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白雪紛紛化赤霜(四十四)


    五城天獄化生,上有五天內台,下有司命五獄,勾連劫雲,轉眼間雷劫天刑氣機越發勾連,漫天劫雲與天獄之間的氣機就結合得越發穩固。


    魏野身側,八卦神吏真形紛紛顯化,但就像五城真人已經化成了五方天獄的掌獄真君,八卦神吏一現身,也變得與之前有了些差別。


    雖然還是頭戴嵌珠冠、各持兵刃法器的神將模樣,但這八位神將身上都多了一領外袍,腰間也係上了玉帶,這一身朝服之下,八卦神吏也自然多了一分執掌之權。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魏野身為下元太淵宮之主,又精通符法,自然能看出八卦神吏的真形之上籠罩的這層“冠服”暗含的玄妙符形與其中含義:


    天威掌獄靈官乾象神君。


    天禁掌獄靈官兌象神君。


    天掠掌獄靈官離象神君。


    天刑掌獄靈官震象神君。


    天殺掌獄靈官巽象神君。


    天攝掌獄靈官坎象神君。


    天役掌獄靈官艮象神君。


    天鎮掌獄靈官坤象神君。


    八卦神吏轉為掌獄靈官,自然有咒誓隆隆而起,呼應天心:


    “吾等奉行下元太一符命,上至九天,下至九泉,中遍九州,應諸仙真地祇,妖星逆象,飛走魔靈,魈通鬼魅,一切妖氛,不問祀典,不理情輕,但幹天律,一概施刑。但有魔王鬼兵,邪神妖魅,危害生靈,吾等不能攝捉,當永墮幽冥!”


    咒誓既出,便有諸多符吏神兵簇擁於八卦神吏周身,分列天獄內外八卦方位。


    而後,則是下元太淵宮十二大夫,各戴星冠,捧笏按劍而出。


    同樣,在十二大夫的袍服上也暗含著十二大夫的新神職:


    神後大夫,司子鼠,五城天獄監察仙卿。


    大吉大夫,司醜牛,五城天獄檢校仙卿。


    功曹大夫,司寅虎,五城天獄考謫仙卿。


    太衝大夫,司卯兔,五城天獄查訪仙卿。


    天罡大夫,司辰龍,五城天獄錄籍仙卿。


    太乙大夫,司巳蛇,五城天獄定讞仙卿。


    勝先大夫,司午馬,五城天獄結案仙卿。


    小吉大夫,司未羊,五城天獄檢法仙卿。


    傳送大夫,司申猴,五城天獄校刑仙卿。


    從魁大夫,司酉雞,五城天獄閱獄仙卿。


    河魁大夫,司戌狗,五城天獄察獄仙卿。


    登明大夫,司亥豬,五城天獄直獄仙卿。


    八卦神吏歸位,十二大夫掌職,連著五城真人化作五方天獄掌獄真君,便有咒誓之音飛空結篆,不斷契入天心:


    “東天青靈翊真掌獄真君誓曰——天綱地紀,玄門道律,覆載一界眾生,吾若自高自慢,安住內台,不能救護眾生,免受魔惱,當墮下鬼,一身先滅。”


    “南天赤明流晶掌獄真君誓曰——天地之劫,定數已成,吾受太一符命,保製劫年,若下民受難,吾不能護持,罰入九陰,受諸苦厄。”


    “西天皓靈威神掌獄真君誓曰——兆民苦厄,外道橫行,鬼魔妖孽,縱橫無阻,若有太上弟子,受籙真官,行持人間,吾必昭顯威靈,護持真風,若不如誓,永失仙階。”


    “北天朔單鬱絕掌獄真君誓曰——六天外魔,老物之精,敗軍死將,瘟癀瘴疫,種種災異惡孽,不可勝數,若有行教法官,心詞祝告,吾不能為之掃除,永劫沉墜。”


    “中天黃神烈露掌獄真君誓曰——太一演教,道海開宗,諸天盟誓,護持玄門,若有逆天背盟,違律破誓之輩,上至仙真,下至凡民,一概究治。若有徇私,位業退轉,生死流轉,塵網羈纏。”


    上為五城,下為五獄,按五方,歸五行,咒誓起處,便有龍章盤結,便有鳳篆書空,清光籠罩在漸漸變形的燕京城上。


    方壇當中,魏野盤膝而坐,手中托著漁鼓,青竹鼓身上滿布雲篆雷文,銀芒隱隱。


    雖然一向仗著這件異寶嘯命風雷,但漁鼓的本質依然是五城玄器之一的青靈符節。


    魏野手托漁鼓,東天之上,那道掌獄真君誓願所化的青靈翊真符便飄然而降,正落在漁鼓上,轉眼就與青靈符節合於一處。


    隨著誓願化符,青靈真人所化的青靈掌獄真君便立在了魏野麵前,麵上青光籠罩,眉眼看不分明,手秉玉笏,行禮如儀。


    魏野,或者說下元太一君,將青靈符節捧起,朗聲宣敕:“自此以往,上應歲星,下及東嶽,血食、祠靈社伯、伏屍惡魄、敗軍死將,種種故氣,真君製之——”


    青靈真君雙手過頂,捧過青靈符節,便有萬千仙官神將顯化於身周,各各持笏按劍,發出讚頌之音:


    “東天降符詔,蒼帝賦真形。風雷叩天鼓,朗然煥清明。句芒乘龍駕,碧落布元精。枯萌受仁惠,邪凶鎖寒庭。鬼魔皆滅卻,功成奏始青。”


    道唱聲聲,青靈真君手捧符節而退,魏野的雙眼卻是微微有光華透出,讓人沒法直視他的臉上究竟是什麽表情。


    符節賜下,風雲立起,但見雲雷隱隱,滿布青靈翊真台上,雲台之間,宮城玉殿,仙吏往來,忙碌不已。


    而在青靈翊真台下,但見重重險峰如鐵圍,籠住了一片昏沉暗獄,不知幾多鬼物正在山崖穀口間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青靈翊真台上,有烏紗青袍、銀帶皂靴的青麵判官,捧薄喝令:“解到外域罪魂一名:其人尊奉外域邪神班恩,以拐賣男女為業,以殘殺拷掠為樂,然善惡有報應之理,禍福有承負之數。是以七魄雖離,一靈不泯,安肯放諸孽海,再作為祟之怪?正應投乎幽獄,永為後世之鑒。”


    判詞讀罷,便有青麵力士扯了葦索上來,拖著一團已經不似人形的黑氣,猛地打落。


    那團黑氣飄飄蕩蕩,直落入暗獄之中,卻是漸漸生出人形。隻是才落地,便有荊棘如劍,猛地將魂體貫穿,隨即魂體與荊棘長成一處。


    幽台長夜獄中,沉沉異氣往來反複,荊棘與魂體霎那間便不知經曆了幾度枯榮,生死輪轉間,卻是直對著魂魄中那一點先天靈明做文章。生複死兮死複生,看似是重重轉輪,要將靈明汙成無明,但偏偏又保著那點靈明不壞,絕不給一點幹脆。


    隻是每一輪枯榮生滅,便有沉沉暗穢之氣從魂體之上剝離出來,重又化生成夜叉餓鬼、鐵鴉惡犬,在魂體之上鑽進鑽出。


    幽台長夜獄立成,魏野那雙透出光華的眼向著北天一望,五靈真君戴墨玉通天冠,周身玄雲籠罩,轉瞬便至,稽首為禮。


    行禮間,五靈華幡飄然降下,敕書飛空,宣告人天:“自此以往,上應辰星,下及北嶽,疫鬼瘟魔、非祀魔神、毀戒非律、敗道壞行,種種魔惱,真君製之——”


    華幡下賜,漫天仙官神將再發道唱:


    “太衝故無質,淵兮蘊妙深。五炁混太冥,辰精響玉音。北玄攝幽棲,收執戮魔群。豁落臨鬼境,威光耀霞襟。穢道多殃譴,帝心終可任。”


    華幡飄搖間,五靈真君持幡而退,朔單鬱絕台上玄雲飄卷,珠宮貝闕綽約可見。更有頭生龍角的仙官,嘴生鳥喙的符吏,滿身鱗甲的神將,奔走執役其間。


    更有玄衣道者,手捧符章,調動將兵:


    “北陰朔單鬱絕台諸司列職一切神員照得:二氣始判,而清濁可辨;三才既備,而正邪已分。雖天地有好生之德,陰陽存化育之道,然沴戾日積,妖穢相應,使故氣盤桓於六天,魔魅滋多於三界。僭稱天主,自號魔君,飛精而穢染,使仙真犯紅塵之劫,他化而自在,令禪門破三毒之律。過可文乎?言之醜也!故三天有斬勘之正法,九地設究治之嚴刑。今依太玄製魔黑律,廣攝魔類於九泉攝毒獄。廣告人天,以彰道化,若嗔念漸消,解脫毒龍之身;則欲心頓歇,灰滅祆廟之火。”


    符章行令,但見玄雲之間黑氣吐湧,正是北陰黑煞攝魔風裹挾著黑潮不斷向著朔單鬱絕台下湧來。


    這重重黑潮間依稀有無數披毛戴角、勾爪肉翅模樣的怪物在不停嘶吼,掙紮間更有暗紅邪火從眼耳口鼻間噴出。


    這些無端化生的怪物,自然就是聖杯從孕生諸多下層界攝取的本源。它們以黑海中的惡孽為養分,又受到北陰黑煞攝魔風、九泉攝毒獄禁的刺激,主動化形為惡魔相抗。


    然而五城天獄已成,無論這些惡魔如何掙紮,都不得不朝下墮落,直入九泉攝毒獄中。


    這是九泉攝毒獄禁與天刑雷劫中一應克製外魔的法度結合後,自然而生的變化。


    如果說北陰黑煞攝魔風雖然有收攝萬魔之力,卻在禁錮這一條上短了不少,此刻有了九泉攝毒獄為依托,卻是將原本的不足之處統統補上。


    千萬惡魔在黑潮中奔騰咆哮,但隨著黑潮落入九泉攝毒獄,便有重重山嶽若盤若曲,仿佛迷陣天成,將黑潮切割劃分,化作一片以山為牢、百曲千折的無邊孽海。落入其中的魔怪隻管大聲咆哮,卻是再難脫出一點!


    魏野麵上清光更盛,再向西天望去,便有皓靈真君乘雲而至,頭戴白玉通天冠,素光化成圓光,遮蔽本來麵目,腰間掛無劍之鞘,躬身下拜。


    仙術士望空將手一招,星華飛躍而下,化為皓靈法劍,劍吟聲聲,皆是封誥之辭:“自此以往,上應太白,下及西嶽,山魈野魅、虎狼精邪、蟲蛇蝗蠹、賊害刀兵,種種凶厄,真君製之——”


    法劍長吟,轉眼歸鞘,悠悠道唱,渺渺劍鳴,相和相應,震動天地:


    “八素凝金闕,靈真守玉壇。瓊章洞太虛,琅華凜幽關。束鬼蕩妖氛,收魔執天憲。皎皎暉寒曜,昭昭破百邪。沴炁既已息,萬天俄而安。”


    青靈符節、五靈華幡、皓靈法劍紛紛賜下,五城玄器已現其三,黑海之上,迦羅文殊的目光也隨之垂下,縹緲禪念隨著黑潮在五城天獄周遭震蕩:


    “發願護世,演化獄城,仙人是要效法上古女媧氏,以一身為補天石,力挽天傾嗎?然而以仙人這太乙散數的散仙之身,勉強借天刑雷劫為中樞,舍了自家成道之寶,就能挽回這兩界相通的大勢?何況——”


    透過不知幾萬裏的黑海阻隔,迦羅文殊看了眼魏野那清光煥然,漸漸眉眼難辨的臉,正色道:“真身猶然藏於洞天之中,隻以符篆化身行此補天之舉。究竟是仙人將自家看得太高了,還是將諸天神聖看得都太輕了?”


    終於,這句話引來了某人抬頭。雖然麵目模糊、周身光豔騰騰,就連竹冠、道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然而那一貫的嘲諷腔調倒是絲毫不亂:“迦羅文殊,昔日高野山一別,本以為是永訣,不想還有重逢的一日。隻是魏某想不明白,聖杯之上寄托著耶穌基督的救世主大願,能夠收攝一切妖魔惡孽,卻怎麽讓你這個老禿驢湊在跟前,絲毫不受影響?”


    對於這個問題,迦羅文殊倒是回應得一片坦然:“此中自有無上正法眼藏,甚深微妙密意,然而仙人錯投外道,便如摩尼珠乃眾寶之王,豈得與奴仆賞玩?若仙人誠心懺悔,入我教下……”


    “不說算了。”


    不再理會迦羅文殊,魏野一手握起丹靈如意,向著南天一招。


    丹靈如意之上火光乍起,方壇之上無端騰起朵朵火蓮,火蓮掩映間,赤明真君早已乘火鳳而降——


    然而這一位掌獄真君的麵目卻是清晰無比,眉眼似嘲非嘲,蓄著略帶匪氣的短須,向著魏野拱手為禮:“道友辛苦。”


    魏野點頭還禮,隨即將丹靈如意望空一拋,拊掌做歌:“絳雲泛赤霞,朱明耀太微。三炁陶靈化,製劫閉玄扉。琅虯按真籙,瓊鸞演盟威。安鎮度冥劫,解結散禍機。雲營開五城,敕魔高闕巍。九鳳破凶邪,洞陽煉玄暉。誌能行此道,丹靈乘運歸。”


    道唱聲中,赤明真君已然握住了丹靈如意,卻是朗然發聲:“自此以往,上應熒惑,下及南嶽,外道旁門、師巫邪教、邊夷蠻邦、鯨吞蠶食,種種人禍,我自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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