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


    施母從隔壁忙完回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王家已經亂成一鍋粥,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王老夫婦瞬間蒼老了十幾歲,期間老王氏哭暈過去五次,到後麵徹底流幹了淚水,什麽也哭不出來了。


    他們的大兒子雖然沒有多少出息,但卻是他們倆的親骨肉,就因為這麽一個女人,現在全毀了。


    老王氏又悔又恨,沒有把李氏揚灰挫骨已是看在她這些年為家裏忙活的份上,更不用說給她下葬。


    李氏雖死,可她做過的事情卻沒有消失,罪名不可抵消,官府的人將真相公布於眾。


    致使荷花村的人聽到後大為吃驚,李家恥於有這麽一個女兒,連屍體都沒來收殮,最後還是村長沒辦法,出錢買了一口薄棺,將人埋到後山。


    人群中,一個頭和臉全部包裹住的婦女死死地盯著這一切,眼底流露出暢快的恨意,直到搬著棺材的人看不見,她才垂下眼眸,拉著小姑娘的手緩緩離開。


    離開的方向,是荷花村的村口。


    有人不經意看到後,把她們的背影與荷花村的其他人對比,竟然發現沒有一個對上號。


    ……


    施家院子。


    “娘,忙完了嗎?”


    林氏抱著小兒子走過來,看見施母手裏提著東西,好奇道:“這是什麽?”


    “羊乳,老三家要的。”施母累得不行,咕咚咕咚喝掉大杯茶水,而後問林氏:“你大嫂呢,明天的田螺可準備好了?”


    原來是羊乳。


    這東西膻味重,不好喝,林氏問過之後就不在意了。


    “娘放心,準備好了,我和大嫂一起去河裏摸的,就是最近河裏的田螺越來越少,兒媳擔心,過不了多久咱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雖然她們家賺的不如老大老三多,但比施老二在碼頭幹工的時候強上百倍,乍然不能幹了,林氏難免有些著急。


    施母歎了口氣,這個問題他們早就想到了,炒田螺隻是季度生意,眼看地裏的莊稼要收了,正好一家人收拾收拾,去地裏幹活。


    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忍不住期望,如果老三家能再想出一個吃食就好了……


    院子裏的雞吃完草籽,排著隊,搖搖擺擺扭著大.屁.股回窩。


    鄔顏占用了廚房。


    她用手上的錢買了些糖,糖在這個時候是精貴物,既貴也不貴。


    飴糖十文便可以買到一兩,隻不過摻著雜質,味道不是很好,相比起來蔗糖的工藝複雜,更為精致,所以價格也更精致一點,一兩需要六十文。


    鄔顏兩者都買了一些,才攢了幾天的錢瞬間就花出去一大半,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吃穿住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做菜,還是需要用好糖。


    把茶葉和糖放進鍋中,用小火炒到慢慢融化,她打算做最簡單的奶茶,因為愛喝焦香味,糖和茶葉便多攪拌了會兒。


    等到鍋裏的糖變成淺淺的土黃色,這時候就可以停火了。


    鄔顏轉身舀了一瓢熱水倒進鍋裏,融化的湯汁發出劈裏啪啦的爆.破.聲,


    然後將煮過去膻味的羊乳,繼續小火煮,大約盞茶的時間,滅火靜放。


    自古以來,糖分都是一種讓人抗拒不了的攝入品,鄔顏把奶茶倒入杯中,茶葉自動落底,隻需要控製著方向讓其不要掉出來。


    鄔顏端著杯子,抬腿跨過廚房的門檻,幾個小孩在院子裏玩跳繩——這是鄔顏教給他們的新遊戲。遠遠喊:“等會兒再玩,過來吃好東西了。”


    “我早就聞到香味啦!”


    “快快快,三嬸又做好東西了,笨荷花快一點!”


    “哼,荷花才不笨,哥哥是個大笨蛋!”


    蘿卜頭們哧溜一下把繩子扔掉,兔兔賽跑一般跑到鄔顏的跟前,看著杯子中焦黃色的水:“三嬸三嬸,這是什麽好東西呀?”


    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是三嬸做的,都是好東西!


    鄔顏笑了笑,在小孩子的包圍中解釋道:“這是奶茶。”


    彎腰將杯子放低位置,讓每個人都能聞一聞。


    “哇!”


    濃鬱的奶香撲麵而來,帶著屬於蔗糖的甜味,讓孩子們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雖然還未品嚐,但是聞著就好香呢!


    “這杯給你們,小州是哥哥,可以幫忙分給弟弟妹妹嗎?”


    “可以的,三嬸!”施禹州拍拍小胸脯,高聲答應。


    一杯給家裏的小孩子,剩下的一杯,鄔顏端著去書房,準備給施三郎嚐一嚐。


    彼時,施傅興正在書房讀書,比起往常,今日的他仿佛格外不在狀態,時不時眼睛就要看向窗戶外的天空,等到夕陽西下,暮色漸升,他的這種狀態便愈發明顯。


    房門“吱喲”一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女人的語氣嬌嬌俏俏:“夫君看了一下午書,應該勞逸結合,適時休息一下,顏兒做了奶茶,特意端來給夫君嚐嚐。”


    說著已經走到案旁,將茶杯放下,另一隻手抽掉施三郎手中的書卷,“好了,天都黑了,休息一會兒吧。”


    施傅興臉上露出不認同的神情,但仔細看,又不像是生氣。


    他的左手邊已然放著一個茶杯,裏麵的茶水還是溫的,如果沒有記錯,那是一個時辰前由女人親手送來的。


    施傅興抿了抿唇,抬頭看向鄔顏,像是在看待一個胡鬧的小孩子:“顏娘,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不用找借口。”


    鄔顏一怔,不明白自己找了什麽借口。


    白皙的手腕從袖中滑落,中二少年人時不時腦子抽風,鄔顏已經習慣,她沒有理會,將奶茶往施傅興那兒推了推:“夫君嚐一下。”


    果然故作不知,仍在掩飾!


    見鄔顏轉移話題,施傅興哼了哼,麵上露出已經看透一切的傲然。


    他有些頭疼,這種頭疼是為因為小妻子這般努力,就為了親自己一下,他當然可以直接點出對方的心思,但又怕傷了女人的自尊心,最後決定還是不說了。


    但讓他答應鄔顏,那是絕不可能。


    勉為其難端起那本顏色古怪的液體,


    湊到鼻尖輕嗅:“這個奶茶,是用什麽做的?”


    “用羊奶、蔗糖和茶葉做成,味道甜甜的,不過夫君放心,顏兒並沒有加太多的糖。”


    施傅興點頭,他不是很愛甜口。杯口傾斜,放到嘴邊小小的喝了一口。


    奶茶入口的那刻,少年人神色頓了頓,而後從小口抿變成大口,奶茶本來就不多,幾次之後已經見了底。


    施傅興放下空空如也的杯子,有些意猶未盡,心想,這個奶茶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比白開水好喝。


    如此,他就放過女人幾次三番進來試圖“勾引”自己的企圖。


    晚飯吃的是醋溜胡蘿卜和豆腐胡蘿卜湯,還有每人半杯奶茶,除了周氏不喝羊奶,其他人都對這個新玩意表示了讚揚。


    施母甚至生了擺攤賣奶茶的想法,隻不過在得知做奶茶要用很多蔗糖時,才打消了念頭。


    飯後,施傅興繼續回書房看書,鄔顏端著一小碗剝好的石榴子回到東屋。


    不一會兒,施傅興回來了。


    鄔顏半倚在床頭嗑石榴子,以往施傅興不會這麽早就回來,這次回來後,手裏居然還帶著一本書。


    “夫君怎麽回來了?”


    施傅興頓了頓,抬眼看了鄔顏一眼,表情有些嚴肅:“書房的油燈燒完了。”


    “哦。”怪不得呢,鄔顏得到答案,繼續躺下吃石榴子。


    施傅興:“......”


    抿了抿唇,少年人坐到桌邊讀書。


    過了會兒,鄔顏吃完石榴子,起身漱口,回來後準備睡覺,忽而聽到坐在那兒的人問:“現在是什麽時辰?”


    鄔顏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看了一眼外麵:“酉時吧。”


    “不是。”


    誰知剛說完便被施傅興否定,鄔顏莫名其妙,不明白對方的意思,緊接著又聽他道,“現在是戌時。”


    嘖,還以為是什麽呢。鄔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酉時是五點到七點,戌時是七點到九點,她看外麵的天色,也就七點多的樣子,和施傅興說的差不到哪裏吧


    偏偏施三郎不這樣認為,他看向鄔顏,仿佛要讓她承認現在已經是戌時。


    鄔顏:“……”


    “好吧,現在是戌時。”


    聞言,施傅興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笑得,看著比不笑還要猙獰嚇人,鄔顏被逗樂了,樂著樂著,那邊施三郎已經放下書,走到自己跟前。


    “?”


    施傅興道:“戌時,要睡覺。”


    鄔顏:“好,那你睡吧。”


    施傅興蹙眉,他的眉眼其實很英俊,眼窩深邃,鼻梁又高又挺,可以在上麵滑滑梯,哪怕此刻眼睛裏都是不滿,也不遮其霞:“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


    “啊?”鄔顏認真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手心,恍然大悟,“多虧夫君提醒,顏兒真的忘了一件事情呢!”


    說完跑到衣櫃旁,從裏麵拿出一件衣裙,衣裙的袖子上破了個洞,鄔顏心疼道:“前些天在山上被荊棘劃到,不小心開了一個口子,等明天要補一補。”


    施傅興的喜悅還未升到最高處便驟然墜底,臉色不好道:“還有一件事情,再想想。”


    還有一件事情?


    鄔顏眨眨眼,突然頗為羞澀地說:“夫君說的難道是那件事情?”


    施傅興咳了咳,點頭。


    “那顏兒就先謝謝夫君了。”


    “離院試還有半年時間,這些錢足夠顏兒準備小生意投資,很快便能賺回本金,不會耽擱夫君的考試。”


    準備說出口的話一頓,施傅興越聽越覺得鄔顏所說和自己所想不同,“等等,你說謝我什麽?”


    鄔顏疑惑:“難道夫君說的不是把錢全部都我的事情嗎?”


    施傅興:“…………”


    少年人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差點兒暈過去。


    什麽破衣服,破錢!他說的明明是白天約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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