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位麵目威嚴的阿闍黎,有些入門不久的僧兵還在疑惑:“那位大阿闍黎到底是誰?”


    這種疑惑換來的便是師長們帶著寬容的微笑:“傻孩子,那是我高野山近百年來最強大的阿闍黎大人。★這位大人完全修成了空海上人金胎不二的密法,就像是龍樹菩薩再世一般!”


    但也有年紀輕輕就已經取得了僧都階級身份的天才法力僧,望著那位美髯如軍將的大阿闍黎,心中暗暗地想道:“就算是高野山一百年來最強大的天才,可你已經快九十歲了,就算容顏未老,又能在那個崇高的位置上多坐幾天?”


    但麵對著那位慈海大阿闍黎,所有僧人都微微低下頭,合掌表示敬意。


    而那些取得了傳法阿闍黎身份的高野山大僧都們,卻望著慈海的雙手,難掩心中的震驚。


    慈海的雙手一上一下相搭結成手印,如持禪定,而此印與普通的禪定印不同,乃是胎藏界大日如來所結的法界定印!


    法界定印,左手表眾生之“地水火風空”五大輪,右手表大日如來、寶幢如來、開敷華王如來、阿彌陀如來、天鼓雷音王如來五佛,雙手相疊而成法界定印,便是眾生與諸佛自性為一,即成不二法門,寂靜不動,融通無礙,能令一切天魔外道不得侵犯。


    此印法,也是高野山最深奧的金胎二部大手印,等閑法力僧不得知其玄奧,今日裏卻親眼目睹,福分不淺!


    而且也不止慈海大阿闍黎一人,在他身周的一眾老僧,竟是人人結成法界定印,一股寧和之氣充溢四周,仿佛這群老僧已經不在人間,踏入佛國淨土之內!


    也就是說,以慈海為的這群老僧,竟然都是獲取了傳燈大阿闍梨地位的大僧正!


    金剛峰寺的僧人們身披三巴紋的袈裟,急匆匆地從山道上趕來:“座主法旨在此,請諸位大阿闍黎到根本大塔前,座主正等待諸位稟告其事!”


    慈海點了點頭,一開口便是遮掩不住的疲倦:“此番奉佛旨下山,雖然死傷慘重,但仰賴藏密與黃家仙道諸位同修的犧牲與奉獻,終於不辱使命。我等這便去拜見座主。”


    之後,高野山最中心的金剛峰寺,那座由空海所設計修建的根本大塔間,佛光陣陣,禪唱聲聲,卻連高野山內部的法力僧們也並不知道其中到底生了什麽事情。


    隻有內八葉各大寺的寺主才被告知,自慈海大阿闍黎以下,那些曾經下山執行機密任務的傳燈大阿闍梨們,都突然選擇了千日斷食的即身成佛修行,斷絕了與自己弟子們的一切外來。


    ……


    ………


    就在高野山如此忙碌而紛亂的時候,奉命到達東京、準備在宮城外苑開始“藥師琉璃光護摩火供修法”的如光和尚,也在馬不停蹄地奔走著。


    拜見了相犬養毅,又覲見了臭著一張臉的天皇裕仁,如光和尚與他所屬的藥師院眷屬們,連同禦本山撥給他一千名法力僧,就開始在宮城外苑那些矮鬆與白沙地間修築起即將用來安放護摩火的藥師佛壇城。


    依照密教的儀軌,藥師如來曼荼羅,屬於雜曼荼羅的一種,壇城主尊自然是藥師琉璃光如來,而其外則有六尊古佛、八大菩薩,最外圍乃是十二神將與千萬天人鬼神眷屬。而依照密教“息增懷誅”四類修法的劃分,藥師如來護摩火供,屬於“懷法”,亦即“敬愛法”的一種,所以壇城之上的護摩火壇則皆需修築成八葉蓮花的形狀。


    這一要求,更加增添了修築的麻煩。


    而在他忙碌於修築那些火壇的時候,在東京郊外的一間茶室裏,也有人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劃著什麽。


    近衛師團的年輕軍官們在局促的茶室中團團圍坐,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但那位斷臂軍人的話,卻讓他們無法不相信:


    “曾經在五山時代,恣意把持政權的僧侶們,又一次地回來了!安藤君,你是近衛師團的一員,請你告訴大家,在幾個月前,近衛師團的師部突然被僧兵們控製,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作為特高課的一員,我甚至可以告訴諸位,不但光榮的近衛師團和第一師團被控製,就連宮城也被高野山的僧人們秘密潛入,一度劫持了參加禦前五相會議的荒木貞夫閣下!”


    空蕩蕩的袖管在神內大尉激烈的動作中搖晃著,被他稱作“安藤君”的近衛師團步兵大尉安藤輝三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神內課長說得沒有錯,近衛師團確實在當時受到了來曆不明僧兵的控製。”


    隻這句話,就引起了在座軍官們的激烈不滿:“混蛋!近衛師團是守護天皇陛下的皇國精銳,那些僧侶到底把皇軍的榮譽當成了什麽!”


    但引起他們不滿的不僅僅是這條消息,還有緊接著而來的大爆料:“根據真崎中將與荒木閣下傳來的消息,那些僧人對於這次政變非常激動,並且要在神聖的宮城內舉辦盛大的祭典。名為守護陛下的修法,實際上慶祝他們重新進入中樞、掌握權力,簡直是絲毫忠君愛國之心也沒有的非國民!”


    在座的軍官中,6士畢業的栗園安秀是個安靜寡言的青年,但此刻他卻微微用力攥了攥雙拳。


    一旁,從來和他形影不離的對馬勝雄輕輕按住了他的手,而一直隱為他們同窗中宣傳家與撰稿人的中橋基明卻微微對他搖了搖頭。


    這三個形影不離的年輕軍官,都在6士畢業,也都是近衛師團的步兵中尉,而看上去最沉默寡言的栗園安秀卻是機槍隊的小隊長,看似沉默的人,卻有機關槍一般狂暴的行動力。


    而他的摯友對馬勝雄與中橋基明,就是負責在他狂飆突進時,拉住他韁繩的人。


    在這些年輕軍官中,相貌英俊而作風洋派的中橋基明中尉,是北一輝最看好的軍中秀才,他也是北一輝一派的文化人士中最著名的軍中鼓吹手。出身沒落的貴族家庭,筆名“維新義軍”的他,有著老派狂士一般的性情與作風,喜好美酒與美人的他,甚至傳出過“變賣軍大衣和軍刀換取酒資”的軼聞,甚至在6軍中也是為人所側目的怪胎。


    但中橋基明卻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他甚至可以將已故父親中橋少將的名刀當成軍刀隨身佩戴,也要強拖著兩個摯友到新宿去徹夜買醉,隻為了欣賞摯友們不勝酒力的醉臉。就連北一輝也不得不感慨道,這位因為家庭關係而走上了軍官道路的俊傑,其實生錯了時代,如果他生活在大正時代,隻怕早已經成為了文化界的新銳名人,東洋的王爾德。


    但在三人組裏,他的目光卻比兩位摯友看得更遠:“但是僅僅憑這些,不能斷定他們就是國賊。神內大尉,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


    麵對中橋基明的這個問題,神內大尉點了點頭:“另一個證據是,高野山正在支持犬養毅,全力謀劃廢除帝國的滿蒙戰略,並且策劃對6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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