響。


    季應閑眯著眼,語氣危險的說:“你再說一次?”


    沈見溪梗著脖頸又重複一遍。


    季應閑狠狠吸了口氣,渾身暴戾乍起,在血液中瘋狂叫囂著。


    “沈見溪,你知道他是誰麽?”


    沈見溪老老實實點頭,“季總,我知道寧哥是你前未婚夫,但你們曾經的未婚協議,形同虛設。”


    “對這事,我不介意。”


    季應閑猛踹一腳實木茶幾,滿目薄戾。


    “你不介意,老子介意!”


    林護士拿過汪海遞來的資料藥袋,眼圈微微泛紅。


    她調整呼吸,略哽咽的說:“謝謝你,麻煩幫我跟秦先生也說聲謝謝,真的很謝謝你們。”


    被打的事,同事們都看出來了,但不敢問她。


    關係不錯的同事也問候過,可她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這事簡直太難以啟齒了。


    汪海看她接過,說:“好好擦藥吧。”


    林護士點了點頭。


    汪海目光瞥過她淤青的側臉,又說:“實在不行,我也能教你幾下,有人欺負你,揍回去,有些人欺善怕惡,你弱他凶,你強,他就慫了。”


    林護士感激地看著他,“謝謝,我明白你們的好意。”


    是她遇人不淑,以為是個可以托付的人,哪裏知道一結婚,對方立馬變了一副嘴臉。


    汪海留下藥,就返回病房。


    林護士拿著藥,抹了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


    半小時後,林護士換下護士服,裝好藥,背著包離開醫院。


    走出醫院後門,她拐入一條人流較少的巷子,坐上一輛停靠良久的帕薩特。


    車上男人看她一眼,不悅問:“戴口罩做什麽,怕人看?”


    林護士眼中流露怯意,慢慢摘下口罩一側,露出完整的臉。


    她左邊顴骨至下顎位置,布滿淤青,隱約有幾處擦傷。


    男人伸手去摸她的臉,林護士往後閃躲一下。


    男人臉色一變,“你敢躲我?”


    林護士頓住,沒敢再躲。


    男人掐住她的臉,說:“真可愛,聽話,我才不打你。”


    “你也知道,我平時不打人,那天喝醉酒,我什麽都不記得,打你是毫無意識的事,你知道的吧,喝酒的人都這樣。”


    “這次算我錯了,跟我回家吧。”


    林護士被他掐疼臉,眼圈微紅。


    男人終於大發善心放開手,輕輕揉搓她的臉,像極了心疼她。


    林護士抿了抿唇,說:“展哥,我想我們可能不太合適,要不先暫時分開吧?”


    “分開?!”


    對方怒目圓睜,“老子工作不順心,你也給老子找不痛快?”


    林護士想起汪海的話,鼓足勇氣道:“那你打我時怎麽說,我嫁給你才多久,你就動手打人。”


    “我打你怎麽了,要不是你犯賤跟別的男人說話,老子能打你?”


    林護士氣急了。


    開門想下車,卻被李展扼住喉嚨,捂住嘴,強行拖回車上。


    林護士滿目驚恐,瘋狂掙紮。


    這條巷子人少,也沒人注意到。


    如果李展真的想弄死她,她真的求救無門。


    正在她無比絕望時,有人越過她,一拳狠狠懟在李展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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